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正面交锋
第39章还活着,正面交锋
薇安在离开费雍之前,忙于向常年生活在南部各地的一群老人请教各地适合种植的树木。
南部的沙漠化情形是一大问题,她能想到的解决方式唯有广植树木,就算不能立竿见影的改善,起码也能将目前环境尽可能的维持下去。
她与烨斯汀迟早要离开,不会深受其害,可烨斯汀的子民却要继续生活在这里。
老人们来自于各族,语言不通,要请人帮忙来回翻译,沟通很久才能让他们真正明白并支持她的想法,从而给出最佳建议。
得到建议之后,就要派人手去弄树苗来,最后再命各处官员贯彻执行。
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薇安先跟烨斯汀说了,烨斯汀再传信给尼克,最终要等尼克选拔出一批人手专门监督执行。不然的话,估计树苗就全喂骆驼或羊了。
但是这种事就是这样,想到了就要开始一点一滴去着手准备,得到推行的时候,恐怕已经是一年半载之后了。
每到这时,薇安就会叹息古代的办事效率就是慢,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之后,薇安亲自去给一些老人践行,多送了他们一些酒水和路上的干粮,又叮嘱负责护送的人员在路上要多加照顾。
老人们很惋惜——要在分别的时候,才觉出了眼前这女孩的善良,一个个憨厚质朴地笑着道谢后,随护送人员离开。
薇安返回住处时,想起的却是小镇上的沙哈威老人。想起了一段时光里,他笑眯眯地给她送去新鲜的蔬菜换酒的日子。
这种回忆总是最温暖又最伤感。
敛起思绪,下马走进室内。
烨斯汀只穿着一条长裤,赤脚走在地毯上,从酒架上取了一壶酒,正走向榻前。
他从少年时开始,就喜欢赤脚游转在室内。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回眸笑一笑,慵懒地倒在榻上。
“一大早就喝酒?”薇安觉得反常,坐到他身边,模了模他额头,“是不是不舒服?”他有个习惯和她一样,旧伤发作疼痛难忍时会喝酒缓解疼痛。
“没有。”烨斯汀揉了揉眉心,“太累了,喝点酒,睡一天。”
“真的?”薇安还是不大相信。
“不然呢?”烨斯汀笑着勾低她,语声转低,“忙点儿别的?”
“我是真想。”薇安有恃无恐地笑,“但是现在不行啊,以后几天都不行。”
“怎么又到日子了?”烨斯汀一本正经地抱怨,“女人就是麻烦。”
“是啊,我也很头疼。”薇安笑着站起身,“你安心休息,少喝酒。我去外间,还有事。”
“放心。”
薇安转去外间。
烨斯汀旋开酒壶盖子,猛喝了几口酒,极缓慢地呼出一口气。
四木悄无声息地走进外间,见薇安一面看卷宗一面揉着受过箭伤的手臂,无声叹息。轻轻放下几帖膏药,用口型对薇安道:“刚跟军医拿的,普利莫说不会告诉陛下。”
薇安点点头,感激地笑了笑。
战争的确会拿走很多人的性命,而留下来的,哪个人都不会轻松。
烨斯汀与薇安也不能幸免于难。
他们受过的箭伤会不知何时便生生作痛,他们的关节常常会酸痛难忍,他们都需要长久的调养,可现在情况却不允许。
烨斯汀与薇安的情形尤其严重。
烨斯汀在离别的三年内添的刀伤箭伤剑伤,疼痛发作时堪称锥心。
薇安在遇到尼克时已经是毫无生机命悬一线,虽说尼克倾尽全力请了人医治照料,可大漠气候又如何能让人恢复如初。再加上长期酗酒,她的身体早已是外强中干。
都一样,慑人的是气势,伤人的是爆发力。
如今又是一年的呕心沥血,体质便又虚弱许多。
但是,都默契地不想让对方知道。
他怕她难过,她本就总话里话外地自责不已。
