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长安流传许默被御史抓紧长安这个消息的时候,御史中丞薛明亮率领的御史台调查组才赶到镇北州。
镇北州已经慢慢回到了正轨,各种赏赐、抚恤都发下去了,那些突厥人对许默更加感恩戴德,建设镇北州的干劲也更足了,经常可以看到晚上加班的人。军队的补充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很多青壮选择了参军,同时突厥俘虏中也有很多人选择加入唐军,尤其是在许默接见了阿史那贺礼之后,任命阿史那贺礼为军管会长老,负责协调汉人和突厥人的矛盾之后,突厥人参军的热情更加高涨,短短几天的时间,靖边军骑兵师和步兵师就补充完毕了,剩下的人按照许默的要求,建立了一万多人的护城团练师,也进行军事训练,其实和其他军队一样,只是名字不一样而已。
突厥人的头颅被堆成了一座金字塔型的京观,战场上战死的近七万突厥人加上无法医治的突厥伤兵,一共接近十万个骷髅,在镇北州的西北面,突厥牙帐的方向,堆成了每边长十余丈,高四丈的京观,由于天气转凉,加上撒上了盐巴,没有这么快腐烂,而尸体则被拉到南边烧掉了,北风一吹,这些尸体烧成的骨灰将吹遍草原,为草原的繁茂做出应有的贡献。
郭子仪每天早晚都来帐中向许默请示汇报,尽管许默一再要求他自己处理,但早已看透世事的郭子仪哪里肯犯这样的错误,不说许默心里到底有没有疙瘩,就是那些将领也不会事事听从他的,早请示晚汇报肯定是没错的。
大帐里,许默正半躺在榻上看书,休息了几天以后,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痛了,便趁此机会多看看书,政务交给了军管会,军务交给了郭子仪,他正好多休息。
正看得入神,张成呼啦啦跑进来,也没抱拳就气喘吁吁的大声道:“都督,御史来了。”
许默把书放在被子上,淡淡道:“御史?御史来干什么?”
张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听说,听说,听说是来抓你到长安去的。”说完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许默呆了呆,心中叹道,终于还是来了,自从听到郭子仪说河东军并未来到镇北州会师,而王忠嗣在获胜之初便被召入长安,他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只是现在刚刚获胜,他不想破坏了镇北州的气氛。
他还在沉思之中,门外呼啦啦又进来一大群人,郭子仪、南霁云、李天英等武将,张泽、徐汉、严庄、刘宴等人也来了,一下子将大帐挤得满满的,他们进来了也不说话,直接就跪在地上,眼泪汪汪的看着许默。
“都知道啦?起来吧,天还塌不下来,回去做好自己的工作,别耽误了正事。”许默淡淡笑道。
秦猛大声道:“都督,不能去啊,你现在还有伤在身,一路上怎么办?”
南霁云道:“都督,我们就以有伤在身为由,拖延几rì,传信请求王大帅代为求情吧?”
其余众将也七嘴八舌的建议,大部分人的意见都是劝许默暂时不能进京,先让王忠嗣求情,不能戴着这些罪名进京。
许默抬起左手,众将见状只好安静下来。
“各位兄弟的心意我知道,如今皇上派了御史来,也是给了我机会申辩,我坚信自己是清白的,放心吧,皇上圣明,自会还我公道,我还想进京的时候顺便给各位兄弟请功呢?”
众将正要再劝,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大喝:“圣旨下,许默接旨。”
众将大惊,正在手足无措之时,许默艰难的掀开被子,走下榻来,这一动,快要愈合的伤口又被牵动,不过他还忍得住,缓缓走向门口,没想到门外的人这么xìng急,见许默还没出来,又喝道:“圣旨下,许默还不快快接旨?”
