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熬了七日终于等到了武林大会的决赛,既然半决赛是循环赛,那么决赛也定然是循环赛。
人人神清气爽的在擂台边上等待,今日的决赛由景家家主景寒冰亲任仲裁,少林方丈和几大门派的前辈也都担任仲裁,比之先前的比武更多了几分庄重肃穆。
“武林大会决赛按照抽签决定先后循环赛的顺序,仍旧是取胜场次最多者成为最后的赢家,诸位请亲自上台抽签。”
一名年长的景家人说完,两名小厮将装着签条的盒子抬到了擂台上,通体木制的巨大盒子表面上并没有什么璇玑,然而奇怪的是盒子四周有十个刚好能容人手进出的孔隙,不大也不小。
“这是要我们十人一起抽签吗?”
粗着嗓门的方舒吼道,自从昨日景家夜宴之后,他同东方礼谈了大半夜,怎么看都觉得自己不占优势,但也不能便宜了薛墨这小子即赢了盟主之位又得了美人。
擂台上的景寒冰得体的一笑,答道:“没错,为了公平起见,十位一同抽签,只是个先后罢了,循环赛每个对手都会对战,因而不必有什么顾虑。”
台下的众人纷纷点头,若是别的武林大会基本都是淘汰赛制进行到最后的,景家半决赛的时候便是循环赛,已经十分公平,看样子对于众多并无门派的武林侠士而言,景家确实是很好的归宿。
“那倒也是!”
方舒挠了挠头,跟他满面虬髯完全不搭,惹得台下众人哈哈大笑,南宫墨雪等人也一并走上了擂台,众人同时将手伸进盒子中抽签,每个人手中拿着的正好是一枚木质号牌,上面刻着比武的序号。
“临安薛墨——甲一,对战甲二凤栾!”
“京陵夏懿——乙一,对战乙二妖笛!”
“卓清风——丙一,对战步丙二青鸾!”
“方舒——丁一,对战丁二千面郎君!”
“玉面罗刹——亥一,对战亥二景凡!”
小厮宣布完第一轮比武的顺序之后,擂台下尽是一副看戏的模样,众人都知道临安薛墨同行的六人都是熟识的,并且关系匪浅,然而在这巨大的名利面前,他们又会不会大打出手?
同样是五个擂台同时进行比武,南宫墨雪偏头发现擂台下已经有许多陌生的灰衣人站在距离擂台最近的地方,他们都无一例外的盯着台上正准备比武的人,南宫墨雪密音给对面的凤栾道:咱们不打,让他们等着郁闷吧。
凤栾也点点头,随即看向主位上的诸多仲裁道:“凤栾甘愿认输,平日实力不敌好友薛墨,没什么可争的,无端伤了感情。”
擂台下一片哗然,虽说江湖规矩比武可以认输,不过这种情况甚少,尤其是在争夺武林盟主之时,看样子他们都一致认为薛墨会得盟主之位,否则也不会这般牺牲。
除了鬼影跟玉嫣然之外,其余四人均是一方认输告终,实力悬殊也根本不必白费力气,台上还余六人比武,他们四人已经坐回了台下观看比武了。
第一轮卓清风、夏懿、薛墨、景凡和鬼影胜,余下五人败,在争得众位参赛者同意之后,景家决定继续进行第二轮比赛。
第二轮顺序则是甲一对亥二,依次错开一个进行比武。
毫无意外的是,第二轮比赛碰到一起的四人再次直接结束比赛,夏懿和鬼影胜。而薛墨对上了实力不弱的景凡,妖笛对上了卓清风。
台下的观众沸腾了,他们想看薛墨被公子剑景凡修理的模样,也想看美人妖笛对战卓清风究竟谁胜谁负。
“笛子,胜负不要紧,不要受伤。”
南宫墨雪转头朝风吟笛低语了几句,两人分别转身上了擂台,在台下之人看来就是小夫妻两的对话,坐在一旁高位上的景千姿见道薛墨这般关心他的妻子则是恨得直咬牙。
“比武开始——”
南宫墨雪抬头打量站在自己对面的景凡,长相跟景玉颇有几分相似,当然景家之人眼眸均是深灰色自然跟景岚也有几分相似,他手中执剑眼神锐利,颇有几分王者之气,南宫墨雪心下赞赏缓缓地从腰间抽出了她的软鞭。
擂台下上突然安静了下来,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擂台之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之处。
风起,云变。
