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阵chūn雨敲打着屋外的悬窗发出滴答的声音,推开窗,入眼是一阵迷朦的景sè,迎chūn花儿于chūn雨中仰起三瓣嘴,吸吮着甘甜的雨露,远处的亭台楼榭被雨帘模糊,如水粉画般透着一股子的chūn意,池塘里的金莲被打的花枝乱颤,于水面上摇摇摆摆,舞动出一片妖娆的身影。
伸个长长的懒腰,小佛打着一把碎花纸伞,信步走入庭院,深深呼吸着chūn雨中的清新空气,看雨丝如雾,斜飞而下,清洗的院中一片绿翠,山石上的青苔已经开起细微的小花,在chūn雨中滋生出一片斑驳的生机。
见顾恺之的屋子里窗门大开,小佛不由好奇地走了过去,只见那人正在挥毫泼墨,专注地做着画。
走进一看,他正在写题跋,端的是一手好字,笔迹周密,紧劲连绵如chūn蚕吐丝。怪不得后人把他和南朝宋画家陆探微并称为顾陆,他们的书法称为密体,以区别南朝梁张僧繇、唐吴道子的疏体。
再看他的画,画的正是一位英俊少年和一位美貌少女在瑶台之上迎风而舞,男的面容帅绝,身着官服,有些象小佛,但又不太象,比小佛大一些,富态一些,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容,眼光高抬,隐隐有藐视天下的味道,再看那少女,美艳不俗,象极了顾蝶衣,身穿一件三品诰命夫人服,正一脸幸福地依偎在男子的身边,面前是一片广阔的大海,海上有迷濛的仙山,而两人所站之山下海滨,停着一艘豪华的海船,旗帜招展,士兵林立,整幅画看上去似乎寓意着什么,所勾勒轮廓和衣褶所用的线条“如chūn蚕吐丝”,行云流水,酣畅淋漓,果不负画绝之名。
小佛站在他身后,默默看着他写完题跋,盖上红印,站在画前摇头晃脑地欣赏着,嘴中还不停地喃喃自语:“儿啊,儿啊,爹爹不能与你缝嫁衣,只能笔墨成图送与你了,你长大了,是时候去寻找你的相公了,飞吧,飞的越远越好,这小子我相信不会负你的,尽管随他去吧,爹爹希望你也象这画一样,幸福一辈子呀!”
看他那痴样,小佛一巴掌拍到他肩上:“顾老头,你嘟囔啥呢?”
这一下吓的他不轻,猛一回头,看到小佛,惊异地说:“你小子什么时候来的,怎不敲门?”
小佛笑着一指身后:“门不在呀,我倒是想敲,可是没门。”
顾恺之愣愣地看着大开的房门,仍然一脸的痴相:“没门?门不是好好地在门栓上吗?你难道没看见。”
“切”小佛看他呆呆的样子,真想不出这样的人怎么会画画,还作诗。
“老头,听说你有三绝,今天算是认识了,你是呆绝、痴绝、智绝吧,你开着门让我敲啥,行了,别呆了,今天来找你还有事呢!”不跟他一般见识,先提亲再说。
听小佛要来提亲,他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左右看着小佛:“你小子也太快了吧,你有何德何能要娶我闺女,拿出点诚意来。”
一听这话,看来这老头倒不是真痴,还知道要诚意,挥手间,从身后拿出一大把珠宝出来:“行啊,小看人,你看看这是什么,我虽然是孤家寡人一个,不过,彩礼我还是拿的出来的。”
见小佛突然拿出这么多的珠宝,顾恺之倒是有些诧异:“咦,你小子还挺有钱的么,我还以为你是个穷光蛋,不过,光有钱可不行,我虽然是个画匠,不过,这钱倒也不缺,你得让我高兴才行。”
小佛想想也是,可是这家伙一幅画就值千把两银子,什么才能让他高兴,难不成给他找个老婆不成,这下可难住小佛了。
对了,咱不是还有个岳父么,也是个画家子,那幅用脚画的怪兽还在自己的戒指里,拿出来显摆显摆,想罢,伸手从背后拿出那个卷轴出来:“那好,我就让你高兴高兴,这件宝贝可是跟了我不少年了,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
顾恺之见他拿出一幅画来,不由哧的一声笑了:“小子,你拿幅画来糊弄我,我最拿手的就是画画,你能拿出让我高兴的画来吗?”
