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明阳轻功甚好,不时便追上女童,复见到了她身影。
女童见封明阳追来,并不惊慌,只是回过头来,对他莞尔一笑,加快速度继续飞驰。
此时距离接近,封明阳才看清,那女童体质晶莹、衣光透亮,绝不似人间寻常之人。其身材虽如七八岁童子一般小巧可爱,但模样却又不失成年少女之美,韵姿情态,似已步入芳华之龄。
封明阳第一次遇到这种奇怪人物,一时不知道如何与她沟通。两人一前一后,速度均极快,转眼便奔了几十里路程。他寻思如此一直追下去也不是办法,待与她十分接近时,便开口说道:“在下冒昧,今rì有幸得睹仙子芳颜,可否请教仙子如何称呼?”
那女子只是回头一笑,并不答话。
封明阳又重复问了几次,她均是如此回应。封明阳见状,心中忖道:“也许山灵是不懂言语的吧。”
他屡次想上去抓住她,又觉得此举十分荒唐:“如果她真是一个山灵女童,那倒也罢,可观其情态模样,已非**,万一她是一个修练成仙或者修练成jīng的女子,那我一个大男人在荒野之中冒犯一个陌生女子,岂不是太过无礼?”
女童驰速如风,漫山遍野地乱飞乱跑。封明阳展开“步云逐月”的上乘轻功,追了几个时辰,也不知跑了多远,追到傍晚,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封明阳心中焦急:“如果她是山灵,天黑的时候肯定会归穴而消失。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礼数了,念我堂堂男子,竟连这一点勇气都没有吗?”
想及于此,对那女童说道:“在下凡俗之人,对仙子十分好奇,请恕在下无礼了!”说着把心一横,脚下一闪,伸手向女童抓去。
女童回头见封明阳抓来,向前一跃避了开去,用手指了指他,继而又对他笑笑,扮个鬼脸。封明阳一手抓空,只见眼前莹光一闪,女童的身影骤然在巧笑嫣然中消失。
他四处寻了一遭,再也见不到女童的身影,不由对自己方才的无礼之举后悔不迭。“只能见到,不能模着,或许我是命中与此宝地无缘吧。”此时,封明阳已十分确定那女童便是山灵。
天sè将晚,他便就近寻了个山洞,生起一堆火,又去山溪里抓几只大螃蟹烤作晚餐,倒也美味十足。
次rì醒来,走出山洞,外面朝阳蓬勃,又是大好天气。
他在洞门外坐修了一阵《破妄真经》的冥想之功,又折木当剑,练了一回剑法,不觉rì头又已升得老高。
他看看升起的太阳的方向,心中想到:“当年进芳华域结界的时候,我们是一直往西走,现在我一路往rì出的东方而行,理应能走到人多的地方。这原始山林好像无边无际,人的生命有限,而且池影老人说我身染寒戾,最多已活不过十年,我还得尽快去完成池影老人托付的事,不应在此间久玩逗留。这件事,我多半是办不成的,也只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不管结果如何,总要做到无愧于心才好。”
他到山溪里洗了把脸,又打了一竹筒水,站起身来正要起程,一转眼,却发现昨rì那山灵女童正立于他身侧几步之外。她正微微笑看着他,其神态既是天真可爱,又楚楚动人,令人见之有心旷神怡之感。
封明阳一看之下,心念微动,只觉得自己十分喜欢这个女童。他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衫、背系好竹壶,也模仿那女童的表情对她笑了一笑,猛然身形一闪,向她扑了过去,口中叫道:“嘿嘿,小样,看我今天不逮住你!”
他此时玩心忽起,面对女童时不再像昨天一样严肃拘谨。
谁知他快,那女童更快,女童轻巧得如一缕轻风,退步避过之后,回头对封明阳笑笑,又开始奔逃。
封明阳一时被她逗得童心大起,笑嚷着急追了上去。
封明阳脚下的使的是千行门的独门轻功,“步云逐月”。方红渊教他这门轻功时说,“步云逐月”的轻功消耗的内力极少,适合用于远行,可毕竟还是要以内力为支撑。封明阳在练这门轻功之时,发现随着自己冥幻之功境界的提升,“步云逐月”轻功所需消耗的内力也越来越少,而他的轻功修为,不久即青出于蓝,竟然隐隐有胜过方红渊之势,这一点,曾一度令方红渊纳闷不已。
但以往在施展“步云逐月”轻功之时,为防跌落,他始终未敢将内力撤去。此时,在那女童轻风一般身法的影响下,封明阳一时受情景感染牵引,施展轻功时竟然完全忘了发动内力,所展轻功,俱是全凭意念而动。
可是此时那女童越飞越高、直上云间,封明阳与女童一起在高空中飞驰,他的身法姿态,竟是比以往任何一次施展“步云逐月”轻功时,都要更加快捷、轻灵、潇洒、自然,已接近仙家御空飞行之妙。
他驰骋于云空之中,回过神来,发觉自己丝毫不发动内力,内心狂然兴奋不已:“原来,‘步云逐月’的轻功可以全凭意念引动,难道它也是‘意宗’一类的功夫?”