过了一会儿,头发有些散乱、脸sè苍白、穿着睡衣的许默才走到门口,身边一大群想要扶他的将领和张成等人,都被他推开了,他不想在御史面前示弱。
大帐外的广场上来了一队穿着华丽的官员,为首官员穿着深绯sè官服,后面四人穿着深绿sè官服,最后还有四十位穿着大红制服的台狱狱卒,花花绿绿的。
如今广场周围已经围满了军民百姓,他们在城门口就听说有御史来了,要抓许默进京,连忙过来看,带队的御史中丞薛明亮还以为是许默不得民心,百姓都是来看热闹的,看到这么多人围观,这厮还在洋洋自得呢。
“臣许默接旨。”许默来到薛明亮一丈外跪下道,呼啦啦的,他身后的众将还有广场上的百姓都跪了下来。
薛明亮看了看跪在自己身边的这么多人,不禁产生了人上人的感觉,他轻咳一声道:“制曰:今有镇北州都督许默,于突厥入寇之时,与敌纠缠不清,更有资敌之举,特命御史台带入京城,查察事实,不得延误,钦此。”
薛明亮话音刚落,人群中就炸开了锅。
“真的要抓许都督进京啊。”人们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有人要陷害许默。
“狗rì的,凭什么抓人?”刘虎站起来拔刀喝道,他刀刚拔到一半,南霁云按住他的手把他拉下来道:“你想害死都督吗?要是这个臭御史回去添油加醋,说都督意图谋反,还有这么多人忠于都督,都督就必死无疑了。”
刘虎和听到了南霁云话的秦猛等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南霁云,郭子仪低声道:“不错,君心难测,我等最好不要闹事,否则只会加重皇上对都督的猜忌。”
刘虎等人都低下头,眼泪却不争气的掉下来,一个个都涨红了脸,显然怒火中烧。
众将领都停了郭子仪和南霁云的话,将怒火埋在心里,但百姓那里却没办法,广场上已经围了数万百姓,听说要抓许默,只是迫于镇北州不可闹事的法规才没有爆发,但交头接耳、低声说话确实难免的,广场周围闹哄哄的。
“许默,快接旨吧?”见许默久久没有动静,薛明亮以为这个圣旨已经击垮了许默,你不是能耐吗?你不是铁了心要和太子做对吗?哈哈,看着许默在他面前的一副死狗样,薛明亮心里一阵畅快。
许默艰难的站起来,躬身从薛明亮怀里接过圣旨,他弯腰的时候由于背部的刀伤崩裂,不由闷哼一声,背上已经有鲜血渗出,出现一抹红sè,等他抬起头时,已经是大汗淋漓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站起来。
张成从许默手里接过圣旨,牛头用毛巾给他擦擦汗,杨德大声叫军医给许默看伤口,薛明亮一看,心里早已不耐烦了,喝道:“还有完没完了,皇上还在京城等着呢,快走吧!”接着手一挥,喝道:“来人,把囚车带上来。”
吱吱声中,一辆铁笼囚车拉到了众人面前,囚车还挺宽的,四尺长,三尺宽,六尺高,都是纯铁打造,所以是两匹马拉着。
一个狱卒打开囚车的门,眼睛看着许默,示意许默快点进去。
许默苍白的脸微笑道:“这位大人,请稍候片刻,我这里再交代几件事情。”
薛明亮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快点快点,你还让皇上等你啊。”他丝毫不把正瞪着他的众将放在眼里。
阿史那不拘拿了一件厚厚的貂裘给许默披上,许默道:“子仪兄,镇北州就交给你了,我们原先计划的各项事情要一项项落实,我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完成了。”
郭子仪深深一揖,哽咽道:“请都督放心,卑职一定尽心竭力,完成都督交待的各项事情。”
许默含笑拍了拍郭子仪的肩膀,大声道:“我不在期间,由副都督郭子仪代我指挥,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如有违抗,按军法处置。”
尽管有些不情愿,但众将还是单膝跪下道:“是,都督。”
“各位兄弟保重。”许默抱拳道,说完转身向囚车走去,他瞄了一眼薛明亮,见他正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又转过头,好汉不吃眼前亏,但这个薛明亮,老子定要你不得好死。
张成等四人紧紧跟在许默身后,来到了囚车旁,囚车高有二尺多,许默身上有伤,一用力伤口就疼,如今他已经感觉到背上有些粘粘的,估计流了不少血,他正想着怎么登上去,牛头已经跪在地上,把背露出来给他当肉凳,许默愣了愣,他还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道:“牛头,别这样。”
牛头哽咽着道:“都督,没事,这是牛头的福气。”
许默无奈,只好将脚踩在他的背上,并在张成的搀扶下上了囚车,然后盘腿坐下。
薛明亮的坐骑也由狱卒牵过来了,薛明亮上马后一挥手道:“好了,出发吧。”
张成跑过去道:“等等,我们要一起去。”
薛明亮喝道:“你算什么东西?皇上的圣旨说了,要带许默回京,一个犯人还敢带随从,你想找死啊你?”
