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高挂,像一抹笑靥,几颗繁星点缀,似少女娇羞的明眸。
琼枝海棠,馥韵含香,一直飘入典雅别致的房间,染了一丝绯色,缠缠绕绕,爬上桑玥美如璞玉的面颊。烛火和月辉交相辉映,照着她细入双鬓的黛眉、浓密卷翘的睫毛,那睫毛正在以一种奇异的节奏颤动着,似在隐忍某种怒火。
“慕容拓!”
慕容拓原本看痴了去,被她一声冰冷的厉喝拉回神识,心跳有些加速,桑玥怎么越来越好看了呢?
桑玥拉过布帛将书本盖住,压住心底的尴尬,没好气地说道:“这就是你千辛万苦弄到的对我有用的东西?”
慕容拓俯身凑近桑玥,一双黑宝石般璀璨的眸子眯成好看的弧度,得瑟一笑:“看你的样子,好像很感动啊!说吧,打算怎么感激我?”
“感激?我不是想感激你,我是想赶走你!”桑玥深吸一口气,眼底有冷芒闪耀:“我终于知道你的脑子为什么有毛病了!里面竟装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你跟那曲修宜果真是半斤八两!”
居然拿他跟曲修宜相提并论!慕容拓一怔,一遍一遍默念“静心咒”,暗暗告诫自己,桑玥本来就不待见他,他更不能对桑玥吹胡子瞪眼了!他隐忍着咬咬牙:“你不要对我有成见,我好不容易才弄来这些宝贝!其实你明明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却非要装出怒气滔天的样子,你累不累?”
“宝贝?我喜欢得不得了?”桑玥模了模额头,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抱起那堆书就朝慕容拓砸了过去:“我会喜欢这种龌龊的东西?这辈子,我真没见过像你这么无耻的人!你故意报复我的,是不是?”
慕容拓侧身一躲,那些书刚好砸在掀了帘子进来的莲珠头上。她“哎呦”叫出了声,急忙蹲将那些书捡起来,看来小姐和慕容公子的“战况”不是一般的激烈啊。她无意中翻动了几页,“啊——”的叫出了声,再看看怒目而视的两个人,吓得赶紧撒手退了出去。
桑玥无奈地摇摇头,这下可好,莲珠也知道了!
慕容拓只觉得自己一颗好心被当场驴肝肺,忍无可忍,臭脾气上来了:“桑玥!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报复你什么?虽然它来路不明,但好歹费了我那么多心思,你不要因为对我有成见,就将对你自己有用的东西一并恨上了!”
“这些东西对我有用?慕容拓……你……”一些翻云覆雨的技巧,对她有用?偏他还说得理直气壮!
慕容拓气得鼻子冒烟:“臭丫头!你别这么蛮不讲理!你要是觉得对你没用,大可不要,你发什么火?再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想要这些东西很久了!”
什么叫她想这些东西很久了?就因为上次被他在床上占了几分便宜,他就蹬鼻子上脸,认为她欲求不满了?
“啪——”
桑玥拿起一本书拍到慕容拓的胸膛上,也不知是发怒还是羞涩,她的面颊绯红如霞:“你这个变态!禽兽!你走!”
“你简直不可理喻!这些书都是……”慕容拓拿起书翻了翻,轰隆隆,脑海里炸了一个平地惊雷!一句话生生卡在了齿缝间,他的喉头滑动了一下,耳根子“唰”的红了!这么回事?他从大周弄过来的书怎么成了……成了……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很快,他想起了晚膳时摄政王妃飘忽的眼神,楚——婳——一定是她!
气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竟然害他在桑玥面前丢脸丢成这个样子!现在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也洗不清了!
慕容拓走后,桑玥重重地合上轩窗,男人果然都是一个德行!亏她曾经还认为慕容拓虽然混,起码是个正人君子,照最近几次的行径来看,他简直是个**熏心的禽兽!
