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我们知道我们所知道的
阿盖尔是用伦敦腔英语与安锋交流的,笨嘴拙舌的他只会一种语言。
因为身后有丽莎,安锋虽然在丽莎身上也放置了间谍昆虫,可以从对方的呼吸与脉搏上监控对方是否苏醒,但是人的生理状况很奥妙,谁也不敢保证丽莎是否能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隐隐约约听到交谈内容。所以安锋也尽量用缺少关键词的方式回答。
“应该吧……夫人对这条公路的印象很少,记忆只有几个关键点,我们只能等她一个个的认出那些关键点,然后才能帮她找见回家的路。”
10多公里的盘山路上,随时随地有简易路分岔口,也有驮队马队走过的土路分支,丽莎要认出通向自己家乡的那条岔路也不容易。唯有等丽莎确定了,然后安锋才能在十万大山缩小搜寻范围。
“也许,最艰难的,即将来了。”阿盖尔轻声说。
最艰难?不,最艰难的从来不是人的问题。只要安锋能找到目标,对他来说与普通人交手根本不是个事儿,他现在考虑的唯有:不要引起过多的惊骇、过多的怀疑,要尽量把这事弄得很“意外”,弄得让人没有证据指证是他下手做的。
这次是此次任务的难点,
正如某个米国将军最常念叨的:国会永远是米**队最大的敌人。而国会岂止是军队的敌人,它是一切政府机关的敌人当然,伟光正政府例外。
在一个表面正直的国度里,想于点阴暗事,绝对要小心国会事后找麻烦。安锋虽然不得不承认国会有可能是由一群伪君把持的,但伪君也是君的一种啊。至少他们表面上要叫嚣着“道德底线”,仿佛自己是真君一样。
他们这一叫嚣,到弄得真小人也不得不装君了,这太…痛苦了。
安锋这次执行的是“D类行动”,上头下达这类型命令时,通常采用含糊不清容易引起歧义的措辞,比如前国防部长所用的言辞:“我们都知道,有些事我们知道。有些事情我们知道我们已经知道。我们同时知道,我们知道的有些事情,其实我们并不知道,就是说,我们知道,世上有些事我们并不知道。但同时我们并不知道,有些事情我们不知道。那些不知道的事情,我们真的是不不知道。”
类似的话听得令人云山雾罩,这种话你可以完全听不懂,但只要一听就感觉很厉害的样……情报部门下达“D类行动”命令,通常采用的语气就是这种言辞。你可以自己领会,但真要做出什么,领导人必然声称:我们都知道,有些事我们知道。我们同时知道,我们知道的有些事情,其实我们并不知道…
比如这次下达命令时,任务要求是绑架或者暗杀——前一个词纯属幌。是给任务执行人招灾惹祸的。
行动目标是位精神领袖,是当地山区部族最受欢迎的“致富带路人”。这个人如果失踪,且不说山区部族作何反应,整个世界都将一片哗然,而最先跳出来质疑的,肯定是国会那群伪君。
面对国会,情报机构几乎没有抵抗力。你想隐藏这件事不是么,不,自从水门事件后,国会审查此类事件都有一套固定的数学模式——查你的经费……你必须把每项经费开支说清楚,必须说明每笔资金的动向。
什么?有一笔资金流入某个特工手,为什么?这笔经费不是被贪污了你就必须说清楚,告诉我们该特工拿了这笔资金去于什么……什么借口都没用,把那位特工叫过来,开个听证会。
如此,安锋就曝光了。
当然,如果这项行动不那么引人注意,比如该精神领袖不是失踪而是正常的“寿终正寝”,那么谁也不会多事,去调查情报机构的秘密资金流向了。所有对这一行动心领神会的人,会共同掩饰该任务的真相,会装作他们从不曾参与阴谋。
也正是因为这一原因,米国情报机构密切监控了“本大叔”三年,都没有采取抓捕行动,最终决定采取的是突击刺杀式攻击。原因只能是:有些人是根本抓不得的,抓了他反而使他形象更高大,不如……于脆击毙。
击毙,不难,难的是让对方“喝凉水死”、做俯卧撑死,睡觉死。
实际上,在此之前计算机小猫提供了两种行动方案,可以⊥安锋置身事外,承担的后果……不那么引人瞩目。
不过该行动方案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见到效果。
首先,这块土地上人口数量并不多,印巴双方为了争夺这块土地,对这片土地上的人几乎不征税,相反,政府对居民提供的福利项目非常多,比如政府免费给牧民提供小型水力发电机,提供太阳能炉灶以及太阳能发电装置等。
计算机小猫根据这一特色给出两项建议,一是通过关系,伪装成政府福利,给每一户居民免费赠送太阳能发电装置,如此一来,花费并不大,却能让太阳能窃听监视装置迅速进入千家万户。
这种特制的太阳能装置,只要打开发电,内置的窃听装置同时开始运作,可以把收集到的环境音发送到太空的卫星上,通过过滤敏感词,整个克什米尔北部地区的一举一动,都进入安锋的掌握了。
