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已被哨骑看到,无路可逃。可这哨骑我抬头看去兄长文伯?!
我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今年已有三十,而兄长当是三十又三了。虽然他面容已显成熟憔悴,如若不仔细看,在街上很可能擦肩而过,但是从声音仍然分辨得出。我与兄长算来可有十七年未见,且之前我们全家皆以为兄长已阵亡,谁料想,竟在此种境地谋面!谁知是喜是悲,是福是祸!
“兄长文伯是你吗?”
“文仲!”兄长显然亦是惊讶至极,凝视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兄长好像刚缓过神,抑或是意识到了什么,迅速下马,走向我,拍了拍我的肩膀,“文仲!果然是你!看你这身装扮,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嗯”我和兄长大概讲述了我昨夜的遭遇,兄长又是一阵惊诧。
“此地不宜久留,”兄长说道,“跟我上马,我想可以权且这样”我便顾不得多说,先随兄长上马离开此地。
这当是我第一次骑马吧,和我想象中的稍有不同,或许是因为山路吧,还是我昨夜疲惫不堪,抑或是因为我坐在后面,没有亲自驾驭吧,总之一路奔走颠簸,我甚为不适应。我素来极为羡慕骑兵的机动灵活、威武雄壮,不过我亦是对骑兵的世界充满了未知。我不知自己究竟是否可以驾驭得了战马、可以胜任骑兵。虽然骑兵居高临下、所向披靡,但是骑兵也很可能会被众步兵一齐围攻而落马
和兄长一路交谈,原来他现已是候望哨骑,效力于沛公刘季。
“文仲,听你说来,你亦是离家数年,不知父母现如何。”
“嗯,是啊。兄长在外十数年之久,缘何不回故里探望?”
“说来话长。还是始皇二十四年那年,我先随王翦将军攻楚,我军大败楚将项燕。后攻入寿chūn,俘了楚王。又攻江南,设立会稽郡。因为回家路途遥远,我便暂在那里定居。后本yù归故里,然始皇巡游,复归军中效命。唉,作为伯长,有些时候便身不由己。身为军士,忠孝不能两全,其实有时想来颇有悔恨。后来陈王起义,我们抵挡不过,全军投降此后不知参加过多少场战争,九死一生,但陈王最终还是被灭。我听说沛公乃一方豪杰,遂转投沛公。据说沛公、项王与楚怀王约定,先入关者为关中王。今沛公已入关,你可随我投奔之。”
“看来也只好如此了。”我此时只是觉得,自己像是大海中漂泊的树枝,身不由己,只要有让我歇息停脚之处,便是我的万幸了。
不知行了多久,我们已至函谷关脚下。
“来者何人?”
“哨骑文伯,速开城门!”
“身后何人?”
没想到一个外人入城竟然也这么困难!今章邯已降,关中已定,可函谷关却缘何如此戒备森严?
“此乃我亲兄弟,得知我效命沛公,遂来投奔。”
我们进了函谷关,城内依然是军旗林立,士兵铠甲在身,城头则是弓箭手密布。
守城都尉刘殷令我携弓于城头,听令行事,而兄长文伯则又要出城继续候望我们两兄弟仅见了一面,便被迫匆匆分别!乱世之中,最悲哀的不是生死未卜,更不是战死沙场,而是久别重逢却还要被迫相离!
也罢!乱世之中,此等哀伤当不鲜见。我们只是普通的士兵,无人会顾及我们的手足之情,无人会同情我们,甚至无人会为此多嗟叹一句!
我立于城头,手持长弓,背携箭壶。城头的军旗随风无力地飘动着,我望着兄长远去的方向,心头一阵酸痛。真不知我们下次何时才能相见,或许即便是兄长归来,在这成千上万的人中,都不一定找见得到吧。
兄长若非哨骑,或许我们尚能一同于城头作战吧可兄长若非哨骑,我亦不会在逃亡中遇见他,现在身处何处尚且不知。上天让我们见了一面,却又如此狠心,就像是给了我希望,却又转眼间将希望撕碎。我更加不解,这样的安排,究竟是福是祸,是喜是悲
看着手上的弓,我甚是无奈。虽然我先前很希望自己能成为弓箭手,可我此前用过各式长兵器,却从未用过弓,这都尉刘殷究竟是奉谁之命,竟然在城头布置如此之多的弓兵,而且问都不问我,直接命我来城头放箭。我知这函谷关易守难攻,只需在城头放箭,敌兵便不能轻易攻下城池。或许,刘殷只是在乎不顾一切守住此城,阻止敌军前行?
“众军士听令!准备放箭!”城楼处传来一声喝令。
我定睛凝神,远处已然是一路黑压压的兵马朝函谷关方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