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委会专门就下黄村一案召开了临时会议,会议的议题除了研究经开区的拆迁工程,还就公安系统包围村子一事进行了讨论。
因为县委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认为郭福海此举极为不妥,如果处置不当,很可能引起**,给瑞宁的社会安定造成影响
“一件本来可以通过协商来解决的小事,最后却衍变成了警民对峙的地步,恕我直言,这样的工作思路很有问题啊”
黄世绅一改往日的笑容和蔼,率先发难了,虽然他暂时妥协了对黄天祥的处置,但不代表他会就此偃旗息鼓,况且此次对下黄村的雷霆打击,无异于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撒野,如果他不能及时的扳回局面,接下来丧失的还会更多
遭到了如此露骨的弹劾,郭福海立刻反唇相讥:“黄县长,你当时不在现场,不了解具体的情况可以理解,但我还是得请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我手下的两位民警,只是在执行正常的例行调查,就遭到了村民们无故的围殴和追打,除了不同程度的外伤,其中一名同志经检查还有脑震荡,已经构成了轻微伤害,连警车都还躺在修理厂,鉴于性质的恶劣,我认为政法系统乃至政府的公权力都遭到了极其严峻的挑衅,如果再姑息纵容,以后我们还怎么维护瑞宁的社会清平?”
常委们纷纷有些吃惊,老郭同志什么有这么大的魄力了,竟然敢直接跟黄世绅当场叫板,而且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黄世绅被噎得够呛,毕竟,黄天祥妨碍公务、暴力抗法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如果这样的人都够不上治罪,那瑞宁的法治就彻底败坏了
理都亏了,自然没人傻得这时候掺和进来,无奈之下,黄世绅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争辩道:“我承认郭书记当时的处置方案是迫不得已,不过经开区目前处在大建设、大发展的阶段,出现这样那样的矛盾还是可以理解的,这时候就要发挥我们政府的调合和润滑作用,来化解和缓解矛盾,可是为什么协调了多次,问题都无法得到解决呢?是不是我们的工作还没有落实到位,或者工作的方式方法也还存在需要改进的地方?”
他的话音刚落,会议桌骤然被茶杯碰了一响,接着,就传来了一阵清冷的男中音。
“敢情让黄县长这么一说,管委会的同志们非但没有苦劳,反而还有罪过了?”
陈明远讥讽似的一笑,不疾不徐道:“工作要讲究方式方法,但也要区分对象,螺丝厂是下黄村的集体产业,如今村委跟我们签了协议,又收了我们的补偿款,却一直被黄天祥霸占着不肯搬走,已经严重损害了汽配基地的建立,天一集团高层的投诉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管委会为此协调了多次,谢文旭还亲自到螺丝厂去做黄天祥的工作可结果呢?黄天祥根本就没有一个协商的态度,还煽动村民、放狗袭击管委会的于部,试问,跟这种人讲方式方法,大家觉得会有用嘛”
“又或者,黄县长是觉得跟流氓无赖强盗之流,讲道理能行得通?”
黄世绅憋着满腔的怒火,偏偏又很久没和人在会场上针锋相对的斗过嘴,加上陈明远反应奇快、话锋犀利,一番话将他堵得哑口无言。
会议室陷入到诡异的寂静中,常委们不是垂头喝茶、就是闷头抽烟,大多各怀着心思,望着黄世绅节节败退的狼狈样,似乎这还是他们头一次看见这头笑面虎吃了这么大的憋呢
刘郁离也皱着眉看了眼黄世绅,又是不满又是失望,以前觉得挺精明的一个角色,怎么在陈明远来了以后,处处束手束脚的?
