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约阿希姆 第115章 危险游戏(上)

作者 : 天空之承

1911年6月23日,英王乔治五世加冕。在持续几个小时的加冕仪式上,由于戴了相当沉重的王冠,新国王差点弄伤了脖子。王冠上的珍贵宝石固然璀璨夺目,气势磅礴的战舰群才是这个国家横行大洋、屹立于世界之巅的真正瑰宝。阅舰式上,英国最新建造服役的主力舰让人们大开眼界,帕勒罗丰级、圣文森特级、无敌级、不倦级,在这锋芒尽显的威武舰列中,曾经轰动一时的“无畏”号成了非常普通的角色。面对这支拥有恐怖火力的英国舰队,任何一个国家的海军无论如何抵抗都只有灰飞烟灭的份。

德国海军将是唯一的例外。

数日之后,因摩洛哥问题与法国方面进行谈判的德国政府,因迟迟未见进展而决定采取进一步的施压手段。德国海军从距离摩洛哥最近的西南非殖民地调派了一艘不起眼的炮舰,这便是在历史上留下了赫赫大名的“豹”号。尽管排水量还不及一艘新造的大型鱼雷艇,所装备的火炮也只能够用来威慑非洲土著,但它的此次行程将给世界带来无穷无尽的影响。

“豹”号踏上了前途未卜的航程,德国海军又调派轻巡洋舰“柏林”号驶往摩洛哥。这艘排水量3000吨出头的不莱梅级巡洋舰建于1902年,以105毫米口径的舰炮和450毫米的水下鱼雷发射管为主要武器,其战力在英国驻扎直布罗陀的大型战舰面前同样不值一提,但在它和“豹”号的背后,却是一支实力已经位居世界第二,发展势头之猛已让英国人寝食难安的德国海军!

在“豹”号抵达阿加迪尔港进而引发一场战争危机之前,按照原定的航程计划,参加完英王加冕典礼及阅舰式的“冯-德-坦恩”号北上访问了英国的福斯湾海军基地,顺道举行两国海军一年一度的炮术交流。这一年,英德两国已经先后制定或修正了海军造舰计划,海上军备一举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由于这层激烈的竞争关系,德国海军选派了最新入役的“冯-德-坦恩”号,英国海军也不甘示弱地派出服役还不到两个月的“不倦”号。

以“不倦”号为首舰的不倦级是无敌级战巡的加长型,建造开工时,由于英国人获悉德国海军将在新型快速战舰上搭载与拿骚级战列舰相同的三联装主炮塔,所以在原定装备四座双联装12英寸主炮的不倦级上进行了三联装炮塔的尝试,将位于前后甲板的两座主炮塔改为三联装,左右两舷斜向配置的两座主炮塔仍为双联装。就纸面数据而言,“不倦”号以10门12英寸炮对“冯-德-坦恩”号的9门11英寸炮形成了压倒性优势,但后期增加的近500吨重量导致该级舰的航速下降到了24。4节,过载情况下勉强达到25节,较“冯-德-坦恩”号慢了一大截,这也是英国同期同级舰首次在航速上完败给德国战舰。

已经完成磨合且装备有新式测距仪和射击指挥仪的“冯-德-坦恩”号,对正处磨合阶段、使用传统二分法测距的“不倦”号,无需夏树随机应变,也无视英国人占有主场之利,在对20000米、15000米和10000米的目标进行主炮齐射时,德国战舰均以超出对手1-2个百分点的优势赢得胜利,要知道这还是在德国方面不想提前暴露技术实力而有意放水的结果!

