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步枪手……检查枪机保险,整理弹药,起立归队!”
随着法军骑兵的威胁彻底消失,德国海军陆战部队这边,士官们发号施令的声音平和了许多。迪米尔-胡克按部就班地收纳装备,就在这时,二十米开外响了一梭枪声,紧接着便听到军官的愤怒咆哮,显然是某个慌张的家伙忘了合上保险而出现走火。胡克再次确定自己的机枪已处于保险状态,起身将弹匣塞回到自己的弹匣袋里,然后拎起麦德森轻机枪。
这个时候,除了一队前去清扫战场和收容战俘的步兵,其余战斗人员都留在原地做短暂休整。视线中还有几匹法军战马在血泊中挣扎,而有的骑兵可能是在摔下马的时候晕了过去,有的只是受伤而非阵亡与其让他们回到后方重新加入战斗部队,不如花些力气把他们俘获并送往战俘营——据说在拿破仑时代,胜利一方往往用冷酷无情的手段清扫战场,而今时不同往日,屠杀伤兵的行为受到了国际法公约的明令禁止,尽管谁也不能保证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出现,但至少不再是普遍性的做法。
在龙骑兵们的舍命掩护下,法军骑兵炮组丢下一辆无法拖曳的轻型弹药车,拉着两门骑兵炮仓惶逃走了。德国海军步兵们能够逆转被动处境取得酣畅淋漓的胜利,前来增援的战车部队扮演了救世主的角色,车组成员理应受到步兵们的感谢,只见他们钻出炮塔和座舱,摘下皮帽,解开衣领,抽着步兵们给的香烟,尽情享受着车外的凉爽空气。不过,既定的作战计划让他们只能在这里暂留片刻。等抽完了烟,车长们便招呼乘员重新启程,海军步兵们尾随其后,整队开拔,浩浩荡荡杀向西面的亚眠城。
上午9时许,胡蒂尔将军带着他的参谋团队驱车抵达距亚眠城区仅五公里的一处农庄,从这里可以望见亚眠大教堂的哥特式白色尖顶,而此时率部驻防亚眠的一位“非主流”的法军将领,亨利-菲利普-贝当。在胡蒂尔等人眼里,他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对手,唯独夏树对这个名字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在大战打响之前,法国陆军的将领们大多崇尚进攻,为刺刀高唱赞歌,贝当却敢于独自反抗这个潮流,他认为只有当敌方防御已经受到决定性的减弱时,才可以发动全面攻势,而削弱敌方防御不能依赖步兵的鲜血,要依靠高度集中的炮兵火力,依靠炮兵与步兵之间的密切配合。这种思想对头脑发热的法国军人们无异于一帖清凉剂,它的正确性也被后来的战争所证实,但在战争爆发以前,贝当却被同僚们视为异类。事实上,由于卑微的出身和不善逢迎的性格,直到一战爆发前夕,58岁的贝当还只是一名上校团长,而时势造英雄这句话用在他身上颇为贴切。由于在边境战役及其后的一系列后卫战中表现出色,他很快进阶将官行列,并被任命为重新组建的法军第6步兵师长,马恩河会战打响时,该师驻防色当一线,师部就设在色当城内。
如1914年大多数法国步兵师一样,法国第6师由四个步兵团、一个野战炮兵团、一个骑兵营以及辎重部队组成,全师编制约16000人。在边境战役期间,该师的战斗减员过半,通过大量补充预备兵员才勉强达到原定编员的百分之八十,也即13000人。野战炮兵团应装备36门1897式75毫米野战炮,实际上也只有24门。
在军中升迁缓慢的贝当,军事指挥功力却很扎实。他既擅长指挥进攻,又能够熟练运用各种防御战术,而且像拿破仑一样重视炮兵的灵活运用。为抵御德军可能发起的进攻,他到任之后立即对亚眠的防御工事进行了全面加固,将单薄的防线变成了拥有立体纵深的防御体系,外围防线的设立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分散了守军兵力,但起到了很好的预警作用。等德军的第1海军旅抵达亚眠城下时,法军官兵已在阵地上做好了迎战准备。
呈现在夏树眼前的亚眠防线,主要沿索姆河东岸的一条支流河渠布设,河渠本身并不宽,东岸部署了二三十米宽的铁丝网带,足拒德军骑兵的强行冲击,西岸是筑壕阵地,堑壕带纵横交错,彼此相通,破旧民房被拆除用于巩固工事,少数坚固的房舍被改造成了堡垒式的火力据点,地势稍高的地方还修筑了环形防御工事;蜿蜒的交通壕将这条防线与亚眠城区连接起来。在防线失守的情况下,法军部队可迅速撤入城区,依托城内建筑继续作战。若自行炸毁索姆河上的全部桥梁,还可利用河流天堑阻挡对手进攻。