南宫墨雪只是一个简单地起手式已经给两米外的景凡赞成了不小的压力,她用了三成内力带起周身气势,想让景凡使出他看家的剑法,景家的剑法必然是精湛无比的,自己也正好从中学学,激发自己体内的剩余六分之一的烈焰果余热。
感受到对方身上释放出来的强大威压,景凡提起全身真气运气御剑,一招直攻南宫墨雪空置的左手,想要破掉她的压迫气势。
回身迅速一闪,南宫墨雪身轻如燕地避过这凌厉一击,右手的鞭子顺势缠上对方的利剑,景凡手中的剑花一挽想先击碎她的鞭子,却不料一阵机关声响过,尖锐的金属摩擦声碰撞出火花,软鞭内伸出来不知道是什么锯齿摩擦剑身的声音刺耳的提醒着景凡这一招行不通。
两人并不恋战,只是这三招交手又分开各自为阵,擂台上寒风猎猎,南宫墨雪嘴角一挑,手上释放的威压又中了三成,她的剑法如今到了第七重巅峰,然而无论怎样都突破不了第八重,不如今日便放着自己的内力嚣张的打一次试试,总是压迫着也不见得是好事。
景凡心口一甜,强自压下喉间的鲜血,然而神色却是凝重了不少,眼前这个面容黝黑的少年虽然看起来普通,然而就连神医凤栾都甘愿认输,自己是小觑了他,拥有这般雄厚的内力,对方果然是个角色!
愿意为他会激流勇进,谁知景凡只是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长剑一抖成了两柄薄剑,每一柄剑都比放在腰间的软件更薄一些也更轻一些,然而锋利却只增不减。
君子剑闻名天下靠的正是他手中的双剑,然而有幸见过之人甚少,大多数时候他只用一柄剑,没想到这一柄剑竟然是两柄。
迅如疾风的剑花朝南宫墨雪绞了过来,没有半分花哨和噱头,招招都是致命的杀招,快的人眼睛应接不暇,南宫墨雪手中的鞭子也完全变了个模样,内里的机关全部打开,整个锯齿状的长剑显现出来,闪着丝丝寒光说不出的冰冷嗜血。
一旁的擂台上风吟笛已经不敌卓清风的剑势,却还是咬着牙接招,她的每一招都是引势,这样的打法只有功夫高于对方许多时才能使出来,然而她不仅内力不敌卓清风,就连剑法也差了不止一点,然而她固执的要将对方拖到三百招之后,就是为了让凤栾和夏侯懿他们看清楚对方的弱点。
“嗤——”
长剑没入左臂,风吟笛手上的玉笛并没有吹响,原因无他,她自己也知道滥用的后果,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再尝试。
飞身闪过第二剑,身上的上已经有些可观,如今拖到了两百三十招已是不易,台下的玉嫣然早已朝她喊让她认输,凤栾则是垂首敛目根本不去看她。
一抹嘴角的鲜血,风吟笛回身一甩,将玉笛中最后的十枚金针射入卓清风左臂,以牙还牙随即就在卓清风即将暴怒朝她劈剑过来的时候,她施施然大声道:“我认输!”
旁边的南宫墨雪听到这个声音后松了一口气,而景凡手中的剑也快到了极致,在南宫墨雪强大的威压下还能使出这么快的剑法已是精疲力竭,然而他从来没有输过也不屑认输。
景家的古老精妙的剑法呈现在众人眼前,南宫墨雪满意的笑了笑,只是格挡并不进攻,待到他整套剑法舞完之后她才猛的又增加了两成内力,生生将景凡手中的快剑压迫的提不起来,擂台周围众人也都纷纷后退,南宫墨雪手中的鞭子虎虎生威,大开大合的打法颇为霸道,仅仅是是招之内便已经让景凡退到了擂台边上,再无可退。
饶是再傻的人也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景凡白皙的面容上泛着点点玫红,怒意直冲而上,然而他却也佩服对方这般强横的功夫,哼了一声转身跳下了擂台。
“临安薛墨胜——”
第二轮比武让众人过了瘾,经过商量后景家决定,休息两个时辰之后,下午继续两轮比武,最后的结局放在明日和后日,第二轮的比武结束后,最终结果也被公布出来。
临安薛墨两胜,卓清风两胜,夏懿两胜,凤栾两负,妖笛两负,鬼影两胜,玉面罗刹两负,方舒两负,景凡一胜一负,步青鸾一胜一负。
这样的结果很快让众人接受了,十人对战循环比武,这前两局不过是个开头,谁也说不好后面会怎样,毕竟许多人根本就没打,看不出来实力强弱。
“薛公子,我家小姐让我们来送蔬果,请公子笑纳!”
