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泰殿内,一脸阴鹜的夏侯云天独自坐在一大桌备好的年夜饭面前发愣,往常每年的年三十这天文皇后都会带着太子和其他的宫妃前来,即便是平日里再怎么不合,也都会做做样子过来的,然而今年没人过来。
他是这天下之主,一国之君,可笑的是年三十竟然没有一人前来,就连芸妃也没有带着小八进宫来陪他过年!夏侯云天转头看着天空绽放的焰火,极为讽刺的发现原来他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罢了!她们要的只是权势和地位,当她们不再拥有权势和地位之时,对自己便也已经失望之极,因为自己没能顺了文家的意,因此她们连着年节都不叫他过得舒坦了?
“皇上,这饭菜都凉了,不然;老奴让人重新做一份如何?”福全小心翼翼的问着,见夏侯云天脸色不善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自从文皇后入宫嫁给皇上这些年来,每年的年节她都会亲自给皇上准备而后一家人团圆庆贺的,就连未央宫那位极为受宠的那些年也是如此,皇上还一度嫌弃她烦不胜烦,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习惯了,只是这文氏女的确也蠢得紧,她们以为这般便能让帝王对你心生依赖?却不过只是感情愈发的淡薄罢了。
“给朕说说,朕的爱妃们都在做什么?”夏侯云天极为讽刺的露出一抹笑意,想起了十几年前未央宫里为他下厨做年夜饭的绝子,他终究还是因为骗了她而失去了她,永远的失去了……
福全捏着一把汗冷静地道:“今儿个一大早凤辰宫便差人来说皇后娘娘染了风寒卧床不起了,今儿个自然也不便过来,怕过给皇上。”
“嗯,这个朕知道了,别的人呢?皇贵妃和贵妃呢?”夏侯云天猛然想起来自己已经下令将七公主斩了,这些日子以来辰贵妃也闭门不出,甚至不肯见自己一面,这么问显得有些多余了。
“回皇上的话,十七皇子好像也病了,请了太医瞧着呢,所以莲皇贵妃便也告了假,再加上十六皇子近日似乎身子也不大好,昨儿皇贵妃过来都是因为担心皇上动怒,后来变匆匆地回去了。”
福全低声道,若说如今最为受宠的就是这位了,没想到这再怎么能争宠的女人有了孩子都是一样的,护着孩子是第一位,这皇上有没有人陪着,自然也就不大重要了……
“小十七病了?哪位太医过去给看的?”夏侯云天脸上的不悦稍减,转为一脸担忧,他最年幼的儿子自然是心疼的。
“回皇上的话,陆小太医过去看的,说是十七皇子虚不受补,最近乳娘用的补品太多了,所以娘娘直接把这些个没用的乳娘给赶出宫去了,毕竟娘娘爱子心切……”
福全伸手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实际上很多宫人都说莲皇贵妃一怒之下将喂养小皇子的乳娘都扔进了北疆大营的红帐之中,却没人敢说此事,毕竟如今这皇宫之中风头最盛的女子是谁也惹不起的。
“嗯,昨夜朕没去八公主府就是因为想让芸妃知道小八对洛王世子的事情做错了,朕虽然宠爱她们母女,可是洛王府是朕的左膀右臂,若是再一次将朕的女儿塞给洛出尘的话,那小子一怒之下又离开了京陵,朕的损失便不只是一个洛王府这么简单了……”
夏侯云天皱了下眉,文皇后他本也就不稀罕,太子更加的不指望,昨儿他伤了小七的心那个孩子自十几年前起跟自己便是不亲了,他心里也无法面对那个孩子,只是兜兜转来转去却发现他这皇帝竟然没有一个可以放心的人,没有一个!
“秦王求见——”
“八公主求见——”
“芸妃求见——”
门外的通传太监高声唱调,内里的夏侯云天心底顿时一暖,原来他还是有儿子记挂着的,并非真正的孤家寡人!
