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沉睡了四年的植物人，能醒来已经是个奇迹的，不用奢望过高的要求，这已经很好了，不是么？
叶淑芬坐在病床上，眼睛一直盯着门口，她想马上见到自己的女儿，她更想马上能说出话，告诉女儿的一切真相。
可能就是因为她迫切的想说话，所以才导致语言功能丧失。
慕宸昊的眼泪流尽，瞳仁像是干涸的枯井一样，空洞寂寥，医院的工作人员将叶淑芬的尸体抬走之后，他依然跪在那一片血泼当中……
“没用的，你那傻女儿已经被我支开了，一时半会来不了的，跟我斗，她永远都不是我的对手！”坐更出床。
刚才还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从楼上掉下来，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呢……
说完，护士就稳着轮椅，让慕宸昊将叶淑芬抱到轮椅上，就走出病房。
会不会是叶妈妈自己走远了？
像慕宸昊这种温文尔雅的男人，这可是第一次出手打人，他恨不得将所有的怒气连带叶百合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妈妈……妈妈……”叶百合陡的腿一软趴在叶淑芬的遗体上，嚎啕大哭。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叶百合被扼的几乎昏厥过去，若不是一阵清脆的铃声，她可能真的会死在他的手中。
叶百合一阵眩晕，手中的手机倏然坠落，慕宸昊听到一声巨响，焦急的喊道：“小合，你怎么了……小合……”
“你还有钱么，拿出来摆在桌上，我们在继续！”对面的男子，嘴里叼着烟，眉毛立成倒八字状。
慕宸昊进来的时候，激动的叫了一声：“叶妈妈！”
“小合……小合……”
慕宸昊推着叶淑芬去做检查，慕宸雪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几步之遥，不被他察觉到。
叶百合像是被慕宸昊的声音喊醒一样，打开门，没穿外套，也没换鞋，穿着拖鞋就冲了出去……
可是叶百合跟着她，她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让她从小跟着她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就连刚刚出生的一天后，她就没有喂过她母乳，而是为了钱去喂养眼前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
陆秦生拭去唇角的血迹，没有还手，慕宸昊说的对，若不是他让李源将叶百合带回去，那么她一定会见她妈妈最后一面，也许她妈妈不会死去！
叶淑芬虽然醒过来，可是身体的各个器官还没有恢复，身后有人推着她，她却怎么也转不过头去看看是谁，听着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她确定是个女的。
不能让她活着，不能！坚决不能！
叶淑芬虽是说不出话，却还是笑着点头答应。
慕宸昊觉得陆秦生说的有道理，俩人一起走出去。
只听见楼下一阵阵刺耳的尖叫声传来：
“继续，继续……”葛洪喜就不信这个邪了，懊恼的说到。
“嗵——”一声，只听见周围的人群都尖叫起来，慕宸昊骤然的转过身去，却看到一群人围了上去。
最近不是是不是模了狗屎，手气都背到家了，整整一周已经将所有的积蓄全部输掉。
死了……叶淑芬终于死了……
是叶百合的手机铃声，一阵接一阵的急促响起。
车子开出小区的时候，叶百合焦急的站在路边拦车，由于是下班高峰期的缘故，出租车很难打的到。
“小合，上车！”陆秦生将车子停在叶百合的面前。
慕宸雪攥紧拳头，做的水葱一样尖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她的手心，一阵一阵的刺痛强制着她冷静镇定。
只当她又在上演苦情戏，这一次，不能再对她心软了。要不然她真的以为他在乎她，可以在他面前为所欲为。
怀着这个焦灼的心，慕宸昊冲出了医院大楼，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四处环视，连一个推轮椅的都没看到。
叶淑芬趁机扼住慕宸雪的脖子，和她厮打在一起，慕宸雪感觉有些窒息，卯足了全身的力气将叶淑芬甩开，没想到这一甩，叶淑芬脚没站稳，腰碰到栏杆，竟然窜了下去……
可是慕宸昊的手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似乎也在颤抖着，叶百合倏然的松开，鼓足勇气轻轻的一点一点揭开遗体上荀白的帐子。
慕宸昊在这一层楼寻找着，却是从头走到尾，都不见叶淑芬的身影，他才着急起来。
叶百合和陆秦生赶到医院的时候，叶淑芬已经躺在森冷的太平间里。
高跟鞋敲击地板的频率越来越快，就好像身后有人在追赶似的，慕宸雪的心就好像擂鼓一样“砰砰砰”的，感觉都能从口中跳出来。
“你是叶淑芬什么人，她女儿呢？”护士走进去问。
陆秦生这才缓缓地松开了手，随着而来的是叶百合一阵剧烈的干咳和大口大口的喘气声，她的脸因为缺氧通红一片。
