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这些话说得是不是太狂了一些?”
强哥毕竟也是个见多风雨的老江湖了,即便看出了罗冲来者不善,讲话之时仍是相当平稳。
“是挺狂。”
罗冲点头回道:“但我只是针对他,并没有针对你。”
随着讲话,目光落到了陈海东脸上:“他一个开鸡店的,都敢放狗咬人,都敢叫喊着杀人全家……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我才会跑来见识一下陈老板嚣张跋扈的风采。我有些好奇,陈老板凭什么有资格比我都狂,比我还要嚣张?杀人全家这种事,我都不敢做啊。”
陈海东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当然也是相当尴尬,杀人全家这种话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下随便乱喊的而已,又岂能当真。现在被他这样一说,自己好像成了天下第一狂人似的。
于是,他便忍不住开口替自己分辨:“王冲兄弟,我承认,放狗咬人这件事确实有点过火,但实际上,罗汉忠受的伤并不严重,都是些皮肉伤而已。况且,我也不是无缘无故欺负他,什么事都会有个前因后果,他为了一笔公款,逼我逼得太紧,简直就要让我走投无路了。这样的话,我肯定要教训他一下,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利益。”
“首先,我不是你的什么兄弟。”
罗冲摆摆手,淡淡说道:“其次,我也不是来跟你讲道理的,我只是代表梁子通知一声,想要平息这件事,你至少要拿出二十万来才行。至于摆酒席赔礼这些事,倒是可以免了,估计,被你打伤的罗汉忠也不想再看到你。”
“什么?二十万?”
陈海东神情震动,强哥也是眉头一皱,都觉得这个数儿,实在有些狮子大开口,相当之离谱。
那罗汉忠是个什么角色,既不是高官子弟,也不是社会名流,只不过打伤了他,又不是搞成了残废,更不是把人打死了,凭什么喊出这么高的赔偿金?
看到他们的表情,罗冲则是冷冷一笑:“你可以不答应,我巴不得你不答应,这件事才有可能闹大,我才能看到一场好戏,也不算是白来华海市这一趟。”
从一开始,罗冲展示出来的就是一口京味儿很浓的普通话,并不是华海市的当地口音。这么做的用意是为了装扮成一个来自京城的纨绔子弟,有着颇为神秘的身份背景,讲话做事才可以如此嚣张,如此狂妄。
应该说,罗冲的演技相当不错,带给强哥的感觉,也正是这样。
此刻,强哥心里就在猜测:这个半大的小子,可能是来自京城的某个大少爷,身份背景很不一般,跑来华海游玩,正巧遇到了这件事,纯属是抱着一种游戏心态,唯恐天下不乱。反正,不管事情闹得何种地步,他都可以拍拍返回京城,什么后果都不必承担。
虽说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但这指的是一般实力的过江龙,来自京城的那些龙子龙孙们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他们确实有资格把地方上的各种势力都当成一群土鳖来看待。
当然,之所以能把罗冲看得这么高,并不只是因为他的嚣张气焰,更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源于大龙的衬托作用。
在强哥看来,大龙这种档次的保镖或手下,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就像有钱人开着名牌跑车是一个道理,那辆跑车不一定跑得最快,但只要它是最贵的,便可成为身份上的一种象征。
罗冲的感觉极为敏锐,早就发现,对面那个光头汉的目光时不时就会落到大龙身上,似乎,一直在暗暗猜度大龙的深浅。
于是,罗冲也就站了起来,并且摇头叹道:“实在是令我失望,没想到,陈老板真的只是一个开鸡店的,在你身上看不到一点豪气,当面拒绝我的胆量都没有。好吧,很没意思,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说到这里,也就流露出离开的意思了,却又语气一转,从这陈海东阴沉一笑:“但我还是希望,二十万的赔偿金,你最好不要答应。这样一来,我才会有理由,让梁子他们多带些人手,跑来你这里热闹热闹,因为我真的很想见识一下,华海市的弟兄们有没有传闻中那么彪悍。”
随后,又给大龙使了个眼色:“大龙,这把椅子你没坐,也就没什么用了。”
大龙心领神会,无声点头,随后,那布满灰黑色老茧的右掌,在椅背上重重一拍。
咔嚓!
完全是实木材质,分量着实不轻的环背靠椅,哗啦一下垮塌掉了,靠背粉碎,后面的一条木腿从中折断,彻底废掉,手艺再好的木匠也不可能修得好它了。
这一掌,不但把陈海东吓得猛一哆嗦,强哥也是神色大变,就连罗冲自己都是相当意外。
我靠,大龙竟然有这么猛?
这一巴掌若是拍在谁的脑袋上,岂不是当场就能要了人命嘛!