大殿只之外,秦王带着王妃并八公主和芸妃一同走了进来,四人都是喜气洋洋的装扮,面带笑意似乎没有半点受昨日之事的影响,只是进宫来欢喜的过个年。
远处的宫门口燃放着五彩的焰火,终于透着几分喜庆的年味了,夏侯云天面色带笑地招呼他们坐下,虽然人少却也好歹是一桌了。
“参见父皇、皇上,父皇、皇上新年好。”众人一并见礼,夏侯云天连忙让他们平身,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这巨大的桌上开始吃年夜饭,福全也松了口气转身立在一旁伺候。
夏侯云天没想到这个时候能来自己身边的竟然是这个刚刚被自己贬了的儿子,还有这个多年不曾在自己身边陪伴的女儿,心底五味陈杂,不过却也掩不住面上的喜色,总归心底是高兴的。
凤栖宫里陪着辰贵妃吃年夜饭的夏侯徽心底想的却是金莲宫里的那位,只不过这些日子忙着朝中的庶务已经连着有十几日没见着了,今晚听说小十七病了,等会儿过去看看他们吧。
辰贵妃自从夏侯琳被处斩之后她便一直没出过宫门,并非是因为悲痛欲绝,而是因为她知道琳儿并没有死,只是在水牢之中被人劫走了,她相信只要她守在寝宫里,女儿总有一日会回来找她的,这一次她再也不会抛弃她了。
“母妃,昨日金銮殿上清灵公主验贞一事可当真是精彩至极,儿子若非因为不好出现,一定去凑热闹了呢。”
夏侯徽见辰贵妃面色不郁便知道她是在想自己那失踪了的姐姐了,不过若是真被人就走的话,为何她这么久都不曾送个信儿回来呢?
“徽儿可知这些事情本就是文家弄出来的?”
辰皇贵妃微微敛目道,这些年她与文皇后斗得死去活来,本以为自己即便赶不上当年未央宫的那位,至少也能够荣宠一世,可如今看来倒有几分好笑,她们不过是圈养在后宫这黄金牢笼里的金丝雀,只有主人想起来了才会逗你一下,若是忘了,那便是冰冷的宫墙和明黄色的琉璃瓦下独自听风雪。
夏侯徽点头,神色肃穆道:“文家按耐不住了,三皇兄已经跟我打过招呼,说咱们年后要多注意文家的动向,说不定他们初春便会动手呢!”
辰皇贵妃美目微眯,不以为意的道:“文家能牢牢地占据这东辰朝局数百年,外戚蛮横却也不惹人诟病是有原因的,他们并非没头没脑的傻子,不会在皇长孙未出世之前便动手,所以关键不是文家与皇上的矛盾多激烈,而在于文舒兰什么时候生!”
她的话如同寒冷的冰水当头浇在了夏侯徽的头上,他自诩聪明却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没看清楚,鲜血被秦王利用做了这探路的石子,当真是可恶至极!
“母妃的意思儿臣明白,咱们势单力薄有无心夺嫡,自然是能避着就避着,儿臣只要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便是,至于他们要如何斗,都跟儿臣无关!”夏侯徽沉声道,父皇并不是老糊涂,他们背地里斗得死去活来,父皇便会对他这样默默无闻却兢兢业业的皇子多加照顾,以顾全大局让他们势均力敌,相互制衡。
辰妃见他立即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边点头道:“莲妃那儿你还是尽量别去了,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母妃给你寻几个送到你府里去,梁家毕竟是太子一党,若是文家倒台,依着梁青莲的父亲的性子,恐怕会被牵连,而她们母子即便是再受宠到时候也只能是冷宫的下场。”
夏侯徽先是一怔,而后微微敛目道:“母妃教训的是,儿子心里自然是省的的,只是小十七毕竟是我的儿子,我不能叫他们母子受了委屈。”他同梁青莲是真心相爱的,当年若非梁青莲的哥哥执意要将她送进宫来选秀的话,也不至于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只要有他在一日,他们母子便能平安无事。
“母妃的意思是,若是你不能强大到让人无法诟病他们母子的话,那么就同他们保持距离,这样对谁都好,毕竟你那三皇兄信不得!”
辰妃想到琳儿出事之时亲王的态度心底便是一片冷凝,平日里再怎么好到性命攸关的时候才能分得出真假来,那些日子秦王府甚至连影卫都不曾出动过,可是夏侯淳竟然为了一个南宫墨雪出动了影卫,当真是讽刺至极!
