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万象红河,一个气质、形貌与此处格格不入的少年正沿着殷红的河岸踽踽独行,一身蓝衣已从脚踝开始被此地蒸腾的血煞之气浸润,渐渐将身染成了红sè。看着手掌中不时滴落的淡红sè的水珠,少年有些茫然,为何这一直为世人所忌惮的魔界会如此寂寥呢?
杵了一会儿,少年思考间,突然一点白光闪过,追望时,只见对岸血雾中隐约有一人坐着,且双手中握着什么。不假思索,少年双脚一蹬,正yù飞身前往一探究竟,却觉身体沉重无比,挣扎片刻便已落入红河水中,溅起丈许血浪。“呸”了一声,少年扎了个猛子,快速游向对岸,他并未察觉到水下有一巨大的物体在潜行。
登岸一看,只见一具铁骨端坐石上,左手捏着一只陶壶,右手紧握着一根钓竿,钓竿前缘,一缕几近透明的细线紧绷着,一直延伸到水下,想是连着某物。少年略加思索后,对那具骨骸施了一礼,随即双手抢过钓竿,用力往上拉,想看看钓线那头究竟连着什么。
劳累许久,钓线那头依旧纹丝不动,让少年好生泄气,正犹豫间,水中突然传出一声低吼,紧接着,一股奇大怪力猛扯钓线,少年脚下一松,身体已被带入高空,转了个头晕眼花。
不知在水中被拖行了多久,当少年回过神来时,已身在一片业林之中,抬头时,却见一头蛇首鳄身的怪兽看着自己,不知为何,少年竟然没做任何惊讶、恐惧、厌恶的表情,反而笑道:“原来是你啊,怪不得拉不动。”
那怪物怔了一下,随后竟也开口道:“这百年来,就是你一直在跟我周旋吗?”其声委婉平静,且为女子之声,这倒让少年微微有些惊讶。
摇了摇头,少年答道:“我哪有这本事?刚刚寸许光yīn我已支持不住被你拉到这里,要我跟你周旋百年,岂不是连命都没了?”
那怪物双目微闭,魔识遂回到原来被牵制的地方,果见一团黑雾包绕着岸上一人,并未离去。微哼一声,怪物正要回去看个真切,却听“哎哟”一声,原来少年一直握着那钓竿,而那可恨的倒钩至今还嵌在它嘴里,方才移动时便将少年在地上拖了一段。考虑片刻,怪物说道:“人类,帮我把这钩子拔出来,我就不吃你。”
少年见对方知晓自己身份,且庞大无匹,便应了声“好吧”,走近怪物嘴边,找了找,发现一枚粗长的银白倒钩正嵌在其上腭前端,索xìng便将整个身体钻入怪物嘴里,斜躺着将钩子用力往下拽,且喜他内功还不错,不多时便将钩子拔将出来,待走出怪物满布獠牙的嘴后,那枚银钩倏地缩为普通鱼钩大小,奇异非常。
那怪物用舌尖检查了一下伤口,确定没事后,看向少年,问道:“刚才你钻进我嘴里,不怕我一口咬下去吗?”
少年看着怪物,反问道:“我是在帮你拔除痛苦,又不是在害你,为何你要咬我呢?”
怪物低沉地笑了一声,道:“这就是人类吗?如此天真没有心机。”
少年摇头道:“不对不对,人类之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比起妖魔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只是比较特别而已,你以后可别被心怀不轨的人给骗了才好。”那怪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不等少年回神,已将巨尾一卷,将他带起,随即纵入红河内,片刻已游回先前所在。
轻轻将少年放在岸上,怪兽朝着那具铁骨一声咆哮,伸出右爪便要将其抓碎,却在相隔三尺处被一无形力量所阻,愠怒间,回想起先前挣月兑束缚情形,便问少年道:“你叫什么?”
少年嘿笑一声,道:“葬天。”
“好,葬天,你刚刚是如何从他手中拿走钓竿的?”
葬天思索道:“我先对他拜了一下,然后就接手了,就这样。”
怪兽狐疑道:“就这么简单?你没看到他身旁这团黑雾吗,你是如何闯进去的?”