窗子忽然被打开,慕容拓探进一个头,他轻咳一声,尴尬道:“你信我,书被人掉包了。”尔后,头也不回,仓皇而逃。
一连十来日,定国公府的日子风平浪静。自从知晓了查尔斯要去佛堂给桑柔治病,桑玥便让子归守住了佛堂,裴浩然根本无法将查尔斯带进去。当然,如果桑柔选择让裴浩然二人进入她的院子,桑玥就求之不得了。不过,桑柔毕竟是忍住了,以至于今日桑楚沐就要带着桑玥去和桑玄夜去赴宴,她仍没能见到查尔斯和裴浩然。
桑柔知道父亲不会带她去赴宴,所以叫人给丞相府送了一封又一封信,希望外祖母能派人来接她。只是她做梦也没想到,那些信一进丞相府就被萧氏给扣下了。
五月十八号,慕容天十岁生辰,举国欢庆,太后更是带着宗亲、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家属前往京都附近的行宫举行为期三日的宴会。
行宫依山傍水,东面是皇家狩猎场,西面是巍峨的泰和山,南面临秀丽的知音湖,北面则是一望无尽的青青草原。
行宫内,按照身份官职分配殿宇,定国公府与镇国侯府比邻而居,这倒是乐坏了林妙之。
林妙之穿着一件绢纱金丝绣花长裙,金边红蕊的花骨朵俏丽绽放在鹅黄色的裙裾上,鲜活不已。她的身上就是有股蓬勃的生机,与她在一起,桑玥会清晰地意识着自己还活着。
她挽着桑玥的手臂,笑语盈盈道:“好久没见你了,我可是想你。”
桑玥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妙之:“究竟是想我,还是想我大哥?”
林妙之故作镇定地捏了捏桑玥的鼻子:“惯会取笑我!”突然,林妙之想到了什么,杏眼圆瞪道,“听说了没?韩玲萱要嫁给裴浩然为妻!想她堂堂丞相府千金竟然嫁了个商人,以后怕是在圈子里抬不起头了。”
桑玥意味深长地笑道:“她原本就倾慕与裴浩然,对她而言,美事一桩。”
因各家的下人都在收拾行李,千金小姐们便四处走走看看。
桑玥和林妙之行至一处百花群绕的凉亭,正要踏上台阶,却被一道橙色身影捷足先登。
严婷兰立在台阶上方,打了个旋儿,裙摆像荷叶一般散开,她笑得恣意:“如今都是什么世道?连个庶女也能来参加这种高级宴会?这个亭子我们占了,你们去往别处吧!当然,林小姐如果想加入,我们是欢迎的。”
林妙之不屑嗤道:“严婷兰,你又是什么东西?母亲是个续弦,身份又哪里尊贵了?”
此时,楚纤纤和蒋如也走上了台阶。楚纤纤神情淡淡,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蒋茹嘟哝着红唇,像看敌人一样地注视着桑玥。
桑玥将几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滋生了一丝诧异,严婷兰貌似骄纵过头了,蒋茹的恨意又来得太莫名其妙。她握住林妙之的手,唇角微勾:“走吧,听说前面有一片菱湖,满满的全是菱角,去看看!”
严婷兰是铁了心的要找桑玥的茬,她自腰间的荷包倒出几粒核桃,朝着桑玥丢了过去。
起初那核桃只落在桑玥的裙摆上,桑玥并未在意,拉着林妙之继续前行。严婷兰逐渐长了胆子,扬起两颗核桃狠狠地砸向了桑玥的头颅。桑玥一个转身接住核桃,同一时刻,犀利如刀的眸光驰入严婷兰的眼,戳得她双眼一痛,一股冷意自眼角蔓布全身,她打了个哆嗦。
林妙之自桑玥手中抢过核桃,几步冲到严婷兰的身边,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将核桃塞进了她的嘴里:“严婷兰,你再丢!丢一颗我让你吃一颗!”
两颗核桃同时入口,几乎抵住严婷兰的喉头,她恶心地身子一颤,挣开林妙之的手,自嘴里抠出核桃,扶着廊柱干呕了起来。
同样是侯府嫡女,但严婷兰是续弦所出,身份自然比不得林妙之的尊贵。加上林妙之是林侯爷最宠爱的小女儿,严婷兰要惹她,怕是得掂量掂量。严婷兰又怒又惧地看向林妙之,喘息道:“林妙之你总是和一名庶女在一起也不怕自降身份吗?”
林妙之莞尔一笑:“和你在一起,我才觉得是自降身份!”
“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循声侧目,齐齐对着来人行了个礼:“见过恬郡主!”