夜渐渐深了,东宫之中用过年夜饭后文舒兰便独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太子仍旧留宿在了墨小侧妃的房里,皇后宫中似乎没什么动静,倒听说秦王携王妃和八公主芸妃陪着皇上守岁了,东辰皇宫之中连最初的表面上的平静也没有了,处处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将军府内,南宫墨雪强打着精神看着天空中的焰火,虽说她自早上用过早膳之后便一直睡到了下午,可是这几日的困倦让她仍旧十分倦怠,越接近子时便是越发的昏昏欲睡。
“不如我将雪儿抱回去睡吧。”南宫墨璃忍不住低声道,若她在这儿睡着了免不得又要染了风寒,这大雪天儿的,万一真病了的话,半月后如何出使北齐呢?
南宫鸿钧面色不豫的拧着眉,夏侯懿那个臭小子当真是每个轻重的,看他的宝贝女儿困成这样他便知道这几日她定然都没休息好。
“我不回去,等过了子时再回去睡觉。”南宫墨雪眯着眼强打着精神道,她心底的固执并不是因为不能陪着家人守岁怕爹爹生懿的气,而是因为前世她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完整的家,今生她何等的幸运能与家人在一起,无论如何她也不会错过的。
云紫萱见她固执的模样,伸手拍了拍她的额头,又给她递了一杯浓茶过去,一家四口加上母亲肚子里的那两个小的一同渡过了有一个新年,幸福并且安宁。
洛王府中也是一样,夏侯懿陪着洛出尘喝酒,洛画烟看不下去非要掺和进去,结果便是他们三人喝得一塌糊涂,洛王和洛王妃摇头先回房睡了,留下这三个孩子一边争吵一边喝酒。
“懿哥哥又输了,喝酒来!”洛画烟伸手将一坛新酒拍开直接扔到夏侯懿手中,脸上还带着三分笑意,懿哥哥向来十分节制,就连喝酒也是如此,从来没见过他喝醉过,不像世子哥哥,只要不开心便一个人喝酒,喝得不省人事,第二日便好了。
夏侯懿微微眯着眼,他们已经从用膳的花厅到了出尘的卧房里,除了半屋子的好酒以外,只有他们三人坐在桌前喝酒,清冽却透着醉人香气的女儿红放在桌上摇晃着,夏侯懿偏头看了一眼天边燃尽的焰火,知道这会儿已经过了子时了,丫头应该已经回墨雪阁休息去了吧,于是伸手拎起酒坛直接往口中倒了下去,他们兄弟从来没有好好地在一起喝过酒,今日就醉一次又何妨?
洛出尘见他方才的模样,心底的郁气更浓了几分,这厮就不能少想着雪丫头一些么?起码在他面前少想一些。
“今晚我们不醉不归!烟儿回去睡觉去!”
洛画烟原本挺高兴的一张笑脸被洛出尘的话堵得一下子变了色,她向来没什么借口好好喝酒的,好不容易今日母妃不管着她了,水知道世子哥哥竟然这般!
“不嘛!烟儿陪世子哥哥和懿哥哥喝酒,下个月烟儿就出嫁了,墨璃那家伙小气肯定不许我喝酒的……”
说着她一张笑脸整个都皱了起来,似是想到了南宫墨璃严肃的模样下脸上尽是不满,墨璃什么都好,唯独不让她喝酒!
刚刚收到影卫飞鸽传书赶过来的南宫墨璃一进门便听见洛画烟不满的抱怨,夏侯懿和洛出尘见他正好撞见,都十分不厚道的哈哈大笑起来,洛画烟则是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两个不知道为何而笑的人,小脸上染上一丝怒意。
“我说得是真的!你们竟然不信我?哼!早知道就不答应嫁给他了,真是月复黑的大灰狼一只。”
南宫墨璃嘴角抽了几下,对夏侯懿和洛出尘笑了笑,走到洛画烟面前低头道:“你现在这是后悔了吗?”
洛画烟潮红的小脸上立即染上了一丝欣喜继而冲他挥了挥手道:“大半夜的别扰我睡觉,做个梦都是这个坏家伙!”
“噗嗤!”夏侯懿忍不住一口酒喷了出来,转头看向洛出尘也是一脸无语的模样,感情他们这妹妹心里当真是对墨璃喜欢的紧了……
“好好好,不扰你睡觉,那我带你回你院子吧,已经喝了这么多酒了,明日改头痛了。”南宫墨璃好笑的伸手将洛画烟手中的酒坛子夺下来放在一旁,去了她的大氅给她披在身上,直接将她抱起来转身边往外走,懿和出尘应该有很多事要说,这丫头在这儿凑什么热闹啊!
