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灭 第二十六章 炽焰宫

作者 : 龙潭幺子

()炽焰宫内,经过两rì休养,亡天子终于悠悠醒来,之后便一直伫立在晶石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内中的蓝斐,不言不语。断邪云也不去管他,先前为保蓝斐肉身不坏,将其放置在宫内炼剑炉里锤炼,使其吸收烈火jīng元,亡天子在那里,也正好借火势养养元。

话说那病流皇的女儿病夭夭,从小就是众星捧月般被惯坏了的,皇初殿上上下下百十号人都极其宠她,偏偏她的辈份在众人中最低,整天耳边都是些“师妹”“师侄”叫个不停,让她好生不快。终于有一天,病流皇领着一个邪里邪气的男孩进了皇初殿,并收为关门弟子,那个男孩就是断邪云。终于有一个师弟了,病夭夭大喜,要立刻让他叫一声“师姐”来听,断邪云当然不会理她,于是病夭夭便打算找机会教训他一顿。

断邪云体制特殊,每年冬至就会全身乏力,昏昏yù睡,随即织茧蜕变。那年冬至,断邪云早早做完功课,yù回天邪洞,行至半途,却见病夭夭穿着一袭深红sè斗篷,拦在白茫茫的雪地zhōngyāng,背后当然还站着几个承颜希旨的师兄。断邪云一向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就当作没看见,径自向前走去。病夭夭哪肯放他走,一声令下,几个师兄弟便朝断邪云扑去,对他拳打脚踢。换做平常,这些人就算不死也已经残废了,但此时断邪云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任他们蹂躏,当然,他可以选择叫病夭夭一声“师姐”就此了事,但高傲孤僻如他,又怎会轻易低头?

那些个师兄弟都深深爱慕着美丽的病夭夭,平rì里对她呵护备至,从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及至断邪云入门,总是惹病夭夭生气,所以对他格外仇恨,下手颇重。断邪云的五感本就比常人灵敏数倍,痛觉自然也是格外发达,被摧残了许久,浑身上下宛如火烧一般,痛得他几yù昏去。不是病夭夭狠心,不肯让他们停手,只是她每次yù喊停的时候,一瞥见断邪云野兽般的眼神,便浑身一颤,说不出话来。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几个师兄弟都打的累了,也知道不能再打下去了,便纷纷停手看向病夭夭,请求指示。病夭夭看见白皑皑的雪地渐渐被断邪云的热血染红、融化,心中早已害怕起来,话也没说便逃回了皇初殿,把自己锁在房里发抖。

第二rì,皇初殿内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氛,原本应当重伤的断邪云竟完好如初地回来了,吓得昨rì那几个师兄弟抱头鼠窜,生怕断邪云报复,但他们不知道,其实断邪云根本不记得打他的是谁,因为他们实在太过渺小——看不见。

之后过了几天太平rì子,见断邪云没有动静,病夭夭以为他是个孬种,忍气吞声,便想再次用强逼他就范。因为上次见他对几个师兄完全招架不住,又误以为他功力不济,便壮着胆子孤身一人前往天邪洞去找他。来到洞外,只觉yīn风阵阵,腥味扑鼻,比猛兽巢穴还要来得令人毛骨悚然,心中一怯,停步不前。站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异样,便骂了自己一声:“蠢东西,来都来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难道他还敢对我无礼不成?”说完,大步走进洞内。

滴滴水声不知从何处发出,虫噬之音总在身旁挥之不去,越往里走,心内越是发毛,但在这片恐怖的黑暗中,病夭夭已经身不由己了,双腿机械般地往前走着,仿佛中了魔鬼的咒语,向其月复中送去。

两点血光在上方闪起,病夭夭还不及反应,身体已被带起,往后洞急飘而去,惊得她当场晕厥。隐约中,她感到一双冰凉的手在她脸上乱划,羞愤之心立刻压下恐惧,也不管身处何方,张口便将所炼飞剑放将出去,yù取非礼之人首级。恍惚间,只闻一声金铁交击,随后自己的飞剑便掉落尘埃,知道对手难缠,正yù将所炼法宝逐个施为,一只墨蓝sè的手掌已经按在了她面上,令她心神一敛。定眼看时,那手的主人正是断邪云,只见他一身黑纱紧束,匀称的肌肉勾勒出完美的线条,给人一种和谐舒适的美感。病夭夭顿时一呆,脑中有些混乱,连话也说不出口。

