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见了宫天羽和锦玉台的举动,气愤不过,扯着封明阳道:“这算什么?走,明阳,我们找他们两个去,今天倒要看看,锦玉台当面如何给你个说法!”
封明阳瞧了瞧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握握她的手,说道:“不去……你不是还在这里吗?我是来学习音乐的。”
萧礼竹看着封明阳,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意岔开话题,对封明阳道:“小阳,你想学笛子吗?来,你那笛子拿来我瞧瞧。”
“嗯。”封明阳将笛子递过。萧礼竹仔细看了一看,说道:“不对呀,这笛子样式倒是很巧致美观,但是多开了一个音孔,笛子不都是六音孔的么,你这支笛子有七个音孔,却怎么吹奏?”
将笛子递还给封明阳,又道:“你要真想学笛子,不如我把我这支玉笛送给你?唉,玉台这孩子太不听话,我们对不住你呀……”
看了看站在封明阳身边的苏颜,“俗语说,‘九年笛子三年琴’,笛子技艺复杂,包括运舌、运气、运指等,易学难jīng,何况你又没有丝毫音乐基础。我看,你不如跟大家一起学琴好了,苏颜的琴练得很不错,除了课堂上老师的教导,课外还有她可以教你呢。”
封明阳料定《渡世神卷》下篇所载的乐谱都是笛谱,他想学音乐,也只是冲此而来,说道:“我只学笛子,不想学琴。琴太重,太大,搬来搬去的麻烦。”
萧礼竹忍不笑,说道:“照你说来,难不成乐器是越小越好了?难怪你把这笛子也做得这么小。”
顿了一顿,又道:“你一定要学笛子的话,我给你推荐一位老师,住在咱们寨子北头的萧川萧大叔,他最jīng于此道。”
封明阳道:“可是,我记得萧阿姨您的笛子吹得很好听的呀?你教我不成么?”
萧礼竹道:“我所吹的笛子,指法运气,与一般的通用技法完全不同,你是不能学的。学我的笛子,要有一定的法力或内功才行,不然你不单学不会,就算勉强能学,也会对身体有很大的损害。”
“哦。”封明阳满脸失落。
萧礼竹又笑道:“你放心,萧川大叔是个很热心的人,他一定会教你。我虽然不能教给你我自己的笛子技法,却可以教你认识笛谱。学乐必学谱,你以后要常到这里来听课,学校每天都会教授讲解一些韵谱知识。”再次看了苏颜一眼,“这些年你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如今长大了,也应该学学如何与人相处,如果你不喜欢玉台,就找苏颜陪你,我看你们两个挺合得来的……”
苏颜前些rì子与封明阳闹了一些不快,但封明阳今天肯到寨中来,她很是高兴,便不再与他计较,放中午学,邀请他到家中吃饭。
苏颜的养父母张叔张妈本有一个亲生的女儿,但他们女儿在穿过西山龙牙关峡道时,禁不住峡底寒气,得伤寒而病亡了,当时,张叔张妈同时照顾着自己的女儿和苏颜,而在穿越龙牙关峡道时,峡底yīn寒,张叔张妈把自己的衣服月兑下来裹在苏颜身上,却不先给自己的女儿穿,人们都说,张叔张妈疼爱苏颜,远远胜过了疼爱自己的亲生女儿。
如今他们膝下就只苏颜这么一个养女了,对苏颜更是宠爱。
见封明阳到来,张叔张妈极是热情,把家中晾藏了很久的珍兽腊肉拿出来做烤饼吃。
吃饭期间,张妈对封明阳看了又看,笑眯眯的道:“颜儿天天在我耳边聒噪你如何如何好,呵呵,今rì一看,果然长得标志又正板。挺好的一个孩子,怎么整天只爱到山里去野玩呢?”
“娘!”
苏颜红着脸,扭扭张妈的手臂,“谁说他如何如何好了,他只是个又傻又呆的呆子。”
苏颜的养父张叔又烤好了一个山药驴肉馅饼,递与封明阳,说道:“甚么又傻又呆?人家小阳可是封大师的儿子,你这小妮子怕是还配不上呢!咱们小阳朗朗正气、落落大方,比起宫天羽那臭小子,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小阳啊,依我说,你那个小媳妇就别要了,换一个吧,你看我们家苏颜怎么样?”
张叔xìng情直爽,他见了封明阳甚是喜爱,说话便直来直去。
“爹~~!”
苏颜虽已与封明阳私订终身,但那是两个人私底下做的事,现在父亲当众当面的说出这些话来,她却十分害羞。
封明阳一边大口啃着肉饼,一边道:“这个……我喜欢的是苏颜,反正锦玉台……呃”打了个饱嗝,“……她又不喜欢我。”此时他注意力全集中在肉饼上,长这么大,他还从未吃过那么香的美食。这些年他与杜文甫住在一起,山药蛋也吃过,驴肉也吃过,但将山药蛋与驴肉做成馅饼,他还是第一次吃到。
吃过午饭,苏颜陪同封明阳一起去寨尾找那个叫萧川的独身老人。
萧川所住,是寨子最北边的一个简陋小屋,小屋厨房卧室连在一起,吃饭睡觉,都在同一个简易的小小房间里。
封明阳和苏颜敲门进去时,萧川正在鼾然午睡,他从床上爬起来,让封明阳和苏颜二人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睡眼惺忪的懒懒说道:“我萧老头子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难得还有两位俊男美女登门造访,真的是荣幸之至啊。说吧,有什么事?是不是想托老头子我给你们当个月老,做做媒证?”