雅室门外一溜儿青衣书生站在那里,每个人手上均是色泽鲜艳的各色果蔬,看起来颇为诱人,因为门口站着景岚的侍卫,他们也不敢造次直接进来,只是站在门外脸上的神色依然倨傲无比。
“多谢景小姐盛情,我们已经用过午膳了,各位请回吧。”
南宫墨雪淡淡的答道,门口的侍卫也适时地关上了门,公子交代过这些贵客要招待好,哪怕是家主来了也是如此。
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离去了,恐怕青衣盟从来没有吃过亏,今日是头一次吃了闭门羹吧,夏侯懿将卓清风的武功招式仔细地跟众人说了一遍,南宫墨雪也将景凡的剑法补充了一些,外面的四人便安静地开始喝茶,实际上都竖着耳朵听着内室的声音。
“凤栾,凤栾,凤栾!”
风吟笛一声高过一声的叫他,对方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根本不搭理她,而且上药的时候手上的力道故意很大,疼得她龇牙咧嘴的哇哇叫。
“哼!不要你帮忙了,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就成。”
风吟笛白了他一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有些受不了凤栾自大的臭屁模样,好像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谁吧,他每日给自己脸色看,今日没用阴阳笛也要被他冷待,姑娘我不待见了!
凤栾转身瞥了她一眼道:“谁准你受伤的,说准你用这么危险的办法引卓清风的剑法的?”
对上他浅灰色的眼眸,风吟笛一时语塞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可是凤栾没打算放过她,将最后一个伤口包扎好,俯来盯着她的眼睛道:“方才不是还很嚣张,现在知道痛了?”
“我……只是……”
风吟笛往后退了一点,后背撞到了坚硬的床头,疼的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只能停在那里,眼巴巴的等着挨训。
“只是什么?”
凤栾伸手将她的袜子穿好,顺手抽走了她怀中的阴阳笛,转身走到一旁将药丸和温水抬了过来。
“哎……我的笛子,你拿走了我用什么比武啊?”
明显的底气不足却又不甘心,自己身上的伤口都很浅,看起来虽然可怖然而根本不影响,况且都是在手上和腿上,根本没有什么大碍……
“鉴于你今日的英勇表现,阴阳笛没收,之后的比赛你用剑吧。”
说完,风乱将一柄精致的软剑放在了她的床边,通体青色透着寒光,他的举动却让风吟笛脸上的神情一滞,随即将剑推了回去,十分心虚。
“算了,我随便找一柄剑便是,反正不能用暗器和毒药我也打不过他们,再说身上的伤还疼着呢。”
凤栾见她拒绝没在说什么只是将那柄剑收回,沉默的递上了药碗,一时间沉默无话。
外间的偷听的四人有些模不着头脑又不能交流,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什么剑这么稀奇?不过等到里面的二人再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恢复如常,除了而凤栾脸上淡淡的神色和风吟笛疑惑地眼神之外,一切正常。
午后,太阳照常挂在头顶,微微暖和的气氛让众人期待的迎接后面的比武。
第三轮南宫墨雪对玉嫣然,其余的以此类推,玉嫣然认输南宫墨雪休息,第四轮南宫墨雪对战夏侯懿,然而让众人颇为诧异的是夏懿也认输,也就是说目前南宫墨雪今日四战全胜,只打了一场。
直至这一日比武完全结束,临安薛墨四战全胜,卓清风四战全胜,京陵夏懿三胜一负,已然成为最有实力争夺武林盟主的前三名,景凡两胜两负,千面郎君两胜两负,凤栾两胜两负也有希望,而风吟笛同玉面罗刹以及方舒四战全负已经没有希望了,哪怕是一胜三负的步青鸾也没淘汰出局了。
比赛到这个时候已经完全白热化了,这擂台上有六人的功夫完全不明了,而这六人中已经淘汰了另外四人中的两人,当真是好计策、好头脑!不过众人也都明白若是薛墨没有实力,即便是朋友也没人会愿意让他半分,毕竟每个人都是有私心的。
鬼影打着哈欠赶着车朝后山走去,路边延绵不断的下注买庄声音响起让他心里乐开了花。
“明日的四场比赛,雪儿分别会对战笛子,鬼影,步青鸾和方舒,后日对战卓清风之时需得小心一些,这个人不简单。”
凤栾提醒南宫墨雪道,毕竟她身上压着这么多银子,大家都很努力的赚银子呢!