断邪云看了看她,又闻了闻,邪笑道:“太过细皮女敕肉了,反而不好入口咯,难怪最不挑食的阿蝠也不愿吃你。”

病夭夭顺着断邪云话音看去,惊见一只巨大蝙蝠倒挂在洞顶,立时把她吓得抱住断邪云不放,口中连呼“师弟救我”。断邪云跟亡天子一样,是个对女sè无动于衷的人,就算被病夭夭这样的美人抱住也只是微微觉得有点热而已。也是他一时心血来cháo,竟用右手轻轻的在病夭夭背上拍了几下,像哄小孩般叫她不要害怕。病夭夭稍稍镇定,再顾左右,又见许多稀奇古怪的虫兽蛰伏在旁,顿把她吓得哭了出来。断邪云越发觉得有趣,用双手捧起病夭夭的头,将脸凑近。病夭夭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过,换做平常,早已将对方推开,只是今rì不知为何,心中竟有股莫名的躁动,闷的她两颊绯红。

眼看断邪云即将吻过来,病夭夭杏目流转,yù拒还迎,断邪云却突然嘴角一翘,额头上皮纹一张,露出三对殷红魔眼来,这一惊着实非同小可,病夭夭不仅再次晕厥过去,更在心中留下了一道巨大的yīn影,从此一看见断邪云便双腿无力,心生畏惧。后来断邪云前往尸罗门参加选拔,一去不回,病夭夭才得安心度rì,只是每当想起他时,心中总有一股说不出是爱是恨的感觉。如今再遇见这个容颜不老的师弟,已身为人妇的病夭夭总算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的心早就被眼前之人夺去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病夭夭每rì都会前往断邪云房中给予照料,暗中偷偷盯他一会儿,还以为对方不知道。断邪云有心逗她,不是让她端茶送水,就是让她铺床叠被,把病夭夭折腾得累死,病夭夭却是甘之如饴,不提。

炽焰宫一脉,源自于南海,一脉单传,所练《烈阳神诀》乃一部非常极端的武学,非纯阳体质者绝不能练,且越往上,对自身损伤越大,到一定程度后必须靠寒冰化功才行。上一代霸决老祖将此功练至第七层已是极限,在修炼第八层的时候实在抵挡不住火焚,下半身被烧熟了,他也因此身亡,所以作为他弟子的落嘉因也停留在第七层的程度,不敢再往下练下去。然而落嘉因与病夭夭的女儿落凰之,天生至阳之体,对火热有异乎常人的耐受力,十七岁那年竟将《烈阳神诀》修炼到了第八层,把落嘉因高兴坏了,以为此功终于后继有人,rì夜督促落凰之修炼,yù让她突破到第九层的至高境界。

落凰之身负厚望,自然也是刻苦修炼,却不知她小小根基,哪能承受神诀威力,终于落下病根,每十九rì便会遭受全身火焚之苦,发作时,惨不忍睹,全身宛如即将烧成灰烬,损坏的机体却总是能在十九天内重新长好,让她不断遭到摧残,三百六十五rì,没有一rì过的轻松。为此,病夭夭rìrì夜夜责怪落嘉因,落嘉因又是烦恼又是懊悔,便离开家住到了皇初殿里,说他无颜再面对自己的女儿。落凰之并不责怪自己的父亲,也为了她的母亲多次按下自尽的冲动,每rì正午便坐到炽焰宫正中“玄玉灵台”上吸收极北冰寒之气,缓解疼痛。

是夜,极北冰寒的空气中隐隐透着一丝焦燥的窒息感,一切都显得很安静,夜空非常辽阔、且深沉。突然,一声凄厉的的悲号响彻云霄,紧接着,炽焰宫正中窜起一蓬滔天火光,冲破黑夜,驱散寒意,为荒凉的极北燃起一朵凄美的焰之花。

正在睡梦中的病流皇父女齐喊一声“不好”,立刻带领宫中之人往外逃去。每十九rì一个周期,落凰之发作之rì,他们本该早做准备,将所有人疏散开来,只是因为久居不乐山的断邪云来到,使得炽焰宫一带的时间发生了些微的扭曲,因此落凰之提早了数个时辰发作。幸而玄玉灵台天然滋生的“冰消蝉障”能可抵挡火势片刻,众人有惊无险,纷纷逃出了炽焰宫。从外看去,那条护城河受热力熏陶,越发宽阔,大量水汽夹着难分冷热的温度向宫中倾泻而去,似要将火势扑灭,但一切都是枉然。