洛画烟挣扎了几下便直接睡过去了,只是小嘴还不住的嘟囔着他不许她喝酒的事情,方才热闹的房间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夏侯懿将手中的空坛子扔到一旁,夺下洛出尘手中的酒坛接着喝,洛出尘并不言语,拍开一坛新的接着喝。
直到半个屋子都是空酒坛子,夏侯懿终于开口道:“你该吃药了,不能再喝了。”两人肩并着肩坐着,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酒气如同地下酒窖一般浓郁,却透着深深的哀伤。
“嗯。”洛出尘低低地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空酒坛子,从怀里掏出药丸取了一粒扔进嘴里嚼着,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面色平淡如水,只有一双眼眸妖娆肆意却带着几分愁绪。
“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等我们从北齐回来之后,恐怕你的日子便不能这般安生了,文家蠢蠢欲动还有那不省心的夏侯淳也一定不会作壁上观,只怕你的处境会越来越难。”
夏侯懿微微叹了口气,他觉得洛出尘为了他失去的太多,如今还要他替自己冒险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可是他们本就是同命生,两个人的性命从来都是连在一起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唠叨了?赶紧回去吧,我要沐浴了睡觉了。”洛出尘不耐烦的朝夏侯懿摆了下手,推着他将他推出了门外,在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猛地转过身去,口中却突然喷出来一口鲜血,瞬间染红了他领口洁白的中衣,带着几分凄然和死寂。
门口的夏侯懿虽然喝得多了,可脚步还是因为这奇怪的声音驻足半晌,出尘的身体状况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竟然这般的严重了,他得找凤栾好好谈谈了。
喧嚣过后的京陵城沉浸在一片祥和的喜乐之中,夏侯懿出了洛王府朝着将军府的方向掠去,虽说才分开不过几个时辰,可他还是放心不下她,毕竟自己这几日有些过分了。
过了子时南宫墨雪便独自回房睡了,身子沾到她熟悉的床榻立即就睡着了,这会儿已经将近辰时,她正好睡醒一觉醒了过来。
“唔……”
身边熟悉的微凉怀抱让她不由自主的依偎进了夏侯懿的怀里,然而他身上的酒气却让她皱起了眉头,这厮喝了多少酒?
“还早呢,接着睡吧。”夏侯懿轻轻的抚了下她的额头,宠溺的声音透着几分醉人的酒意,南宫墨雪却越发的清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微哑的声音透着几分不悦,她知道懿一向很节制,喝酒方面几乎都是能不喝就不喝的,今日这一身酒气再加上这个时辰了,只怕是喝了一夜……
夏侯懿低低地笑了两声,轻声道:“我错了,让夫人担心了,陪出尘多喝了几坛,也没有多少。”
南宫墨雪一听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竟然是几坛?于是她将头凑到他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着脸道:“真的只是几坛吗?我闻到了女儿红和梅花酿还有梨花白,嗯……还有杏花酒的味道,老实说究竟是多少?”
夏侯懿白皙的皮肤上泛着一片桃红,他不记得喝了多少了,但是他为了让出尘少喝些自己喝的就要多一些,于是讪讪地笑道:“夫人英明,我不记得喝了多少了……”
“哼!跟我进耳室来,一身酒气还敢往我被窝里钻,你是成心找茬的吧?”
南宫墨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跳下床进了耳室,里面传来哗哗的声音,夏侯懿微微勾着唇,扶着床沿朝耳室走了过去,他真的喝多了,若不是还有一丝内力在,恐怕他根本就过不来这儿。
准备好浴汤的南宫墨雪转身将倚在屏风上的夏侯懿往浴桶中一扔,连着他身上的衣裳一起扔进了热气腾腾的浴桶之中,一下子骤热让夏侯懿不安的拽了几下自己的衣裳,然后绳扣和带子太多怎么拽也拽不开,一时间有几分委屈地瞧着负手站在一旁的南宫墨雪。
“好难受,好热……”
南宫墨雪嘴角微抿原打算看好戏的她见他这般痛苦的神色,再加上那一双璀璨的黑眸里尽是委屈的神色,她心底暗骂了一声妖孽,走到他面前给他解着以上上的盘扣和绳带,缠在一起的衣带一点点的解开,连同他的中衣一起都被她扔进了一旁的竹筐之中,一头黑如绸缎的墨发披散下来,倒显得有几分乖巧和讨喜。
“夫人真好!”夏侯懿转脸在她手臂上讨好的蹭了蹭,触感细滑如丝让他忍不住又蹭了两下,明显是喝醉了的人这会儿却温顺的像一只乖巧的小猫,饶是再生气南宫墨雪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喝醉酒的懿还真是可爱的紧呢!