剑拔弩张之际,刘郁离打圆场道:“嗳,陈书记,我知道你对此事倍感惊怒,但我还是得提醒你注意措辞,身为政府官员,怎么能因为个别的不法分子,就把全体村民都比作是流氓无赖呢。”
可惜,陈明远却没丁点息事宁人的意思,振振有词道:“刘书记,你说我偏激也好、不成熟也罢,但我作为经开区的直管领导,就有责任为受害的下属讨一个公道,别忘了,我们的工作人员,现在还躺在医院接受治疗,还有他们精神上遭受的摧残更是难以估量,试问,如果我们连基本的生命安全都不能给他们保障,那今后的工作还如何开展?黄县长刚刚还说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到位,依我看,这才是我们工作的最大失职啊”
别看陈明远看起来总是风轻云淡,但内心却是极有原则,在很多事情上,他大多能做到与人为善、一笑置之,但这不意味着他就是软柿子,一旦有人触及到他的逆鳞和底线,不管面对多大的阻力和压力,他都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妥协和让步。
既然谢文旭是按照他的指示去办差,出了事端,无论轻重缓急,他都必须站出来维护,这是不容商榷的
众人再看陈明远的目光就变了,虽说陈明远有借机打压黄世绅的嫌疑,不过话还是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纵使平日大家勾心斗角惯了,对人情关系看得很淡,不过并不代表大家都成了行尸走肉,相反的,作为领导,他们的自尊心极为敏感,看到忠心耿耿的手下遭受了委屈,有几个心里没火气的。
泥人都还有三分土性呢,老子的下属勤勤勉勉去于事,却被人打了骂了,老子凭什么还要忍气吞声?
熊县长首先投了支持票,道:“陈书记说得很是中肯呐,这件事必须要严惩,不仅要给受害于部一个交代,也要给社会以及企业们一个积极的信号,重申政府对黑恶势力的零容忍”
眼看陈明远完全占据了人情法理的至高点,刘郁离只能按捺住心头的不快,拍板道:“那就交由郭书记依照律法处置吧,不过要注意把握尺度,避免将事件的恶劣性质放大,影响到投资商们的信心。”又瞥了眼黄世绅铁青的脸色,继续道:“这件事暂时就揭过去吧,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螺丝厂的处置方案,这才是问题的根源。”
“螺丝厂的问题,我想不需要再议了,汽配基地事关全县的经济发展,再也耽搁不起了,昨天管委会已经下达了强拆通知书,却被黄天祥撕成了碎片,所以我看也不必限期强拆了,明天就拆,这个项目是我分管的,我亲自督导”陈明远直截了当道,脸色也是异常的严肃,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黄世绅咳嗽了一声,脸就挂不住了,真要是让你们给强拆了,老子今后还有什么脸在瑞宁立足?但他接连被呛了两次,搞得现在极为被动,一时就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组织部的樊部长皱了皱眉,迟疑道:“陈书记,我承认汽配基地的建设是当务之急,不过,你是不是再斟酌下,这样的激进手段,是很容易加剧政府和村民的对立情绪的。”
“我从未想过要和村民搞对立,而是有些卑劣分子非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陈明远侃侃而谈:“纵观全国各地,但凡政府主导的拆迁工程,大多不尽如人意,往往让极少数的人钻了空子、发了横财,所以这次我们才要做到统一拆迁的补偿标准,没有标准,政府就会失序,等统一的惠民政策到位后,就如同一把尺子,要严格执行,这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当事双方的利益。”
“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立下了规矩,就必须要遵守这世上绝没有尽善尽美的事情,只有一个妥协出来的大家都可以接受的结果,既然村委已经接受了我们的补充方案,那就没有再讨价还价的道理,如果今天我们对螺丝厂做出了迁就和妥协,那么以后就可能会催生更多的王天祥、张天翔,这是对多数人的不公平,也会增加我们拆迁工作的负担,所以,对于这些不遵守规矩的滞留户,绝不用留什么情面”
郭福海也附和道:“螺丝厂这块硬骨头必须得啃下来,否则今后还有谁敢做工作”
到此,刘郁离就知道大势已定了,不赞同强拆,那就相当于是认同了黄天祥的暴力抗法,同时也没有尽到维护下属的责任,这样一来,无疑会寒了许多同志的心,以后也休想指望有谁再替自见办事了。
众怒难犯的道理,连黄世人都懂得,刘郁离这位老牌县太爷,又岂能不明白。
散了会,黄世绅黑着脸撒手离去,今天的这个会,是他毕生以来开过的最窝囊的会议了。
不过,他倒是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虽然今天找不回场子,但迟早会找回来的,在对方势强的时候,就要学会隐忍,梗着脖子去叫板,只会自取其辱,“罢了,既然你们要强拆,那就由你们去,等闹出幺蛾子,我看你们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