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老爷子拉着严肃的手慢慢地坐直了身子,轻声叹道:“我知道你母亲的事情对你来说很不公平。可是,那件事情我查了很久都没查出什么眉目来……”
“爷爷。”严肃反手握住老头子嶙峋的手指,“我母亲的事情,今天我不想提。”
严老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点点头,慢慢地躺在了床上,不再说话。
老狐狸和小狐狸的对峙告一段落。严肃看着床上面带倦色的老头儿,安静的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了一会儿,等老头子睡着之后才起身离去。
北京军区总医院,住院部的某间病房内,严明被包裹的像个木乃伊一样躺在病床上。
旁边坐着一个穿着深紫色西装套裙的女人。她身形消瘦,背影直直的挺着,单薄的肩膀好像要瞬间垮掉,此时此刻也只不过是挺着最后一口气,强自支撑。
严肃走过长长的楼道走到病房门口,被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拦下:“对不起大少,你不能进去。”
“让开。”严肃冷峻犀利的眼神一闪,两个黑衣人神情一滞,气势上立刻被压制下去。
“大少,请不要为难我们。”
严肃冷哼了一声,伸手直接推开病房的门,抬脚进去。
“大少……”黑衣人立刻跟进去,就算拦不住他们也要做出样子来。
尚雅慧转过头,目光冷漠而凶狠:“都滚出去。”
黑衣保镖怔了怔,忙欠身出去。严肃却冷笑着走了进来。
“我说都滚出去!”尚雅慧冷冷的看着严肃。严明的事情打破了尚雅慧的最低限,她此时不再是那个时刻都端着优雅的微笑,就算面对再痛恨的对手都能保持优雅贤淑的女人。
“我来看看他。”严肃懒得跟这个女人多说什么,若不是老头子出面,他甚至都不想出现在北京城里。天知道他在Q市除了有墨龙的工作,还有可爱的老婆,以及丈母娘等人要哄。
“好,那你现在看见了?满意了?可以滚了?!”尚雅慧脸色狰狞。愤怒和痛恨让她失去了理智。
严肃懒得看她,只是看着床上的被纱布裹得连他老娘都认不出来的严明,沉默了片刻,转身就走。
他是想问问严明现在是什么情况的,毕竟是兄弟,身体里面流着同一个人的血。
而且这些年他出生入死,几次在鬼门关前打转回来,深知生命的脆弱。
就差那么一点,这个让他怨恨的弟弟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如果他真的死了,肯定会见到自己的母亲吧?
如果真的是那样,不知道母亲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伤心?
自从严明出事后尚雅慧便沉浸在悲痛和仇恨之中,她一心以为那场车祸是有计划的谋杀行为,已经调动了自己手上所有能动的力量去查这件事。虽然查回来的结果都是“意外车祸”,但她死活是不相信的。
“站住!”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看见严肃要走,尚雅慧噌的一下子站起来,厉声喝止,“你给我站住。”
严肃果然站住脚步,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尚雅慧。
因为是从明珠海港直接上的动车,他身上穿的还是那身海军常服。一身浪花白的军装被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一照,带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衬得人更加高大英挺,宛如冷面神祗。
“你现在还能理智的说话吗?”严肃的声音很平静,他心里恨极了这个女人没错,但对严明却没有那么多的恨,虽然严明一向不务正业,但严肃想,如果能选择,或许他也不希望生在这个家庭里,尤其是以这样的身份出生。
严肃从小就被母亲的仇恨压抑着,但严老爷子却把他教的很好。仇恨没有转嫁,更不会牵扯无辜的人,所以不想在这种时候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虽然他很想看到这个女人痛苦到竭斯底里的样子。
“他是你弟弟。”尚雅慧站在严肃面前,冰冷的目光紧紧的锁着这个跟自己丈夫有五分相似的脸,“他是你亲弟弟!就算你恨我,也不该害他!”
“我没有害他。”严肃皱了皱眉头,“你当我是你?为了自己的私欲去害死无辜的人?”
“你母亲不是我害死的!”尚雅慧尖声叫道,“你想要给她报仇,也要弄清楚事情的根源!”
