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六年,六月二十六rì,车厢峡招抚十rì后,流贼复反。
史载:“尽缚诸安抚官,或杀、或割耳、或杖责、或缚而掷之道旁。攻掠宝鸡、麟游等处,始纵横不可制矣。李、张分头进攻西安附近地区和甘肃庆阳、巩昌、平凉一带,一时声威大振。”
这时风焚和卢象升果然还在京城的路上,他们已经来到了畿南,卢象升的旧地,风焚的老巢。
闻讯而来的百姓箪食壶浆,将押解卢象升和风焚的车队团团围住,哭声震天。押送人员吓得面如土sè;卢象升感动得热泪盈眶;风焚左手磁杯,右手竹筷,吃得不亦乐乎。
风焚拉着卢象升、陈文灿、李飞、程三省等一干探望他的人,占了一个土台子,将酒菜摆好了,围成一席坐定。然后站到更高处大喊道:“乡亲们!卢大人说了,他感谢各位的盛情,可是大家送来的东西他一个人也吃不完,还是大家带回去的好。”
众乡亲顿时反对之声一片,都说是送给卢大人和风参将的,哪能还带回去呢。
风焚一听就乐了,大笑道:“要不这样吧。我们大家都把自己带的吃食拿出来,互通有无,这样有酒有菜,拼成数十桌,大吃一顿。然后,大家举酒共祝卢大人他老人家能顺利渡过此劫,长命百岁,官运亨通,如何?”
众乡亲风焚神态轻松,不象是有大难临头的样子,都松了一口气,一齐轰然叫好,自觉在官道两旁围成数十个小圈子,席地而坐,准备开吃。
卢象升对着风焚喝道:“你这又是抽什么疯?我们是待罪之人,哪能如此聚众饮宴?”
风焚笑道:“我们吃我们的,他们吃他们的,又没有谁出钱请客,怎能算是饮宴?再说这可能就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野餐了,大人你就别扫兴行不行?”
陈文灿叹道:“风贤侄,你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倒真有名士风liu。我陈某人这回算是真正佩服你了。”
风焚端着酒杯笑道:“难得您老现在还肯叫我一声贤侄,我就先敬您一杯。”
“不,不,我们还是先敬卢大人吧。”陈文灿端着酒杯摇着手说。
“好,好,我们一起敬卢大人。”风焚说着,转过身去,对着山坡下的乡亲们大喊道:“大家一起来,敬卢大人一杯。”
众人轰然叫好,都举起了酒杯。
正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官道上一骑急驰而来,正是陈文灿府中官差。众人端了酒杯都停在了嘴边,大家都想,如此急寻而来,必有十万火急的重要事务,于是都屏息以待。
那官差冲到陈文灿面前,也不避众人,将一份公文递了上来,说道:“报大人,流贼复反,大坏数十州府,关中震动!”
“什么?”众人大惊失sè,于是争先恐后挤过来看公文,果然是真。“
风焚高举酒杯,对着山坡下的百姓大喊道:“卢大人没事了!流贼复反了!大家欢呼吧!”
预料中的欢呼并没有到来,只有杯盘落地的脆响。在场的百姓听了一个个大惊失sè,目瞪口呆,他们忘了此行的目的,都在为流贼的复起吓得面无人sè。
“你看我这嘴欠的!”风焚臊眉搭眼地缩回手,将酒倒进口中,他说完话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这些看望卢象升的百姓大多就是从杏花峪救回来的,亲身尝过流贼的厉害,哪里还会欢呼。
“他们真的复反了!这么快就复反了!朝庭又会派谁去招抚呢?”卢象升轻叹道,也将酒倒进嘴里,忧虑重重的眉宇间竟也有了一丝讥诮之意。
“风兄,我赶回遵化去!将好消息告诉弟兄们,大家张灯结彩,好好庆祝一下。”李飞也激动地站起来,酒水溅得满手都是。
“庆祝个屁!这种国难你也敢去庆祝,再说了,流贼复反也没有说我们就马上无罪,京城的那帮闲人还等着消遣老子呢!”风焚笑骂道。
程三省坐在一旁,听了风焚的话,脸上满是失望之sè,迟迟艾艾地道:“那大人还是不能回遵化了?”
风焚一听,心想,还是自己人贴心啊,不象山坡下那些百姓,假模假样来看自己,真正听到卢大人和自己没事了,却没一个高兴的,只为他们自己的利益去了。
于是他温情地看着这个老头说道:“是的,不过命还是保住了的。”
程三省失望之sè不减,叹道:“我还想让你回去看看炼钢炉子呢,看来是去不成了。”
风焚心里笑道,原来程三省是为了这事失望啊,自己算是自作多情了,不禁失笑道:“原来是这事啊,钢炼成了吗?”
程三省沮丧地道:“没有,炼来炼去,还是铁水。”
风焚急道:“不是要你通进空气使劲吹吗?”
程三省道:“吹了,一吹空气进去,铁水就慢慢冷了,不成的。”
风焚心想,这个原因我也不知道了,自己就是回去了也搞不明白,看来逆天之事,是事事为难,不由得焦躁道:“我风焚-------。”
风焚的话还只开了个,程三省就抬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喜笑颜开地道:“对啊,大师之语真是暗含天机啊。”说着起起来对着风焚作了个揖,笑迷迷地走了,留下云头雾脑的众人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风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心多事杂,也不去管他了,开始根据当前形势,单独和卢象升对起口供来。这时山坡下盛大的野餐不欢而散,留下一地狼藉,如同流贼过后的村庄。
风焚的话不幸而中,流贼复反以后,,陈奇瑜还任着原职,卢象升和风焚也没有放出来,事态的一切走向,就要看流贼气焰如何。
风焚在诏狱里安心呆了下来,不久就有人来审问他。托流贼造反的福,这些人明白风焚的功罪未定,大多客客气气地。风焚也就避重就轻地回答他们的问题,反过来不断陈述自己忠义和忧国忧民之心,让审讯他的官员颇为感佩。
当然他也会经常问到卢象升的问题,风焚表示,卢象升虽然主剿,但是能顾全大局,服从朝庭和上官的决定,对于自己临阵抗命的事完全不知,反而经常苦口婆心地劝自己服从调度,听从军令,主审官员对于风焚这种勇担责任的做法更是赞口不绝。
风焚当然清楚,自己要丢开卢象升救自己当然不行,只有卢象升出来了,恢复了职位和影响力,就一定会将自己搭救出来,因此,他决定将所有的责任都由自己承担。
陈奇瑜这看到流贼复反以后惊恐万分,他知道弹劾他的奏折正象雪片一样飞上皇帝的案头,他为自己保住自己的xìng命和名位,开始寻找替死鬼。首先怪罪宝鸡知府李嘉彦杀降激变,接着又说陕西巡抚练国事安抚不力,让朝庭将两人逮捕入狱。
陈奇瑜的这一昏招进一步扩大了事态,所有惶恐不安的地方官员都开始上疏辩冤,他们用大量的事实和理由说明了招抚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招抚失败不是一个战术问题而是一个战略失策问题,这样,批评的矛头开始指向整个招抚的决策者——紫禁城里的崇祯皇帝。
这样一来,极爱面子的崇祯开始想办法遮掩自己的过错,他需要一只替罪羊来为自己受过。陈奇瑜送上来的那些所谓的犯官都太小了,他们不足以对整个轰轰烈烈的剿贼行动的失败承担责任,皇帝陛下人一个各方面看起来都过得去的高官,来向那些正义而且愤慨不已的臣子们交代,于是他的眼光盯住了陈奇瑜,这个长短大小最适合不过的五省军务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