葬天看了看那具骨骸,不明道:“哪有什么黑雾?我只看到他脚边有一只陶壶而已。”
怪兽咦了一声,暗忖道:“这小子是在跟我装傻呢!之前掉进红河竟然没有被腐蚀,看到我的样子也没表现出任何异样,又是一副毫无防备的蠢模样,莫非是对头找来的帮手?且试他一试再说。”主意打定,怪兽一声断喝:“小子,看着我!”葬天闻言,不自觉向怪物双眼看去,顿时脑中一蒙,无数记忆片段被怪兽一览无余。
微微不悦,葬天运起傲苍兰气,双眼神光一闪,顿将怪兽意识弹回,与此同时,骸骨脚边的陶壶一阵sāo动,一蓬紫雾突然窜出,将怪物团团包围。只听紫雾中,怪物不住咆哮,似是承受着极大痛苦,而那紫雾越缩越紧,越缩越小,渐渐将怪物压缩到一人大小。片刻后,紫雾散去,却见一个风韵独具的**女子拖着疲惫的身躯向着葬天走去,眼神中满是哀怨。这一幕让冷静如葬天者也不禁吓了一跳,因为眼前女子的面容跟亡天子一般无二!
“哇!你果然是女人!”葬天已经语无伦次了。那女子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凶道:“你这个人类对我做了什么?不赶快让我复原我就吃了你!”声音依旧是刚才怪兽的声音,这让葬天否定了之前可笑的推断。月兑下半红半蓝的外衣,葬天走到女子面前,帮她披上,女子虽然反抗,此时却是无力,最终被扶到了一块大石上坐下,一边怨恨,一边调息。
看着这个尤物,葬天暗暗一笑,再回头看那具骨骸时,它业已同那陶壶一起化为尘埃了。回忆了一下刚刚被偷窥的记忆,记得最后一幕被窥见的是自己在覆世灭道第一次见亡天子的情景,想到这里,葬天有些明白为什么这怪兽会变成亡天子模样了,只是那紫雾来的奇怪,像是专程为怪兽准备一样,莫非陶壶内寄宿着钓者百年来的执念吗?当初这名钓者又是为何来到这里呢?想它不透,葬天微微一笑,斜躺在女子身旁,闭目养起神来。
魔界——三途极乐园,三圣之一——灭轮圣王之女惑世妖莲无常公主所居之地。这位无常公主天生面无表情,所思所想绝不露于颜sè,虽为一介女流,却拥有无上威严,在魔界中人见人畏,地位不亚于其父灭轮圣王。
今rì,极乐园无忧寝内,一个体形魁梧,身负漆黑甲胄的人半跪在地,聆听着无常公主的训话,其人yīn沉诡异,面sè暗淡无光,正是以前在森罗武殿与圣战因交谈之人。
无常公主高高在上地坐着,半睁着眼,语无波澜道:“戮者,时候也差不多了,本宫的‘辟娆’也该从黑流暗瀑底下取出了,是吗?”语音虽然轻柔婉转,听在戮者耳中却是重如千斤。不自然地干笑一声,戮者诡怪道:“戮者看护不周,愿受公主责罚。”
无常公主轻叹一声,道:“哎,这又怎能怪你?人间来的两位少年年轻有为,本领高强,魔界尽管倾巢而出,依旧不是对手,以致本宫爱琴被夺,这又怎能怪你?”
戮者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语气更为诡怪道:“公主赦罪。”
无常公主停顿了半刻,最后开口道:“‘辟娆’之事暂且按下,你立刻替本宫走一趟万象红河,把蛇兽带回来。”
戮者yīn沉地笑了笑,道:“公主,为了您的zìyóu,忌者一去就是百年,至今仍旧生死未卜,非得让小人我也步他后尘吗?”
无常公主双眼一闭,立时一股晦暗如地狱,沉重如深渊的杀气从其背后铺散而来,戮者立刻将身站起,道一声“领命”,化为一阵yīn风电也似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