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落下,院子里的梅花朵朵开放,而傲雪还是没有回来,白锦陌已经变得平静,抬手摘下一支梅花,放在鼻尖,可惜却仿佛闻不到了它的味道:“梅傲雪!你才是个傻子!”
没多久红枝进来了,脸上有些惊慌:“小姐!杨家的人和张家的人都被人杀了,县老爷带人去收尸,好多人都去看!”
白锦陌手中的梅花落地,她没有说话,却听得红枝不解的声音:“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都死了?”
白锦陌抖抖披风上的雪:“许是招惹上了什么仇家,才招来灭门吧!”
其实她心里明了得很,这件事情跟傲雪月兑不了干系,自嘲的笑了笑,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
冬季又是马帮来临的季节,这一次冷家没有来,梅家也没有参与这一次的大销货,这个冬天倒是显得有些冷清了!
而那些马帮的汉子聚集在这里谈天说地,说的最多的却是四荒山上那突然消失的土匪,据说已经走了好久,整个山洞都空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白锦陌有些恍惚:“连他……都走了么?”
白锦陌站在梅家铺子三层的楼顶,看着偌大的梅州城,却突然间有一种悲凉孤独的感觉,她感觉现在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刚刚穿越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陌生的世界,陌生的年代,陌生得只剩下自己!也许,连自己都是陌生的!
“小姐!”
红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白锦陌转身,浅浅的笑了,还好,还有红枝,她从来没有离开她!
“什么事?”
红枝将手中的信件递过去:“老爷的信!”
白清!白锦陌抬抬眸,将红枝手中的信拿过拆开,标准的正楷字,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刚直不阿的人,可是那收尾处却带着刀锋般的凌厉,透露着他的野心。
信上的内容大概就是,白夫人想她了,所以要她回去!在这个关头!
白锦陌将信放回去:“红枝!准备一下我们回京城!”
红枝大喜:“小姐!我们真的要回去了!”
白锦陌点点头:“嗯!是该回去了!”
——
后来的一个月,白锦陌几乎对梅家铺子用了撒手不管的状态,就连梅严宽要管事她都没有拒绝,这让他们一家高兴无比,但是也觉得诡异无比,因为现在的白锦陌比前些日子更加的淡然了,可是偏偏她就那么淡淡的一句话,反而让他们更加的不敢反抗!
老夫人在傲雪走后,整个人苍老了很多,白锦陌相信她肯定知道很多的,但是她没有去问,如果该知道的时候,她定会知道!
“小姐!老夫人叫人送来的!”
红枝将一张纸送到白锦陌的手中,白锦陌疑惑的打开,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瞳孔猛的一缩——休书!
不过等她理智的看完之后,悬着的心才落地,这是傲雪给王雨柔的!
将休书叠好:“是时候去看看她了!”
王雨柔的院子在西厢,其实相隔不远,白锦陌踏进去的时候王雨柔正在对着镜子梳妆,似是没有想到白锦陌回来,猛的从位置上坐起:“你来干什么?”
白锦陌难得心平气和的打量王雨柔的脸,确实很漂亮,就算骄傲也是有资本的,可惜她嫁给了傲雪!
将手中的休书递过去:“这是傲雪给你的!”
王雨柔似乎已经想到了那是什么,伸手接过的时候都在颤抖,两行清泪从她的脸上滑落,白锦陌说不出安慰的话,所以只有转身默默的离去,而屋内传来了王雨柔嘶低的哭喊!
第二天,王雨柔就在梅家消失了!白锦陌一直觉得傲雪没有碰王雨柔很不可思议,毕竟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妾,而且又那么美,少年情窦初开,爱上这样一个女子也不难吧?可是当她得知王雨柔的真实身份之后才明白,一切都有因果缘由,怪不得谁!
傲雪走了,王雨柔现在也走了,老夫人搬去了最偏远的宅子,梅严章现在在帮陈逸打理生意,梅家已经越来越冷清了,而她…也将要离开,离开这个她待了大半年的地方!
白锦陌走的时候,她去了一趟老夫人现在住的地方,将手中那块家主令给了她,没有了梅傲雪,她与梅家再无关系,这件东西该物归原主了!
