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rì,众人早起,知道苏颜要早出门,林秋荧早早备了茶点,只等她起来吃。
苏颜起床梳洗一番,便进屋吃早茶。她见封明阳不在,便道:“那小懒虫,还没起床吗?我得先叫他起来,众人还在寨里等我们呢。”说着便往封明阳的榻房走去。
杜文甫笑道:“吃你的吧,他天刚蒙蒙亮便出去了。”
苏颜将茶碗搁在一旁,急道:“他去哪里了,怎么不叫我?不会是又回那犄角旮旯去了吧?”
杜文甫道:“还能去哪里,想是他认为你早起回大寨了,怕你丢下他,便早早先赶过去了呢,没想却反而赶在了你的前面。呵呵,你竟然可以劝得动他与你一同出去,看来,还是女孩子有能耐。”
苏颜开心地笑笑,道:“那呆子,也不用急成那样,大家最早也要辰时才走,现在天刚刚大亮,估计卯时都还没到,还早着呢。”
林秋荧道:“你也别光顾着开心了,快些点吃,到时候别反而把自己落下了。虽说传送镜摆在那儿想什么时候出去都可以,但外面世界那么大,若不一起走,怕是出去以后也不一定能碰到一起。也不知道,那个传送镜会把人送到外界的什么地方。”
吃过早点,苏颜略略整理一下行装,便出了门。杜文甫和林秋荧将她送到竹门外,苏颜回头看看二人,依依不舍的道别,再次问道:“秋荧阿姨,杜老师,你们真的不出去吗?”
林秋荧站在杜文甫身旁,笑着点了点头。杜文甫却反问道:“苏颜,你真的想好了要出去吗?天底下没有第二个‘土圣’,一旦出去,将后便再也回不来了。”
苏颜一边走着,一边向他们二人挥一挥手,笑道:“杜老师,秋荧阿姨,我走了,你们保重!我在外界等着你们哦,希望你们也早点出来!”
苏颜赶到大寨时,众人已全集合在一起,只等约好的时辰一到,便即出发。
自从发现了传送镜之后,锦言一家及宫天羽、方金鸣五人一同先走,这几年来,寨里人陆陆续续走了大半,如今全寨的人聚集起来,也不过两百多人。
苏颜见过了张伯张妈,便在人群中左行右串,寻找封明阳。
可找遍了人群,也见不到封明阳的影子。她大为焦急,问张妈道:“娘,明阳不是一早就过来了吗,他在哪里?”
张妈道:“他早就过来了?我怎么没见到?看他没和你一起来,我还以为他走在后面缓一步就到呢,你们怎么回事?”转而问张叔,“张大哥,你今早有没有见到小阳?”
“我也没看见他呀。这……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他现在还没来,这可如何是好?”张叔也急了。
张叔张妈和苏颜三人慌得团团转,一齐向众人打听今天有没有见过封明阳。众人眼神怪怪的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均言没见过,有人说道:“小阳?他不是几年前就不见了吗?”,人们无不摇头而叹:“唉,也难为他们一家子了,小阳都失踪三四年了,一家人现在都还惦记着他呢!”
良辰已到,人们缓缓出发。
可是封明阳还没有来。
苏颜急得眼泪直流,哭出了声。众人见了,无不摇首叹息。苏颜本想再等,但人们见她那失魂落魄的伤心模样,着实可怜,岂能放心让她因此落下,便扯曳着她一起前行。
在众人的拉扯之下,功颜不甘心的缓缓移动着步子,一步一回头。边走边向雁原四周高声哭喊到:“明阳!明阳……你在哪里!”
喊到后来,竟因急而恨:“封明阳……你真够狠心!你今天丢下我,我记着,我会记着你一辈子!”最后,又哀求起来,“明阳,你到底在哪里!我知道你听得见,我求求你,求求你快出来吧……”
如果他听得见,这伤心可怜的声音,也许他就真的会出来。
可惜他已听不到了。他与她,一个向南,一个向西,正渐行渐远。
他不敢去听那个声音,不敢让深入内心的语音,成为心中的刺。更不敢目睹那离别的脸庞,不想让貌美如花的红颜之别,成为心中永远永远记忆的痛。
他知道,面对面,如果她坚持让他走,他一定会走;如果他坚持让她留下,她也一定会留下。
可是,坚持,不过就是死死抓住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份挚情,而去毁灭掉一个如花女子对未来的完美梦想。她最美的梦,不在这里,她的梦无法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实现,坚持,他可以,但他不忍。
坚持,就一定幸福吗?封明阳一遍又一遍的询问着自己。心绪和天空一样迷蒙,阻扰了神思。
问题还没有答案的时候,他已走到了路的尽头。这一方绝壁,他与她曾经来过,那个黄昏,他们执手相约。不离不弃,但还是都弃了。相爱,却不能再相依。
她真的走了吗?“不,她不会走的,她一定会回来,只要我还活在这里,她就一定不会走!”他心中的一个念头一重一重的坚定,“我不能让她永远留在这里,爱情绝不是她生命的全部,我无法带给她最想要的……我不能让她为我,放弃她完美的追求,来陪我苦守残缺的一生!”
“那么,走吧!”