她怕他强行让她离开战场。如今什么都能忍,就是不能再忍受两地分离的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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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烨斯汀对未来动向做出举措之前,尼克、沙诺的请战信至——
尼克认为,他与沙诺不宜长期留在帝都帮烨斯汀处理各方面事务,长此以往,必然会生出他与沙诺有心篡位的流言,甚至于,现在就有很多人认为烨斯汀霸业已成,没必要再为了最后一点领地亲征,有这言论,不外乎是担心图阿雷格的基业落入旁人之手。
沙诺的理由则特别简单,就是闲太久了,手痒了。之后,也在心中提及了烨斯汀的伤势,认为他不宜再这般劳顿。
随即,便是随行至南部的罗恩等几名将领,情绪激昂地请求出战,去谈谈图布酋长的虚实。
这种情况下,烨斯汀如果还坚持亲自带兵去往西南,除了让众人愈发认定他的好战嗜杀,全无益处。
由此,他让罗恩等三名将领如了愿。说起来,这些人也在他与薇安的指挥下征战一年了,也该看看他们的能力了。
烨斯汀和薇安都觉得,他们就算输,也不会输得难看。
事实却非如此。
事实证明,撒莫在这么久的沉寂忍耐之后,在他与图布酋长联手之后,已经今非昔比。
常年生活在西南部的居民以游牧为生。撒莫、图布酋长不曾扩张领地,常年与游牧居民一样,生活在帐篷中。在帝**队进攻时,以退为进,诱使军队进入包围圈。
便是这样,罗恩等三名将领先后因为轻敌大败,退至西南城市请罪待命。
与此同时,沙漠西方国家的军队逐步靠近沙漠。
形势变得严峻起来。
烨斯汀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携薇安分别带兵,直取西南而去。一路上,士兵们出奇地沉默。他们与烨斯汀一样,不能忍受任何一次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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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部。
连绵起伏的草地上,奔跑着成群的羚羊,遍布着帐篷毡房。
艾梅坐在毡房门外,放下手里一件将要制成的男子新衣,手落在月复部,抿唇微笑,抬眼看向不远处的男子。
男子正与图布酋长、伊微特站在一处议事。
男子当然是撒莫。
她是撒莫如今的妻子,月复中胎儿已经六个月了。
她原本是儿时流落至此地,成为一家图布人的奴隶。随着战事连连,那家人派专人传授她箭法、拳脚,看家护院。
她不知道撒莫为何一见自己就驻足,更不知道撒莫为何将自己赎出。
撒莫缓步走回来,在她身边站定,手落在她肩头,“风凉了,快进去。”瞥过那件新衣,微笑道,“以后不要做这种耗神的事。”
艾梅先是一垂眸,之后面带微笑地抬眼看他,“没事。”
撒莫扶她起来,一起走入毡房。
她的声音,与妮卡那般相似。
她的眼底,总是闪着倔强而又自卑,亦是与妮卡如出一辙。
他知道没有谁能代替谁,他知道不应该从她身上寻找妮卡的影子,这样太不理智。明知不理智,还是想留住那一点点相像带来的慰藉。
如今这般时日,像是终日陷在沉寂冰冷的死水,太寂寞。
用饭的时候,艾梅问道:“刚才和他们说什么了?是不是又要打仗?”说到打仗,她眼中便现出恐慌与不舍。
撒莫神色一瞬恍然,之后给她一个安抚的笑,“他们去攻城,我不去,我会留在你身边陪着你。”
艾梅迟疑半晌,还是喃喃问道:“是因为孩子的缘故么?你放心,我可以照顾自己。”
“不是。”撒莫握了握她的手,“不想你太辛苦。”
艾梅这才绽放出发自心底的笑容。
只是午夜梦回时,她还是心惊担忧不已。
他和图布人、柏柏尔人的对手是烨斯汀。
烨斯汀是在短短几年内将沙漠南北部统一的铁腕帝王,这样的功绩,连烨斯汀的父王都望尘莫及。
与那般如神似魔的人物相抗衡……