白锦陌从未想过自己离开的时候还会有人来相送,梅馨儿抱着她的儿子陈曦,梅严章跟着一路过来,白锦陌抱了抱那个孩子,然后将他放回梅馨儿的怀中!
“馨儿,二叔,再见!”
梅馨儿握住白锦陌的手,忍不住哭出来了:“四嫂!”
白锦陌无奈浅浅一笑:“好了!回去吧!”
“再见!”
走出郊外的时候,白锦陌去了傲雪带她去的那个悬崖,在那里坐了好久,回来的路上遇见了田香,她一脸憔悴,但是身子却有些臃肿,听最近的村民说她怀了杨家的孩子,而且还在替杨宇东守孝,白锦陌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她的心情!
这就是所谓的命吧!
去京城的方向势必要经过四荒山,白锦陌没有进去,因为她知道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白锦陌带了五个伙计,和红枝一起,一行七人上路,这段时间马帮在这条路上走了许多次,倒是相对的安全,而且在出发的第二天白锦陌就遇见了来接她的白锦玉!
如红枝所说,是一个卓尔不凡的美男子,而且温柔得让白锦陌都生不出排斥的心,不过她毕竟不是真正的白锦陌,跟一个对她来说陌生的男子亲昵,就算是兄妹她也非常的不习惯!
“妹妹这一年在梅州城可风光了,爹娘知道你的消息,都不相信那是你,还以为是下人胡诌的呢!”
白锦玉跟白锦陌的关系确实好,这一路上都照顾得无微不至,见她似乎有心事,总是找一些不突兀的话题聊,然白锦陌开心一点!
白锦陌浅浅一笑:“大哥不要打趣我了,不过是跟爹爹学的皮毛就去班门弄斧,还怕你们笑话我呢!”
“呵!半年不见学会谦虚了?”
看着白锦玉揶揄的笑意,白锦陌脸上有些不自然,只得求饶:“大哥!”
“哈哈!”白锦玉似是很愉悦,抬手将白锦陌从她的马上直接带到他的马上:“走吧!带我的好妹妹去看看风景!”
红枝看着两人离去,忍不住发花痴,果然还是少爷跟小姐在一起看着比较养眼!大少爷比梅傲雪温柔,两人样子都是一样的俊美,而且大少爷还不会吼小姐,可是为什么大少爷不是梅家少爷呢?
白锦玉将白锦陌带到了一处河流的上游,那里有一个草坡:“吁!”
勒住马儿,白锦玉翻身下马,自然的将手伸向白锦陌:“来!我扶着你!”
从白锦陌的角度看去,他的脸更加的俊美,而且温柔得不可思议,那双伸向她的手,修长匀称,竟然比她的手还好看,这样一个风华无限的男子,是她的哥哥?
犹豫了一瞬,抬手搭上他的手,翻身下马,两人走在软软的草坪上!
突然,白锦玉问道:“妹妹,你是不是恨父亲?”
“大哥这话何意?”
白锦玉站定,负手而立,望着前方的河流:“父亲不顾你的意愿将你嫁到这偏远的梅家,我知道你很伤心,甚至嫁了这么久都不曾往家里写一封书信!”
“我还记得你以前性子软弱总是被你二姐欺负,可是当我听到你在梅家的事情之后,我跟爹娘一样的震惊,我只想知道是什么让我的妹妹变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是从前的这个时候,你早就如幼鸟一般躲到了我的羽翼之下,可是现在你对我却是那么的冷漠和疏离,你……终究还是怨我了!”
怨么?白锦陌回答不上来,至少她自己现在没有怨,他说的这些都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她早已不是曾经的白锦陌了,不知道她知道自己不是以前的那个白锦陌,会不会还这么对她?
“雏鸟也有要学会起飞的时候,大哥护不了我一辈子,我早该学会坚强了!”
“是么?”白锦玉转身,在白锦陌诧异的目光下将她拥住,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她的额间:“其实我更愿意保护你一辈子,可是现在的你,似乎不需要了呢!”
“大哥?”