素手轻轻地捏了几下他妖孽的脸颊,将他贴在脸颊上的墨发顺到耳后去,轻声道:“你先泡会儿,我给你端些醒酒汤过来,一会儿若是水凉了你就自己加一些热水进去。”
说着南宫墨雪指了下一旁放着的热水桶,转身去了小厨房,他喝了这么多酒,还是喝些醒酒汤比较好,否则伤了身子是小,明儿个茹姐儿她们过来见他睡在自己房里才是麻烦呢!
窗户微微开启透着一丝凉意吹进耳室之中,夏侯懿靠在浴桶边上很快便睡着了,白里透红的俊脸搭在手臂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高挺的鼻梁下一张艳红的薄唇,因为喝酒的缘故微微发烫,春色撩人。
一炷香之后南宫墨雪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他在浴桶中熟睡的模样,她转身去卧房中放下手中的食盒,去了浴袍和浴巾进来,揉了下自己微微头疼的额头,朝外面的青衣吩咐道:“今日亲戚来了便将人都挡在墨雪阁外面,总之墨雪阁今日不许任何人进来。”
青衣一早便听见动静起来了,一听她的话自然是明白因为什么事,连忙应了好便退到门外吩咐下去了。
南宫墨雪轻轻的唤了几声夏侯懿,见他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便叹了口气,任命的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微微偏着头用浴巾往他身上一裹,再罩上浴袍直接将他从浴桶中扛了出来,想着他扛自己的时候那股子气闷的感觉,心想这会儿趁他睡着了报复一下也是好的。
想到这儿南宫墨雪欢快的往外间自己的床榻走去,背后却传来了凉飕飕的声音,“丫头你这是想趁我睡着对我不轨吗?”他这一出声吓得她差点真气一泻脚下一软摔了下去。
夏侯懿从她肩上跳了下来,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又伸手将围在他身下的浴巾扔到屏风后的框里,看得南宫墨雪直瞪眼,却又不敢得罪他,这厮最是记仇也最小气,她还是不惹为妙。
“人家怕你着凉好心将你弄出来,你还怀疑我?”南宫墨雪脸不红心不跳的看了一眼夏侯懿,尽量镇定的看着他微眯着的眸子,虽然他这会儿醒了可是往日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如今却是带着丝丝绯色,灼烧着她脆弱的神经。
见她避着自己的眼睛,夏侯懿俯去,将唇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倒希望你对我不轨呢,可惜呀……”
南宫墨雪面色微红,转身走到梨雕花木小圆桌前将食盒打开,取出来醒酒汤和一些水果递到夏侯懿面前,对方也乖乖接了喝下,他胃里的确很不舒服,不然也不会跑到她这儿来了,也不知道他方才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几碗醒酒汤下肚,夏侯懿又吃了一些水果觉得胃里舒服了许多困倦又袭上了心头,索性直接靠着软榻边上挨着火炉便睡着了。南宫墨雪见他又睡着了,直接将他扔到了自己的床榻上,这会儿已经快辰时了,可是这几日她都累的紧,今日亲戚们过来应该也不会太早,她想着自己多睡一会儿应该也无碍,于是月兑了鞋上床接着补觉。
门外的青衣吩咐好墨雪阁中的下人守门之后便亲自站在院子里守着,毕竟青裳姐姐不在,梓鸢姐姐估计也要晚些才会回来,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了,自然是要多加警惕。
下人住的偏房里,许多回家过年的下人已经回到了将军府中,毕竟他们都是卖身给将军府的,一年之中也只有几日得了主子的允许能回家探望亲人,之后还是得立即回来伺候。
一身簇新夹袄的紫玉轻轻地进了下人房中,见四周五人她才小心翼翼地在第一个院子里一进门第三个花盆下取出了一个纸条,撕开封泥仔细地展开纸条,只见上面自己潦草的写着:将今日的客人都引到墨雪阁去。
她手指尖微微用力,手中的字条立即化为灰烬,手上轻轻地一弹灰烬落地,洒在积雪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紫玉见四下无人,于是整了整衣角朝着上房走去,主子让她想办法嫁给将军,可是她这几个月来处处留意勾引将军对她也不曾多看一眼,主子这才恼了她想让别人替代她的位置。
只要这一次将南宫墨雪的名声毁了,她就能同时轻而易举的成了这将军府的主人,到时候主子即便是想将她招回也难了。
“紫玉姐姐,夫人叫我来寻你呢,你这是往哪儿来的。”不远处,唤作紫菱的小丫头气喘吁吁地朝紫玉跑了过来,她们都是墨雪阁中的丫鬟,只不过这个紫菱是个家生子。
紫玉眼珠子一转,冲她笑道:“我刚从家过来呢,正想着过去夫人跟前儿伺候,走吧。”
小丫鬟熟稔地弯着紫玉的手朝芙蓉园走去,然而这天真浪漫的小脸上却闪过了一丝凝重,主子叫她来探这个紫玉,却没想到她真的是个练家子!