艾梅不敢再想下去了。
撒莫的心里也不平静。攻占附近城市,是图布酋长和伊微特一再坚持之下,他勉强同意的。
先后使得罗恩等三名帝国将领大败后,西南军队军心大振,每日摩拳擦掌,想再创佳绩。但是烨斯汀与薇安都是善于攻城的狠角色,他们这种擅长,很多时候,并不是仗着麾下士兵的勇猛,而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一座城池的突破口。这种能力,不是谁都有的。
他也没有。
西南几座城市,在烨斯汀部署下,早已固若金汤。
但是他又拿不出理由阻止,唯有赞同。幸好,图布酋长为防万一,让他及手下的图阿雷格队伍留守原地。
图布酋长与伊微特的运气很差,他们兵临城下之前,烨斯汀与薇安入城。
明明心生忐忑,还是无意撤退。
图布酋长要为爱女报仇。
伊微特要为父亲报仇。
烨斯汀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况且,撒莫分散于帝国各地的眼线,在近日已有行动。各种流言必然也已传入眼前这座城市,帝**队必将军心紊乱,再加之先前落败,必不能全力拼杀。
的确,种种恶毒的流言四起,让帝国臣民、士兵开始质疑烨斯汀与薇安了。
第一种流言是烨斯汀忘恩负义,先后囚禁巴克、杀魅狄,只重用外族外邦的沙诺、尼克,这才使得撒莫逃离;
第二种流言是薇安与尼克之间暧昧不清,在南北交界处共同生活三年之久,如今两人依仗着烨斯汀的深情不渝入王宫再入朝,目的应是篡位夺天下;
第三种流言最狠,质疑的是烨斯汀先前王子身份,最起码,撒莫不认可。不认可的原因,是作为图阿雷格贵族,不可能放任感情与外族女子生情、一再镇压族人。
在明眼人看来是谣言,在有些人看来,却由不得不半信半疑。
流言止于智者,可哪里有那么多的智者。流言泛滥成灾时,只能令当事人陷入困局。
最有技巧的流言,是在事实的基础上抓住一件事夸大,这便让人无从当即否决。
一路沉默的士兵听闻这些之后,愈发沉默了,看向烨斯汀、薇安的目光,多了几分疑虑。
没有人能不为所动,烨斯汀与薇安也不能。
薇安细细考虑,明白要平息这种流言是难上加难:
第一种,需要巴克、魅狄出面澄清,是不可能的;
第二种,相对于来说最简单,将尼克是她养父的身份昭告天下即可;
第三种,需要巴克出面澄清。
可是巴克如今是被囚禁之人,让他出面,谈何容易。
魅狄已死,更不可能。
如果士兵们开始怀疑他们至高无上的帝王,如果士兵们也将她薇安看成是有着狼子野心的媚惑君心之流,如何还有心效力。
最要命的是,这不是她的推测,这在部分军兵心中,已成事实。
烨斯汀与薇安进城后,守城的人便换了由薇安一手训练出来的精锐部队,其余将士,已不能委以重任了。
烨斯汀把他们全部派到城外安营,做了第一道防御工事——如果真的对他百般质疑,那就去死吧。
恼火之下的他,真是这么想的。
进城还没时间喝一口水,众将领便前来建议:建议烨斯汀将薇安打发至别处,他们觉得,薇安不宜再留在军中,更不宜再担任将军要职。
烨斯汀看着面前众人,笑得温柔风情。
如果这是一场心理战,撒莫赢了。
不费一兵一卒,就已使得帝国人心惶惶不安。
撒莫希望眼前众人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了。
几个人看到他这种笑,变了脸色,担心自己即将人头落地。
“我不杀你们。”烨斯汀语声亦是温柔的,“你们看到结果之后,再来领死也不迟。”
有人气势不足地低声辩驳一句:“能有什么结果?魅狄已经死了,除非他死而复生率兵征战。巴克被囚禁了,除非他能赶来此地,继续辅佐陛下。”
“退下。”烨斯汀神色平宁地一挥手。
薇安一直在一旁聆听,再观望烨斯汀的神色,目光微闪,道:“流言开始散播的地方,是古罗科。你跟尼克是不是早已有了定夺?”
烨斯汀道:“我们有定夺也无济于事,这次全赖巴克。”
薇安不由一喜,“怎么说?”