“你这一天去哪了，跟谁在一起？”陆秦生冷着脸。
慕宸雪定睛一看，楼顶空无一人，便推着叶淑芬停在围栏边上。
她站在叶淑芬的遗体前，眼泪顺着已经凝固的泪痕再一次澎湃而出，她的身体颤抖着，手也跟着颤抖，久久不能抬起。
“喂——”她的喉咙还是有些疼，声音很低。
叶淑芬这才看见是慕宸雪，她的眼底立即浮出惊恐的神情，“唔……唔……唔……”她使劲的咬着头，试图自己摇着轮椅离开，不曾想轮椅已经被慕宸雪锁住，根本无法移动。
她向后退了一步，反手握住慕宸昊的手，她多么希望慕宸昊告诉她这都不是真的，妈妈就好好地躺在病床上，他只是和她开了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而已。
“让她哭吧！送送她妈！”
叶妈妈死了？！
“唔……唔……唔……”
“你醒了是不是第一时间想要告诉叶百合是我将你退下楼的，还要告诉她真正害死天宇爸爸的是我——慕宸雪，对不对？”
慕宸昊急忙上前，拨开人群，却发现一位中年妇女躺在血泊中，满脸都是鲜血，根本看不清模样。
妈妈……死了……
“有人自杀了……”
这一次她没有走电梯，而是从楼梯仓皇而逃……
她将叶淑芬推进电梯，好在电梯里空无一人，她便按了去顶层的按钮，知道听见电梯“汀”的一声，吓的她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平复了心跳，这才推着叶淑芬缓缓地走出去。
以后他改怎么面对她，她会因此恨他一辈子么？
慕宸昊从CT室递完单子，出来却不见了叶淑芬的身影。
她的身体上蒙了一层白布，叶百合一步一步的靠近，感觉双脚就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力。
任他喊得声嘶力竭，叶淑芬依然一动不动，她的身体血液流尽，流到慕宸昊的手的血因凝固变得黏稠起来，她的身体更是僵硬冰冷。
慕宸昊腾地有种当头一棒的感觉，脑子一片空白，高蜓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像是瘫软了一样。
他怔愣了一秒，直接扑了上去，抱起叶淑芬已经变冷的身体，吼道：“叶妈妈……叶妈妈……”
看叶淑芬现在的状况，完全康复肯定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慕宸雪站在门口看着叶淑芬的笑容，就好像被无数针刺一样的灼眼，就连心跳都加快了几倍。
刚一出去，慕宸昊一拳就捶在陆秦生的嘴角，要他根本躲不及，唇角顿时沁出一抹鲜红的血液。
慕宸雪连忙蹲下去捡散了一地的药丸，她的手颤抖而又快速，没有一分钟就将地上的药丸全部捡到，往包里一扔，撒腿就往外跑，走到楼梯口还不忘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整理整理。
陆秦生看到叶百合的样子，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也跟着追了出去……
叶淑芬摇着头，早已泪流满面，没想到女儿为了救她竟然牺牲了自己，她不是害怕死而流泪的，这眼泪是为女儿而淌的，为了她这个植物人，真的不值！
他的心里骤然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叶妈妈会不会出事了？
叶百合被他狠狠地钳住，力道大的让她发不出声来，剧烈的疼痛和脑子的缺氧，难受的她眼泪突地从眼眶里迸出来，顺着眼角没入发际，她使劲的摇头否定，可是他却不以为然。
慕宸昊正欲离开，视线却扫视在那件病号服上，死者胸前红色的编码清晰醒目——0136。
她的手死死的堵住叶淑芬的嘴，使劲的往进塞，试图撬开她的嘴，却没有料到叶淑芬竟然攀着她的胳膊站了起来，更甚的是她的手抓着她的手背，想要扳开她，甚至慕宸雪的手背被她的指甲抠出几道血印子，她都没有松手。
“唔……唔……”她歪着脖子，想要指向后面，告诉女儿慕宸昊还在那里，却怎么也表达不出来，只能干着急。
“呀……”葛洪喜将所有的力气都聚集在手指上，慢慢的蹭开手里的三张牌前两张竟是梅花Q和梅花K，不由的屏住了呼吸在心里默默念叨：“同花顺，同花顺……”这才轻轻的滑开，定睛一看，竟是红色，立时像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都蔫了。
慕宸雪看着此刻叶淑芬的表情，冷笑一声，“叶阿姨……你为什么要醒来呢？一直睡下去多好啊，没有烦恼，无忧无虑……为什么这么快就醒了？”
叶淑芬一直摇着头，听到慕宸雪的问话，下意识的换做点头，看到慕宸雪的眼睛立马瞪大了几分，旋即却又摇头。
“秦生……你叫我回来有什么事？”叶百合将手里的包挂在架子上，问到。
慕宸雪说着，却又从包包里取出一个白色的药瓶拧开，将里面的药丸往出倒，却发现手颤抖的不停，干脆将药瓶口倒起来，所有的药倒在手心，缓缓地走向叶淑芬。
“叶妈妈她死了……”慕宸昊硬是挤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都是因为你，叶百合连她妈妈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每一次都是这一个借口，陆秦生真的不想再听她说下去。
