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四年秋八月二rì,我一共发出了三道命令。
第一,快马通知褚燕,辎重停驻于昌黎即可,不必绕路来西北。
第二,徐晃与拓拔野奉命安抚柳城,徐晃为主,随行者一百人。
临走时我对徐晃说了句冷笑话:“不要给我制造发兵复仇的理由。”
“是。”他只吐出来一个字。
向导兼陪同人员公孙范向我保证,一定把将士们毫发无伤地送回来。
我希望他在凶悍的乌桓人民面前真的还能有些面子。
而现在,摆在我面前的问题是……如何处置公孙恭?
公孙瓒家族的意见当然是:杀了他。
但是我需要考虑的更多。比如,能否利用他分化辽东阵营?
不过,在第一眼看到公孙恭之后,我便丧失了最后的这点希望。
因为……公孙恭的年纪比我还小!
我不相信这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能拥有这份能量。
于是我不再纠结,发出了今天的第三道命令:将公孙恭及其心月复推出菜市口,于午时斩首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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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秋高风怒号,但正午时分的温度却依然带着一份暑气。
限于阳乐城本身的规模,集市中也不可能出现人山人海的盛况。在公孙家族的大力宣传下,围观的普通百姓才堪堪突破两千人,还不到我手中骑兵的零头。
公孙恭一干败将早已被五花大绑着按倒在地,只待一声令下便身首异处。
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这个命苦的少年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畏惧——虽然他低垂眼帘紧咬牙关,身子也无法控制地战栗不已着,但他依然没有再吭一声。
但从个人来讲,公孙恭没有犯过十恶不赦的罪行,但他身为公孙度的儿子,这一条理由变足够杀他全家三代了。
既然享受了公孙度儿子的特权,便免不了也要享受相同级别的刑罚。
这很公平。
比如马腾作乱,身为长子的我必然不可能逍遥法外。
而我要是……真的兴兵谋反,马腾也不会继续安坐汉阳,而且可能还会波及到扶风茂陵那群素未谋面的马氏族人。
包括位居太保的马rì磾。
所以我说,造反绝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不能一拍脑门就草率决定。
我越想越远,这时程昱捧出一卷文书:“谁来宣读罪犯罪状?”
我正在思考人生大事,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情,干脆将头偏向了一旁:“伯珪可否代劳?”
公孙瓒微带着笑意点头:“谨受命。”
他自坐席中站起,双手接过文书,将纸卷伸展开来,朗声诵读:“场下跪者,逆贼公孙恭,辽东襄平人,逆贼公孙度次子也。公孙度本为辽东太守,然其不思礼矩,肆意兴兵,妄杀大汉郡守令长,yù分疆以自立,其心可诛,天地不容。
今大汉皇帝陛下亲授,征北将军马超,英睿勇武,持节平贼。幽州刺史卢植,亦举州郡兵马相应。天幸其诚,一战而枭酋首,公孙老贼丧命军中。贼父虽死,贼子犹存,公孙恭不思悔悟,抵抗天兵,阳乐吏民激愤,乃捉而缚之。
马将军有令,依大汉律,腰斩逆贼公孙恭及其心月复党羽,共一十六人!”
公孙瓒双手用力一合,浑厚的声音在菜市上空回荡。
这几段话程昱早已让我过了目,已经是通俗到了极点,公孙瓒宣读时又特意夹杂了些许的幽北口音,大概稍微认识几个字的普通人都应该听得懂。
不需要我安排,早有热血军士高声附和:“杀!杀!杀!”
程昱向我微微点头,侧身挥了挥手中的令旗:“行刑!”
公孙恭脸sè愈发惨白,紧闭的双唇也毫无血sè。但他依然一声也不吭,任由着刀斧手将他一把狠狠按在地上。
刀斧手扬起了手中的砍刀,菜市场瞬间变得沉寂一片。
沉寂之中却传来了一阵轻快的马蹄声,自远而近迅速而来。
这阵马蹄声显得格外清晰,围观群众和士兵之中立刻引起不小的sāo动。
已经高高举起的砍刀僵在了半空,刀斧手环视场中,向长官们征求意见。
我站起身来,示意他稍等片刻。
“不超过两百骑。”秦阵在第一时间对人数做出了估测。
我点了点头,安下心来:必须得承认,尽管单论耳力,我可能有些优势,但在听蹄声辨数目这方面的天赋与敏感还是远逊于这一位天生的骑士。
高顺与张辽早已摆出阵势,尽管此时士兵不曾备马,弓弩也大多不在身上,但场中数千jīng锐对付几百轻骑,应该是绰绰有余。
蹄声渐近,立刻有士卒通报而来:“是徐晃和拓拔野两位营长!”
话音未落,拓拔野已经纵马赶到。
我扫了他一眼,虽然面sè微红略有风尘,但衣衫齐整jīng神尚佳,至少不是被人追杀的样子:“跑这么急作甚?”
“属下回禀主公,”他跃下马背,微喘着气答道,“那柳城乌桓的大人楼班和蹋顿都来了!”
我猛然一怔:“带了多少人?”
“一百人,尚有几辆车马没有进城。”
拓拔野底气充足,这话讲得十分洪亮,场中众人无一不是听得清清楚楚。
公孙瓒古怪地一笑,摇头不语。
我稍稍整理了袍襟,同时检查了一下佩刀是否能够顺利拔出。
程昱则低声对我说道:“不可失却威严。”
“我有分寸。”我朝他露出了笑意,“不会丢人的。”
于是我撩起下摆,大马金刀地坐下:“暂停行刑,文远,替我迎接客人。”
十几名刀斧手如释重负地收起了砍刀,张辽则按刀站在列阵的最西端,背后两柄短戟微微露出刃芒。
阳乐城规模不大,两百轻骑兵转眼已到眼前。
张辽拄刀而立,平视来者,昂然喝道:“来者下马。”
当先的徐晃及其士兵立刻翻身下马,乌桓人也在首领的带领下双脚落地。
张辽陪着徐晃将乌桓首领引到我面前,我才装模作样拍了拍手掌,慢慢直起身来。
“启禀主公,”徐晃抱拳道,“晃与拓跋野奉令出使柳城,乌桓首领颇为看重,因此特意亲自前来拜访。”他微微侧身,让出了身后的两名乌桓人。
我还来不及看清这两名乌桓人的面容,他们便纳头一揖到地:“拜见马将军。”
“两位首领快快请起。”我一手一人,准备将这两位懂礼貌的少数同胞扶起。
右手侧的少年被我轻松拉起,左手侧的青年则岿然不动,双脚如同固定在地面上一般半寸都没有移动。
少数民族就是淳朴啊,想一上来就给老子一个下马威?
我心花怒放,左臂微微一振,九阳神功随心而发。
区区一个草原蛮夫如何能够抵抗?
青年人身子一颤,几乎一个趔趄向后摔去,但深知留有余地的我没让他太过丢脸,牢牢将他拉住,而后松手,微微一笑问道:“阁下就是蹋顿?”
“马将军好手劲,蹋顿自以为臂力过人,也不是将军对手。”对方坦然承认,“这位是我辽西乌丸的首领楼班。”
我继续笑道:“两位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正要对图谋行乱的公孙度之子行刑,两位不妨一起来观刑吧。”
楼班瞥了一眼蹋顿,沉声道:“将军有令,岂敢不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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