“巴克听闻这些消息之后,就每日嚷着求见沙诺和尼克,要赶来这里尽一份力,哪怕只当个摆设也认了。”烨斯汀说着又是一笑,“自然,尼克也是功不可没,流言乍起,他便命人每日不经意地讲给巴克听。”
薇安沉吟片刻,目光中有着钦佩,“巴克是活得最自私也是最大义的图阿雷格。”
当然,她也明白,巴克如此,也是因着烨斯汀多年来都善待布伦达的缘故。
将人看得最透彻的,始终是他烨斯汀。
那对父女,他从来态度如一,如今也有了最佳回报。
烨斯汀则是目光悠远地看住薇安,“魅狄行刑、纳奚自尽后,我记得你都没去观看。”
“是没有。”薇安对那对夫妻,心中的感触太过复杂,没勇气去直面他们的身死。
“为什么不去看看呢?”烨斯汀语气宛若叹息。
薇安研读他神色多时,也弄不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你该不是想告诉我……”
烨斯汀已到了她面前,把她揽入怀里,满带歉意地道:“我有没有向你保证过一生不骗你?”
薇安沉默片刻,笑着抬头看他,“我想是没有。不用保证。”
“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将身边一些人调换一番。而眼下,守城。”
“听你的。”
烨斯汀的军队史无前例地驻足不前,只守不攻。
转眼便僵持月余。
图布酋长与伊微特不时命人讨敌骂阵,毫无作用。帝**队给出的回应是没听到一般,更有甚者,在两军阵前大吃大喝。
每每图布酋长发动进攻,又是捞不到一点好处——守在城外的士兵虽然开始质疑烨斯汀与薇安,却不能让自己丧命于敌手,自然是要拼尽全力杀敌。
又过了几天,两方军中都得到了一个消息:巴克、魅狄正在赶往此地途中,不日将至。
初时众人哗然,对于魅狄的死而复生觉得诡异,随即当然是无法相信。
撒莫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失落地笑了。别人不信,他相信。
烨斯汀偶尔站在城头,眺望西南的草地帐篷,眸色深沉。
烨斯汀与撒莫相较,前者总是让人觉得没必要也没闲情与人打心理战,却不知他在一些事情上从来是将目光放得最长远;后者总是给人以满月复心机稳中求胜的样子,却不知他在第一时间出错或是日后可能做什么的时候,烨斯汀就已经开始戒备、防范了。
烨斯汀在没有精力观摩旁人心理、动向的情形下,被萨伊琳、撒莫等人制造出的假象蒙蔽,他自知虽然仍旧是睥睨天下至高无上的地位,却一度在感情上败得体无完肤。
这样的情形下,他要做的不仅仅是步步防备,还有效法撒莫的处事方式。
别人能制造迷局,他也是信手拈来。
他从来不认为最残酷的惩戒是拿走人的性命,他最擅长的惩戒是弑心手段。
所以,他在当初那种情形下,制造出了魅狄被斩杀于街头的假象,为的是给薇安一个交待,为的是让他散落在各地的势力动起来。另一个目的,便是让魅狄与纳奚不得相见。
他与薇安所承受的一切,也该让他们一日日承受。
纳奚那边亦如此。
一切都是他亲自命令普利莫率暗卫操纵。
他让那对夫妻都听闻对方的噩耗,却又不得不为了孩子活下去,甚至于,在他需要的时候,那对夫妻还要继续为他效命。
他是残酷,他承认,他就是要让那对夫妻生不如死。没有他们的推波助澜,事情不会严重到那等地步。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在他眼里,魅狄亦是少见的战将,他爱惜人才,是做不到将立过汗马功劳的魅狄处死的。追其原因,是魅狄在战乱爆发时,为了助他,舍下了纳奚。若无这原由,也不会有他与纳奚后来的种种行径。
平心而论,在他眼里,他也要为魅狄的所有遭遇担负一份责任。
但是这些,他不曾对薇安提及,不曾对任何人提及。
他怎能在薇安满心痛恨魅狄、纳奚的时候,说他对他们有所亏欠。
他怎能做到对除了薇安之外的任何人承认自己的责任或是过失。
他怎能在薇安决意为小镇居民惨死找出真相的时候,还能劝她顾及大局。
幸好,一步一步,薇安与他走至同心协力,便是在她得知魅狄、纳奚还活着的时候,有的也只是一份释怀、一份对于他能走出流言困局的喜悦。
甚而,她是期待与魅狄在沙场上相见、并肩杀敌的,不时便问他一句:魅狄何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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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狄带领的军队,是沙诺在这一年中又静心选拔训练出来的精良队伍,其中有几名尼克的心月复,随时防止魅狄生变。
魅狄又怎么能再生异心?