“我说了,我没有害他。”严肃冷声重复了一边,转身就走。他是男人,不跟失去理智的女人叫嚷,那样有**份。
“我绝不会放过你!”尚雅慧看着门口消失的背影,失控的喊道。
严肃忽然止住脚步,背对着病房门口站住,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从来没有想过放了我,只是,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说完,严肃冷冷的笑了笑,抬脚离去。
原本还想去问问医生严明的状况,但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他在生死边缘游离的时候,身边只有战友和医生护士陪伴照顾,而严明的身边,还有母亲。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人都很重要,亲人,朋友,战友,都很重要。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得上母亲。
自己有很多人的关爱,却唯独没有母亲。
严明谁都没有,甚至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过来,但他的母亲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严肃想,如果是我躺在病床上,如果是我的母亲那样,我就算是死了,也值了。
从医院里出来,严肃上了一辆军车,进去后淡淡的吩咐了一声:“随便找个能喝酒的地方。”
军车是严老爷子的,司机也是严老爷子的司机。
司机在严老爷子身边呆的时间不短了,自然跟严肃极熟。严肃说什么,做什么,他自然不会多问。
车子在繁华的街道上无声的行驶。
京城的交通一如既往的堵,尤其是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
再好的车子,再好的技术也开不快。
严肃一身军装,不能随便进酒吧。司机先把他带回自己的住处,找了一身休闲装出来丢给他:“大少,先把衣服换下来吧。穿着那身皮进酒吧,到不了天亮你就会上头条了。”
严肃无奈的笑了笑,接过衣服来放到手边的沙发扶手上,叹了口气仰面往后一靠,连出去喝酒的心思都没有了。
司机见他这样,便笑了笑打开酒柜,把自己的存酒拿了出来,又找了两个酒杯放在茶几上,把酒打开,分别倒上。
酒倒上之后,司机又笑了笑:“等等啊。”说着,他又进了厨房,切了一盘香肠,把买来的花生米打开倒在盘子里端了出来。
一盘香肠,一盘花生米。最简单的菜肴。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酒,还有个可靠地人陪着你。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司机跟严肃碰了一下,把杯中酒喝完,站起身来去开了灯。
严肃依然默默地靠在沙发上,手里端着的是空了的酒杯。
“大少,还喝吗?”
“嗯。”严肃点点头,目光流转,看了一眼茶几上两个空了的五粮液酒瓶,淡笑着点点头。
司机起身又去拿了一瓶五粮液出来,他这里的酒基本上都是严老爷子给的,大多也是特供酒。
酒打开,酒杯倒满。
严肃举起手里的酒杯,笑道:“霍大哥,谢谢你了。”
“大少,跟我还说这话?”霍司机笑着跟严肃碰了一下,再次把杯中酒一口喝干。
毕竟不是钢铁之躯,也绝不可能千杯不倒。
两个人基本什么的东西都没吃的情况下,一人喝了一斤白酒。
严肃酒量素来好,也有了五分的醉意,霍司机更是醉了七八分,本来不怎么爱说话的人,话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大少,这次回来多住几天吧。老爷子嘴上不说,心里是很想你的。”
“恐怕很难。按说我在十五之前是没有休假的,这次我忽然回来,队里一大堆事儿都没人管呢。”
“哎!你那里不比别处,更加身不由己。”霍司机也是军人出身,自然知道部队上的规矩。
严肃无奈的笑了笑,说起身不由己,他更应该歉疚的是宁可,以及今天中午跟宁家人一起吃的这顿饭。
这是他第一次见岳母,尤其是在严家人做了那些事情之后,他一个人直面宁家左右的人的这次家宴却因为严明的事情而提前离席退场。
他知道宁可不会怪他。甚至还会为他周旋,以至于宁家的人都不会怪他。
他不能跟一般的男人一样,时时刻刻都陪在女朋友身边,随传随到。
他甚至连她遇到危险都不能第一时间赶过去救她,也不能在她生病的时候照顾她。
就连她的生日,他都不能陪在她身边过。
他不能完全属于她,他甚至都不能属于自己。
可是,她却默默的爱着他。
在他可以过来的时候做一桌他喜欢的饭菜。
在他受伤的时候把他当孩子一样的关心照顾。
甚至在他关键时刻掉链子的时候,为他兜着后面的乱摊子。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严肃仰起头,把杯中酒一口喝下去,又伸手去抓酒瓶。
“我来。”霍司机拿起酒瓶给他倒酒,“大少,心里烦?”