“恩,我会小心的,毕竟你们都压了那么多银子。”
南宫墨雪揉了下眉心,没见过这么不仗义的朋友,竟然拿自己拼命给他们赚银子……
“哈哈哈……”
到景家第十日,眼看就要得到五毒花了,如今京陵的十一月恐怕已经开始飘雪了,不知道爹爹他们过得可好……
京陵初雪,将军府。
初冬的太阳照在芙蓉园中的梅树上,透过锦布窗棱撒进里屋中的软榻上。
“将军夫人,喝点热汤休息一会儿吧。”
洛画烟端着刚温好的参汤递到云紫萱的面前,一旁的紫玉几个丫鬟也都低声笑着,小姐不在家中,烟郡主倒是更像个女儿,每日都要来陪夫人解解闷。
“烟儿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我们家墨璃真有福气!”
云紫萱接过洛画烟递过来的参汤,慢慢地喝着,洛画烟却因着这几句话红了脸。
“夫人又拿我开心,再这般欺负我我就回去了。”
云紫萱不禁莞尔,烟儿这般直爽却娇羞的性子真是跟自己那个野丫头半点儿都不像,连忙将手中的空碗递给一旁的紫玉。
“好好好,不说你了,过一会儿璃儿就回来了,让他带你出去走走,别总闷在府里陪着我也闷得慌。”
门外传来南宫墨璃爽朗的笑声,人还未到先闻其声。
“母亲说我怎样?”
他每日下朝都会先到母亲这儿来请安,一是因着母亲身子重了不方便行动,而是因为烟儿每日都来,他过来就能见着她。
“方才母亲说让你带烟儿出去走走,她每日围着我转都闷坏了。”
云紫萱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招呼儿子过来身边坐。
“烟儿不闷啊,如今雪儿不在,夫人独自在家定然无聊得紧,烟儿陪着夫人解解闷也是好的,今日下雪了,夫人要注意身子。”
洛画烟上身着浅蓝色薄袄,则是一条同色的飘纱烟罗长裙和及膝的鹿皮软靴,头上一个简单的螺髻只插了一根墨玉簪子,如同春日的空谷幽兰静静地绽放。
“母亲不必担忧这些,想来今日洛王世子卧病在床烟儿也担心过度,一会儿子我带她出去走走便是,方才父亲养的黑鹰归巢了,带来了雪儿的家书。”
南宫墨璃这么一说云紫萱跟洛画烟才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密函,金属外壳上的火漆封还没有打开,上面三道熟悉的标志火麟标志让她们都充满了期待,这是南宫墨雪此次出去来的第一封报平安的家书,让众人悬着的心都落了地。
“墨璃给娘念吧,咱们三人也看不过来。”
云紫萱将火漆筒递还给南宫墨璃,给他倒了杯暖茶,南宫墨璃点了点头,开始读信。
“母亲、父亲、哥哥,一别半月你们过得可好?我们一行已安然到达景家,所寻之物也有了眉目,年关之前约莫能赶回家,请勿记挂,雪儿一切安好!对了,烟郡主跟洛美人最近怎么样,告诉哥哥不许欺负烟儿,否则我回来拿他是问!母亲要注意身子,天气渐凉照顾我我的弟弟妹妹们,雪儿敬上!”
南宫墨璃微微扬起他的丹凤眼,将信递到了云紫萱手中,洛画烟偏着头跟云紫萱又看了一遍,满心的欢喜和安心,他们找到五毒花了,也就是说只要顺利找到最后一味胭脂红就能将蛊毒解了,将军夫人也能健康的生产。
“真是苦了这丫头了,她还担心璃儿欺负你,别说她替你收拾璃儿,哪怕是我也不依的。”
云紫萱笑着跟洛画烟说道,听得南宫墨璃愣愣的笑了起来,模了模鼻子看了一眼洛画烟有些心虚。
“夫人多虑了,墨璃哥哥不敢欺负我的,您忘了我可不温柔。”
洛画烟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南宫墨璃,让紫玉出门添一盏新茶来,温暖的室内炭火静静燃烧着,南宫墨璃装作没听懂她说的话只是傻笑。
“烟儿这么好的儿媳璃儿也舍不得欺负,我这会儿也乏了,想先睡一会儿,你们也别守着我了,都出去走走吧。”
云紫萱挪了一下六个月重的身子,南宫墨璃连忙上前扶着她躺好,又给她添了被子吩咐紫玉照看好才带上门领着洛画烟出去。
“烟儿想去骑马吗?”