自己设计的新锐战舰展现出了无可比拟的技术优势,夏树理应是德国访问舰上最有理由感到高兴和自豪的人,但他此时的心思完全不在这方面。因为家族首领的态度,更因为自己母亲尚不明了的病情,夏洛特强装镇定,却掩盖不住她内心的失落与忧虑——正如英王乔治五世所说,挑战世俗、颠覆传统是需要惊人的勇气。夏树之所以能过德国皇室这一关,勇气不可或缺,同时也得益于他多年努力换来的特殊地位,得益于他同威廉皇储之间的微妙合作关系,得益于刚中带柔的手腕,这些条件夏洛特基本无一具备。正是出于这样的担心,夏树才会在圣诞晚宴上对夏洛特的建议提出反对意见,而事到如今,他也只有想尽办法帮助她解决这些棘手的难题。

6月30日,“冯-德-坦恩”号启程归国,一天之后,“豹”号炮舰抵达摩洛哥港口阿加迪尔,并以保护德国侨民为借口下锚驻泊。由于这艘德国军舰的出现,摩洛哥的局势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自知以己之力抗衡德国,法国遂向英国和俄国求助。由于在几年前的波斯尼亚危机中,法国拒绝在政治外交上力挺俄国,俄国人这一次进行了针锋相对的回应——宣称法俄同盟“不适用于”殖民地争端引发的战争。与俄国人的漠然不同,英国政府对此反应强烈,他们一方面担心德国人蓄意挑拨法俄关系,从而破坏英法俄三国协约,另一方面,他们极其不愿意看到海军实力日渐强盛的德国在大西洋沿岸获得一个像阿加迪尔这样的海军基地。若非提案受到了内阁的否决,英国海军将会派遣军舰前往阿加迪尔与德舰对峙,而尽管如此,在“豹”号抵达阿加迪尔的第四天,英国通过正常外交渠道向德国提出警告:若德法在摩洛哥问题上的矛盾进一步激化,英国不排除直接干涉的可能!

……

从威廉港前往柏林的列车上,夏洛特依然愁容满面地看着窗外,症结出自亲情,夏树难以用语言从旁开导,脑海中虽然盘算了几个点子,但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够稳妥,仿佛遇到了一个无解之局。

列车临时靠站时,夏洛特看到站台上有一位年轻的母亲弯着腰给自己的小女儿擦拭面颊,温馨的场面顿时勾起了她心中的思念之情,待到列车重新启动时,她转过头对夏树说:

“母亲生我的时候,因为难产而差点送命。父亲很少在家,从小都是母亲陪着我、照顾我,教我声乐、绘画,她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亲人,离开英国的时候,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夏树轻轻拭去她眼角滑落的泪滴。

“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季节更迭的时候特别容易生病。虽然有家庭医生和仆人照顾,但我知道,她现在一定很希望我呆在她的身旁。”

“嗯,我能够理解,也曾亲身体会过这种滋味。”夏树安慰说。

“但是,如果我就这样回去,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约亨。”夏洛特满目忧伤地看着夏树,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唯有真情才会有这样矛盾至极的哀愁。

夏树当然不希望夏洛特就此离开,他轻抚着她清秀却憔悴的脸庞:“也许,你母亲的病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也许,她真心希望你能够牢牢抓住自己的幸福……”

“她曾经鼓励我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只是,今天这种局面是我们当初谁也没有料想到的。约亨,为什么偏偏是你……”又一滴泪水涌出眼眶。

夏树将她拥入怀中。这,便是命运,无法预料也无法掌控。

黄昏前,列车驶抵柏林。因为要向德皇当面汇报英王加冕、阅舰式及炮术交流的情况,夏树携夏洛特乘车前往皇宫。途经威廉大街的时候,见广场上聚集了很多民众,受此影响,往来车辆只能缓慢移动,夏树听到那不知名讲演者在说着“耻辱”、“挑衅”、“不惜一战”,每到慷慨激昂之处,人们群情激奋地呼应着“是的”、“没错”。

前来接车的皇家侍从官与夏树相识已久,他解释说:“摩洛哥的麻烦事。”

夏树没有应声,他隐约记得两次摩洛哥危机和两次巴尔干战争让欧洲列强的矛盾冲突不断升温,最终导致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从历史发展的角度看,就算这两场危机和局部战争能够避免,新兴的崛起国家与老牌强国之间最本质的利益矛盾却是无法改变的。看看车窗外这些情绪亢奋的民众,他们中既有职员、工人,也有警察、公务员,还有少数穿着制服的军人。尽管这样的讲演难称精彩,甚至有着明显的逻辑漏洞,只凭颇具鼓动性的语调和措辞,讲演者便让这些处于社会中低阶层的德国人热血起来,进而左右舆论和民意的方向——这种具有时代和文化特性的政治氛围由来已久,并将继续延续下去,直至造就一段小人物成为独裁者的传奇。