“嗯。”严肃笑了笑,忽然看着霍司机问:“霍大哥,你家大嫂怎么不来照顾你?难道我们家老爷子连给你家大嫂安排个工作的事情都不肯做?要不我找人帮你安排一下,你们夫妇总是两地分居也不是个事儿。”
“哎呦,大少,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我们夫妇分居这样的事情来了?你之前不是说女人是世界上最麻烦的动物吗?”
“哈哈!”严肃想起自己曾经的年少轻狂,忍不住笑了起来:“霍大哥,你揭我老底儿?”
“不敢不敢,你大少爷的老底儿太多了,我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揭了。”霍司机醉了之后,说话也没什么顾忌了,“前几天宋家的大小姐还跟我打听你呢,问你过年什么时候回来。”
“宋家的大小姐?”严肃想了想,没想起这是哪号儿人,便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什么宋家的大小姐,霍大哥你自己不老实,可别往我身上赖啊,我都不认识人家,人家打听我干嘛?”
“哈哈!大少,你不认识人家,人家可认识你啊。”霍司机笑着靠在沙发上,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抬手拍拍严肃的腿,笑道:“哦,对了。年前顾将军来探望老爷子,还说起尚家的那个小姐,据说那个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小姐是貌若天仙啊。大少啊,你有福了。”
“去!”严肃立刻一巴掌拍回去,“少胡说啊。老子有老婆了。老子对我老婆忠心耿耿,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我这辈子忠于她,就像忠于党,忠于军队一样。”
“我操。”霍司机显然是受刺激了,“你对老婆忠诚就忠诚,用得着把党和军队搬出来吗?”
严肃嘿嘿一笑,喝酒,不说话。眼神黑亮黑亮的,闪着幸福的光彩。
霍司机到底是醉了,脑子转的慢些,着实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你说你老婆?你什么老婆?你哪里来的老婆?”
“我老婆。”严肃嘿嘿一笑,那样子跟个毛头小子一样要多傻有多傻。
“你老婆在哪儿啊?在哪儿啊?”霍司机连声追问,“你老婆在哪儿?”
“我老婆自然呆在我家里。”严肃得意的挑了挑剑眉,一脸的得意。
“切!”霍司机不屑的笑道:“我看你就是自我感觉良好。”
严肃酒劲儿也上来了,就是看不得司机同志一脸的不屑,便伸手把手机拿过来打开键盘锁,把屏幕上的照片给霍司机看:“瞧瞧,我老婆。”
霍司机凑过去一看,立刻哈哈大笑:“你在哪个网站下载了这么一张美妞儿的照片啊?”
严肃一口气没上来干瞪着眼盯着霍司机,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来你喜欢这个类型的女孩子啊?”霍司机又仔细的看了严肃手机屏幕上的照片一眼,又捏着下巴沉思道:“你还别说,这个类型的女孩子还真是不多见。这么漂亮,又这么纯……啧啧,大少,你的口味还真不是一般的刁钻。”
严肃把手猛地抽回来,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哼道:“你这是什么屁话!”
“怎么了?”霍司机不解的看着严肃。
“这就是我老婆的照片,什么网站上下载的,你在哪个网站上看到过这么好看的姑娘?”严肃鄙夷的哼道,“这就是我老婆的照片,你爱信不信。”
“你说真的?”霍司机收了玩笑之心,看着严肃。
“当然是真的。”
“那你怎么不给老爷子说?老爷子知道这事儿肯定高兴啊。”
“说什么说,你看家里这一团乱糟糟的样子,我干嘛又来添乱。”严肃的那份得意又渐渐地淡了。
“这不像是你大少的风格啊。”霍司机惊讶的看着严肃,半晌又笑着拍拍严肃的肩膀,“嗯,有了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了。”
“啧!”严肃又瞪眼,“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之前多不懂事一样。”
“哈哈,你以为你很懂事啊?”霍司机笑着抓起酒瓶,又给严肃倒满了酒,“你知道李医生怎么说你大少吗?”