封明阳和苏颜愕然一望,脸上却均是一红,没料到萧川看上去一大把年纪,说话却是这么的为老不尊。
二人正要说话,萧川瞟了封明阳手中新制的竹笛一眼,却先说道:“不消说了,肯定是湘青竹那小妞儿叫你们来的,在这芳华域里,也就她一个人还知道我这个糟老头子的存在。”
“湘青竹?我听杜老师说过,那不是‘绝世怨侣’的其中一人吗?”封明阳惊道。
萧川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道:“小子,知道得多一点呢,总是好事,但如果让别人知道你知道得多,那就不一定是好事了。逢人且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以后说话,悠着点。”
伸手拿过封明阳手中的笛子来看,边看边又说道:“如果‘知仙’杜文甫什么都教给了你,咱们现在这雁原大寨里,说出来十个有九个都可以如雷一样贯你的耳朵。想当年,跟随‘地灵’封元大师逃荒的人,除了那些真正的逃荒百姓,其余的,哪一个不是在江湖上响当当的角sè?而真正的平常百姓,又有几个人能闯得过西山呢,图什么为什么,各人各人清楚,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什么事都少打听、少咋呼,对你有好处。”
唠唠叨叨,这简直就是一个话匣子,好像几年都没说过话了,这一下打开匣子全都要倒出来。
他这番话,封明阳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能听得出来,这似乎是一种好意的忠告,也是一种善意的提醒,于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萧川把竹笛从头到尾端详了一阵,双手按孔,送到唇边,吐气一吹,倏地清音响起,笛声清幽、纯朴、空明,从简陋木屋里静静地飘了出去。
萧川眼睛一亮,反复品赞:“好笛子,真是好笛子!”
赞叹了一阵,又道:“只不过这支笛子身有七个音孔,不能用平常的指法吹奏。七孔笛,传说可以吹奏出一种六音孔笛子吹不出来的,境界极高的‘幻’音,却从没有人能制出过真正的七孔笛来。你这支笛子,肯定是‘知仙’杜文甫帮你做,哈哈,如果是这样,‘知仙’见闻广博,他做出来的七孔笛肯定是错不了,可惜,我一时之间却想不到用怎样的指法才能吹奏七孔笛。”
他神sè间有些兴奋:“挺新的,刚做的吧,可有名字?”
封明阳想起它在《渡世神卷》上的名字,信口诌道:“清寂神笛。”
“好!‘清寂神笛’,好名字!笛音清扬,唯寂寞者方知其高其远。”萧川拍着床沿叫道。
抬头看了封明阳一眼,又道:“但‘神笛’二字,用在你的身上,却是十分的不妙。堪称‘神笛’者,应当是一位笛艺超凡入圣的神曲大家才对。唉,这材质、这主人,可惜了这名字!”
……
笛子的入门功夫并不太难,难在于提高。虽然不懂七孔竹笛的吹奏方法,但萧川和封明阳慢慢模索探讨,竟也渐渐研究出了一套七指按孔的指法来,第七个“幻”音音孔,由右手小指来控制。而封明阳却习惯用“青龙”手法,所以用左手小指控制幻音孔,他认为,高音颤而明快,若低音颤,则略显轻浮,左手沉着,宜用于控制低音区,左手小指是委宛中的委宛,最能体现空冥悠幻之境。
又在萧礼竹的乐谱指导下,封明阳不过半月,便熟悉了笛子的基本指法和音韵律理。练习到三个多月,便能熟练地吹奏一些曲调,同时,他还通过自创的调整,形成了一套最适于自己的指法。
萧川本已多年没碰过乐器了,但老来寂寞,难得一位曲友,便也重拾荒艺,做了一管长箫,常与封明阳一起,去一些僻静的山林水涯之间吹乐。
两人长萧短笛,或一教一学,或齐吹合奏,rìrì取娱于音韵之中。萧川的曲艺知识极为博广,所通晓的音乐,哀欢齐全、忧坦共具,又古今名杂,无不包罗,封明阳与他同奏共谱,rìrì浸yín,受益良多。
封明阳一面与萧川、萧礼竹及艺学堂众老师学习音乐,一面私下研习《渡世神卷》上的乐谱。
他发觉,《渡世神卷》上的乐谱,吹不成调,极其难解。只是有时打坐修练《破妄真经》的“冥想之功”醒来,凭着记忆中留的、空冥幻境中那些似有非无的缭绕幻乐,再翻开《渡世神卷》上的乐谱比照解译,才能偶然吹成一两段。
在吹奏那些从空冥幻境与《渡世神卷》的乐谱上悟得的曲调时,他发现,那些曲调一经用笛子吹奏出来,竟是夺人神思、催人致幻。当他在山谷中吹奏那些偶得的曲段,常常忽然有玄鸟奇兽来倾听,也不知那些鸟兽是从何而来。有时他在山林间吹奏,又见阳光底下,有草漓花泪,如此种种奇事,不一而足。
那些曲段乃是从《渡世神卷》的乐谱及空冥幻境中得来,吹之见奇,封明阳自是从来不敢在别人面前吹奏,连同萧川,他也隐瞒着。他听杜文甫说过,自己的母亲当年可能是因怀有《悯天神卷》而遇害,为了避免招致无妄之灾,他便对可能是十大天书神卷之一的《渡世神卷》隐藏得极为秘密,从不向别人吐露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