在此之前,罗冲一直认为,老百姓口中所流传的中华武术都是经过夸大的民间故事,实际上都是以表演性质为主的花架子,杀伤力比不上泰拳之类的纯搏击拳术,现在才知道,只是铁砂掌这样的外门功夫,都可以制造出如此惊人的破坏效果。
“走了。”
罗冲朝着强哥挥挥手,算是给了他一个面子,至于那个陈海东,再就不看他一眼,带着大龙施施然离开了。
走出金海龙洗浴城的大门,罗冲这才问道:“大龙,你的铁砂掌怎可能这么厉害,这不是一下就能打死人吗?”
“是很厉害啊。”
大龙瓮声回道:“我从师父那里学到的都是真功夫,从六岁开始,练了整整二十年呢。生活中,即便与人动手,我都要很小心的收着劲道,就是害怕会伤人太重。”
罗冲好奇问道:“那为什么在电视里,或是网络上,根本看不到有人站出来展示如此犀利的功夫呢?”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一个情况。”
大龙摇头说道:“但我师父像是隐姓埋名躲在乡下,平日里都是极为低调,甚至都有些性格孤僻,不近人情。我经常会想,他是不是曾经失手杀过人,是一个不敢张扬的通缉犯啊?”
“这么好的功夫,应该把它发扬光大才对,太过低调,早晚都会失传的。”罗冲感觉相当惋惜。
“其实,已经近乎失传了。”
大龙低沉叹道:“我在网上也曾看过一些人展示他们的铁砂掌,但那些,都只是初级阶段的练习之法,就算最为刻苦的人,若按照那种法门一直练下去,也会把一双手彻底练废的。习练铁砂掌,最重要的是临睡前和睡醒后必须浸泡的两种效果不同的药水,但现在,炼制这两种药水的中草药几乎找不到了。环境污染太过严重,无数的野生植物早就灭绝了……”
“我能把这门功夫炼成,一是师父手上还留有一些药材,二是因为我的天赋确实很适合这一门功夫。老板,咱们中华武术应该是很厉害的,但对于天赋的要求比较苛刻,并且,还要以药材之类的各种条件来辅助,也是相当耗钱的。老话不是说嘛,穷文富武……”
“师父曾说过,在古代,那些能活过一场场战役的老兵,靠得不只是经验和运气,而是,大都有着真功夫在身,战场上的厮杀,不要求动作好看,只要求一击致命。最短的时间内击杀对手,自己才能在乱军中保住性命。到后来,随着现代武器的出现,一颗流弹就能要了人命,密集的弹雨中,功夫再好那也没用,真正的习武之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听到这里,罗冲注视着他那双布满灰黑色老茧,看起来极其丑陋的双手,又问:“那么,你的这双手,灵活性怎么样?”
“不好。”
大龙摇摇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是一门外门功夫,肯定存在弊端。我现在,很多细活都不能做,给衣服打个补丁,钉个扣子都做不好。师父说,六十岁之后,可能连筷子都会拿不住,只能抓着勺子吃饭了。”
“竟是这样……”罗冲不禁叹息:“这就是习武的代价吗?”
“反正,铁砂掌应该是这样的。”
大龙咧嘴一笑:“但我从来都不后悔,现在,能跟着老板实现我的理想,更不会后悔了。”
“是的,保证不会让你觉得后悔。”
罗冲在他背上轻拍几下,温声说道:“并且,我还可以保证,在你六十岁之后,也不会让你连筷子都拿不稳。”
大龙憨憨一笑,没说什么。
他就是这样,不懂得什么奉承之道,认可的事情,就会表示赞同;不怎么认可的事情,即便不好直接反驳,也会以呵呵傻笑的态度来表示:俺不信。
在他看来,罗冲并不是习武之人,这方面纯属是一个门外汉,师父都没有办法的事情,他这样的一个少年人,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对此,罗冲并不在意,泡泡却是很不高兴,在器灵空间里忍不住嘀咕:“笑什么笑?笑得这么可恨。一个笨手笨脚的土包子,竟敢小看我的小主人,随便一个法术,我就能把你搞成真正的白痴!”
当罗冲二人驾车离开之时,洗浴城的包房里,强哥站在那把破碎垮塌下来的椅子跟前,低沉感叹:“这才是真正的练家子,长这么大,我都没见过。”
“太扯了吧!”
陈海东却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冲着另一把同款式的完好无损的椅子踢了几脚,嘴里嘀咕着:“一巴掌就给拍散架了,这他妈拍电影呢?”
“海东,看来,你真的惹上麻烦了。”
强哥转身对他说道:“这件事,我是没有能力帮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一趟老胡子那里。”
话落,他便就此离开,只留下陈海东一个人呆呆愣愣地站在房间中央,除了不知所措,心中还有着一股子莫名懊恼和难以发泄的邪火。
“妈比的,好你个罗汉忠,打算逼死我是吗?”
“好,不就二十万嘛,老子出得起,老子不差这点钱!等到这件事过去了,最多两年,就算拿出来一百万,也要买下你这条狗命!”
“气死我了!”
轰隆!
他搬起那把完好的椅子,狠狠砸落在散架的椅子上。门外,年轻的大堂经理缩头缩脑,不敢进去,更不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