“不用问,肯定没好话。”严肃笑着摇摇头。李医生是严老爷子的专属司机,负责老爷子的健康已经十多年了。对自己的了解甚至比自家老爹都多。
严肃在霍司机家里跟霍司机两个人喝了三瓶五粮液外加一支拉菲,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午夜时分,这才站起身来说要走。
“我送你。”霍司机说着,就去拿车钥匙。
“算了。”严肃笑着按住他的手,“你喝成这样送我,是闲我们家现在还不够乱吗?”
“那你怎么回去?”霍司机皱眉,“老爷子那边两条街以外就不许出租车进了。”
“不用。我跑回去,正好散散酒气。”严肃说着,把自己那身海军常服叠起来装个袋子,拎在手里出了门。
霍司机还想说什么,严肃反手把他推回去:“你睡你的吧,这十来公里的路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权当是活动活动筋骨了。”
严肃从霍司机住的公寓楼里出来,拎着衣服先是慢跑,出了小区的大门后拐上街道,开始加快速度。
午夜的京城街道上,各种艺术造型的灯光闪着缤纷的色彩,霍司机居住的小区离四合院那边不算太远,虽然不是繁华的商业区,但夜景依然喧哗繁丽。
严肃在华丽的灯光下跑步,跟大街上迅速驰过的车辆形成一种对比。
跑了十几分钟后,身上除了一点汗。正月的京城依然是严冬的天气,夜风迎面吹来,是冰凌一样的冷。但这对严肃来说却是凉爽的恰到好处。
他继续加快速度奔跑,风也因为奔跑而加剧。
健康的身体开始慢慢地发热,血液沸腾,汗液渐渐地湿透贴身的衣物。
同时,酒气也在寒风和汗液中渐渐地散去。原本有些醉意的头脑也逐渐的清醒起来。
就在前面要拐弯儿的路口,奔跑中的严肃往左侧瞥了一眼,耳朵几不可察的动了动,再次加快速度往前奔跑,没有拐弯儿。
黑暗中,有个影子忽然闪出来,抬手在耳边弹了一下,低声说了句什么,匆匆跟了上去。
严肃的身影如同矫捷的豹子一样,只是眨眼间便消失在一棵古树之后,再也寻不见。
跟着追过来的黑影身形一顿,站在原地警惕的环顾四周的风吹草动。只是四周车来车往,树影婆娑,却没有他所要寻找的那个人的影子。
见鬼!
黑影的手攥成拳头,在身侧的树干上狠狠地锤了一拳。
就在眼皮子底下,不过是扎眼的功夫。
这个人就这样消失了?!
而就在黑影的头顶斜上方,一颗四季常青的水杉树冠中,严肃屏息凝神,看着那个暴躁的家伙。
两个人相聚不过两三米的距离,不过严肃是狙击手出身的特种兵,狙击手训练中最重要的一项是隐匿自己,随时随地的隐匿是狙击手必须具备的素质。他全力隐藏自己,是可以连呼吸也隐去的。
黑影在树下停留了不过几秒,便立刻离开。
又过了几分钟后,严肃才从树上跳了下来并警惕的环顾了四周的动静,淡淡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严老爷子安心的睡了一觉,醒来后又吃了点东西,整个人的精神好了不少。
李军医给他重新测量了血压,终于会心的笑了:“老首长,您这血压终于降下来了。”
“我就跟你说我没事儿,你总是大惊小怪的。”严老爷子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炮火连天都要不了老子的命,区区一个高血压还能把我怎么样?”
“老首长,您千万可别这样说。您现在的身体健康可是头等大事。我肩上的责任重大,绝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啊。”李军医说着,把测压仪器收拾起来,转身又吩咐护士:“去把刚刚给老首长煎的汤药拿过来。”
“不是没事儿了吗?怎么还喝药?”严老爷子很是不满,本来就满是褶皱的脸更是皱成了天下第一楼的包子,足足有十八层褶子。
小护士端了汤药进来,老爷子看都不看一眼。
李军医还要再劝,便听见外边的保姆说了一声:“大少爷回来了。”
“嗯。”严肃冷着脸进了屋,便看见小护士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站在那里,老爷子皱着十八层褶子的脸,脸色比锅底还黑。于是他惊讶的‘啊’了一声,接过小护士手里的药碗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叹道:“哎呦我的天哪,这么难喝的东西给我爷爷喝?啧啧……李叔你是想干嘛啊?考验我爷爷的勇气啊?”