这是一项长效控制方式,只要这计划启动,今后如果太阳能电池板不损坏,这片地区所有人的对话都尽在掌握,不仅原先的那位精神领袖将无处躲藏,以后再想进入这片地区的塔利班们,也将无处躲藏。
北部克什米尔地区人口并不多,作为北部克什米尔首府城市的吉尔吉特人口才五千人,因此,总体发放的太阳能电池板数量并不多,虽然单块电池板价值不菲,但相比于军事行动,或者长期占领,这笔费用低廉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别的不说,光是安锋进入这片地区进行的追捕与刺杀行动,单笔行动费用便高达数亿元,只要拿出其十分之一费用,甚至百分之一的费用,就足够给这片地区每座定居点配置一副太阳能硅板了。
不过,这种免费分发的行动,需要大量的时间,因为大多数牧民居住在山区,即使听到广播里的通知,等他们赶出山来,也需要时间……有可能需要几个月时间。
计算机小猫提出的另一项行动计划,在时间上也许更为节省。比如:整个克什米尔北部地区的交通班车不过100余辆,如果作为一项“政府福利”,给每辆班车安装闭路电视系统,整体花费可能比赠送太阳能硅板计划更节省。而游动的班车就是游动的监察岗哨,收集班车上旅客的交谈声,也能掌握当地的动态。
可惜这种情报收集方式虽然犀利,收集到的却都是“间接情报”,在司法上是无效证据。
安锋最终否决了计算机小猫的提案,采取亲自进入山区的原始情报收集方式,这种收集方式可能是最笨拙的,也是最考验人体力的。经过一个多月的连续行动,即使安锋这样的完美基因人也觉得榨尽了体力,所以,此刻谈到行动即将结束,虽然他并不赞同,但心也充满欣然。
“是否报告(上级)?”阿盖尔问。
“出了山区后,(我)一直(与他们)保持无缝通讯联系。”安锋回答。
当然,安锋没有告诉阿盖尔,他发送出去的情报以及视频影像,首先经过了计算机小猫的一道过滤手续,由计算机小猫采取各种措施修饰后,再把情报发送给胖女他们,而胖女转发的情报,已经是面目全非了,比如他现在发送的视频信号,实际上是安锋五天前的视频信号。
有一点不可否认的是,情局的“大耳朵”监听计划,据说可以监听每一个人的说话声,连地球上哪个人感冒了,因此说话声变得瓮声瓮气,他们都清楚。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这片山区实在太地广人稀,气候环境恶劣,监视价值不高。这段时间为了配合安锋的行动,情报部门曾令三颗卫星临时改道,但24小时内只有三颗卫星通过天空,使得通讯的盲点非常多,安锋尽可以在其做手脚。
比如,情报部门现在并不知道安锋已经进入了北部山区地带,并不知道这辆半夜三更孤独的在盘山公路上攀爬的军车,就是他们的行动人员所驾驶的。
夜间开车可不是个好事,虽然这条公路上的大多数汽车司机都在连夜赶路,但安锋他们需要丽莎在清醒状态下沿路指认道路,而暗沉沉的夜色会让这种努力成为笑话,所以车开了一段距离,找到下一个休息点后,安锋把汽车停在距吉尔吉特市的第三处加水站——深入山区180公里。
丽莎可能累坏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的神经已经疲惫极了,一路上为了给丽莎灌输“外面的世界很险恶,唯有我是‘为你好,,你考虑问题时要站稳‘立场,,思考时要从感情,出发”这一洗脑概念,安锋一路上总不断地提醒丽莎“追兵在后,前路茫茫,咱们很危险”。
他竭力做出一副时刻警惕的模样,而且一惊一乍的让丽莎神经时刻不敢放松。而此刻,突然闲下来,大家只剩下坐车看路了,于是,节奏显得不紧不慢,丽莎一下感觉到全世界的疲惫都涌上来了,她也曾影影绰绰的听到安锋与阿盖尔在埋锅做饭,她鼻里闻到西红柿汤的香味,她突然觉得自己饿极了,但她……被魇住了,即使安锋剧烈摇晃她的身体,也没能把她从昏睡唤醒
第二天,太阳升起后,丽莎依然没有苏醒,她听到耳畔不断地有汽车驶过,她想爬起来,但却睁不开眼睛,直到鼻里次嗅到饭菜的香味,这时丽莎才缓缓的恢复意志力,她懒洋洋的舒展了一体,后座休息间虽然局促,但这没阻止丽莎心情愉悦。她闻到饭菜的香味是从后车厢传来的,于是她敲了敲后车厢,喊道:“扎喀贡,是你吗?我饿了。”
说话的时候,丽莎处于一种无意识状态,等她把自己的话表达完,她这才意识到后车厢里还有低沉的说话声,这种语言她听不懂,但绝对是英语,是殖民地时期的英国老爷所说的语言,而这窃窃私语声,随着她的话因戛然而止。
一阵悉悉索索的走动声传来,一个人从后车厢里跳下来的声音,脚步声接近后车门,一张类似扎喀贡的脸出现在车窗边。丽莎愣了一下,然后她听到对方用“扎喀贡”的腔调音回答:“夫人,我画了一下妆,你看,这样好吗?”