白锦玉轻轻放开她,温柔一笑:“走吧!今晚可以赶到下一个县城,据说有很好吃的烧肉,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白锦陌发现自己看不清这个男子,是他太坦然了,还是隐藏得太深?
行走了大半月之后,终于来到了京城,晋朝最繁华尊贵的城市,看着那被落雪铺上了银霜的城市,来往不断的客商、富豪,来自五湖四海的人还有东西,都让她看得直了眼,这些是在梅州城看不见的!
一路上白锦陌的眼睛都发着她自己不曾察觉的光亮,而一旁的白锦玉一直注视着她,唇角的温柔笑意越加浓郁!
终于,他们在一座大宅的门口停下,当白锦陌看着那府门,第一次感受到了白家的权力地位;两旁有两座石雕的石狮子,足足两米多高,而中间是十米宽的台阶,九步之上是宽大的府门,足有三米宽,朱红的大门,金漆的牌匾,两人合抱的圆柱,只是看大门就已经知道这一家的不平凡了!
看见他们到来,门房立刻开了大门,走进去之后白锦陌才终于发现,梅家相对于这里来说,真的太小了,如果梅家的占地按平方算,这里都可以够得上亩了!
偌大的花园,四通八大的九曲回廊,雕梁画柱的庭院,还有荷花池和湖心亭,还有专门开辟出来的一片梅林,简直就跟中国古代的贵族一样,白锦陌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走进这样的地方!
“锦儿!”一声含着哭腔的呼喊,包含着无数的心疼和母爱。
白锦陌闻声看去,却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愣在原地,这是:“妈妈?”
白锦陌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妇人,她长得很美,但不是经验的美,而是那种非常有韵味的美,现代的母亲因为不爱保养,看起来苍老许多,而眼前的人却漂亮得仿佛二十来岁一般,真不敢相信她是生了三个孩子的人,最重要的是她跟自己二十一世纪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很少有情绪的白锦陌在这一刻热泪盈眶,她曾想过自己见了他们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可是这一刻她什么都不需要了,紧紧的抱住扑过来的白夫人,那种久违的母爱气息让她几乎失控:“母亲!”
“锦儿!”白夫人也跟着哭,接着就是两母女抱在一起哭了!
红枝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也觉得暖暖的,小姐还是小姐,不管在外面多厉害,回到夫人这里还是依赖夫人的小姐!
白锦玉上前将这两个自己最亲的人拥住:“好了啦!虽然很久没见,但是你们这样,也不怕下人看了笑话去?”
白夫人没好气的将自己的儿子推开:“一边去!我跟我宝贝女儿团聚,你插什么嘴?”
白锦玉哑然,有了女儿不要儿子,他很委屈好不好?
白夫人想要跟白锦陌说话,但是白锦陌紧紧的抱着她哭,无奈之下只能一直拍着她的背安慰:“傻女儿!乖女儿!好了!有什么委屈都跟娘亲说,回来就好了!”
“嗯!”白锦陌在白夫人怀里猛点头,压抑了快一年的思恋和委屈全都发泄出来,而这一瞬间,她终于找到了在这个世界的归属感,比傲雪给她的更强烈!
白锦陌被白夫人拉着问长问短,她也难得的耐心的一一解答,偶尔忍不住还会扑上去撒撒娇,让白夫人哭笑不得,同时也心疼无比!
傍晚时分白清下朝回来,虽然白锦陌已经有了准备,但是当她看见白清那张跟父亲一模一样的脸时,最终还是没忍住,也不管白清一脸严肃,冲上去吊着他的脖子,就如每次她回家去看父亲的时候一样。
她记得每次这个时候父亲都会无可奈何的看着她,一脸的慈爱:“傻丫头!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没长大似的?”
就算她长得在大,但是在父母面前,她永远都是孩子!
“死丫头!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没规没距的?”
做梦一般的话语在耳边响起,白锦陌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父亲,一下子失去了语言!
白清见她这个样子,无奈抬手擦去她眼角的眼泪:“傻女儿!哭什么?回来就好了!”
是啊!回来就好了!见鬼的梅傲雪,见鬼的梅家,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她只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