南宫墨璃伸手将洛画烟身上的斗篷系紧,牵着她朝花园中走去,今日下雪了若是骑马出城去定然是极美的,只不过烟儿担心洛王世子未必有心情出去。
“还是不去了吧,过会儿晚些我回府去照顾世子哥哥,倒是上回雪儿送你的袖箭我想仔细瞧瞧,稀奇得紧。”
说话间两人朝南宫墨璃的院子走去,经过后花园的鹅暖石路时,发现路面很滑,似乎已经结了一层冰,走在上面也要十分小心才不会摔倒,南宫墨璃皱了下眉瞥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拉着洛画烟转身朝芙蓉园走了回去。
“烟儿,我们先回母亲那儿处理点事儿再带你去看我的袖箭如何?”
洛画烟见地上滑不溜手的薄冰也皱起了眉,点头跟着南宫墨璃一同返回芙蓉园。
“宁平,差人将王管事叫来,将今日打扫花园的人带来母亲院子。”
南宫墨璃凤眼微眯,虽是年轻但铁血威严已经深入骨髓了,带着严整的军人风格,安静了许久的将军府又生事端,当真叫人疑心。
不一会儿,王管事已经将今日花园轮值的下人带到了南宫墨璃同洛画烟的面前,几名下人低眉顺眼的跪着,寒冬腊月的地板上也有些让人吃不消。
“王管事,今日下雪地面湿滑我一早吩咐过注意打扫路面可对?”
南宫墨璃沉声问道,王管家躬身恭敬地答道:“回大少爷的话,少爷吩咐之后,老奴已经着人打扫,今日恰逢月初,小的一早便出门收账去了,没来得及督促下面的人,出了这等事奴才甘愿受罚。”
王管事模了下额头的汗,他刚一进门就见到宁平过来寻自己说是大少爷找,不料还真是出事了。
南宫墨璃瞥了一眼王管事额上的汗水和他气喘吁吁的模样道:“幸而发现的早,这件事也不是你的过错,日后要盯紧这些事情,莫要被小人钻了空子,母亲的安危不能出半分差池。”
“是!老奴谨记少爷提点,多谢少爷宽厚待我。”
王管事心下感动,幸好没有酿成大错,若是真叫坏人得逞,夫人出了什么事,自己有多少脑袋也赔不起。
南宫墨璃见该说的话都说了,于是开始盘问今日打扫花园的几名小厮丫鬟,地上瑟瑟发抖的几人不只是因为天寒还是因为害怕,总归都抖若筛糠。
“今日是你们六人负责花园打扫?”
“回大少爷的话,是我们六人,老奴是负责他们的妈妈。”
一名中年妇人抬头答道,她看起来镇定一些,但仍然有些颤抖,眼神飘忽不定。
“那今日负责扫雪的时候可曾有人朝路上泼热水?”
南宫墨璃漫不经心的问道,洛画烟只是在一旁睨着地上的几人不曾发一言。
“回大少爷的话,老奴只负责检查他们是否完成,不曾看到鹅暖石路面上的热水。”
中年妇人一口否认嘴角甚至还有几分笑意,王管事大量了她几眼,猛然想起一些事,于是上前一步。
“大少爷,这位管事妈妈姓秦,是前管家的表亲妹妹,原本她只是在庄子上伺候的,因着上月将军说府里人手不够因此从庄子上借调过来几人,其中便有这秦妈妈。”
王管事的话让秦妈妈得意的脸一下子白了几分,她强自镇定的道:“王管事说得对,我确实是秦管家的远房妹妹,不过我也是将军府的家生子,王管家不能随便冤枉我。”
“你们几人怎么说?”南宫墨璃眼神锐利的扫向地上的几人,他们只是将头垂得更低并不说话。
南宫墨璃皱了下眉,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六人失却了耐性,他朝宁平一挥手,随即宣判了他们的命运。
“将他们六人拖下去后院柴房旁杖刑,谁先如实交代实话就释放,扣除今年的月银撵出去就是,剩下的人全部发卖!”
“是,少爷!”