张成大怒,伸手就要去拔腰间的横刀,牛头等人也紧随其后,郭子仪等人连忙过去拦住他们,现在惹恼了薛明亮,到了长安许默就糟了,他们只好先忍着。
好不容易把许默的四名亲兵拖开了,薛明亮得意洋洋的带着囚车准备出城,没想到百姓拦住了路,根本就不让他带走。
“官老爷,放了许都督吧?官老爷,求你了,······”男女老少都有,汉人、突厥人都一起跪了下来,看着眼前壮观的景象,薛明亮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还是变成涨红,他用马鞭指着跪在路上的百姓喝道:“你们快让开,别阻了本官进京,不然的话,本官就要抓人了。”
听到薛明亮不肯放人,百姓们自然不肯让路,这几个月来他们都知道许默的功劳,尤其是那些汉人,他们被突厥人掳为奴隶,是许默率军解救了他们,给他们房子,供他们吃穿,过上了zìyóu人的生活,在他们心里,都把许默当做救命恩人来看,自然是不会让路的。
许默在囚车上看到薛明亮背部欺负不定,知道他要发火了,若是他给李隆基说一个鼓动百姓的罪名就惨了,只好大声道:“乡亲们,都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我会没事的,皇帝陛下英明神武,自会还我公道,快回去吧?”
有一些百姓让路了,但还有一些百姓不愿意走开,郭子仪连忙让一些亲兵去开路,百姓们才慢慢让出一条路来。
而当夜,御书房内,李隆基还在批阅奏折,尽管jīng力不济,而大部分奏折高力士都能处理,但重大国事还是要他亲自处理。
高力士看了看旁边放着的沙漏,躬身道:“陛下,夜深了,您看,是不是先就寝啊?”
李隆基放下笔,伸了个懒腰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而过,刚登基那会儿,批到天亮照样上朝,下午还打马球,现在不行咯,老咯。”说完苦笑着叹了口气。
高力士笑道:“官家说笑了,当年您连夜行军,一刻都不用休息,天亮了就上阵杀敌,那jīng气神,就是许默也比不了啊,如今虽说过了三十年,不比以前了,但您也是老当益壮,宫中侍卫几万人,有哪个身体比您好的?注意调养就更好了。”
这一句马匹拍得李隆基全身舒泰,哈哈笑着想起来自己年轻的时候,当年的李隆基也是戎马倥偬,龙jīng虎猛的,笑道:“是要多调养咯,和以前是不能比了。”他拍了拍高力士按在他头旁边的手,道:“内侍,这些年辛苦你了。”
高力士霎时间热泪盈眶,哽咽道:“皇上天恩,老奴不辛苦,能服侍皇上一辈子,是老奴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皇上莫嫌弃老奴老了,老奴还能服侍皇上三十年呢。”
“哈哈哈,好,我们就再做三十年的君臣。”李隆基也有些动情了,他与高力士相知相守三十年,感情很深厚,一时激动,竟说出这样的话来,高力士已经感动的涕泪齐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