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统领一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道:“你是说被老子关在草房里的英姿那丫头竟会巫术之舞?!”
“没错,她未穿任何巫衣法袍,竟能引动天地之气,险些就让她把那草房给拆了,幸得她似乎只会唤风引气,若不然你那草房还不够她烧的……”
“可是你不是一直想要传她衣钵要她当这神祝的么?怎么……”
“唉,人算不如天算,想那小妮子平日里刁蛮好动,性子如你一般直率冲动,而祝之道,讲究清心律己,知己之心才能动人之心,是以才有神祝之启天、诛邪、鼓人心、开人窍这一法门,也罢,这道之精髓讲究道法自然,说不定这外放张扬的巫术才是适合她的道……”
“胡夫人说得极是,祝,乃主司神鬼之异仕,修心养性为主,修身练舞为辅。而与之正好相反,主司天人的巫为万法之师,讲求以千般变化之法技,引天地之气,奴火凝冰,的确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道……”
胡夫人若有所思地望着人群一角那须发皆白的布衣老者,接道:“这位老先生,莫非您也是道门中人?一般人可没法像你这般透彻理解我道门之事,敢问您是巫是祭?或是为卜为祝?”
那布衣老者抚须笑道:“夫人多虑了,老汉我非道门中人,也不是什么神官。只是人活得长了,知道的事情不免多些罢了。据老汉所知,你不是早已月兑出道门了?为何到现在还执着于那道门之事?”
胡夫人眼中一黯,啜了一口暖茶,说道:“道门只是那世俗形式,只要心中有道,路人皆可为道,我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一些旧事,唉……”
“好!好一句‘心中有道,路人皆可为道’,老汉我很久未听到这等畅快之语了,不愧为精修神之道的祝仕,魂珠法衣在你手上也不算是暴殄天物。”
“老先生过奖了,这魂珠法衣也是蒙师父青睐所赐,一直不能尽发其能,惭愧惭愧……”
正说着,胡夫人突然想起还有要事,便忙放下茶盏,吩咐道:“宝三,你速去将我家那小妮子带过来,夫君,烦请你到我屋里将我衣柜中的木盒取来,事不宜迟,务必在今晚之前作好准备。”
二人听了答应了一声,忙拨开人群,到军械库一角披上蓑衣,便消失在门外大雨之中了。
昏暗的天穹之上不时传来沉闷的雷声,平时秋季干旱少雨的落石盆地竟如夏日一般下起了滂沱大雨,泥地上满是坑坑洼洼,张宝三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泥泞来到兵库一角的草檐木屋之前。似乎是听到有人来了,只听屋内一声叫喊:“门外是谁?快快放小娘出去!姬峘他…姬峘他……”
张宝三一边开门一边说道:“我这便是你娘亲叫来给你开门的,别摇门,我这就带你去军械库里见那姬峘!”
只见木门停止摇动,门后传来她颤抖的声音:“你…你是说姬峘他…他此刻就在军械库?他…他没事么…”
张宝三听她声音如此激动,心中没来由地一酸,手上一顿,还是把门打开了,却见一个鹅黄的身影推门而出,张宝三被门一带,差点摔下台阶,定了一形,又听木阶下传来“扑通”一声,回身只见胡英姿摔倒在泥泞之中,浑身已经湿透了。
张宝三见状急忙跳下木阶,将满身泥水的胡英姿扶起来,为她披上蓑衣,劝道:“别急,等我给你打开手脚锁链再去不迟,姬峘此刻正放在军械库中,只是……”
胡英姿听了他的话,扶着他的手忙抓着他胸前的蓑衣,用力摇着他,道:“姬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说!你快说呀……”
张宝三看着眼前这满是泥泞已分不清哪是泥哪是衣的女子,那双正望着自己的秀眼之中似含玉珠,已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珠了,感觉虽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
他在胡英姿叮铛地摇动和呼喊下呆滞了一时,才缓缓回神道:“他们正在军械库里商议如何救醒姬峘,听你娘亲所言,你的一助之力是为关键……”边说边用胡统领交给他的钥匙打开锁在胡英姿手脚上的锁链。
“你是说他现在正昏迷不醒?能让他醒过来,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说完,慌忙起身往军械库方向跑去。
张宝三站起身子,拾起浮在泥水之中的蓑衣,怅然地望着那逐渐消失在雨幕之后的倩影,只感浑身一片冰冷。
军械库里灯火通明,一圈人正围着一个白发布衣老者在议论纷纷,只见这老者在地上用碳笔在画着,边画边道:“……这里须得布上一圈金石之器,围绕着这地脉节点中心,此处为阵点之一,最好能布上一块玉石,若无玉石,寻常石块也可,不过需要一块较大的……”
“爹爹!姬峘在哪……”
浑身湿漉漉的胡英姿刚进门便认出人群一侧那高大的身影,胡统领正想回话,只见她已经跑到不远处那黑色的木棺跟前,揭开盖在上面的油布,透过这透明水晶棺盖见到这躺在木棺之中的姬峘,脸刷的一红,忙又盖上,转身走到胡统领身前,问道:“自山崖上一别几日,他怎么会变成这样躺在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胡统领见胡英姿浑身泥水,狼狈不堪,便怒道:“你这莽撞不知轻重的丫头,张宝三不是带上蓑衣接你去了吗,如何会变成这样?成何体统!若是染上风寒今晚的法事便要吹了,想救姬峘就给老子快去换了这身衣服,不像话!”
胡英姿一听姬峘还有救,心中大石一放,忽感浑身一冷,打了个寒颤,忙行了个军礼,道:“是!爹爹!”说完拿起蓑衣便又往门外跑去。
胡统领摇了摇头,又回身仔细听着白发老者的讲解。
忽听胡夫人插口道:“这…这阵法,老先生您不是那道门中的祭司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