他淡淡一笑,自言自语。在这世上,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而她也离去了,即将不再属于他。他一无所有,此时唯一让他不那么空虚的,只有手中握着那柄孤零零的普通铁剑。
“幸好出来时带了把剑。”
或许,几年来,此剑常随身边,只是因为太寂寞,他需要它的陪伴。封明阳慢慢将剑举起,指向身前的万丈绝壁。
他知道,这一剑过去,足可挥断一方悬崖,让落石将自己掩埋。
“就算练成绝世武功,又有什么用?《八荒神剑》,如此高明的剑法,却只能用来埋葬自己。”封明阳自嘲的笑了笑。几年的潜练,《八荒神剑》不知不觉已在他手中生出极强的威力,可这些,只有他自己知道,和他的剑知道。
分、离、孤、寂、破、灭、空、荒,八个字诀,用哪一种好呢?生离死别,冷落如斯,不如就用“离”剑吧。
如此思考着,封阳一声凄笑,剑式轻起。
长剑一扬,是凄绝的离意。使一招《八荒神剑》“离”字诀下的变式,“挥思绝缕”,铁剑离手,剑意萧萧。崖下影动,剑影一分为二、二分为三、三分无穷,影影绰绰向崖壁凌空扫去。
人影定了下来,他静静飘落立于绝壁之下,静待塌石的掩盖。
孤剑寒凉,离剑静寂。
挥剑无声,破崖却有轰鸣,剑去无回,只有沙石落下。
来吧!
封明阳面对绝壁,恬然而哭了,而笑了,笑得眼泪都掉了。双目闭合,心淡如水,也不回头看看最后一眼这个世界。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应该留恋的吗?
……
冥冥之中,沙尘淋身,却无丝毫疼痛之感。
“奇怪!”
封明阳睁开了眼睛。
眼前沙迷了视线。好奇之中,他脚一点地,向后飘跃了数丈,再定睛一看,前方是一道宽高万丈的飞瀑沙帘!
原来,崖壁被《八荒神剑》破裂,坍塌的壁石却不成块垒,而是尽数散碎成了细细的沙,落沙如九天瀑布,淋落而下,形成一方流动的宽广沙帘,情景蔚为壮观。
看着眼前的壮景,封明阳震惊得连生死之心都忘了!
如此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崖沙才落尽。封明阳一退再退,满地的沙,流散半里。
“什么?”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
——落沙过后,一座无边无际的浩大古城,如远古的神话传说一般隐约显现。
随着残余的沙雾渐渐散去,古城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逼真,前方楼阁重重、殿宇森森,在薄薄的迷沙外,如同黄土壁上的古画。
“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封明阳兴奋的大声叫道。
他此时激动非常,早已将刚才所有的哀伤和烦恼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心只想前往古城探个究竟。
他展开轻功,几个起落越过长长的沙堆,径直到了古城边上。只见此城并无城门城墙,城缘条条街口敞开,显得甚为明朗大方。立在城边细细观察了一阵子,见没有什么异样动静,封明阳才徐徐步入了城中。
踏上街口,忽有一阵冰冷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
“这chūn寒,也太料峭了”
封明阳不由打个寒禁,裹紧了身上的衣裳。
在古城中行了一段,只见城中静寂岑岑、蒙尘累累,显然是一座久经荒废之城。街道两旁,屋楼古旧。街巷之间,竟然满布着林林总总的石人像,那些石人像千姿百态,各形各异,其动作神情,均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封明阳在城中绕了几条街道,览观石人万千,发觉城中石人的面部表情虽多种多样,却无不是悠悠自得、欢乐开怀之状,全无一丝忧苦的迹象。“以前,这里肯定是个快乐之城,”封明阳伸手抚模着一对微微甜笑着的母子石像,擦了擦他们脸上的灰尘,“要是我能生活在那个岁月的这个城里,该有多好!”
“这么美好之城池,怎么就荒废了呢?这座古城,又为何会被那道崖壁封堵了起来?”
封明阳百思不得其解。抬头看见前面一方巨匾,上有“万卷重楼”四个蒙尘浮雕大字,不由向那座高大的古楼房走去。
万卷重楼的大门半开半掩,正对着满布石人的大街。封明阳走到门前,用手推了推虚掩着的那半扇大门。
“咿……呀……”
一声长长的门响,打破了古城的静寂。
门声虽然不太大,但在空旷的古城之中远远的传荡了开去。
封明阳进门之前,握拳稍稍用力捶了捶门板,以确定此楼会不会因朽旧而塌毁下来。经他一捶,门上积尘簌簌落下,门板却丝毫无损,显得依然牢固结实,他这才步入楼中。
进屋之后,只见里面书架层层,果然是列书万卷。令封明阳大为惊奇的是,里面各个书架旁边、过道之间、凳椅之上,竟然也都杂七杂入的罗列着许多石人像,那些石人或坐或立,有的正伸手进书架里拿书,有的手上还捧着书卷。
封明阳愈看愈奇,不由突发奇想:“这些石人好像都是活人变的,难道,在过去的某一个时刻,突然有甚么灾难降临,将整座城的人都瞬间化成了石像?”
不解地摇头笑了笑,不yù再在此问题上纠结。他对书籍有着天生的亲切感,只要见了书,其他的一切都变得不太紧要。他依次走到几个书架旁,拣起一些书随眼翻看,此中书卷实在太多,一时间也看不过来,便都只是大略翻翻,随即搁下。
万卷重楼一共五层,每一层都堆满藏书。大略一览,那些藏书门类庞杂,却不见有无武攻法斗之属,而是以五谷桑麻、针纺织造等门类的书籍居多。
楼阁里寒气颇重,走到第五层时,封明阳已是浑身哆嗦。感觉实在有些难禁其中寒冷,心中又隐隐牵念着苏颜是否已走、是否还在等他,“对了,如果苏颜还没走,便一定要带她来这个神秘的地方看看,也许她看到了这么大一个古城,便会开心的留下来,不会再走了呢。”
他走出古城,拍拍身上的尘土。向雁原望了望,外面的天空还是yīn灰蒙蒙,难辨时辰,但估模一下,大约应当是下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