()风焚站在城楼上机械地挥刀,他大脑中已没有恐惧和激动,只有疲惫和麻木。战事已进入第十天,太多的将士己经倒下去了,活着的将士没rì没夜地站在城楼上,抵抗着连续不断的进攻,而今rì仿佛是女真人志在必得,进攻得尤其激烈,城头不断有守军倒下。
军民自以为城破之,必死无疑,因此拼死抵抗,民壮都已拿起了武器,不少妇孺也走上城头,搬运军资,抢救伤员。
这时,城墙突然陡地一跳,风焚jīng神恍惚想:地震吗?城墙会不会倒?正这样候着,仿佛过了很久他才听到一声闷响从南边传来,然后急骤的鼓声也从南边传来。是zha药!南墙垮了。风焚清醒过来,一个激灵,向南边跑去。
南边的城墙塌了约半里长的一大段,大量女真人身披重甲蚁附而至,巡城的卫所兵且战且退,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看来有一些是刚才被火yao炸死的,另一些是被冲进城内的女真杀死的。风焚和一群人冲入战团,但他们这些人是杯水车薪,根本无助于缓解危机。
明军虽然拼死抵抗,防护此地的卫所兵多为老弱;而女真人蓄谋已久,在此集中了大量jīng锐,身披重甲,刀剑难侵,一涌而上,所到之处几无一合之敌,眼看就要突破防线。
正在战线崩溃之际,赵率教领着一大队关宁军开了过来,手持火绳枪,排成一排,对着城墙溃口瞄准,赵率教须发俱张,大喝道:“放!”
风焚看着一排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马上就会进行无差别shè击,赶紧将身体一矮,卧倒在地,对着战线大喊,:“趴下!明军都趴下!”
只有少数明军见势趴了下来,其他他人都还站着,枪声毫不迟疑地响起,前沿清军和明军卫所兵倒下了一大片;这时后继士兵赶到,冲到前头,又是一阵排枪;跟着更多的士兵冲了过来,人到枪响,竟在无意之中来了一个轮shè战术,攻击火力得以连绵不绝。
风焚站趴在地上,见火枪得建奇功,看得目瞪口呆。
明军所用火枪多装霰弹,弹丸太轻,故保存速度能力差,不能及远。但在近距离里,弹丸速度却比弓箭高得多,能轻易穿透铁甲,正好可对付刀箭难入的重甲jīng锐。且而火枪子弹准确xìng差,对分散目标不易击中,但在此处重兵猬集的墙头却根本无须瞄准,几乎弹无虚发。
这种火绳枪,发shè速度慢,故在野战中碰上骑兵非常吃亏,往往临阵一发而敌军已至,远不如弓箭手来得痛快。但现在女真人身披重甲,徙步进攻,移动缓慢,正好让火枪可以从容shè击。
如此一来,火枪优势尽现,刚才的危局顿时缓解,女真人重甲兵知道退亦是死,大吼着冲了上来,倒在火枪连击之下。一时之间,溃口上到处都是黑压压的身披重甲的尸体,叠在一起。准备一股作气攻下城池的女真人被这一惨象震惊了,不敢再上前,缓缓退去。
守军胜得侥幸,也不追击,只是取来拒马、刀车等物,放置的崩塌之处,女真人象是吓怕了不肯再攻,一直到晚上都没有进攻。
-------------------当晚赵率教召集将领商议,大家都知道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援兵久等不至,士兵死伤大半,疲惫之急,现在城墙已破,整个南城都可能随时倒下,地势上的优势已经丧失,若不是女真人轻敌,将弓箭兵分在他处诱敌分散明军,没有来掩护攻城jīng锐,只怕现在城池已经易手了。
风焚作为亲卫,坐在大帐门口,听着将领在里面商议,却听赵无极的jīng嗓门大声说道:“这么厚的城墙轻轻一炸就全垮了,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大人在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帐内没人回答,过了一会儿,推官何天球闷声回答道:“巡抚王大人在城垮时已经殉国了,还没来得及发丧。”
帐中一阵沉默,风焚听了心下黯然,这位王大人虽与关宁军开始颇多摩擦,却也尽忠职守,死得其所。
何天球继续说道:“我已经查了一下,这南面城墙前几年毁于大水,后为贾家包工重建,现在贾家次子贾维钥又失踪了,只怕这消息就是他家泄露出去的。”
风焚心想,造豆腐渣工程的人从来都是这么可恨,却总是死不绝。这城池就这样要破了,历史的车轮轻轻一颠,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自己不论如何努力,却总是逃不过天算,却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想起后世读过一篇怀古散文,讲的是江yīn阎应元领八百壮士孤城抗击清军一月,杀死三个亲王,一十八员大将,不知是史实还是神话,要是这等人才在这里,却不知守不守得住。
想到这里又记起阎应元曾以江yīn父老假意出降的办法,用银车献军资,银车内装zha药,炸死领军亲王一事。心想到今天贾维钥已出城投降,皇太极只怕对城内投降之举多半相信。
想到这里,不由得喜出望外,站起来对着赵率教说道:“我等可假意出降,以zha药炸死皇太极这王八蛋。”
何天球说道:“要带火yao接近小奴,谈何容易。风壮士之计虽妙,却不可行。”
赵率教却是眼睛一亮,站起身来,对着风焚,一揖到地,说道:“如此老夫就代全城百姓,大明兆亿子民谢过壮士了!”
风焚没料到赵老将军会如此动作,吓得跳了起来,心念电闪,却是想明白了。这城中了解女真人习俗军规的只有自己,能说一口流利女真话的也只有自己,最有可能接近皇太极并行刺的也只有自己了。这赵率教了解自己在辽东的经历,以为现在是自己毛遂自荐了。
风焚转念一想,到了明rì,这城池必破无疑,自己覆巢之下,断无生理,倒还不如赌上一赌。当下涩声道:“我也不知道如何接近小奴,只是随意一说而已。”
众关宁军都知道风焚来历,听他如此一说,以为他舍身行刺,都是感叹不已。但更多的人认为此事成功可能几乎没有,去了也是徒送xìng命,还不如明rì大家同生共死,杀个痛快。
风焚在入遵化城之前,更多是一个旁观者,但数rì与众人共同浴血奋战,有了袍泽之情,融入了明军的血肉之中,感同身受,已不再是一旁观者,要他明rì独善其身,躲开城破之时的死战,在感情上绝对难以接受,心想早晚是个死,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本已是逆天而行,何妨再试一次。
心念至此,热血沸腾,大声喝道:“大丈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大家不必多说。”他想起前世庸庸碌碌,爱不敢爱,恨不敢恨,今天能出此豪言壮语,不由得心中大快。
赵率教见议已至此,不再多说,布置了一下防务,便和风焚及众将端起酒碗干了一大碗,既是为风焚送别,也知明rì只怕大家都是大限之rì,与同袍喝的壮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