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远没有半句寒暄废话,如刀的目光望着黄天祥,抬了抬下颔,沉声道:“这人纠众闹事,向企业敲诈勒索,还煽动群众冲击企业,立刻带回去,按照法规严肃处理”
县局副局长宋彪也很于脆利索,大手一挥,就示意警员上前缉拿。
倒是经开区派出所的安所长犹豫了一下,他早知道黄天祥出来闹事了,但碍于他家在本地的势力,平常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此刻被新来的县委书记逮了个现行,要是再不卖力办事,那回头自己准得被牵连上
况且,要不是这小子又出来惹是生非,他何必摊上这麻烦,权衡利弊之后,安所长也发号施令道:“把人抓起来”
黄天祥更加懵了,打了个哆嗦,争辩道:“安所长,这、真的是一场误会啊,您、您先听我解释……”刚才还威风凛凛的黄天祥,现在讲起话来都不利索了,一句话被他讲得磕磕绊绊的。
“这么说,是我冤枉你了?”陈明远冷笑了一声,目光更加骇人,“还是我陈某人老眼昏花,看得不够真切啊?”
“不、不不……”
黄天祥摆着手,伶牙俐齿的他,却是一个词也想不出来了,在县太爷的眼皮底下犯事,甚至还差点把对方给揍了,这怎么能解释得清楚。
陈明远从谢文旭的手里扯过那张村委的催款通知单,抖了抖,道:“人证物证确凿,你要还有话讲,就去县局讲个够本带走”
宋彪一听要把人直接押去县局,就明白陈书记是顾忌下黄村在经开区的势力,眼看黄天祥吓得作势要往村民人堆里跑,立刻一个箭步闪身过去,硬生生把人拦了下来,二话不说,一把将他反推回去,使了个眼色,让警员立刻把人抓上车
在村里抓人,和在城里抓人完全是两码事,黄天祥的父亲是村支书,黄姓人又齐心护短,要真让黄天祥钻到村民里面去,再想抓出来就难办了
也怪黄天祥自己,刚才单枪匹马走出来对陈明远挑衅,和大部队分开了一段距离,这下想求援也来不及了,被警员反手锁上镣铐后,兀自耍泼道:“我不服凭什么就抓我一个我刚才都说了,是我们村要向天星电气厂讨说法,你们要是觉得我们的方式做得不对,大可以去找我们村委商量你就是县太爷,也得讲些道理啊叔叔伯伯们,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陈明远冷笑一声,这小痞子倒是有些小聪明,知道法不责众的道理
果然,村民立刻再次群情激奋,步步紧逼上来,宋彪和安所长生怕发生动乱,急忙指挥警员排成一道人墙,维持秩序,不让村民靠近。
“老乡们,我重申一次,你们反映问题可以,但是得通过合理合法的途径反映问题,如果想聚众寻滋闹事,跟党和政府作对,只会把事情弄得更乱,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陈明远上前一步,指着黄天祥,疾言厉色道:“某些人,偷奸耍诈、为非作歹惯了,为了索取私利,估计挑唆大家的情绪,一起挑战国法纲纪,这种人十足是其心可诛、丧尽天良,你们非要和他同流合污,只会当了别人的炮灰,把自己也搭进去”
他这些话很有针对性,巧妙的抓住了这些村民怕事的心态,又将黄天祥和他们区分了开来,表明了鲜明的态度:今天的事,我只追究黄天祥这个带头人的罪责,但要是你们再执迷不悟,那就只能当作同党一起治罪了
黄天祥一口淤血险些憋到胸口,几欲目眦欲裂,论阴险,这年轻县太爷做得可比他阴险多了,简直是睁眼说瞎话不脸红,把所有的污水都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泼
见人群暂时消停了,陈明远目光如炬,环视全场,等了有一分钟,这才道:“现在,希望大家回去仔细想想,到底要怎么作才符合大家的根本利益,才是为了你们自己好,为了你们的家人好”
在场的村民一听,果然冷静了不少,看看他充满威压的姿态,都开始有了些敬畏,正如陈明远所预料的那样,都是些平头百姓,谁也不愿当炮灰。
看人群停下了脚步,宋彪连忙催促于警把黄天祥丢上车,立刻驾车回去。
俗话说一窝熊熊、熊于熊首,眼看黄天祥被警车带走了,村民们仿佛失去了主心骨,知道再闹也闹不出去什么名堂了,他们虽然人多势众,却还真没胆子和国家机器叫板,见这位新县太爷的态度异常强硬,僵持了一会,陆续就有人偷偷溜走了,几分钟后,就作鸟兽散了
警报解除,齐登平终于挪着臃肿的身材挤到了陈明远的面前,两小说哭出来了,期期艾艾道:“县长,您没事吧,我……”
陈明远仿佛充耳不闻,抬手瞥了眼机械表,淡淡道:“齐主任,县公安局到这里大约是多少路程?”
