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弃走出南山矿道的时候,天sè已近黄昏。
他望了前面的人流一眼,再极目远眺,隐约可见南山营寨的模样。
来到南山已经快一个月了。
从左氏的著名废物到天之骄子,再到阶下囚,最后到如今的氏奴。
左弃前面十七年的人生就如一场梦境。
呵……
左弃自嘲一笑,望着南山营寨的眼神内里却尽是yīn冷。
周身全是伤势,让左弃感觉有些难耐,他休息了少许时间,刚想要弯下腰拿起先前放在地上的元石,忽然腰侧一阵剧痛,给先前的动作牵扯到了腰侧的伤口,令他一个趔趄,差一点就跌倒在地。
“弃兄弟……你没事吧?”
和左弃同行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这青年生得粗犷雄伟,面相有些许憨厚,人身却是壮实如铁塔,魁梧雄壮得很。他看到左弃险些跌倒,忙不迭地伸手过来搀扶。
“二狗,我没事。你别管我,你先去北营,别等下我遭罪的时候,把你也给连累了。”
左弃拒绝了二狗的好意,挥了挥手,让这叫二狗的青年跟着前面的人流先走。他则咬了咬牙,将地上的元石拿起重新扛在肩头。
这种元石是南山矿道所出,是炼制生jīng丹、衍气丸的必备物品之一,更可铸刃、铸甲、铸器……对于武者而言,是非常珍贵的资源。
一般而言,能够产出这种元石的矿脉都是掌握在氏族大阀手里。
南山矿脉刚刚开凿三十年,产量不算丰富,属于中小型矿脉,它的持有者是南山的三甲氏族左氏。
“哼……”
左弃望着二狗的背影,先前还算亲切的眼神倏然yīn冷下去,他冷哼一声,再休息了一会,便弓着腰身将肩上扛着的元石往肩窝挪了挪,脚步蹒跚的往北营而去。
从南山矿道口到置放元石的北营,有一里许的路程。
左弃落在人流的最后,在他前面的人,包括二狗在内都是和他一样的左氏氏奴。
只不过那些人大多是氏族战争失败之后,沦为左氏氏奴的其他氏族的人。
而他则是左氏的弃徒。
轰隆隆……
刚走不到半里,天际有惊雷骤响,不多时乌云盖顶,豆大的雨滴落下,天sè尽黑,提前进入黑夜。
左弃深呼了一口气,又停下步子休息,与前面的人流渐行渐远。
周身都有伤,特别是腰身的那几道伤口,让他行动都有些不便,而且他肩上的元石重达三百余斤,几乎压得他腰身如弓,腿股打颤,若非是他毅力过人,怕是早已经软趴在地。
轰隆……
一道惊雷在天际炸开,随即闪电划破长空,让天地间为之一亮,在如墨的黑sè里,照亮了左弃坚毅的脸庞。
纵然饱经苦难,他那张脸上却没有一份自哀自怜。
左弃低吼一声,在漫天的雨水里,一步一步的走向北营口,纵然腿股颤抖不止,他也没有就势软倒在地。
“我知道你们这群狗rì的,就在北营口看着我,看着我这个你们从前的‘扶子’,看着我这个你们眼中的畜生。嘿嘿……你们就想看着我,看着我像个狗儿一样,趴在这地上,向你们摇尾乞怜,祈求你们的怜悯。”
“嘿……这种狗儿的姿态,纵然是以前的他,都不会做出,更何况是……前世在魔鬼训练营出身的我。”
※※※
南山营寨的北营口。
左由和其他九名左氏甲兵一样,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布甲,手牵着有一人来高的巨型兽狗,冷眼看着从营口过去的近千氏奴。但凡有一人磨磨蹭蹭,便将手中的钢鞭砸将过去。
“快点……狗rì的,不知道下雨了啊,还这么磨蹭,找死么?”
“速度将元石置放到元石库,然后滚到南营,等着你们各棚的奴头给你们分送口粮,晚上不准出来晃悠,过两天便是我们左氏南山狩猎的大rì子,这些天,我们左氏本部的权贵会陆续前来,若是有那个狗奴冲犯到了上颜,那就是找死。”
“听到没?”
从北营口经过的氏奴,不敢说话,脚步都加快起来,乖乖进了里面御下元石,有部分人离开,也有一部分人磨磨蹭蹭的留在北营口,一双眼睛偷瞄着营口,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甲头,那小杂种来了。哼……果然又是最后一个。哎哟……走得东倒西歪的,还不倒,快倒下!”
惊雷再下,雨水哗啦哗啦打的左弃周身全湿。他弓着腰身,一步一顿地走到北营口。不用抬头去看,他也能知道北营口的那十个左氏甲兵是一个什么样的模样。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在下一步软倒在地,却又偏偏每一步都这么走了过来。
左由等人一脸狠戾狞笑,盯着快到营口门的左弃。
啪!
左弃再迈一步,一道鞭影忽然飞来。
左氏铸造司所造,重二百多斤的钢鞭狠狠砸到他腰背。
左弃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腰背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几乎痛麻了那一整片地方,左弃不用别人告知,也知道自己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腰背,此时肯定又是皮开肉绽的模样。
“嘿嘿……小杂种,让你倒下,你不倒,非得哥哥帮你一把。哎哟……脾气倒是挺硬,还是不做声?”