在他收到烨斯汀的亲笔信,得知纳奚还活着的时候,一切重新开始的希望重燃。
他知道,要换得与纳奚再次相聚,要付出的代价是出马协助烨斯汀剿灭撒莫所在的反势力。
一直被挟持,一直磨难重重,魅狄对撒莫的仇恨,甚至胜过了薇安、烨斯汀对撒莫的恨意。
就算只为自己,他也会全力以赴。
魅狄到来那一天,烨斯汀与薇安站在城头观望。
魅狄一身黑衣,胯下一匹黑色战马。身后五千精兵生龙活虎。
一行人在天际线扬起滚滚烟尘,尽带杀气而来。
巴克由于行动不便,是一路由八名彪形大汉轮换抬着一乘轻便小轿赶来,抵达之日自然要延后几日。
流言起,容易,要化解,也容易。
巴克与魅狄的态度、立场已经说明一切。
城下安营的将士们也纷纷望向那支队伍,不过片刻间,又有了帝**队的气势。
三个流言,其实都是利用薇安做的文章。薇安明白,此时也就比谁都高兴,转脸望向烨斯汀,笑道:“你的军心死而复生了,我能不能带蓝衣卫去突袭撒莫了?”
“魅狄第一个差事也是突袭撒莫。”烨斯汀拍拍她肩头,“你去,我等你们回来庆功。”
“好!”薇安转身,快步走下城头。
她带着三千蓝衣卫出城时,烨斯汀也已下令全面攻击围城敌军。
西南部的战火就此以最猛烈的势头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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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撒莫急匆匆走进毡房,唤艾梅:“快!两支队伍突袭,眼看就到了。”说着话,将一副弓箭帮她佩戴上,“照顾好自己,以备不时之需。”
艾梅点头,“是谁带兵来了?”
“应该是我以前的两个熟人,薇安、魅狄。”
“……”艾梅打量着他沉凝的神色,说不出话来。
“辛苦你了。这种日子,还要你担惊受怕。”撒莫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你箭法不错,有意外的话,隐蔽、自保要紧。记住没有?”
艾梅郑重点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撒莫温声问道。
艾梅苦笑,“不合时宜的话——撒莫,你对我,是真心么?你,喜欢我么?”
撒莫神色一滞。
几年前,他随军离开郦城的时候,妮卡问他:你,是真的喜欢我么?
那是妮卡当面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没有回答,只是低斥她一句:傻瓜,你说呢?
沉默片刻,在艾梅现出不安的笑脸时,他柔声道:“当然喜欢。你是我的家人。”
艾梅竟因此而闪烁出泪光。
“照顾自己,随几个亲信走。”撒莫环着她走到外面。
艾梅多年为人奴隶,从来不是娇气的人,即便大月复便便,也是举止干脆爽利,从人手里接过缰绳,上马离开。
撒莫看着她走出去一段,才飞身上马。
刚刚下令整队御敌,百余道身影竟已到了眼界内。
为首之人除去一身以草木制成的伪装服,现出肃冷容颜、窈窕身形。
“薇安。”他低声念出她名字。
他与薇安,正面交锋。
她比他想象得更为神出鬼没,想来经她训练而出的蓝衣卫亦是除去弓箭身手最擅长潜行。
薇安唤了几个人,指着艾梅离开的方向,“追,抓活的!”
语声未落,箭支上弦,如雨急发。一支支冷箭袭入撒莫队伍中,皆是一箭封喉。
撒莫命人全力反击。
薇安及手下一步一步趋近,手势沉稳地射箭,分外迅捷地躲过每一支袭来的箭支。
此时另一方向,魅狄率众冲杀过来。
魅狄化身为一头分外暴躁的猛兽,眼中闪着仇恨阴郁的光芒,长剑挥舞出道道血光。
撒莫手下近半数的人,都曾跟随魅狄南征,此时相见,骇然之后,是纷纷放下兵器。
要知道,他们是为了给魅狄报仇才跟随撒莫来到西南,可如今魅狄依然是烨斯汀麾下将领,还有什么仇可报?自然能够想到,自己是被撒莫煽动后做出了冲动错误的选择。
所有能被撒莫利用的魅狄的势力,在这日之后,将被全部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