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顿时陷入到了诡异的沉寂,所有人的脸色或多或少都有些古怪。
黄天祥,这名字,除了新履职不久的周峰,其余人可谓是早有耳闻了,可不就是下黄村村支书黄世人的儿、黄世绅的侄嘛
这小,当初还因为煽动村民、勒索拆迁款被陈明远狠狠整治了一番,这节骨眼上竟然又蹦跶了出来,还暗地里策划了袭击陈明远的大案,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你确定?”熊路涛率先发问道。
宋彪立刻点头,正色道:“根据嫌犯汪伟军的交代,他和黄天祥认识多年,就在前不久,黄天祥用螺钉厂去敲诈勒索拆迁补偿款,还煽动村民搞警民对峙,被我们警方依法以寻衅滋事罪逮捕拘留,后来他的螺钉厂也被经开区管委会下令强拆,黄天祥正是由此对陈县长怀恨在心,前两天他和汪伟军碰上喝过了酒,借着酒气还扬言要报复陈县长,当时汪伟军就答应会帮他报仇,这几天带着人手持械一路跟踪陈县长的行踪,伺机袭击报复”
熊路涛怔了怔,怒不可遏道:“一个地痞无赖,先搞警民对峙、坐地起价,如今又胆敢肆意对国家公职人员进行打击报复、恶意寻仇,这得有多大的胆啊”
其余官员也是震惊不已,特别是看到陈明远的样,难免有些感同身受,毕竟都是做于部的,纵使平时再怎么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但谁也不想摊上这种丢掉性命的风险
同时,在他们的心里,还存有另一番心思,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不管黄天祥父在下黄村如何的不可一世,但即便多给他们塞几个雄心豹胆,也不敢于出这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呀,况且他们在县里的大靠山黄世绅都栽了,于情于理,也不该向正如日天的陈明远下黑手吧?
难不成真是黄天祥自己脑袋进了水,因为黄世绅被拉下马,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才铤而走险的?
不过,这些疑云暂时还没法揭破。
郭福海追问道:“那现在人抓到了没有?”
樊厉明皱了皱眉,心说郭福海还以为政法口是自己管的,这里哪轮得到他指手画脚。
宋彪瞥了眼陈明远,略微尴尬道:“在军分区特战队的配合下,我们连夜进入下黄村抓人,不过并没有找到黄天祥……”
啪
熊路涛拍了一下床边的扶手,训丨斥道:“兜了这么一圈,最后却没有抓到人,那你还有空杵在这里?知不知道放任这么一个穷凶恶极的人到社会上会造成多大的危害?还不赶紧去发通缉令,布置抓捕行动”
陈明远冷眼旁观着,揣摩着熊路涛这般嫉恶如仇的神态有多少的虚伪成
或许,自己此次的遭袭受伤,他应该是最大的受益者吧,至少可以缓解他眼前的不利处境。
不过,熊路涛是决计不会表现出来的,将宋彪打发出去以后,又关怀备至的嘱咐陈明远要多加休息、暂时不要操劳云云。
陈明远笑了笑,“我估计是要在医院住上几天了,县里的工作,还需要熊书记和其他同志多担着点了。”
“这说的哪里话,都是一个战壕里,陈县长遭此不测,我和同志们都是痛心疾首,既然无法替你分担伤痛,只能在公事上略尽薄力了。”熊路涛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信誓旦旦道:“陈县长尽管安心休养,县里的大小事务,我会和其他同志按照既定方案继续施行的,如果有什么重大事件,也会及时向陈县长汇报的。”
“劳熊书记费心了。”陈明远嘴上客套着,心里计较起了熊路涛接下来的意图。
汽配园和村村通公路工程,他倒是不太担心,毕竟规划、招标和工作组等方面都已经陆续敲定,又有朱振涛、谢旭等铁杆心月复把控,离了自己照样能转。
惟独不能不防的,还是影视城,众所周知,这块蛋糕太丰厚了,如今一切还只在规划阶段,许多施工方和开发商都没确定,如果这时候被熊路涛趁虚而入,一些工程招标的运作就很可能被他借机把持着了。
思及于此,他察觉到熊路涛眼一闪即逝的精芒,隐隐想到了什么事情。
这时,刚溜出门的宋彪忽然折返了回来,都来得及跟县领导们打招呼,就抬手延请道:“罗市长、胡局长,就是这间……”
熊路涛等人又是一愣一惊,回头一看到罗凯等市委领导,连忙撒开步迎了上去。
“罗市长……”看到罗凯和胡万德联袂而来,陈明远佯装着要从床上起来
“躺着,躺着”
罗凯也没空搭理熊路涛等人,一个箭步上前按住了陈明远,上下打量了阵,皱眉道:“唉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搞这些礼仪形式做什么,万一牵动伤口怎么办?”
