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大帐内,黑云压顶,电闪雷鸣。
王忠嗣满脸yīn云地坐着,欧阳正明也是苦着一张脸苦苦思索,帐下三十多名郎将以上军官济济一堂,但却沉闷得很,刘东明身上缠满了白纱,王忠嗣原本让他休息,但他硬气的很,必须要来见王忠嗣,也是为了自己的部下争取利益。
“现在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各军回河东,但是草原上的事,该怎么处理,诸将有何意见啊?”王忠嗣沉声道。这次唐军遇袭,让他很是恼火,他从军二十年,还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
刘东明站起来大声道:“大帅,这些胡人不能留,我看把人全部杀光,把牛羊赶回去,然后把草原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他这次是真的火了,原本沉稳的他,立刻站起来说话,要把草原上的胡人斩草除根。
立刻就有人起来附和,王忠嗣一拍桌子喝道:“胡闹,胡人你能杀光吗?草原的草烧了不能长吗?我们此次出兵伤亡这么大,过几年还要重新打一次?啊?”身为大帅,王忠嗣自然不能和这些大将一样,动不动就杀光胡人,他必须为大唐的战略服务,必须让大唐在未来的草原取得主动。
王忠嗣的怒喝,倒是把这些大脑发热的大将给浇了一盆冷水,刘东明只好坐下,呼呼的不说话。
裴定站起来道:“大帅,胡人不能杀,我看不如传檄其余各部,包括契苾部、拔野古部、仆骨部,让他们各自派质子到长安,就把这片草原给他们吧,我们汉人毕竟不能在草原上久待。”
王忠嗣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案,低声道:“这倒也是个办法。”他看了看众将,又看了看欧阳正明,欧阳正明低着头思考,感受到王忠嗣的目光,他抬起头道:“大帅,裴帅的建议不错,但是怕就怕这几个部落顶不住突厥人,再说还有回纥人在一边虎视眈眈,恐怕草原还是不得安宁,我们北疆也不得安定了。”
大帐内又陷入沉默,王忠嗣有些无奈,看了看欧阳正明道:“先生,你有什么建议吗?”
欧阳正明沉吟一会道:“大帅,现在只是消灭了突厥左厢,还未征服草原啊,现在说善后其实为时尚早,依学生看,如今正是盛夏,大军可暂时撤回河东休整,补充兵力,秋后再来扫荡一回,这片草原还是我军控制之下。”
王忠嗣露出沉思的表情,接着眼睛一亮,正要说话,许默担心他同意欧阳正明的方案,举手道:“大帅,末将还有建议。”
王忠嗣看见许默要说话,心里还是挺高兴的,笑道:“好,许将军请讲。”
许默站起来道:“是,大帅。末将认为,刚刚欧阳先生的分析很对,我军现在只是消灭了突厥左厢,这只是征服草原的第一步,但是既然如今我们已经来到了草原上,断断没有就此撤回去的道理,我们今天一撤,明天草原各部就回来了,我们再想回来,还要再打,还要再流血,何必呢?”
一番话说得众人点点头,王忠嗣点头后道:“恩,宗汉,接着说。”
“是,大帅。末将是这么想的,当年张仁愿公筑三受降城,从此我军掌控了河套,突厥再无法南下,因此,我建议,在草原上筑城。”许默斩钉截铁的道。
“筑城?”此言一出,大帐内一片喧哗,众将都被震惊了,偌大的草原,要筑多少座城啊。
啪啪,王忠嗣拍了拍桌案,喝道:“安静,听宗汉把话说完。”
“谢大帅。筑城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们更熟悉草原,谁说草原是胡人的,也可以是我们汉人的,我们最终的目的是征服草原,就从这里开始,我们筑城,养羊,牧马,练兵,rì后一步一步再出兵,筑城、牧马,练兵,直到掌控草原,要是能练出十万jīng锐骑兵,草原上哪里还有胡人什么事。”许默笑着道。
众将听了也笑了,王忠嗣也笑道:“说的不错,说说你具体怎么想的。”
“是,大帅。”说着他抱了抱拳,问道:“大帅,敢问此次我军出兵收获如何?”