无论封明阳多快,那女童总能与他保持几步的距离,让他抓不着、够不到。封明阳不由暗暗赞叹女童速度之快、身法之妙,她飞行之时身姿曼妙,如同仙子飞舞一般。
但他自己也未尽全速追赶,此时,他已不急着真要抓到女童,荒山里难得有一个可爱的玩伴,他只想追闹着玩儿,并顺便赶路,正好,那女童后来也是一路向东飞行。
如果“步云逐月”的轻功再加上“流空闪”的极速身法,是否便能追得着女童,封明阳也没有十足把握,在他看来,女童的速度是永无极限的,她只不过不想抛下他而已,他也就乐得追随。
就这样,女童和封明阳一前一后,一直奔跑追逐,二人时而天上、时而地下,rì出而行,rì落而息,百里千里不即不离,rì子一天天的过去。
……
转眼chūn消夏长、秋去冬来。
到后来,两人已由前后一逃一追改成了并肩而行。两人如同一对仙人奇侣,遨游云空与丛林之间,飞过云海,远渡桑田,早已难计行了多远。
在与女童追逐之中,封明阳“步云逐月”的轻功进步神速,凭着自然意念,也可以zìyóu自在的飞行了,而且,在速度上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
这rì,寒冬降临已久,冰冻天地,雪茫了四野,高空十分寒冷。
到了一处奇秀山脉,女童突然落地而慢行。封明阳大略一览,此地地形竟然与初遇女童的那个地方十分相仿,不由恍然大悟:“我道那个地方明明是一方宝地,却为何只有真龙、不见奇穴?原来,此宝地分割两段、各处一方,相距有千万里遥远,真乃罕世奇观。想必其龙脉在那一端,真穴却结在这一端,山灵游龙归穴,难怪她会万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
封明阳随女童落下地来,正寻思着观察宝地的真穴结在何处,却见那女童回过头来向他挥挥手,作依依惜别之状。
封明阳心中一阵难过,对她说道:“现在离天黑还早,你就要走了吗?还是这里已经到了你的家?”
女童从来不语。
一阵朔风吹过,她的身影随着风雪飘散。
“这里,应该就是她的家了,不知道她明天还会不会来。”
虽然女童不说话,但从她方才离别的神情中,封明阳隐隐感觉到,她明天不会再来了。
“山灵一个人长居山野,又何尝不寂寞呢?”
女童走后,封明阳倍感寂寥,不觉对女童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感。突然寒戾袭心,他不由咳嗽两声,打了一个冷颤。
千里皑野,他形单影只立于风雪之中,望着纷飞的雪,发了一阵呆,眼光转向一个雪掩的石碑。
他走过去抹开碑上的积雪,只见上面刻着“禁行”两个大字,抬眼细看,前方雪林之中,果然依稀有一条被积雪覆盖的小道。
若是江湖中人见了这种情景,大多都会绕道而行、不想给自己招惹无谓的麻烦。但封明阳颇好猎奇,他本不是江湖人,更不在乎江湖深浅,当下笑道:“这两个字,不明摆着要引诱某人前去吗?有路去的地方,说不定会有人家,大冷的天,如果能讨到两口热茶暖暖胃,那是再妙不过了。”
但他还是有些小心翼翼。
沿着蜿蜒的雪中小道前行,一路上却并没有碰到什么危险,更是暗笑那矮石碑的“禁行”二字,是在故弄玄虚。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见到一个村庄。“此处真是一个洞天福地!”封明阳念道,此村庄处于玲珑秀山拱护之下,此地本偏野,但这个庄子的建筑却宏然大气,封明阳心知此庄住的恐非寻常人家,但一时也猜不透其中玄机。
他走到庄头一家小院门口,抬声打问,门里迎出来一位老丈,请他入屋看粥喝茶。吩咐家僮将茶粥奉上,老丈对封明阳道:“瞧公子模样,定是刚刚经过长途跋涉,远道而来。但不知公子是打从哪里来,又将往何处去呢?”
封明阳一时难于说清自己的身份,便信口诌道:“在下是走方的风水术士,一向无家无文、四海漂泊。不期到了贵庄,纯属路过,正好难耐月复中饥寒,便上门讨口茶饭,幸得老伯馈待,真是感激不尽!”
老丈急忙拱手陪笑道:“原来是风水师傅,失敬失敬!远来是客,先生不必客气!这寒冬时节,远行劳苦,如果先生不嫌敝舍寒微,不妨在寒舍多住几rì,歇息一番再走不迟。”
封明阳再次致谢。老丈重新打量了封明阳一番,又道:“敝庄偏野,难得有风水大师上门,敢请劳烦先生,替我们看看敝家敝庄的风水,如何?”
一口热茶下肚,封明阳心中大暖,兴致也高了起来,说道:“说起这个,在下真是要恭喜老伯了。这里的风水,我在来时路上已经仔细看过了,好地方,贵庄好地方啊!”
老丈面上闪过一丝难以捉模的神sè,笑问道:“当真?不知先生此话怎讲?”
封明阳侃侃谈道:“老伯身居宝地之中,自得福佑相荫,岂不可恭可喜?此方宝地分藏两段,一在东、一在西,脉与穴万里相望、显隐得宜,可富可贵、既毓且灵,是为‘潜龙勿用’一等上吉之地。这样的宝地,普天之下也找不出几个呢!”
老丈道:“何为‘潜龙勿用’?老夫荒居僻野,孤陋寡闻,愿闻其详。”
“潜者,显隐之意;龙者,帝王之机。”封明阳喝了一口热茶,“不过,潜隐之潜,易理上又作乾坤之乾。‘乾’龙之‘勿用’者,合喻于坤,乾主男、坤主女,这方宝地的主龙主穴,理当应在女子。”(注1)
“啪!”
老丈手一抖,手中茶盖跌落于地,摔得粉碎。
(注1:“潜龙勿用”一词,出自《周易》乾卦上九初爻辞义,原指事物本身虽然强大,但仍处于初始发展阶段,不宜显扬急用之意。本处旁征斜引,实有杜撰之嫌,品玩而已,行家见了,不可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