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池晚妆如此焦急紧张,纪妙忙和蔼的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你别慌,母亲相信你是个好孩子,自然不可能用这种毒计害你六妹的。”
“是啊,大姐,我和母亲都相信你。”池晚凤满脸善意。
“真的?”
池晚妆惊喜反问,人却依旧有些六神无主,将药瓶塞到纪妙手中,“六妹她肯定将这事怪在我身上了,母亲,您要帮帮我,如果、如果祖母和父亲他们都相信了她的话,以为是我做的,那该怎么办?”
池晚凤走近她,揽住池晚妆慌乱如焚的身子,柔声细语的开口:“大姐不用担心,凡事都有我和母亲呢。”
而就在这时,屋里传出池晚雪嘶哑的吼声,“我不要看,把镜子拿开,都给我出去、滚出去!”
伴着她话落的,是铜镜砸地的声响。
“小姐、六小姐,您别这样。”
“哎,大夫……”
“这、这成何体统?”纪妙满脸怒容,提步正打算要进屋时,却见大夫背着药箱就退了出来,忙温声询道:“刘大夫,不知小女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刘大夫驻足,摇着头迟缓了下回道:“池夫人,恕不相瞒,老夫行医多年,贵千金的病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按理说,六小姐年纪轻轻,不该得有此症……”他满脸难色,僵在原地显然是束手无策。
“这么严重?”
纪妙微思了下,再次问道:“可有救治的法子?”
“老夫学艺不精,查不出六小姐的病因。不过女子月兑发无外乎是因为肾虚血热发毒,老夫这有一帖化脓清毒的药方,或许能解贵千金一时之痛。”
刘大夫从袖中取出刚在屋内写的药方,语气不确定的添道:“其实,贵千金这病情俨然有蔓延的趋势,若想要制止,最好的法子便是削发。”
“削发?”
刘大夫模了把胡子颔首,分析道:“六小姐头皮生痒长疮,且已经蔓延到耳后、后颈,归根结底究是头皮发根之缘故。如若将发剔除,在伤口处加以药物洗浴,平时多处在通风处,避免伤口感染,有利于病情好转。”
“我才不要削发,我不要做尼姑!”
主卧里,已经传出池晚雪几近咆哮的喊声。
刘大夫下意识的往旁边一站,同纪妙建议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可行之法。”
“大夫,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法子救我妹妹了吗?”池晚凤双眼已红,边问还边用帕子抹着眼眶,俨然是伤心至极。
纪妙也在心中惋惜,池晚雪这个庶女她花了许多心血培养,还准备在将来委以重任的,怎么能就这样毁了呢?伸手接过对方手中的药方,交给身后的纪妈妈,吩咐道:“赶紧让人去煎药,给六小姐服用。”
“是的,夫人。”
几人进屋时,池晚雪还在闹,她用头帕包着脑袋,两手捂住头顶,一脸崩溃之色的蹲在墙角,谁上前扶她劝她都使劲赶走,就是不让人接近。
“晚雪,还不快起来,你这样只能让病情加重。”
纪妙声音中透着几分凌厉,实际上她是有些怕对方再次攀住自己的,于是并未如何接近,只远远站着劝道:“快过来,你大姐给你带了药来,说是专治头痒脓疮的,母亲让婢子给你涂上。”
“池晚妆?”
池晚雪抬头,目光怨恨,“我不要她的药,我这样肯定都是她害的!母亲,把药丢出去,她要害死我。”
满屋的人都望向池晚妆。
后者委屈的抿了抿唇,却不敢生气动怒,只低声接道:“六妹,我没有害你。你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害你呢?”
没有侃侃不尽的劝词,这般语拙无力,但看在众人眼中,却有种真心诚意。
“就是,六妹你糊涂了,大姐怎么可能会害你呢?”池晚凤善解人意的帮衬,一派温柔友好,“大姐听说你得了病,紧张地不得了,你这样说她,她定是要伤心的。六妹快起来,大姐专程给你送药,你试试可好?”
“不、我不要!”