王忠嗣指了指欧阳正明,欧阳正明翻开一本账本,看了看道:“此次出兵,我军共杀敌三万四千三百余人,俘虏敌军五万八千人,突厥百姓二十万余人,其中男子基本都是老弱,只有三万人,还有奴隶六万多人,马匹十余万匹,牛十二万头,羊二十五万头。”
“谢谢欧阳先生。”他接着来到王忠嗣身后的地图前,指着地图继续道:“我军可在左设小帐、狼居胥山下及和长城间每三百里筑一城,驻军两千,步骑各半,筑四城即可,可向皇上申请新建一军,编制可定为两万人,若皇上不同意,如今我军此战获胜,长城内的人马可适度缩减,把缩减的人马安排到草原上守城。”他还没说完,有些人坐不住了,有人yīn阳怪气道:“守城?谁去?你去吗?”
许默转过头冷冷看了那中郎将一眼,淡淡道:“若大帅恩准,我许默愿驻守草原,筑城练兵。”他知道他刚才说的话已经伤害了很多人的利益,别人不说,就说四军的兵马使,如果王忠嗣同意了许默的建议,他们的兵力就会削减,或者会转移驻地,甚至被派到荒芜的草原上,所以许默只能自己站出来。
王忠嗣赞许地看了许默一眼,心道,还是许默一心为公啊,他已经被许默打动了,但还是问道:“那些突厥俘虏、百姓如何处理?”
“突厥俘虏是一笔财富,我们要把他们分成六队,分别修筑这六座城,刚好我们上次运来的大约五万石粮食,只烧掉了一些,让他们第一场雪之前筑好城池,对于突厥百姓,末将认为,该把其中的贵族全部铲除,而将百姓每十户为一保,十保为一甲,十甲为一乡,十乡为一县,每县安置一城,百姓打乱重编,斩断一切部落联系,各城实行军管,为了恢复生产,可以每户发放一些牛羊,前面先征收一成的税,税率要多少看以后的的情况。”
王忠嗣听得很感兴趣,继续问道:“宗汉,若让你驻守草原,负责筑城、安民、练兵,你有何要求?”
“谢大帅信任。”许默抱拳道,接着想了想道:“请大帅给予我全权处置的权力,包括俘虏、百姓和牛羊牲畜,末将保证,将在一年内将此六城打造为我军进一步进军草原的基地,为将来州县化打下基础。”他的话铿锵有力,一个字一个字响起在众人的耳边。
许默想要全权,又有人不服了,这么多的俘虏、牛羊牲畜,代表了多大的利益,许默一个从军不过一年的小年轻,就想将这些据为己有?不过没有人站出来说话,都是在下面交头接耳。
有人喊道:“给我全权,我也能干,不就是筑几座城吗?”也有人说道:“这是要当草原王吗?”总之说什么的人都有,大帐之内乱哄哄的。
王忠嗣看着嘈杂的帐内,心里一阵烦躁,喝道:“都给本帅闭嘴,要你们提建议都当哑巴,看到别人要出马了,又都眼红了,你们这算什么啊?”还想再说,看到欧阳正明提醒的眼神,硬是把其他话咽了下去,不过他的雷霆之怒已经让帐内众将胆战心惊了。
出了一口气,王忠嗣才站起来道:“本帅决定,任命许默为单于都护府代理都护,暂时署理都护府事务,待本帅向皇上请旨,再行正式任命。”接着手一挥道:“好了,都散了。”说完谁都不理,自己快步出了大帐,欧阳正明跟在身后。
众将只好对着王忠嗣的背影齐声道:“恭送大帅!”然后便散了。
许默默默地坐下,等其他人出去了再走,很多人有各种眼神看着他,有羡慕,有嫉妒,有仇恨,许默闭上眼睛,看都不看他们。
良久,身边没什么声音了,许默才站起来,慢慢走到门口,才看到门边站着一个人,许默看了看才发现是裴定,裴定一脸惋惜地道:“宗汉,你太冲动了,今天的事情你完全可以私下找大帅说,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是你的主意,却是断了很多人的财路,会遭人忌恨啊。”
许默甚为感动,他谢道:“多谢裴大哥,是小弟鲁莽了,抱歉,抱歉。”
裴定叹了一声,继续道:“你裴大哥我是没什么,大帅是我姐夫,跟着大帅,我还怕什么没有,但他们不一样,大帅治军甚严,他们平时也没什么油水,好不容易打赢了一仗,能得些功劳,分些战利品,现在你一句话把俘虏、牛羊全拿走了,他们怎么办?夺人钱财等于谋财害命啊,宗汉。”说完便转身走了,许默无奈,只好回营,这还没走到营地,就看到王季急急忙忙拍马而来,隔着老远就喊道:“宗汉,走,快去见大帅,大帅召见。”
许默也正好想向王忠嗣详细阐述自己的建设构想,便让刘元去牵马,跟在王季的后面,不一会儿来到了大帐旁边,王忠嗣的寝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