“大少爷,这是平和血压的中药,药性平和,比那些降压的西药强了百倍。老爷子的血压虽然降了下来,但还是偏高,需得用中药调理一下。”
“我知道。”严肃笑着看了看老爷子,叹道:“可是李叔你应该知道,我们家老太爷天不怕地不怕,他就是怕这苦哈哈的汤药啊。”
“放屁!”严老爷子的老脸立刻红了,“老子死都不怕,还怕这碗破汤药啊?”
“是吗?”严肃笑眯眯的看着老头儿,“您老真是不怕?”
“怕个屁!”严老爷子伸手夺过那碗汤药,心一横,眼一闭,咕咚咕咚把那碗汤药一口气喝了下去。
“哎呦喂!老爷子您还真是勇敢。您了不起,您是这个。”严肃笑着接过汤碗,冲着老爷子竖起了大拇指。
李军医偷偷地笑着,朝着护士摆摆手,一起退了出去。
严老爷子抬手抹了一把嘴角,咂巴咂巴嘴,回味着满嘴的苦味,低声哼道:“你个臭小子,跟老子用激将法。”
严肃脸上的笑渐渐地淡去,转身坐在老爷子对面的红木雕花太师椅上,呼了一口气,说道:“爷爷,今晚我回来的时候,有人跟踪我。”
“嗯?!哪里的兔崽子这么大胆子?”老爷子连嘴里的苦味都忘了。
“看他们跟踪的方式,应该是情报处的。”
“情报处?!”严老爷子的眉头又皱了皱,“除了尚雅慧之外,还有别的事情吗?”
“您觉得呢?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事情能引起情报处的怀疑,他们会直接请我去喝茶。”严肃说着,转手拿起老爷子心爱的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下去。
严老爷子冷笑道:“这女人也太过分了。”
“她过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严肃冷笑,“严明出了事儿,我看她快疯了。我懒得跟她计较,爷爷,你好好地保重身体,我明天就得回部队去。”本来这次回来他也只是为了老头子的身体。
“你自己小心些。”严老爷子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她的人应该伤害不到你。”
是啊。严肃点点头,尚雅慧已经从情报处出来了,她现在是九辰集团的董事长。那些人虽然身手了得,但也应该不再是总参三部的人。那么那些人应该是她通过途径找来的退役或者转业的人。这些人怎么可能是严肃的对手呢!
一老一小喝了两杯茶,严肃便起身去后面自己的房间去洗澡。
刚刚喝了酒,又跑了十多公里的路出了一身汗,现在身上黏腻腻的很难受。虽然一身泥一身汗的事情对于他一个特种兵来说是常有的,但能洗澡能干净谁也不喜欢脏兮兮的一身汗臭。
只是严肃再也没想到他洗了澡的功夫,便发生了一件让他追悔莫及的事情。
这晚,宁远昔本来是想留女儿在宁家花园住的,但宁可却说自己的睡衣该换了,便自己开车回自己的小公寓去睡。
宁仲翔也没多想,只叮嘱她明天一家人去C岛,让她别睡太晚。宁可答应着便开着自己的小高尔夫离开了宁家花园。
二十分钟后,宁家的电话铃响,宁家人谁都没当回事儿,保姆忙去接电话:“喂,你好……大小姐,你说什么?!车祸?什么车祸?!”
宁远昔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太阳穴突突的跳,血管几乎爆裂。
宁和忽的一下子站起来冲过去抢过保姆手里的电话:“你说什么?!哪个路口?!我立刻过来!”