齐登平怔了下,瞥了眼宋彪,唯唯诺诺道:“大约五公里左右……”
“那经开区派出所呢?”
“一公里多吧……”
齐登平斜瞄了一眼,隔着三个厂区,派出所依稀可见
“一个五公里,一个一公里好,很好啊”
陈明远忽然桀然一笑,话里有话:“这究竟是县局的出警速度太快了,还是派出所太慢了呢?”
齐登平等人倒吸一口凉气,心知陈书记这是要兴师问罪的节奏了,一时间也没人敢接过这敏感的话茬。
陈明远却执意追究到底,道:“宋局长,你把出警的始末讲一讲。”
宋彪腰杆一挺,一个立正,掷地有声道:“报告陈书记,接到通知,为了保护您的安全,我立刻召集了在岗的警员全速奔赴过来,路上不敢有一分一秒的延误,还请陈书记明察”
“你辛苦了,宋局长。”
陈明远笑着伸出了手,多看了宋彪两眼,有勇有谋,对自己也足够尊敬,是个值得留心的人选,事实上,之前刚履新工作,全县公安口,宋彪就是第一个亲自来跟自己汇报工作的,态度不言而喻
握完手,陈明远转向瑟瑟不安的安所长,笑得格外的亲和:“那么安所长能不能告知我一声,你这一路开过来,是由于路况太差了,还是路上堵车了,导致你们派出所跑完这一公里,竟然花了县局开五公里的时间?”
安所长听得是胆颤心惊,嘴唇嚅嗫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要说路况差吧,经开区的道路新建不久,清一色平整宽敞的水泥路;要说遭遇路堵吧,举目四望,路上连辆拖拉机都难看见,说出去连鬼都不会相信
总不能说自己对村民敲诈企业的事情早习以为常了吧?
“说啊?怎么变哑巴了?”
陈明远背着手站在那里,脸色猛然一黯,冷哼道:“要是都按这出警的效率,别说抓贼了,贼人估计都能从容的抢劫完再全身而退了单从这点就可以看出,你们派出所的办事程序很有问题啊”
这一刻,不止安所长,连宋彪都忍不住暗暗咋舌,之前对这新书记的了解,还只是停留在前任省委小说,至多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空口大话的书生型官员,没想到动起真格来,竟是如此的犀利凌厉,别看陈明远没发狠话、没露凶脸,但寥寥几句话却犹如刀子似的,直往人的心坎上扎
不过,对于安所长的倒霉,宋彪是很乐意看到的,安所长的堂兄正是县公安局长安志华,就是由于这层关系,安所长一向都不怎么把自己放在眼里,时不时还在自己的面前端端架子,借着新书记的怒火,削一削他的气焰倒是不错的选择
“陈书记,请您听我解释,这、这里面其实是有原因的……”
安所长拖着发软的双腿硬着头皮上前,脑子上的冷汗直往下淌,他抬手擦了几下,汗却越擦越多,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陈明远懒得听他狡辩,寒声道:“安志杰,我以县委副书记、经开区党工委书记的身份正式通知你,对你采取停止职务的措施,等待县委的进一步处理
说罢,陈明远抬腿便走。
“陈书记,这……”
安所长几乎面无血色,像是被人一棍打断了脊梁骨,整个人往下一塌,自己的堂兄好歹是县局局长,这新书记说撤就撤,也太狠辣无情了吧,情急之下,就追了过去,“陈书记,您不能啊……”
宋彪抬手挡在了安所长的面前,警告道:“安志杰,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这时候,宋彪可没必要再给他什么脸面了,安志杰已经被停职了,就不再是什么所长了,再说了,县委书记要收拾一个派出所长,那还不是老子打儿子,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再者说,陈书记除了拥有硬扎的后台,刚才无论是对黄天祥和村民的冷酷果敢、刚柔并济、还是对自己和安志杰的善罚分明、拉拢打压,都做得是游刃有余、滴水不漏,且富含着深远的处事哲学,手段老辣得如同一个久经宦海的高官,自己跟着他的脚步行事,至少不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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