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安在里间铺上了纯白的兽皮地毯。
贝娜最是清楚这种毯子的好坏,知道这是上品。
可是薇安光着脚踩在上面的时候却说道:“唉……我还是亏了吧?”
贝娜听得一头雾水,问道:“薇安,你拿什么换的这个?”
薇安忍不住又叹一口气,“唉——别提了。”又摆了摆手,“也不算亏吧?算了,你别在意。”
之后薇安把矮桌搬回室内,放在木格窗能够投射到光线的地方,安安静静画图样。
贝娜看着她少见的安静、文静的样子,暗自称奇。
午后,薇安躺在床上——有了这张床之后,她能躺着的时候绝对不会坐着。躺在床上,还是记挂着那枚玉戒。
玉戒之于她,意味着的事情太多了,曾给她诡异恐惧的感觉,不是她愿意面对接受的。
所以想来想去,她依然咬牙切齿,下了决心:一定要把玉戒拿回来,拿不回来就抢回来!
可是烨斯汀回来最起码是几天以后的事了。她只好强迫自己先着手家中的事。
三桶酒摆在厨房,是人想忽略都没法忽略的。
这时候米维过来参观薇安布置好的房间。到了门口,看到地上簇新洁白的毯子,月兑掉了沙漠鞋,才缓步走入。环顾半晌,满眼欣羡,喃喃道:“真是太好了,薇安你真厉害。我都想搬来和你一起住了。”
薇安往床里挪了挪,拍拍身侧:“过来坐。”
米维坐下,模了模床单,又打量一番,结论是:“我以后一定要嫁个给得起我这些的人!”
薇安忍俊不禁,“看看你,就这点出息?”
米维俏皮地笑了笑,“这话也只敢跟你说。”随即提起酒铺的事,是真的在为薇安打算,“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做?不要放的心灰意冷了才好,多浪费钱。”
“随时都可以啊。”薇安只是不知道一些细节该怎么办,“我是不是该写个幌子挂起来?不然那些酒鬼怎么知道我卖酒。”
米维想了想,“最初一段日子,你写个幌子挂起来也行,在墙壁上写个酒字也行。之后,家里只要总有人在就可以了。”
“好啊,说做就做。”薇安跳到地上唤来贝娜,让她找一块白布、一根长的木杆。
之后她又想起自己不会写镇上两族的字,求助道:“米维你帮我写好不好?”
米维摆手推月兑道:“你的酒铺,我怎么好给你写招牌呢?”
薇安笑了笑,“快写吧。我不大会写。”
“可是我的字很难看的……这样,你等着,我拿回去让慕西里写,之后让他过来帮你弄到屋顶上。”说完便急匆匆穿上鞋子,带着贝娜一起回家了。
米维和贝娜回来的时候,慕西里也跟来了。幌子上写着图阿雷格和沙哈威两种语言的“酒”字,已经缝到了杆头。
沙漠的房子西侧,大部分都有垒成梯形的台阶,直通屋顶。
慕西里放下东西,去搬来一些砖块石块,对薇安笑了笑,上了屋顶,把杆子固定好。最后将幌子用一根绳束了起来,“现在还是先不要让人看到,不然今天就有人来买酒了。”
“正好,慕西里你下来,我有事情要问你。”薇安请兄妹两个入内,也叫上了贝娜,拿出纸笔,询问一些问题。
她之前问过贝娜,知道量酒的工具有大小两种,都是圆柱形的器具,已经去杂货店买了回来。
现在要弄清楚的,是居民要用多少米面肉类甚至衣料等东西来换,她才有得赚。
当然,薇安最希望的是这些人都用铜板付钱,这样的话,她的帐算起来就容易多了。而且若是这样,一桶酒赚出三四个小的银币她就知足了。
慕西里与米维俱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薇安连这些最根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薇安自嘲地笑,“我对这些实在是一窍不通,所以才请你们告诉我。”
贝娜为薇安开解:“薇安的脑筋,全部用到打猎布置房间那些事情上去了,根本就不知道这些。”
慕西里与米维释然一笑,开始细细告知薇安。
薇安在纸张上一一记录,用的是中文,这样看起来整齐一些。
米维看到她写的中文,大为惊讶:“这是什么字?四四方方的,好难写的样子。”
“这是中文,我的母语。”薇安骄傲回道。
米维啧啧称奇:“了不起,这么难写的字都会写,一定也会说——薇安,你到底会说多少种语言啊?”
薇安不置可否地一笑。在现在,对语言有无天分并不重要,如何活得自在惬意才是最重要的。
记录完毕之后,薇安看着账单似的纸张,忽而又问:“要是有人用新鲜的蔬菜来跟我换酒,我该给他多少呢?”
“这个……”慕西里挠挠头,觉得这问题很刁钻,“没人会拿蔬菜跟你换酒的,蔬菜虽然少见,却不值几个钱。”
“那要看是谁。”薇安唇角微微上翘,“要是我,是愿意用一壶酒换几棵蔬菜的。”
“那怎么行,会亏本的。”米维笑着拍拍薇安的手,对慕西里道,“你等下就去告诉族人还有图阿雷格人,毕竟薇安住得有些偏僻,那些人也不会有事没事往高处看。”
“好,这就去。”
米维也随即出门,去告诉熟人薇安开酒铺的事。
这晚,薇安和贝娜吃完饭,把一张席子铺在院中,对坐闲聊。
听到箭支穿透空气的轻微声响,薇安神色一肃,听得出箭支不是奔着自己和贝娜来的,并无不安,只是奇怪。
之后,她听到咄一声响,凝眸看向屋顶上的木杆。
木杆从中间处断掉,缓缓倒下。
贝娜腾一下站起来,第一次在薇安面前流露出生气的样子。她讨厌不断找薇安麻烦的人,却是屡出不尽。
薇安也在猜想是谁在找自己的晦气,是摩黛那种抵触外来人的沙哈威,还是萨伊琳那种耍小心机的图阿雷格。
虽然沙漠的月光星光自来明亮璀璨,却终究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人的视力和弓箭射程。
以此推断,那个人应该就在附近,箭法算是不错。
薇安站起身,走向通往屋顶的梯形台阶之前,轻声道:“贝娜,去拿我的弓箭来。”
到了屋顶,薇安打量一下箭支的方向,做到心里有数后,把木杆的下半截从石块砖块里拔出,把缝着幌子的上半截固定好。
贝娜走上来,把弓箭递给薇安,因为见识过薇安狠辣的箭法,终究还是忍不住劝道:“薇安,尽量不要把事情闹大,闹出人命来太难收拾。”
“放心。下去吧。”薇安一手拿着一支箭,一手拎着弓,抬脚轻轻踢了一下木杆,扬声浅笑道:“给你弄好了,再来。不敢再出手的话,就是笨猪哦。”
等了多时,没动静。
薇安漫不经心地对院中的贝娜道:“贝娜你看看,这人胆子也太小了,该有多怕我啊。我只是站在这里,如果到了他面前,不是要把他吓晕过去吗?唉,大漠怎么会有这种人的,就是为了丢人现眼才活着的吧……”
激将法还是有用的,薇安语声未落,便感觉到一股冷风从自己左方袭来。
在明月夜,又是树木稀少的环境下,能供人隐蔽的地方实在很少。
薇安之前的判断无误,箭支是从东面离此最近的院中射出的。
弓箭上手,凭直觉瞄准,射出时刻意将方位调整得向右、向下一点。
箭支射出时,让人错觉薇安是与暗处的人同时出手的。
一支箭钉在木杆上的声音与一个人的闷哼声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