话筒被啪的一声摔过去,宁和冲到玄关处抓了车钥匙便往外跑。
“怎么回事儿?!”宁仲翔吼了一嗓子。
“可可出车祸了,在建安路路口。”宁和的话音未落,人已经钻进了车子里,点火,发动引擎,车子轰鸣着冲了出去。
“快!”宁远昔急匆匆的往外跑。古云驰慌张的抓了宁远昔的外套跟了出去。
宁家人全体出动,宁仲翔俩司机也没用,亲自跳上大切诺基,飞车冲出去直奔事发地点。
事故现场,急救车已经赶到。
车祸并不是很严重,是有一辆车从对面开过来,方向盘打偏,发生了侧撞。小高尔夫的车窗玻璃碎了,宁可的脸上被划了两道,血渍看上去很吓人,但幸好伤口并不深。也幸好是冬天,身上穿的衣服厚重,并没有其他地方手上。
但关键是,肇事者逃逸了。
宁可打了报警电话后又给宁家打电话。宁仲翔等人急吼吼的赶到时,宁可脸上的血渍已经被急救医士暂时清理,并抹上了止血的伤药。
“怎么回事?!”宁仲翔冲上来把宁可抱进怀里,“怎么回事儿?”
宁远昔也踩着高跟鞋匆匆的跑过来,模着宁可的脸,哭着问:“可可,可可?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妈妈,我没事儿。”宁可忙抓住宁远昔的手,从宁仲翔的怀里挣扎着跳下来,钻进宁远昔的怀里,连声说:“妈妈,我没事儿,你放心。只是一点擦伤。”
交警过来做实地测量,拍照,做记录。
宁仲翔气吼吼的问:“这里不是有监控?去把监控调出来,我一定要把这个混蛋找出来!”
宁二爷在Q市是响当当的人物儿,再说这件事情本来也是警察分内的事情。交警立刻监控中心查看监控录像。只是,这个路口的监控设备已经被人动过了手脚,刚刚的车祸根本没有被记录下来。
交警大队的侯队长气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怒声骂道:“妈的!这里面肯定有蹊跷!这场车祸是有人蓄谋的!而且是专业手段!”
宁仲翔气急败坏,又直接把电话打到了特警支队队长周呈晔的枕边。
周呈晔刚月兑了衣服躺在床上,接到宁仲翔的电话听说宁可出了车祸,周呈晔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连声骂道:“谁他妈的这么大的胆子?!我操,连我家老大的老婆都敢动。”
周呈晔原本是无心的一句咒骂,却一下子提醒了宁仲翔。
宁仲翔立刻转头看着宁和,问:“你有严肃的电话吗?”
宁和忙点头:“有。”
“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可可发生的事情。”宁仲翔的拳头攥的嘎嘣响,如果可以,他真想把严肃那个混蛋拉过来狠狠地揍一顿。这场蓄谋的车祸肯定是因为他!不是严振国那个老混蛋,就是尚雅慧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严肃顶着毛巾从浴室里出来,听见手机铃声响忙去衣服的兜里把手机翻出来,一看是宁和的号码,立刻接了起来。
宁和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告诉他:宁可出了车祸,车祸地点的监控被人动过手脚,肇事者逃逸,没留下任何线索,警察说是专业人士所为。
严肃有好几秒钟都没法思考,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任凭湿漉漉的头发上的水珠缓缓地留下来,一路滑过脸庞,脖颈,和胸口的水珠混在一起,然后隐匿在腰间的浴巾里。
“宁可怎么样?”严肃充分调动自己所有的理智,把心底的愤怒和惶恐压了下去。
“没什么大碍,有几处擦伤,已经处理过了。”宁和看了一眼宁二爷铁青的脸色,说道:“我父亲的意思是,你应该从你身边找找原因,或许会有什么发现。Q市这边的事情有我们在,你先别急着回来了,回来也没什么用。”
“好。”严肃微微的点点头,“我知道了。可可在不在,我能不能跟她说句话?”