顶着“扎喀贡”这张脸很多天了,安锋昨晚让皮肤透了一下气,而此刻,完全与扎喀贡相似的面貌已经没必要出现了。为了消除自己的行踪,安锋采用了一种稍稍改变的面貌,他让皮肤变淡了一点,鼻稍稍变隆了一点,满头的波浪自来卷变成了顺直的长发,梳成了分发型——就是国内常说的“汉奸头
女人就是女人,见到安锋这个形象改变,丽莎的第一感觉竟然是:“哎呀,这里还有理发馆,我早想在吉尔吉特修剪一下发型,可惜咱们没时间,快告诉我理发馆在哪里,我也去剪一下头发。”
稍停丽莎语气低沉的补充了一句:“我希望以最佳面貌出现在我兄弟面前
安锋神情紧张的看了一下车后,改换话题道:“夫人,先吃早饭吧,我给你煎了牛排,我还拌了蔬菜沙拉。”
这个动作是暗示丽莎追兵在后面,我们并未月兑离现金,我们并没有很多时间浪费。丽莎神经稍稍崩了一下,但此刻已经接近家乡,她变得胆大了一点,因此并没有显得过度紧张。
她推开车门跳下车,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加水站,发现这已经不是她出嫁前最后一次休息的加水站,她在脑海回忆了一下,看了看附近的山势与地形,揉着太阳穴说:“我记得这座加水站的招牌,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我还记得,店里有位胖大妈……”
安锋摇摇头,带着催促的神情回答:“我并没有跟加水站的人打交道,夫人,先去吃饭吧,这个地方,饭菜凉的很快,吃饱了才能做事。”
大“红岩”改装的军车,后车厢是蒙皮的,外面是厚厚的帆布,里面是一层铁皮。车厢门类似老式吉普车门,一左一右两扇。车内,沿着车体方向有两排折叠长椅。如今这两排折叠长椅都收起来了,车内地板上铺着一张厚厚的克什米尔地毯,地毯上面放了一张小炕桌,以及两幅行李卧具、以及四副军用弹药箱,以及安锋那支泰戈尔狙击枪……这不是拉货物的车,也不是拉旅客的车。扎喀贡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个怪物?
如今小炕桌上,摆着克什米尔当地的牛油饭,旁边的行军炉上咕嘟嘟的煮着女乃茶。两个平底锅一样大小的盘上放着两块厚厚的煎牛排,旁边放着洋葱与面片,除此之外,小炕桌上还有一盘蔬菜色拉——色拉这个东西是英国人带来的。
当地特产的牛油饭是一种手抓饭,米饭里掺了大量的酥油以及鸡蛋大小的疙瘩肉,加上胡萝卜与芫荽。吃这种饭需要自己用手一点一点的搅拌,然后捏成一个团塞进嘴里,而这其实是一种高热量饭,非常适合住在高寒山区的人食用,但……有点不适合安锋的口味。
丽莎吃到这种饭式很是欣喜,在吉尔吉特她们停留的太短,丽莎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一下城市风情就匆匆的逃离,这时候一顿简单的手抓饭给了她家的味道,她微微有点热泪盈眶。于是,她一边捏着饭团吃,一边低声嘟囔:“应该是用羊肉做的,要用肥羊,带上一点脂肪,香香的、软软的……”
旁边的安锋与阿盖尔镇定自若的切开了牛排,仿佛没听到丽莎的感慨……还是和牛的味道好啊。
安锋吃的很快,吃饭期间他依旧神经质的不停的跑到车门边,频频眺望车窗外,只要外面有车走过,他就要拿起那支泰戈尔狙击枪,而阿盖尔就显得很憨厚了,仿佛没有觉察到安锋的紧张,只顾忙着头狼吞虎咽。
其实这时候阿盖尔肚里笑翻了天,他比较笨嘴拙舌,说不出太多调侃的话,只是心不断的鄙夷,至于吗?距离我们一千米的高空分布着三架无人侦察机;十万米的高空还有一颗卫星;附近公里山路早已经被监视的密不透风……这里只有一条公路,唯一的一条公路,提前两小时你就知道公路上来了什么人,至于要这样装样吗?
总的来说,这顿饭吃得还算闲,三人用一小时时间吃完这顿说不上午饭还是早饭的饮食,而后三个人端着热乎乎的女乃茶,一边品着热酥油茶,一边懒洋洋的发呆,似乎没有捉急走的意图。
这时候丽莎将目光转向阿盖尔,她用巴基斯坦语悄声问:“你是谁?”
安锋途插话:“英国人,他是位英国人,他不懂这里的语言,而我懂一点粗浅的英语。”
丽莎把目光转向安锋:“你……是怎么找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