“哈哈……别人可是咱们左氏年轻一辈的第一人。啧啧啧……藏气境高手啊。这近十年以来,他可是咱们左氏旁脉唯一获得‘扶子’称号的人。那当然是有高手风范的,你这一鞭才使了两重门力道,别人可是肉身二变的高手,怎么可能会放在眼里。”
“哎呀……甲头你不说,我还忘记了,这小杂种曾经是咱们左氏的天才啊。哎哟喂……只是这个藏气天才高手,现在怎么跟狗儿一样,被我这个养jīng境的小小甲兵一鞭就打趴在地了?”
从两个月前的变故发生开始,每一天的刑罚对于左弃而言,就和家常便饭差不多。他暗里咬牙,整个人脸埋在雨水里,等稍微缓过一口气来后,一口咽下涌到喉咙的气血,待那股鞭打的力道渐去之后,缓慢的双手持地站了起来。
只是他双腿还没站直。
啪!
钢鞭又再挥来,这次抽打的地方是他的腿股。
他腿股之间,本就有简单包扎着的伤口,这一鞭恰好打到其上,顿时粗布碎裂,伤口迸发,在脓血飞溅出来时,左弃再次趴倒在地,短时间内,再也没有余力可以站起。
“哎哟……天才,那个允许你站起来的?”
左由戏谑的看着趴在地上的左弃,嘴角尽是残忍的笑容,又是几鞭狠狠打在左弃的背上。
啪啪啪……
轰隆隆……
连着几鞭合着惊雷的声势下去,在闪电的刹那光华里,左弃在外的后背立时留下触目惊心的数道血痕,几乎每一鞭下去,都能扯着一块血肉飞出。
“嘿嘿……什么狗屁天才,现在屎粪都不如……哈哈……就你这狗屎模样,以后粗谷也不要吃了,就吃我们拉的粑粑吧。哈哈……”
“哈哈……这个主意好。等下去给火房知会一声,以后不准给这小畜生分配口粮,每天就把我们营地里的粪便端给他吃,不吃就打……”
“嘻嘻……甲头放心,以后这小畜生的口粮保管全是咱们拉的粪便,今天晚上就给他塞,保证他吃得美美的。”
几人在旁闲聊般的嬉笑,手下却是暴戾残忍之极,浑然没有把左弃当人看待。左由又是一鞭抽去,这次打的刁钻,一把抽到左弃的腋下。
碰!
左弃趴倒在地的身躯被这一鞭抽得飞将起来,在空中翻滚了几次,方才落地不动,溅起一地雨水。
先前是面朝地,现在则是面朝天。
背脊似乎已被鞭打得断裂了,左弃咬着牙,不自然的卷曲在地,身躯禁不住轻轻哆嗦。即便是这样,他仍是不让自己痛呼一声。
“嘿嘿……小杂种,嘴巴倒真是挺硬的。”
将左弃抽飞丈远,左由几人跟着走上前,他将手中的钢鞭合成几段,蹲去,拿着鞭尖不重不轻的拍打着左弃的脸颊,嘴巴作鸟叫状道:“来,哥知道你很痛,叫唤几声给哥几个乐呵乐呵……”
另一个左氏甲兵左田在旁道:“叫几声哥饶命,哥几个今天就不打你了。”
左弃被鞭身拍得左脸贴地,他拿眼斜睨了左由几人一眼,嘴巴一张,里面的脓血顿时流出大半,他却浑不在意,低沉沙哑的声音有些含糊,却那么不屑:“你们几个以前在我面前……狗一样的东西,也配?”
轰隆一声,惊雷落下。
左由的脸sè倏然涨得通红,恼羞成怒,一鞭将左弃的头颅砸向地面,血花合着雨水四溅。
“小杂种,还以为你还是以前的天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不?你**族亲,杀戮族人,犯下七宗罪,就是一只畜生,连蛮夷都不如。你早被理事会开除出氏族,再也不是我们我们左氏的弟子,而是我们左氏的氏奴,而我们,就是专门负责你们这些低贱氏奴的左氏甲兵!”
“知道什么是氏奴不?氏奴就是我们随便打骂的奴隶。你以为你还是咱们左氏的‘扶子’?”
“我呸……”
左由一口浓痰吐在左弃脸上,犹自还不解恨,丈许长的钢鞭一绕,将左弃的喉咙紧紧缠住,只需一勒,就能将左弃勒死。
咳……
左弃被勒得呼吸不畅,眼瞳泛白,只不过他的面目表情,在满是血垢的伤口里,仍然显得那般地蔑视,他边咳边嗤笑道:“狗一样的东西,有本事,你把爷勒死,看左明鉴过两天会不会把你们全部杖毙了。”
“小杂种……”
左由被左弃激得心头发火,却又被左弃点中死穴,不敢真的弄死了他,恨恨咒骂了一声,再痛揍了左弃几鞭,喝令道:“你们几个,让那些氏奴去端些粪便过来,给我塞满他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