宁平身后立即有几名侍卫上前堵了他们的嘴拖了下去,洛画烟冲南宫墨璃眨了下眼,随即转身吩咐紫玉几句话才拉着南宫墨璃离开。
两人再次走过花园的鹅卵石路,上面已经被撒了灰土清除了,连一丝水迹都没有,宁平带着人朝其余几条通往芙蓉园的必经之走路一路看去,将其余的路上的冰都清除了。
“再过几个月雪儿回来就能帮衬着你了,这些事情也不用让你费神。”
洛画烟伸手给南宫墨璃揉了下太阳穴,南宫墨璃则顺势靠在她怀里一脸头大的模样。
“烟儿赶紧嫁过来就好了,到时候母亲要照顾弟弟妹妹,雪儿还有一堆事情要去处理,这个家里只能靠你了。”
洛画烟伸手轻拍了一下他的额头,故作生气道:“你这人,感情急着娶我就是为了让我给你当管家婆?”
跟洛出尘一般细长的眉眼一挑,颇为不乐意的抱怨着,南宫墨璃故意大声地叫了一下,随即转身将拉到自己腿上,环上她的腰讨好未来的媳妇。
“当然不是!管家只是顺便的,烟儿还不知道我的心吗?”
南宫墨璃一副大狗狗的模样,可怜巴巴的看着洛画烟,一下子就将她逗笑了。
洛画烟伸出一只手捏了下南宫墨璃的棱角分明的脸颊,忍不住啐道:“哪里学来的花言巧语,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南宫墨璃抬头蹭了蹭她的手心,继续卖乖:“看到烟儿就会了,无师自通。”
“就会嘴贫,去拿袖箭来给我看看,完善前我还要赶回去给世子哥哥喂药。”
洛画烟推了他一下,南宫墨璃起身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来他及冠那日南宫墨雪送他的袖箭,正要把玩,宁平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大少爷,洛王府的护卫来请烟郡主回府,人是洛王妃差来的,似乎走得很急,不知道是不是有事。”
洛画烟跟南宫墨璃都是一惊,一边起身朝门外走一边系斗篷,二人迅速来到将军府门口,只见果然是洛王妃身边的护卫,洛王府的马车也已经等在那里了。
“出了什么事?边走边说。”
洛画烟跟南宫墨璃跃上马车,马车朝着洛王府的方向飞奔而去,侍卫才开始向他们二人解释事情的原委。
“启禀郡主,世子爷下午突然醒了过来,然而神志不清地又晕了过去,如今圣手医仙正在给世子爷行针,说是让郡主跟南宫公子都过去,恐怕世子爷的病有变化。”
这名侍卫是洛王专门派给洛王妃的,算得上是洛王府的心月复,这些事情他们也是知道的,如今这般状态,世子哥哥只怕是凶多吉少……
“烟儿别怕,洛王世子会没事的,别怕!”
南宫墨璃伸手握住她的手,马车一进洛王府两人便飞奔进了洛出尘的卧房,洛王爷跟王妃已经焦急的守在门口,见他们来了,连忙将人推了进去。
“医仙说要你们帮忙,但不知到底是何事,快进去吧。”
洛王妃一脸着急,南宫墨璃跟洛画烟已经进了洛出尘的卧房,圣手医仙正在配药,洛出尘再次陷入昏迷。
“你们来了,快过来帮忙,烟儿将这方子上的药都给我准备好,按照顺序半点也不能马虎,墨璃将出尘抱紧耳室中的浴汤里,保持浴桶现在的温度,但是不能过热或者过冷,快!”
圣手医仙吩咐完,低头继续配药,两人连忙动作起来,门外的洛王妃跟洛王焦急的等待着,一刻钟、两刻钟、直到两个时辰过去,紧闭的卧房门才打开,圣手医仙从里面走了出来。
“尘儿暂时无事,他体内的迷幻散被人下了一种催化的药物,提前加重了,这洛王府不太干净,恐怕洛王跟王妃要好好找找是何人,否则防不胜防!”
圣手医仙说完转身道玲珑阁寻药去,洛王跟洛王妃对视了一眼朝前厅走去,是该好好整治一下这王府了。
“烟儿,喝口水吧。”
南宫墨璃将洛出尘扶到床上躺好,递过一杯热茶给洛画烟,洛画烟看着洛出尘苍白的脸发了一会儿呆,心下难过了起来。
“墨璃哥哥,你也喝点水吧。”
洛画烟给南宫墨璃倒了一杯茶,两人并肩站在洛出尘的书桌前,洛画烟一低头猛然发现书桌角落有一些燃烧过后的灰烬,她心里一惊,家中从不会在桌角燃香,跟别说生为医者的出尘哥哥,况且世子哥哥病了这么久,这香灰来得蹊跷。
“圣手医仙您老人家来的正好,快来看看这个!”