恬郡主身穿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墨发被挽成一个云近香髻,左面花钿添彩,右面步摇生姿,五彩珠玉随着她的袅袅娉婷晃出夺目的炫彩,她薄施粉黛,眉眼中似有华光烟雾流动,唇角边若含妩媚娇柔萦绕,简简单单的行走,众人却觉她的每一步都踏着祥云而来。
她走向桑玥,亲手扶起她,尔后对众人道:“平身。”
严婷兰跑下台阶,呜呜咽咽道:“求恬郡主为臣女做主!”
桑玥嘲讽地看着严婷兰,恬郡主正色道:“怎么了?我方才见这边吵吵嚷嚷的,出了什么事?”
严婷兰指着桑玥,半是愤怒半是委屈:“桑玥指使林妙之用核桃谋杀我!幸好郡主来得及时,不然我怕是要惨遭毒手。”
“桑玥,严小姐说的是真的吗?”
恬郡主直呼桑玥的姓名,却称严婷兰为严小姐,字里行间立见亲疏。桑玥幽静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微笑道:“郡主不妨先问问蒋小姐和楚小姐。”
楚纤纤唇角勾起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弧度,声音清冷而飘渺:“臣女方才在赏花,瞧不太真切。”
“那蒋小姐呢?”恬郡主问向蒋茹。
蒋茹紧咬粉唇,捏了捏裙子:“我不知道是不是桑玥指使的,林妙之突然就冲了过来,把核桃塞进严婷兰的嘴里。”
“核桃?谁给的核桃?”
“严婷兰丢过去的。”一句话讲完,蒋茹恨铁不成钢地掐了自己一把,为何撒个谎都不行?明明讨厌死桑玥了!
恬郡主秀眉微蹙,眸子里染了一分愠色:“这么说,是严小姐先对桑玥动手的了!”
严婷兰吓得赶紧低头,面对桑玥时的那股子嚣张顷刻间覆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战战兢兢的畏惧。
“严小姐,君子动口不动手,不论你和桑玥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都不该拿东西砸她,你莽撞了,赶紧给桑玥道歉!”
严婷兰心不甘情不愿地撅了撅嘴:“对不起,桑小姐。”
桑玥只是笑笑,没说原谅之类的话。恬郡主又看向林妙之,语气和顺了些:“林小姐,你方才的行径也着实不妥,理应对严小姐致歉。”
林妙之拍了拍手,一脸无所谓:“严婷兰,抱歉啊,刚才塞了两个核桃到你嘴里,下次……不会这样了。”下次一定直接把核桃塞进你的肚子!
恬郡主今日的事办得挺公允,几日不见,她的变化挺大!桑玥垂眸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惑色,浅笑道:“恬郡主深明大义,实乃闺阁女子的典范。”
恬郡主娇羞一笑,凑近桑玥的耳边:“我可不是白白帮你的,上次与你推心置月复地畅谈了一番,事后我想了许久,决定相信你的话。”
桑玥抬眸,笑得意味难辨:“所以?”
“所以,既然你不喜欢拓哥哥,那么你帮帮我吧!”
桑玥的笑意加深,道:“郡主此言何意?”
恬郡主的笑容里带了一分讨好:“你跟拓哥哥是朋友,那你一定清楚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你帮我得到拓哥哥的心,我就和你做朋友!”
若在以前,桑玥会一口回绝,因为恬郡主没什么可以给她的,这种毫无意义的交易她不屑于做。但现在,一想到慕容拓极其不理智的纠缠,她迟疑了一瞬。就是这迟疑的一瞬,令恬郡主喜上眉梢。她握住桑玥的手:“我当你是默认了,你可不许出尔反尔!”
说完,恬郡主雀跃地离开了,林妙之似有顿悟道:“我就说她怎么会突然对你那么好,原来是打的慕容拓的主意。”
表面上看是这样没错,可桑玥总觉得恬郡主不像是一个容易迁就的人。希望,是她想多了。
林妙之试探地问道:“你答应了?”
桑玥不语。
林妙之又道:“你可千万别答应!在我看来,什么家族,什么身份,什么立场统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是否值得你托付终身!”