“能,你先看看再说。”说罢把画递了过去。
打开画,顾恺之的眼睛一下就圆了:“这,这是张衡的怪兽?真是他老人家的画,真的假的。”
“假的,你一画画的高手都看不出来,我估计是假的。”小佛故意这么说。
“不像,你等等,我研究研究,这画构思jīng巧,笔法老练,而且以我之能,尚难达到如此境界,刻画jīng细,绝非普通画工所做,我得好好看看。”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把画摆到案上,仔细地看起来。
“绝啊,小佛,你来看,这怪兽的眼睛,轻点一笔,这画就活了,点的好啊,想当年,我曾说过:凡画,人最难,次山水,次狗马,台榭一定器耳,难成而易好,不待迁想妙得也。其实,我还有一句没说,画兽不难,画神兽不易,你知道吗?这得有丰富的想象力才能得此佳作,此怪犹如天成,普天之下,除了张公,谁有如此机巧之笔,有如此恢宏之想象,绝了,以我所看,此画不仅是真品,而且是绝品呀,小佛,你何处得来,此画价值连城啊。”看他那嘴里忙的,突突突说出这么一大堆话来,此人痴否,我看不。
两人就画画理论争论起来,顾恺之作画,讲究的那是一个传神,借助细节来加强画作的神韵,就象他画裴楷的肖像时,颊上加了三毫,画谢鲲里把他画在岩石中间,这些方法,都是现代画画时必备的一些技法,可在东晋,这可是独创的手法,顾恺之甚至能够通过画作来表达人物内心的细微的心理变化,光是这一点,恐怕就是现代一般画家所难以企及的境界。
小佛虽然画画一般,不过觉得画画追求的就是一种呈现,把事物真实地呈现在众人面前才是画家的最高境界,中国画虽然好,不过是人者见智的一种虚幻表现手法,一个不懂画的人是看不懂中国画的,只是用来装点一下自己的书房和收藏而已,而写实手法却大有可用,象人物肖像画,在没有照片的东晋,那就大有可用。
见说服不了小佛,顾恺之拿出自己的得意之作《洛神赋》来,一边指点一边解释。
只见整幅画有六米多长,三十多厘米宽,零零总总地画着众多的人物和故事。原来,顾恺之有感魏国的杰出诗人曹植的名篇《洛神赋》,以神话故事的形式描绘曹植与洛神真挚爱情的故事,也从中可以看出顾恺之的痴和绝,整幅画充满了浪漫气息,跟现代的连环画差不多,不同的环境里,曹植和洛神重复出现,生动入神地描绘了《洛神赋》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皎若太阳升朝霞”等洛神的神态,用sè凝重古朴,具有工笔重彩画的特点。尤其是其中的山水树石,均用线勾勒,而无皴擦,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清新飘逸的风格。小佛在听他讲话时,就好象我们儿时听山海经一样,充满了新奇和科幻感,在这个科技非常不发达的时代,能有如此奇幻的构思和想象,不得不感叹顾恺之的跨时代思想。
其实,顾恺之此人倒是有不少的典故,其中之一就是他的痴事,除了那个尽人皆知的偷画竟疑画作幻化成仙的事,还有一件事也证明这老头其实有时真是傻的可爱,比如有一次,他在院中吟诗,隔壁一阿三叫了一声好,竟让这老头以为遇上了知已,诗兴大发,吟个不停,那阿三也够傻的,不好驳他面子,吟一首赞几句,没想到这老头没完没了,最后,这阿三实在也撑不住了,叫个下人轮班在那陪他,竟然一吟就是一夜,这顾老头也不知道人家都换人了,差点没累死,真是痴的可爱。
还有一个更经典的,就是那个偷他画而让他以为画成仙飞走的“好朋友”恒玄,再次捉弄了他,一本正经地拿了片树叶对他说:这是一片神叶,是树上的知了用来隐身的,只要贴在额头,别人就看不见你。这样的笑话骗骗小孩子还行,没想到这老小子竟然信以为真,贴在额头上想隐身,那恒玄看来也是个坏种,过了一会,竟然当着顾老头的面撒起尿来,这顾老头不但不以为怪,还真相信自己隐身了,竟然高兴的不得了,看来,这有奇才的人是不是都有些痴怪,不然,这么简单的骗术,竟然能让他上当,真够痴的。
不过,听他讲画,倒真是长见识,尤其迁想妙得、以形写神等想法真的是很有见地,让小佛举一反三,颇有收获。
欣赏完洛神赋,小佛倒是有一点奇怪,问道:“顾伯父,你画洛神赋怎把我和蝶儿也画上面了,是何意思。”
顾恺之一愣:“没有啊,我画的是曹植和洛神,蝶儿长的本就美艳,洛神倒是有他的影子,哪有你小子的份,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小佛一听,不承认,不由扯过画卷,指着那两个站在海边的两人说道:“你看,这不是我和蝶儿吗?虽然有些老和发福,不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画的是我,事实胜于雄辩,你敢不承认?”
老顾仔细一看,还真有些像,不由讪然道:“唔,倒是有些象,巧合吧,好了,可能是看你小子喝酒印象太深了,不自觉就画的有些像你也是可能,画了一夜,肚子饿了,吃饭去吧,这画就送与你吧,也算是我的呕血之作了,别不当好东西,想当初,我画维摩诘点睛时,为瓦棺寺赚了百万钱呢?你小子有此画,当不愁吃喝了,还不快谢过老夫。”
小佛一听,这好事,本来还想趁他不注意复制一幅,现在倒好,直接送了,免得麻烦,不由立即笑脸相迎道:“那是当然,顾伯父不仅乐善好施,那点睛百万的本事那可是万古流芳的佳话,既然伯父厚爱小佛,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谢谢伯父。”
一席话说的老顾那叫一个心花怒放,拍着小佛的肩膀,揉着熊猫眼,乐呵呵地吃早饭去了。
小佛挥手收起这幅佳作,顺手召出一机器人,把屋内所有有字的,带彩的和黑sè的全都复制了一份,留下复制件,把真品收入戒中,美滋滋地也向前厅跑去,这老丈人找的,那可真叫一个财sè双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