洛画烟瞥见取药回来的圣手医仙,也顾不得礼数修养,直接拉了她的手便一阵风似的到了书桌旁,风卷起她脸上的风帽,南宫墨璃和洛画烟无意间瞥见了一眼风帽下的容貌一下子震住了。
这张脸几乎跟风吟笛有五分相似,不!应该说风吟笛跟她长得有五分相似才对,这不过圣手医仙的年纪更加长一些,她们是何关系?
“什么东西?”
圣手医仙不着痕迹的收回洛画烟拉着的手,跟着她蹲了下去,洛画烟指了下地上的香灰,解释道:“哥哥房中向来都是干干净净的,这东西有些奇怪。”
圣手医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伸手抹了一点放到鼻子下闻,片刻之后顺着香灰掉落的缝隙瞥了一眼墙上的窗户缝隙站起身来。
“有人得了这个新鲜的珈蓝花蕊,想让尘儿的迷幻散提早发作,之后每日我都会替他清一次毒,你们每日这个个时辰过来吧。”
圣手医仙说完,转身离开了,她似乎并不介意别人见到她的容貌,洛画烟跟南宫墨璃也不确定他们方才缩减究竟是易容过还是没易容,一连几日忙着忙着就将这事儿给忘了。
洛王府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名头戴风貌下人打扮的人环顾四周,见无人靠近匆匆打开后门离开了,看模样依稀是个男子。
洛王府内风声鹤唳,洛王跟王妃动用了所有的暗卫彻查了每一个下人的背景以及今日接触过的人和事,没有发现疑点,不过对方既然已经暴露,之后几日洛出尘也没有再被人下药,随着冬雪飘落京陵城内一片银白。
秋日的菊花已经凋零落进,碾入尘土化作来年的花肥,没有花枝可以修剪的花园中空无一人,只听得袅袅琴音响起,间歇有几声女子娇笑的声音。
“湘西王那个老东西竟然跟皇上请辞了他嫡长子的爵位,真不知道他是被人吓怕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不过他的那个女儿倒是个厉害角色,听说康王已经想皇上报喜,说是康王正妃已经有孕三月余了。”
女子的声音清脆但算不得年轻,正轻轻偎在中年男子身边煮茶,暖暖氤氲的气氛宜人,倒也别有一翻风景。
“魅姬,你何时开始关心这些事情了?莫不是在这里呆的不够安心?”
悠扬的琴声直转而下,变得尖锐而嘈杂,然而中年美妇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只是娇气的嗔道:“老爷多虑了,妾身谨记自己的身份,不敢有非分之想。”
女子语毕垂首煮茶,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端起一杯茶细细品了起来,眼角微闭颇有几分疑惑。
窗外的雪花飘落在花园中的泥土上,秋日的血腥味变得淡了一些,却显得有些肃穆凋零,就光秃的树干上没有半分生机,孤单地矗立着。
“记得就好,你派去的那樱子召回来吧,我的人已经快到了,不需要她了。”
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茶盏,执起一块点心放进女子口中,不让她有辩驳的机会,你不是记得本分吗?那就做给我看看。
女子默默地点了点头,细细地嚼下了点心,忍着干呕出声的冲动强自咽了下去。
男子见状才拍拍手冲角落里的侍卫道:“这次的童男太瘦了,下次找些胖点儿的来,童女也是一样,下月末送二十个吧。”
侍卫诚惶诚恐的点头应下了,女子终于忍不住冲出了房门,趴在雪地里干呕起来,里面的男子放生大笑起来刺耳的笑声会响在这深宅大院中,湮灭在安静的雪花里。
来年的春天是个好日子,到那时这天下恐怕也该换人来坐了。
银装素裹的京陵皇宫一声婴儿啼哭打破了寂静,一个新生的孩子给这寒冷的初冬带来了一丝新意。
“皇上、皇上!莲妃娘娘生了、生了个小皇子!”小太监跌跌撞撞的冲进上书房中,打断了正在议事的夏侯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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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终于早了些,明天更心目测能在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