病流皇焦急的在冰面上踱着步,时不时抬头看看那火焰,如果没有熄灭的兆头,就叹一口气,如此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断邪云坐在一块岩石上,盯着那团汹涌澎湃的烈火,表情凝住了,看去有些痴迷。他们都忽略了一个人——亡天子。

炼剑炉位于炽焰宫近西南角,因为这里本就炎热,平时少有人接近,亡天子在此虽已多rì,却几乎不为人所知。每rì盯着炉内的蓝斐,亡天子的眼中渐渐垒起了一团火焰,在这团火焰中,亡天子时常与蓝斐嬉戏,忘我的嬉戏。突来一阵狂焰将美丽的幻像卷走,炼剑炉内,透明澄澈的橘焰不住翻滚,大有腾空而去之势。亡天子意识从虚无中回归,刚一转身,背后铜门竟被橙红炎流冲开,超越炼剑炉数十倍的热度立刻将其淹没。

《碧雪倾城》自主运转而起,亡天子默默抗衡着这股高热,举步向火源走去。蜿蜒的长廊被滚滚热浪填满,凝滞的空气只要稍稍吸一口,内脏仿佛就要烧起来一样。亡天子身为至yīn之体,又练有奇寒法决,一时半会儿倒也无惧火热,只是从宫中不时传来的惨叫声让他感到心惊。空间被炎流占据,就宛如身在水银之中,走起路来非常吃力,亡天子双脚迈步同时,不得不用双手抓住墙壁的凹陷,借此前进。

前方越来越亮,越来越热,当亡天子步入玄玉灵台外围时,又闻一声凄绝惨叫,只见一蓬璀璨焰光中,一名神情疯狂的少女不住挣扎,满头长发在火焰中飘飞燃舞,身形明灭不定,凄美至极。亡天子被眼前之景震惊,久久不能移步,他之所见,少女之身每当接近灰飞烟灭之际,背上就会生出一对金红凰翼,将大量火灵吸收,重塑其身形,如此反复不断。

或许是发现了亡天子的存在,少女有意无意向着他瞪了一眼,亡天子心中立时一凛,再运体内yīn寒之气,向着少女缓步靠近。中心高热,即使是亡天子也忍不住申吟出声,肤发隐隐然有燃烧之势,灼痛连连。

感觉到火中有异物存在,少女闻声望去,隐约中见到一人正顶着火势,缓缓向自己靠近,心中不由一阵感动,炎气亦为之削弱数分。亡天子敏锐地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抓住机会,以最快速度拨开火海,来到少女面前,右手轻轻往其肩上一搭,至yīn之气立刻流进其体内,周遭火势顿时一弱,这时玄玉灵台一阵奇光闪耀,上空环形汽瀑与之呼应,泻下大量寒气,不多时,火光便被镇压下来,夜空重归宁静。

这少女自然便是病夭夭爱女落凰之,今夜算是她较厉害的一次发作,若没有亡天子前来阻止,她还要痛苦好一段时间,此时倒在玄玉灵台上的她身心异常疲惫,皮肤纹理之间还残留着一道道金红发亮的火纹,呼出之气依旧炙热。亡天子小心地检查了一遍她的身体,自觉还是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比较安全,便抱起她走回炼剑炉。宫外病流皇等人见宫中火势散去,纷纷进入查看,走到玄玉灵台旁,却不见落凰之人影,病夭夭立时大哭不止,以为爱女已然灰化了去,病流皇也不禁老泪纵横,叹息连连。情之一字往往令人失去冷静的判断力,在场之人唯有断邪云不露声sè,一个人悄悄向炼剑炉方向寻去。

“哟,小哥,果然在你这里啊。”断邪云慢悠悠从门外走入,向着亡天子打招呼,亡天子见到他,微微笑了笑,指着一旁的落凰之问道:“断兄,她是谁?”

断邪云盯了落凰之片刻,答道:“她是这里的大小姐,名叫落凰之,因为练功太勤奋,以致过火了,就成了现在的样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亡天子轻笑一声,道:“断兄天资过人,自然无须像我们这等凡夫俗子非要勤修苦练方能略有所成,说到可笑,也确实可笑吧。”

断邪云咧嘴笑道:“无论与谁相比,凡夫俗子四字都不会适合小哥你,何必谦虚呢?”亡天子笑而不语,盯着炉内蓝斐重又看得出神。之后,病夭夭等人来此将人寻到,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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