慕宸昊看着叶百合伤心的样子，不由得眼睛一酸，上前安慰她，却被陆秦生拽住了胳膊。
“够了！别再那你妈做幌子……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一次一次的欺骗我，是考验我的耐心吗？”
陆秦生在心里暗骂自己，如果她相信叶百合，就不会听了杨玉琴的挑拨，生气的让叶百合马上回家，又一次伤害她，无形的从自己身边推开。
可是，叶淑芬脸上闪过一丝喜悦，继续望着门外，还是不见叶百合，这才失望的，指着门口，“唔，唔，唔……”
叶百合缓缓地走到他面前，“我和慕宸昊去医院看我妈了！”
又一口气冲到病房，还是没有，他开始扩大范围，整栋楼都没有！
叶百合吃痛的眼底沁出晶莹的泪光，“秦生，你听我说，这一次是特殊情况，我妈她……”zVXC。
慕宸雪将手中的药堵在叶淑芬的嘴边，叶淑芬却是一个劲的摇头，拼死咬着嘴唇不松口，没想到一个沉睡了三年的植物人竟会有如此大的力气，慕宸雪都有些按不动她。
她们就这样扭打着，慕宸雪觉得有些体力不支，硬是将叶淑芬按到栏杆上，人到了死亡边缘总是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能量，叶淑芬使劲的推她，让慕宸雪一个趔趄，手中的药丸全部散落在地。
叶百合流着眼泪，也不顾刚才陆秦生是怎么对她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去医院，直接来开车门，坐了进去……
慕宸昊却是听懂了她的心声，微笑着哄她：“叶妈妈，您不要着急，小合在路上呢，离这里比较远，所以让我先来陪你！”
叶百合接电话之前看了一眼陆秦生，没有反应，这才接起电话。再读读小说网
“你现在知道你的存在给叶百合造成多大的痛苦，就你现在的样子，就算勉强活着，后半生还是要叶百合照顾你，你已经把她害成这样的，还想拖累她一辈子吗。”
这……这不正是叶妈妈的编号吗？
“好吧，”护士递给他两张检查单，“病人刚醒，先带她去做检查吧。”
“啊……有人跳楼了……”
慕宸昊走到CT市门口，没想到做CT的人还排着长队，他将叶淑芬推到一旁比较空敞的地方，俯着身子，微笑着说：“叶妈妈，您在这里等等，我先进去把单子给医生，马上就出来。”
叶淑芬身上的血已经被处理干净，只是由于血已经流干，她的脸色比一般的死人更可怕些，几乎是暗青色，嘴唇也白的可怕。
眼睁睁的看着对家将桌上的所有钱都揽了过去，像是割他的肉一样。
叶百合回到家的时候，陆秦生已经在家等着她。
“你怎么瞧不起人，这把要是输了，我立马回去取钱！”
“叶阿姨，你知道我所有的事情，足以让我被判死刑，我们两人只能有一个活着。我不想死，我还年轻，这个世界值得我留恋的太多太多，可您不同啊，您已经是土埋半截的人了，你知道你四年前没死，已经给叶百合造成多么大的负担吗，她为了给你挣医疗费宁可去做小姐，现在却成了别人的情人，是让人戳着脊梁唾弃的情妇，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
“护士，你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就可以，她女儿马上就来。”
陆秦生一脸的戾气，抬起大手狠狠地钳住叶百合白希的下颔，“叶百合，你不是像我保证，不在去见慕宸昊的吗？”
慕宸雪看到叶淑芬眼底有了淡淡的动摇，连连将手中的药丸放在她的面前，“叶阿姨，吃了她，不仅你自己不用遭受病痛的折磨，更是为叶百合着想，她以后就可以光明磊落的做人，还能找到一位真心爱她的男人，替你照顾她一辈子。”
“小合……叶妈妈……叶妈妈她……她……”慕宸昊电话那头已经泣不成声。
都怪他，真的都怪他！
除了叶百合，还会有谁？
楼上的风很大，将慕宸雪的头发吹起，绕在她的脸上，叶淑芬看着慕宸雪的表情，听着她被风过滤的声音，就好像是恐怖片中的专门喝人血啃人骨头的厉鬼一样可怕，她使劲摇着头扭动着身子，想要理她远一点，却发现这根本就是徒劳。
慕宸雪在角落里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赞叹，连上帝都在帮她，她轻轻的走上前去，出现在叶淑芬的背后，推着轮椅就往电梯口走去。
听了这话，叶淑芬这才把心搁在肚子里，冲着慕宸昊笑了笑，许是脸部肌肉僵硬的缘故，她的笑容有些扭曲，却是发自肺腑的。
只要自己的孩子过的好，哪一个母亲不是宁愿粉身碎骨的。
……
偌大的楼顶，满满的都是白色的床单和被罩，风很大，整齐的床单都顺着风的方向舞动着，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我妈怎么了？”听到电话里慕宸昊的哭腔，叶百合的心骤然一紧，急切的问。
“不行，不行，这是排场的规矩，要不你回去取，我们在玩，想空手套白狼是不行的！”
“对啊，对啊，没钱了还想玩……”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
“我在这里玩，什么时候欠过钱，真不够……”葛洪喜正说着，284口袋里的电话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