桑玥扬眉笑了,似一缕清风吹散了严寒:“妙之,你可别误会我与慕容拓的关系。”
华灯初上,月色皎洁。
甘霖玉树、百花齐放,行宫的子午殿内,欢歌热舞,觥筹交错。
台阶上方铺着红毯的席位上,太后携慕容天端坐其间。旁侧分别是贵太妃、淑太妃和德太妃。
太后穿着明黄色百鸟朝凤宫装,头戴凤冠,脸上描绘着精致的妆容,黛眉长长,明眸熠熠,薄唇抿成一道优雅的弧线。别看她笑容温柔,眼波横流,骨子里可尽是粉碎灵魂的毒辣。
桑玥悄然注视着太后的动静,太后一脸和善地观看着大殿中央的歌舞,偶尔与右侧的德太妃笑谈几句。德太妃就是梁王慕容笙的生母,慕容笙与楚纤纤的婚约是太后下旨赐的。至于促成这道旨意的究竟是慕容笙还是德太妃,亦或是宁国公府,不得而知。
宁国公府出了一个皇后,又出了一个摄政王妃,风头确实太过了些。让楚纤纤嫁给淡泊名利的慕容笙,对宁国公府而言并不是一件坏事。
男宾席上,摄政王当坐首位。他穿着褐色锦服,虽已步入中年,但岁月非但没在他脸上留下任何印记,反而为他刚毅俊秀的容颜添了几许成熟的魅力。他轻举琉璃杯,似在品酒,又似在观舞,一双眸子犀利得能将人的灵魂射穿。桑玥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手心渗出些许薄汗。
在摄政王的身旁,是几名与他同辈的王爷,尔后是先皇的几位皇子,依次是燕王慕容齐、靖王慕容耀、襄王慕容铮、梁王慕容笙和秦王慕容庆。
慕容耀一袭紫衣,桃花眼眯成两道月牙儿,仿佛很是陶醉,余光有意无意地穿过身姿曼妙的舞姬,落在桑玥的身上。
此时桑玥的眸光已经扫过慕容庆,看向了慕容拓。这两个冤家比邻而坐,待会儿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
大概是感受到了桑玥的注视,慕容拓抬眸,四目相对,他朝桑玥挑眉一笑,那一刻,百盏明灯,夺不去他翦瞳里的波光潋滟;歌舞升腾,压不住他不经意间流露的风华绝代。
桑玥用嘴型说了句“禽兽”,然后垂眸,端起佳酿轻抿,杯中漾起层层水纹,她映在佳酿中的眉眼也跟着颤了起来。
“桑玥。”恬郡主端着酒杯坐在了桑玥的身侧,笑得温婉可人,“你喜欢喝月夜醇?”
桑玥看了看偶然握于手中的佳酿,淡淡笑道:“谈不上喜欢,它的味道有些浓,后劲太大容易醉,浅尝还行。”
恬郡主将手里的酒杯递给桑玥:“那你尝尝这个,我从太后的桌上端来的,听说是西洋酒,叫什么……叫……”
恬郡主苦思无果,桑玥轻声道:“叫威士忌。”
“对对对!是那个洋商查尔斯送的,他想将这种酒卖到南越。”恬郡主将酒杯送到桑玥的唇边。
此时,殿内许多人纷纷下位,开始相互敬酒,就连摄政王妃都上前给太后敬了一杯,一时间,殿内气氛融洽,热闹到了极点。
恬郡主对桑玥的亲昵举动自然引起了世家千金的注意,谁不知道恬郡主是太后心尖儿上人?她居然给一个庶女敬酒?众人不免又想起了桑玥在除夕宴上的表演和在靖王府的骑射技艺,最重要的是,当时是她用智慧决出了第一名,如此一想,恬郡主对她高看两眼并非不可能。而既然是恬郡主青睐的人,她们自然也要示好了。
桑玥接过恬郡主的酒杯,喝了一点,尔后用帕子擦了擦嘴,不着痕迹地将酒吐在了帕子上。防人之心不可无,恬郡主前后对她反差太大,实在令人起疑。
严婷兰捧着酒杯,笑得有些尴尬:“桑小姐,我敬你一杯,还希望你不要计较我方才的失误。”
桑玥脸上挂着合宜的微笑:“好啊。我怕不胜酒力,以茶代酒,可好?”