南宫墨璃已经去了前院,因着母亲身子重了,几年的亲戚们都会上门来将军府走动,他自然是要多担待着的,想到昨晚懿王喝成那样了,今日雪儿估计也忙得够呛了。
云紫萱坐在芙蓉园中等着紫菱去寻紫玉,昨夜雪儿跟自己提过这个丫头让她放不下心,有心试探一下,于是今日她便配合雪儿来演戏,毕竟她不想让自己的家人身陷险境了,他们都担不起这样的结果。
“听夫人说今日不仅相府的亲戚们会过来走动,就连洛王府的人也会过来,再加上云国公府的亲戚和寿昌伯府以及百里大人府上和温府的人,今日将军府恐怕热闹的紧了。”
紫菱冲紫玉甜甜的一笑,脸上的冷色却是更深了几分,主子将她提前派来京陵果然是用得上的,毕竟她在这将军府中装了小半年小姐,这里头的人没人能比她更熟悉了。
紫玉一听果然喜上眉梢,轻声道:“这会儿子小姐应该也在前院了吧,不如叫小姐过来陪着夫人说说话,不然一会儿夫人该闷了。”
“还是紫玉姐姐可心呢,姐姐独自过去夫人院中伺候吧,我去请小姐过来。”
紫菱微微一笑松了一直握着紫玉的手,转身朝着墨雪阁去了,紫玉却压根儿没注意到她的身形透着几分奇怪,根本不似这十三的丫头!
一早便过来将军府的宁安正好在后花园撞见了朝墨雪阁去的紫菱丫头,他觉得今日的紫菱丫头有几分怪异却又说不上是哪里有问题,于是心下一紧又想起了这小半年来一直住在墨雪阁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心底微微地疼了起来。
各司其主让他们终生都不可能在一起,况且这个丫头还是慕容启的得意影卫,她对自己也从未比表现出有什么兴趣……
扮作紫菱的莲蕊从宁安身旁擦肩而过,目不斜视的模样完全没有打招呼,这个人自从她半年前在将军府开始便时常找借口来墨雪阁中,可他却从来不同自己说话,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安得什么心!
“等等!”
宁安拧着眉转过身去,伸手便朝紫菱手臂上抓了过去,正在晃神的莲蕊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左肩上的衣裳被他直接撕了下来,露出洁白的藕臂却没有守宫砂。
莲蕊和宁安都先是一愣,继而她立即反手一巴掌抽到了他那张错愕的俊脸上,被打懵了的宁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捂着半边侧脸看着她,却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找死么?”
莲蕊袖中滑出来的匕首握在手指尖,匕首尖已经顶在了宁安腰间的要害,远处的下人看来他们二人只是站的太过亲密,根本看不到宁安的小命如今都握在了莲蕊的手中。
“对不起!莲蕊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宁安着急的额头上汗水都滴了下来,若说她没有守宫砂的话便是已经许了人家,无论自己对她有多喜欢都不可能,这会儿轻薄了人家姑娘他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一时间语无伦次起来。
“你如何知道我名字的?说!”莲蕊皱了下眉,她不知道为何他如此害怕,见他盯着自己洁白的左臂看了半晌也想到是因为什么,于是反手又甩过去一巴掌,低声骂道:“流氓!”