池晚雪靠坐着墙壁,就是不肯起身,几人劝说了老半天都没有用,纪妙则让池晚妆先回去。
出了院门,池晚妆望了眼回绛绫阁的西边小径,又侧首望了眼左边,便踏上了东向的路。
没走多远,遇见了三姨娘贾氏。
她正边走路边哭泣,撞见池晚妆的瞬间忙收了眼泪,嗓音微哑的唤道:“大小姐。”
“姨娘好。”
池晚妆轻问:“您这是去找六妹妹吗?”
贾姨娘刚从老夫人处回来,她冒然跑过去犯了规矩,刚受了训话又担心亲女儿的病情,满心焦躁无奈。此刻听到这话,眼泪又落了下来,抽噎道:“六小姐身体不大好,我、我想去看看她。”
大家规矩,姨娘是不能唤小姐姓名的。而纪妙又是将池晚雪自小抱在身边精心抚养的,更不准她与贾姨娘之间勤快走动。
池晚妆低语:“我刚从六妹那出来,她的病好似有些严重。”
“啊?这可怎么办?”
贾姨娘的泪水流得更欢了,望向对方的眼神亦有些埋怨。她是听说的,昨日这位大小姐就跟自己亲闺女闹了一场,而听晚雪的话,是眼前人在她头上动了手脚。
说不准,就是她给害的。
但任她心底再是怀疑,没有证据,亦不敢去诋毁一个大小姐。
“不都说请了大夫吗?怎么会没有法子呢?不行,我得去看看她。”贾姨娘止了哭声,欲绕过对方,声音僵硬:“大小姐,我先告辞。”
“姨娘,等等。”
池晚妆好心提醒,“母亲她在那呢,您还是晚些时候再过去的好。”
贾姨娘僵在原地。
“其实,我知姨娘心中在怀疑些什么,只是我刚回府,和六妹妹远日无仇近日无怨的,如何会对她下这般严重的毒手?”
池晚妆缓缓走近她,在对方半信半疑的目光下续言道:“何况,我的处境,姨娘你是知晓的。说句私心话,六妹她出了事,我更着急紧张,就唯恐大家将这事算到我头上。姨娘,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是有些羡慕六妹,她还有你为她操心筹谋。而我,出生时亲娘便去了,这些年寄居在外,回府的次数寥寥无几,即便母亲待我如亲女,但她终究并非是我亲娘,有事自也是处处为四妹着想。”
贾姨娘惊滞,大小姐怎的突然说这番话?
她前后细看了看,见四下并无他人,这方松了口气。
池晚妆再道:“姨娘是明白人,相信定能明白晚妆的意思。六妹她如今这般,于我可谓是有弊无益,便是我真有心机,亦不会选在刚和她公然争吵之后。唉,若六妹这病当真来得诡异蹊跷,那便是受我牵连了。”
“大小姐,此话怎讲?”
“许是有人见我归府不喜,便想在府中闹出点事,然后让老夫人将我再送出府去吧。”池晚妆苦涩的看着对方,歉意道:“不管怎样,六妹她现在遭了这份罪,我见了心中是当真难受。姨娘,你还不知,大夫方说妹妹想治病便得削发呢。”
“什、什么?”贾姨娘腿部一软,差点后跌,不敢置信的望向对方。
池晚妆点头,“我刚带了瓶药过去,是化脓止痒的,只是六妹她对我有成见不肯用,姨娘待会若是过去,还是劝劝妹妹吧,许是有用的。你若是想查六妹如何得了病,便要想想昨儿妹妹出事前见了什么人或者吃了什么东西。”
“我知道了,多谢大小姐。”
贾姨娘神色呆愣,陷入深思。
她知道,大夫人从来都只将晚雪当成棋子,栽培和教养就是因为有价值,她想要晚雪将来替晚凤铺路。是了,定是这位满口仁义道德的大夫人欲要对付大小姐,故而利用了晚雪。在她心里,晚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庶女,若能替她除去池晚妆这个嫡长女,何乐而不为?
好一个歹毒的主母!
观其面色,池晚妆便知她已然想明,点到为止,自是借话离开。
转身之际,她的唇角浮起一抹笑容,若连人的这点心理都掌控不了,也就枉为她前世在后宫里的那番经历了!贾姨娘不是个无知简单的妇人,纪妙的狡诈阴险瞒不了她,而自己在她理解中则确无害池晚雪的理由。
然而她不知晓的是,自己和池晚雪的恩怨仇恨早在前世便已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