严婷兰先干为敬,笑道:“桑小姐喝什么都好,我要的不过是一个心意罢了。若早知你是恬郡主的朋友,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找你的麻烦。”
紧接着,蒋茹、周珺、柳馨……就连林妙之都来敬了一杯,桑玥基本上以茶代之,但偶尔遇到难缠的,也会轻饮一杯。
桑楚沐对于桑玥如此受欢迎乐见其成,并未差人阻止。倒是桑玄夜有些担忧,亲自去叮咛了桑玥几句。
借着桑玄夜叮咛的机会,桑玥以醒酒为由,暂时离开了正殿。
其实,她是想如厕。
出了子午殿,右转经过一片菱湖,再途径一处曲折回廊,便到了龚房。解决了个人问题后,桑玥沿路返回,刚踏上回廊,就听到一声不同寻常的呼声,紧接着是激烈的争吵。
桑玥四下看了看,左右都是乱石嶙峋的山坡,此回廊是去子午殿的必经之路,她想绕道绝不可能,只能耐心等待或者希望有其他的宾客前来解围了。
“嘘——纤纤,你别叫,你答应我不叫,我就放手!”
纤纤?楚纤纤?桑玥的心怔了一下,提起裙摆悄声走了过去。她自廊柱后探出头,定睛一看,心中大骇,竟然是慕容庆和楚纤纤!
楚纤纤背靠着一根廊柱,慕容庆一手将她的手腕扣于身后,一手捂住她的唇。楚纤纤点点头,慕容庆小心翼翼地松开收,但仍怕她会突然叫出声,那只手迟迟不肯放下,就那么僵在她的脸侧。
楚纤纤一脸茫然:“你想干什么?”
“纤纤,你不要嫁给慕容笙,好不好?”慕容庆单手模上了楚纤纤的脸,眸中满含恳求。
楚纤纤头一偏,慕容庆的手落了空。她淡然道:“秦王殿下,这是太后下旨赐的婚,你想让宁国公府因为我的事惹来灭顶之灾吗?”
慕容庆心中一喜:“我就知道你不是因为喜欢慕容笙才答应嫁给他的!你放心,太后那边,我会想办法让她收回成命。”
“殿下,你错了,我就是因为喜欢梁王殿下才答应他的求亲,我们两情相悦,还请你不要无故拆散一对鸳鸯!”
“你撒谎!你喜欢的人明明是我!”
“殿下,你喝多了。”这里人来人往,他就不怕被人抓个把柄?
“我是喝多了,但我的心是清明的。你还在因为楚蓉蓉的事怪罪我,对不对?”
楚纤纤咬唇不语。
“纤纤,我发誓,我跟楚蓉蓉只有一次!我们就越轨了一次!我真的是太想你,想要你,她穿上你的衣服,模仿你的神情和语气,所以我才一时把持不住……纤纤我真的没想到,就那么一次竟让她怀了身孕……”
“秦王殿下!你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明知蓉蓉怀了你的孩子,哪怕给她一个侧妃的名分也好,可你抵死不认,最后她只能含泪悄悄打掉那个已经成型的胎儿……”讲到这里,楚纤纤的话里已经带了一分哭腔,“你对自己的亲骨肉都能如此狠心,这样的男人,我无法将自己的下半辈子交给你!”
桑玥的心底闪过一丝狐疑,按理说,慕容庆和楚蓉蓉已有夫妻之实,以宁国公府这样雄厚的背景,即便楚蓉蓉是个庶女,嫁给慕容庆也能做个侧妃。楚蓉蓉当初为何不直接将此事告知国公爷楚翰,而是找楚纤纤摊牌呢?离奇的是,她们二人谈话时,竟然就被慕容拓给听到了!
一念至此,桑玥忽然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或许,楚蓉蓉的介入、慕容拓的出现都是楚翰刻意为之!楚翰不想让楚纤纤嫁给慕容庆,不想通过慕容庆的关系踏上慕容耀那艘船!看来,楚翰是彻底舍弃了慕容耀这个外孙。
“纤纤,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是真的爱你!”慕容庆再也无法自已,俯身吻住了楚纤纤的红唇。
楚纤纤拼命挣扎,奈何慕容庆早已被醉意冲昏了头脑,将楚纤纤死死地禁锢在臂弯里,一手扣住她的头不让她有机会离开自己的唇瓣。
桑玥刚模出风影戒,又觉这个法子不妥,容易被查出。于是她捡起一块石头,蹑手蹑脚地朝二人走了过去。
慕容庆原本武功还算不错,但他喝得酩酊大醉,又捧着软玉香怀,警惕性顿时下降了不少。
楚纤纤看到了桑玥,瞪大眸子,桑玥给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慕容庆感觉到了楚纤纤的异样,睁开眼,却发现她似乎目有所睹,欲回头,楚纤纤主动送上香吻、与他纠缠。
慕容庆身子一僵,很快便沉浸在了水乳相融的甜蜜中。
桑玥屏住呼吸,来到慕容庆的身后,抡起石头就朝他的后脑勺狠狠地砸了下去!