“她已经回家去了。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她。”到了这种时候,说宁和的心里不怨严肃是不可能的。宁可也是他宝贝了二十年的人,她的安危对他宁二少来说也是放在第一位的。
“好吧。”严肃咬了咬牙,默默地挂上了电话。
这种时候,他的确没有资格多问一句。
易地而处,如果他是宁和,也会怨恨自己。
手里的毛巾早就掉在地上,严肃慢慢地弯去把毛巾捡起来,一下一下的把头发擦干。
然后他转身回到了卧室里打开衣橱找出一套衣服来慢慢地穿好,然后拿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穿在身上,又蹬上一双高帮丛林靴。最后,他拉开一道壁橱,闪身进了暗间里,按下某个暗钮。
哗啦一声,一扇红木橱门打开。里面各种枪支军械整齐的挂在壁橱里。
严肃拿了一把沙漠之鹰,又拿了两匣子弹,然后又拿了一把56军刺,一个非制式的带着五把螺旋飞镖的护腕镖囊。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严肃拿把大衣的扣子一一扣上,拉开房门,直接跳上屋顶,一路纵跃,消失在黑夜里。
军区医院的病房里,尚雅慧依然坐在昏迷不醒的严明身边,一动不动。
严振国坐在病床的另一边,皱着眉头看着被白纱布裹得严严密密的儿子,叹了口气,说道:“雅慧,你先回去休息一下,今晚我守在这里。”
“不用了。”尚雅慧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说道:“我儿子都成这样子了,我怎么能睡得着呢。”
“你又不是医生。”严振国叹道,“再说,你这样熬坏了身体,等他醒过来需要你照顾的时候,你又倒下了。你希望儿子睁开眼睛看见你躺在那边的病床上啊?”
“呸!”尚雅慧啐道,“你想我早死直接说!”
严振国无奈的叹道:“我是劝你回去休息一下。你在这里熬了大半晚上了,这都凌晨两点了。”
“医生说,明儿只要能在天亮之前醒过来,小明就会没事了。”尚雅慧轻轻地伸出手,想去抚模儿子的脸,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严振国刚要说什么,只觉得身后有冷风吹过,他一回头,便看见严肃一身黑衣站在病房的阳台上。
而阳台的窗户已经被完全打开,冷风吹进来,是刺骨的冷。
“严肃?!”严振国噌的一下站起来,瞪着严肃,“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严肃一闪身从窗户里跳了进来,稳稳的站在严振国的面前,淡淡的说道:“我来,是想问你老婆一句话。”
“严肃!”严振国生气的瞪着严肃,“你怎么说话呢?!”
“派人去Q市制造车祸,伤害宁可。”严肃冷冷的看着尚雅慧,“尚雅慧,你手段够高明的?你可真是叫我对你刮目相看啊?”
尚雅慧一怔,继而气愤的站起来指着严肃说道:“严肃,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严肃冷笑,“你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承认?”
“我什么都没做,有什么可承认的?!”尚雅慧也气坏了,她抬手指着病床上的严明,厉声说道:“你看清楚了,我儿子现在生死不明,我没有心思跟你在这里废话。你不要在这里打扰我儿子,你出去!”
严肃冷笑着转过脸,看着严振国,说道:“爸爸,宁可在Q市发生车祸,肇事者逃逸,路口的监控设备被人动了手脚,什么痕迹都没留下。那边的警察说,手段十分的专业,绝非一般人所为。而且,今晚我回爷爷那里的路上,也有人跟踪。”
“竟有这种事情?!”严振国回头看了一眼尚雅慧,眼睛里闪过几分不悦。
尚雅慧被严振国那一眼看的直接暴怒:“不是我做的!”
严振国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此时他还真是不相信尚雅慧的话。
严肃根本没心思理会尚雅慧的狡辩,他只是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严明,说道:“今天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宁可是我这辈子最在乎的人。我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你做的,从今天起她的安危就跟你最在意的人拴在一起了。如果她有什么意外,你最在乎的人也别想好过。”
“你!”尚雅慧气的往前走了两步,却被严肃凌厉的目光止住,她愤怒的看着严振国,指着严肃怒问:“严振国,你听见了?!”
“我听见了。”严振国点点头,看着尚雅慧说道:“严明的事情,我已经叫人从各个方面盘查过了,的确是意外。但是,宁可的事情却不是意外。而且她是在这个时间出事。”
“严振国,连你也怀疑我?”尚雅慧不可思议的看着严振国,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被身后的椅子绊了一下,一下子跌进椅子里。
“不管是不是你。宁可的安危我现在直接交到你的手里。”严肃冷笑,“你不是很能干吗?索性就多做点吧。”说完,严肃直接转身从窗户里跳了出去,黑色的身影犹如蝙蝠,瞬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