看到陈明远腰月复上厚厚的绷带,罗凯的心肝立马高悬了起来,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连忙问熊路涛:“陈县长的情况如何了?”
熊路涛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连忙让秘书把医生再找过来。
“伤口面积不大,也没有伤到筋骨,只能说陈县长是吉人自有天相,要是歹徒把钢棍换成砍刀,这一刀下去,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医生拿着片如实汇报道。
罗凯暗道一声侥幸,真如这医生所假设的话,可不就真是不堪设想了嘛,现在想起陆柏年刚才电话里的口气,他还心有余悸呢。
“总之,一定要用最好的药、最好的设备和最好的医务人员,让明远同志尽快痊愈。”罗凯当场做了批示。
陈明远心知应该是陆柏年那里施加了压力,罗凯这才赶着来表姿态,嘴上客套道:“领导们公务繁重,还为我这么一点小伤特意赶来瑞宁,让我这心里实在是惶恐。”
“是我这个做市长的心里惭愧才是,是我失职了,让同志们流了汗又流血。”罗凯抓住陈明远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忽的想起什么,又目光炯炯地盯着熊路涛,再度质问道:“刚才我听这位宋局长说,那个袭击明远同志的凶手,目前还在潜逃?”
熊路涛暗暗埋怨宋彪的多嘴,脸上诚惶诚恐道:“禀告罗市长,目前我们已经下发了通缉令,相信犯罪嫌疑人很快就会落网。”
“事后诸葛亮谁不会做,问题是先前都于什么去了?”
罗凯冷冷一哼,来之前,他已经通过胡万德的口完全获悉了案件内情,当下沉声道:“你们瑞宁的治安问题,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爆出事情,都是对外严打整顿、对内自查自纠,可到头来有什么效果?嘿,反倒是变本加厉、越打越黑了,这一次竟然还害得我们一个党员于部差点枉送了性命你们瑞宁是不是已经黑到黑白不分的地步了?这还是不是我们党领导下的太平盛世了
越说越上火,罗凯就把刚才在陆柏年那里挨的窝囊火气一股脑发泄了出来,把熊路涛等人训丨得大气都不敢出。
喷了一堆唾沫星,罗凯缓了口气,又转首问道:“胡局长,我记得春节的时候,市委曾经责令瑞宁公安机关在各大公共场所、定时定点开展治安大巡查的吧?”
胡万德点点头,这还是他亲自做的批示,为的是平定梁玉犯罪集团的恶劣影响。
罗凯的脸色一沉,冷叱道:“那莫非是有人当成了耳旁风了?”这相当于已经进入了问责阶段了
眼看矛盾聚焦到了自己这里,宋彪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道:“罗市长、胡局长,之前我们县公安机关确实是按照市局的指示、定期定点开展治安巡逻,只是这段日,因为其他事务才耽搁了……”
胡万德黑着脸道:“还有什么事情比保障人民百姓的生命安全还重要?”
宋彪瞅了瞅郭福海,又瞄了瞄樊厉明,一脸难色道:“原本郭书记抓政法口的时候,我们投入到治安巡逻的力量确实很大,陈县长对此也很支持的,一来可以安定民心,二来也能保障投资商的合法利益,只是前阵,郭书记调去管纪检工作以后,樊书记对这些工作重新做了调整,他认为瑞宁的治安环境已经趋于稳定,没必要再浪费警力,所以……”
话说到一半,所有人的目光又转移到了樊厉明的身上。
虽然宋彪没有明确抱怨什么,但意思说得很明白了:把上级指示当成耳旁风的人是他樊厉明
刹那间,樊厉明的脸上再无血色,腮帮还颤抖了两三下,心里把宋彪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一遍,却连抬头正视罗凯等人的勇气都没有,一副瑟瑟不安的窘态,差点把肠都悔青了。
当初他从郭福海的手抢走了政法口,在熊路涛的授意下,立刻进行了一场整顿,目的自然是收拢人心、排除异己,尽早控制住政法系统,却不想,如今这些举措却极有可能成为让他万劫不复的致命把柄
果然,罗凯扫了眼惊慌失措的樊厉明,语如冰珠道:“连挺直腰板的骨气都没有,还怎么指望能维护一方安定,胡局长,看来回温海以后,我们还得和葛部长再沟通一下瑞宁公安口的人事问题了。”
从始自终,罗凯都没和樊厉明有半句交流,但意思也说得很明白了:你樊厉明要为这次的案件负最大的责任
樊厉明的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在地上,心里一阵阵的哀呼:这真是躺着也枪,捅出这么大的篓,凭什么把责任都推到我的头上?
那一刻,樊厉明仿佛看到一个大黑锅正在朝自己砸过来,要把自己从**都还没捂热的政法委书记位置上狠狠砸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