为了让海军陆战部队的速攻演变成为一场速胜,夏树提前做足了攻克,不仅海军航空部队对亚眠防线进行了多日的空中侦察,海军情报部门也想方设法弄到了不少战地谍报。基本可以确定的是,法军的师级炮兵、骑兵部队多数已被调往马恩河战场,亚眠守军堪用的除了第6步兵师所属炮兵团的火炮之外,便只有一些笨重的、不易机动的老式火炮,总数量加起来应该不超过80门。此外,法军在战争爆发后将亚眠城西的足球场改成了一座军用机场,之前驻扎了一个法国飞行中队,后来加入了一些英国飞机,它们近期也被调往马恩河战场。在德国海军陆战部队发起进攻的前一天,齐柏林飞艇侦察的结果只有两架双翼机,另外可能有两到四架飞机停在附近的简易机库中。
9时20分,20门海军列车炮抵达新的射击阵位,第1海军陆战旅全体战斗部队已在亚眠城外整装待发,第2海军陆战旅所属各团陆续抵达,随时可以作为后续梯队投入战斗,作为战斗总预备队的第3海军陆战旅正在行军途中,不出一个小时便可齐集亚眠城下。
30辆海军战车,除有2辆中途抛锚,余下28辆悉数就位,其中24辆将投入到第一波进攻当中,它们不在分成四队,而是合兵一处,形成一公里宽的突击集群,引导第1海军陆战旅所属第1步兵团的三千余名官兵撕开法军防线。攻入城区之后,这支先头部队将用最快的速度攻占横跨索姆河的几座主要桥梁,阻断法军防线守卫部队的撤退道路,并以战车部队一路攻占亚眠火车站,一路攻占城西机场,而后续跟进的第2步兵团以及第2海军陆战旅所部将沿着法军堑壕带向南北两侧攻击前进,彻底粉碎法军防线。
对法军防线进行了五分钟的快速炮击之后,德军列车炮的火力开始向城内延伸,有些炮弹直接打进了索姆河,有些离位于市中心的亚眠大教堂仅数百米之遥,威力巨大的爆炸震碎房屋玻璃无数。伴随着战车发动机的隆隆轰鸣声,德国海军陆战部队投入的首次攻城实战开始了。此前的演习中,他们“攻陷”过拥有数千居民的海滨小镇海利根哈芬、靠近海岸的内陆市镇吕特延堡以及五万人口的海港城市维斯马,进攻亚眠这样一座十万人口的河畔城市还是头一次。
进攻伊始,德国海军陆战部队就遭到了法军炮火的猛烈抵抗。战车集群才向前推进了一千米,便有四辆胡伯特-13相继毁伤。它们毕竟只是轻型战车,车体装甲能够抵御普通枪弹和绝大多数炮弹破片,但碰到法军炮兵的密集炮击,不免出现战车被炮弹直接击中或被炸坏履带的情况。
战车部队无惧法军的枪林弹雨继续突击,跟进作战的海军步兵们可有些吃不消了。法军火炮数量不多,但他们装备的1897型野战炮堪称火炮中的恩菲尔德,正常射速就已十分了得,爆发状态下的效率更是惊人,漫天飞舞的炮弹把第1海军步兵团的士兵们轰得简直抬不起头来,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战车群渐行渐远,每每鼓足勇气起身向前,走不了几步就得重新趴下来躲避法军炮击,否则他们的血肉之躯将在无情的炮火中光荣绽放!
隐蔽在防线后方的法军炮兵躲过了己方进攻前的火力压制,这种情况并没有超出夏树的意料,部署在前沿观察哨的炮兵军官直接通过战地电话与后方的列车炮部队联系,引导他们向法军炮兵所在位置开火。在此过程中,因为没有随行步兵的掩护,德军战车在法军防线的铁丝网带停了下来,不断用战车炮轰击河渠对岸的法军火力点,为海军步兵们接下来的进攻预先扫清障碍。
点对点的炮火校射最具效率,离前线战场十多公里的列车炮开始覆盖法军野战炮兵所在区域,呼啸落下的重磅炮弹无需追求高准度的弹着点,哪怕打在百米范围之内,也能够中断法军炮兵的射击,迫使他们转移阵地,而随着重炮火力的持续覆盖,只要一发炮弹落在法军炮兵阵地,都有可能对火炮、弹药以及炮手造成直接性的毁伤。
趁己方列车炮压制住了法军的野战炮兵,第1海军步兵团的海军官兵投入了一场负重赛跑,他们手里拿着武器,身上背负子弹、手榴弹和工兵铲——重机枪组的士兵们扛着沉重的枪身、枪架,在死神的催赶下,他们穿过了危机四伏的开阔地带,紧跟着战车部队抵近铁丝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