宁安:“……”
四处走动的下人渐渐多了起来,莲蕊见无法跟他算账于是收回了手上的匕首,轻声道:“是男人的晚上三更城南送君亭来,找你算账!”
语毕她也不做停留转身便走了,只留下愣愣的宁安还在原地,她是说要约自己见面吗?宁安捂着脸站了半晌,他只听到了莲蕊说要约见他,压根儿就没听出来她语气里那股子咬牙切齿的意味。
莲蕊怒气横生的朝着墨雪阁去了,守在门外的青衣见来人是她连忙恭敬地叫了声姐姐之后便将她放了进去,莲蕊一肚子闷气地坐在墨雪阁偏房中陪着梓鸢说话,顺便将紫玉会功夫的事情告诉了梓鸢。
巳时三刻,将军府中陆陆续续来了客人,果然如同云紫萱所料,来的人只多不少,更有甚者想同洛王府和将军府攀交情的人也都来了,热闹的让人头疼的紧!
对面的凤府也都过来了,凤栾陪着风吟笛在听风轩里休息,圣手医仙和洛王妃则是在芙蓉阁中跟云紫萱聊天儿,男子大都在前院中又南宫鸿钧和南宫墨璃陪着,女子大都在后院的大厅中由云婉茹姐妹陪着,唯独南宫墨雪这个正主儿不知道在哪儿。
瞧着客人来的越来越多,云紫萱便派了身边的丫鬟去墨雪阁请了南宫墨雪出来,人刚到院门外便遇上了赶过来的南宫墨雪。
“雪儿去前院招呼着吧,今日客人太多了。”云紫萱冲南宫墨雪说道,她知道那些客人里有些人不太安分,若是每个人在场也说不过去。
南宫墨雪应下便带着青衣出去了,而莲蕊则是守在了墨雪阁门外,毕竟主子将她给了南宫姑娘,南宫姑娘就是自己的主子了。
紫玉见南宫墨雪朝着前院去了,连忙抄近道儿带着一些那些个云国公府的小姐们朝着墨雪阁去了,这一来一去的正好在湖边错开了,一群人抓奸一般朝着墨雪阁过去,其中也包括了自命不凡的云婉洁。
南宫墨雪行至前院,发现前院之中除了相府的丫头们跟着温若悠和秦淑月玩闹以外,似乎国公府的一大群贵女们却不在场,顿时心下一凌,看向温若悠道:“温姐姐何不带着这些丫头们去我的墨雪阁玩儿呢,她们定然不喜欢在这儿跟大人们一起。”
温若悠会意,微微点头,云婉茹拉着云婉丽带着兄弟姐妹们朝墨雪阁去了,而这会儿墨雪阁门外已经吵得快要翻天了。
嗓门最大的还要数这个云婉洁,她自认为自己出身高贵还有个做太子侧妃的亲姐姐,便在京中高人一等,实则跋扈嚣张整日在太学惹是生非,得罪了不少贵女。
“清灵公主怎么不开门让我们进去呢?莫不是在里面藏了男人不敢开门吗?虽说清灵公主跟洛王世子就要成亲了,可谁人不知道清灵公主心里喜欢的是懿王殿下呢?”
云婉洁的话让众人面面相觑,她这是找死吗?当真是无法无天得紧,这样的人是要说她没脑子还是说她胆子大呢!
紫玉微微一笑,站在一旁不语,轻声地敲了下门道:“里面是哪位姐姐守门呢?国公府的贵女们都过来了,小姐也不好再睡着了,还是让小姐起身吧,今儿个是大年初一呢!”
门里的莲蕊懒懒的靠在门上冲着刚从里屋出来的魅影一挑眉,魅影则是冲她一摆手,话他是同主子说了,可主子说了让他将影主请过来跟他下棋,他也没办法。
莲蕊嘴角抽了几下,她自然是知道这个懿王是什么脾气的,前几日因为别人陷害南宫姑娘不贞,大殿验贞之后他便真的将姑娘吃干抹净了,如今这些人明显是来捉奸的,他非但不走还要再请一个人来……
“墨雪阁的事情什么时候有一个奴才做主了?还是说紫玉姐姐什么时候被收了房做了人上人?”
莲蕊似笑非笑的说着,声音里透着几分凉意和不屑,倒叫门外叽叽喳喳个没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一时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无人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