好容易穿过拥塞的街道抵达皇宫,夏树刚一下车就遇上了威廉皇储,只见他一脸兴奋地同两名陆军将领说着什么,这种表情和刚刚在街头所见的那些民众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皇储殿下!”

直至夏树呼唤,威廉皇储才意识到这位长得跟自己最像的胞弟来了。

当着两位资深将领——陆军元帅冯-德-戈尔茨男爵、陆军上将卡尔-冯-比洛的面,威廉皇储愉快地说:“嘿,约亨,我们的海军天才,你这是刚从英国回来吧!听说我们的战舰在今年的炮术交流中狠狠羞辱了英国佬,太棒了!这回他们该知道我们的海军也不是好惹的了吧!”

为免给这些位高权重的陆军将领们造成错误判断,夏树答道:“是的,殿下,我们是今年的胜利者——胜在准备更加充分。”

兴奋的威廉皇储似乎没有领会夏树的用意,他有些过度热情地挽着夏树的胳膊:“英国人惯用的进攻胁迫对我们已经失去了效用,陆军能够无所顾忌地横扫法国,然后,我们将在大西洋获得出海口,反过来对不列颠诸岛形成战略挟制。未来的欧洲,德意志帝国将是唯一的主导者!”

夏树一面惊讶于威廉皇储对海军战略的理解,一方面又对他所说的陆军横扫法国感到由衷的好奇——难道这一次德国不仅仅将战争作为外交筹码,而是真的准备进攻法国了?若是如此,英俄势必卷入,第一次世界大战也将提前3年爆发。

德国海军有足够的实力应对这场战争么?

夏树在脑海中飞快地计算着:德国当前服役的无畏舰共有7艘,战列巡洋舰2艘,已完工未服役1艘;英国海军已入役的无畏舰8艘,已完工未服役2艘,战列巡洋舰4艘,核心战力旗鼓相当,德国海军甚至还能凭借质量优势而略占上风,可一旦海战爆发,双方数量庞大的前无畏舰群仍将是战场上的中坚力量,而在这一方面,德国以22艘对英国的40艘处于绝对劣势,装甲巡洋舰、轻巡洋舰、驱逐舰/大型鱼雷艇的状况亦是如此。也就是说,德国海军仅仅凭借提尔皮茨力推的海军法案而在新式主力舰上缩小了同英国的差距,整体规模和实力仍有一个数量级的差距。

但是,战争的比拼并不局限于绝对实力,军事谋略讲究虚虚实实,刚刚结束的炮术交流恰好为德国海军的“虚张声势”提供了有利条件。

四人交谈了不多会儿,陆军的首脑人物,总参谋长小毛奇从门廊里边走了出来,神情显得有些沮丧。

威廉皇储略微收起了自己的兴奋劲头,关切地问:“怎么样?”

小毛奇摇了摇头:“陛下坚决不同意为了摩洛哥同法国开战。”

“可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威廉皇储毫不顾忌地嚷嚷道,“法国军队占领摩洛哥已成定局,我们要么在外交上遭受失败,被世人讥笑为懦夫,要么以此为借口横扫法国,重现1870年的辉煌胜利,迫使法国解散军队、退出三国协约,彻底打破威胁到德意志存亡的包围圈!”

尽管威廉皇储的心态有些浮躁,但以当前的欧洲格局,夏树认为,他的意见并非没有可取之处。法国和俄国都未做好充分的战争准备,此时进行军事冒险要比三年后更有得胜的几率。

威廉皇储非常不甘心地说:“我这就去见陛下,我们不能再犯错误了。”

然后,他转向夏树:“约亨,我们一起去劝说陛下吧,他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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