慕容庆突然吃痛,来不及反应便晕了,楚纤纤一把推开他,他侧倒在了青石地板上。
楚纤纤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双美眸氤氲了浩渺的烟波,睫毛颤个不停,所有的一切都在说:她方才有多害怕!
桑玥蹲,开始清理现场。慕容庆侵犯楚纤纤在先,他自己当然不会道出真相,只要给旁人一个交代就好。她将慕容庆的身子扳平,把染了血的石头置于他的脑侧,又从山坡旁刮了点苔藓涂抹在他的鞋底。做完这些,楚纤纤仍未回过神,桑玥摇了摇头,起身往子午殿的方向而去。
“桑小姐!”当桑玥与楚纤纤擦家而过时,楚纤纤叫住了她,“今日这份情,纤纤记住了。”
明明是道谢的话,尾音却夹杂了一丝忐忑。桑玥明白她的忧虑,淡道:“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毕竟是我伤了秦王殿下,所以你大可安心,等着做你的梁王妃。”
“谢谢你。”
桑玥打算先行一步,突然,在回廊尽头看见了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瞧穿着打扮应该是有品阶的宫女。她一把拉住楚纤纤,往回廊的另一头跑去,躲在了一座假山后。
待看清那两人的面向后,桑玥嘴角一勾:“楚小姐,你是不是真心想感谢我?”
楚纤纤点点头,桑玥握了握她的手:“那经过回廊之后,我们分头而行。”
那两命宫女进入龚房后,桑玥和楚纤纤飞一般地跑过了回廊,桑玥沿着湖边回子午殿,楚纤纤抄近路,经过一片林子往子午殿方向而去。
桑玥尽量加快步子,天上的乌云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仓促,也来与她赛跑,圆月变得忽明忽暗了起来。一阵暖风拂过,带了几丝湖面的凉意,吹得人微微有些发抖。
眼看就要走到荷塘的尽头,突然,有人从背后叫住了桑玥。
“站住!”
桑玥非但不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朝着子午殿的方向跑去。
“叫你站住,听见没有?”
“别跟她废话,赶紧将她绑了是正经!”
说话间,方才的那两命宫女就朝桑玥张牙舞爪而来。
桑玥转身,一声厉喝,带着浑然天成的威压,令那两命宫女霎时立在了原地。“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这两个宫女桑玥有些印象,是与太后随行的宫女,瞧头顶的发髻和首饰,貌似官职不高,至多正八品的样子。个子高一些的宫女名叫素心,另一名叫素兰。素心扯了扯手里的绳索,冷笑道:“奴婢们劝桑小姐还是乖乖就范吧!省得多吃一顿苦头!”
桑玥状似无比疑惑:“我乖乖就范什么?你们是太后身边的人,难道太后要置我于死地?”
素心刚要开口,素兰打了个茬儿:“素心你跟她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本来就出来够久的了,再磨蹭,让上头发现,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上头?她们的上头不正是太后身边的郑女官吗?依她们所言,郑女官并不知晓此事,她们不是太后派来的!
桑玥定了定神,疾言厉色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拦住我的去路!你们不知道,我是恬郡主的朋友吗?得罪恬郡主,就等于得罪了太后!你们究竟有几个脑袋可以砍的?我告诉你们,恬郡主发现我出来已久,马上就会派人来找,你们若是立即离开,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素心扑哧笑出了声:“桑小姐,我们不就来找你了么?”
素兰用手肘戳了素心一下,瞪了她一眼,道:“叫你别废话!待会儿还得有一顿折磨,赶紧上!”
素心和素兰再不与桑玥多言,扬着手里的绳索朝她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