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侍卫随意翻了翻蓝子,确定没什么特别,便将沈姑姑放入了顺华宫里。
沈姑姑进入到里面,自然有人立刻前去向年贵妃通报;而年贵妃听闻太后派人过来,连仪容也顾不得整理,急急忙忙便从内室出到正殿来。
沈姑姑瞄见长着一双魅惑桃花眼,偏偏眼神明丽纯净的女子,立时躬身行礼:“奴婢参见贵妃娘娘。”
“是沈姑姑,快免礼。”年贵妃伸手过来虚扶了沈姑姑一下。眼眸微露惊喜道:“太后让你过来,是陛下他醒了吗?”
沈姑姑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娘娘,太后派奴婢过来,另有其他事情。”
“还是没醒吗?”年贵妃容色明媚的脸泛出一抹无奈苦笑,“哦,你刚才说太后另有事情交待,是什么事?”
沈姑姑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四下,见宫人们似乎都在各司其职,当下压着声音道:“还请贵妃进内室说话。”
年贵妃微微一愕,随即明白她的意思,提高了过声音道:“太后有一回是落了件首饰在本宫这,你随本宫到寝殿里面去拿吧。”
年贵妃优雅转身步向寝殿,沈姑姑随后跟了进去。
进入到寝殿里面,沈姑姑轻手轻脚锁上门闩,随即伸手往脸上一抹,竟当着年贵妃的面撕下一张薄薄的面具来。
年贵妃瞪目结舌看着这一幕,直到完全看见她的真容,半晌,惊愕道:“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沈姑姑露出赞赏的眼神,年贵妃还不错,虽感到惊愕却并不惊慌害怕。
“贵妃不必多问,还请你先看看这封信再说。”
“信?谁给本宫的信?”年贵妃虽惊讶,却并不担心这个假沈姑姑会对她不利,疑惑中伸手接了信过来。
沈姑姑微微一笑,道:“贵妃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年贵妃略一犹疑,便将信笺展开。
母妃:
抬头二字便是令她忧心深系的称呼,看着熟悉的字迹,年贵妃呼吸一窒,拿信笺的双手不自觉抖了起来,双目贪婪地飞快往下看。
用不了多久,年贵妃便将信便看完了。
年贵妃深深呼吸了一下,强自压抑着内心激动,定定盯着沈姑姑,问:“你想要我相信这封信确是出自昱儿之手,想让我相信这信上所说俱是实话,你至少得让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吧?”
沈姑姑微微一笑,从容道:“贵妃不必怀疑,我其实是东方二小姐的婢女;现在我家姑娘跟六殿下一起成了毒害陛下的疑犯,请贵妃恕我说句不敬的话,就算他们不是朋友,现在也成了被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救人与自救是相互的。”
年贵妃淡淡一笑,幽幽看着沈姑姑,眼神透着明丽纯净,“事关重大,本宫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别人冒充进来诱骗的?除非你有法子证明你所说的都是实话。”
沈姑姑挑眉浅浅一笑,既赞赏年贵妃的谨慎,也心折于如今身在牢狱却慧眼通透的少女,心道:还好语姑娘料定年贵妃不会轻易相信,硬是又哄又威胁的逼着六殿下说出一件可以证明身份的糗事。
沈姑姑微微笑了笑,将手掌作筒状拢向年贵妃耳朵,压着声音快而清晰地说着什么,一会,只见年贵妃果然露出吃惊的神情,继而一双盈着明丽纯净水光的桃花眼也敛去了怀疑之色。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一会,之后轻轻打开寝殿的门,只见沈姑姑低着头从里面匆匆出去了;到顺华宫大门时,外围看守的侍卫仍旧是刚才放好进来那两个,一见是她,也没有上前盘问,就放她离开了。
沈姑姑离开年贵妃的顺华宫,一路匆匆往南行,那方向正是朝着太后的落霞宫而去。
沈姑姑一踏入落霞宫,立刻悲催得呜咽了,因为与她迎面相撞的便是正主沈姑姑。
还好她见机得快,在正牌沈姑姑发出惊讶声前,立刻一手将沈姑姑拉到无人的角落,瞟瞟四下无人注意到她们的动向,才压着声音急切道:“沈姑姑,你先别大声嚷嚷,我是年贵妃。”
沈姑姑怔了半晌,僵直的背简直似被雷霹中了般。她瞪大眼睛看着面容长相跟她一模一样的女子,声音狐疑中带着凌厉,冷然道:“你究竟是谁?冒充我就算了,连年贵妃都敢冒充,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沈姑姑,我真是年贵妃,你仔细听听我的声音;太后她人呢?在落霞宫还是守在养心殿?”
沈姑姑怔了一下,听这声音——确实是她所熟悉的年贵妃没错,可这人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年贵妃迎上她困惑的目光,似乎这才记起自己还戴着面具的事,她略略转身,将脸面向墙壁,忽然伸手往脸上一抹,竟慢慢在沈姑姑面前扯下一张脸来。
沈姑姑瞪大的眼珠在看清她的脸后,才慢慢回复正常。
“太后昨晚睡得不好,这会还没起来呢。”沈姑姑敛了心神略略垂首道:“贵妃你这是到里面等她,还是?”
年贵妃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抹焦急,道:“本宫还是到里面等她吧,毕竟现在本宫不方便在人前露面。”
沈姑姑望了望四周,小声道:“那请贵妃随奴婢到内室来。”
太后因日夜担忧皇帝的情况,好不容易入睡,即便如此,她还是极为浅眠,只要听到一点一点轻微的动静,便立时会惊醒过来。
年贵妃与沈姑姑在进来前,已刻意放轻了脚步,没想到,她们才走几步,太后便蹙着眉头,挑开帘子,自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看到年贵妃跟在沈姑姑身后,显然也极为意外,当即挑眉惊讶道:“凝雅?你怎么来了?”
“臣妾参见太后。”无论何时,年贵妃都坚持以尊敬长辈为先,是以一见面,便规规矩矩向太后行礼。
太后前行两步,拂了拂手,在沈姑姑搀扶下,坐了下来,望着年贵妃,眉头几不可地皱了皱,皇帝日复日昏迷不醒,她要担心的事情太多了,前朝后宫,此时那顾得过这个表侄女,“免礼了;皇后不是一直让人将你禁锢在顺华宫里,你怎么出得来的?”
“这……?”年贵妃眼角瞟了瞟沈姑姑,欲言又止。
不是她不相信沈姑姑对太后的忠心,只是她将要说的事,事关重大,又涉及到极为机密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沈姑姑能做到这份上,察人观色的本事自然比别人强了几分;当下恭谨道:“奴婢出去为娘娘泡杯茶进来。”
太后幽幽瞥了瞥只剩衣角还在门边的沈姑姑一眼,看向下首恬静的女子,淡淡道:“说吧,你来这里找哀家有什么事?”
年贵妃自然看出太后不悦,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自知太后在朝堂的影响力绝非她一个同样久居深宫的后妃可比,若非情不得已,她焉会在此时来烦扰太后。
年贵妃没有说话,只是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交到了太后手里,那是风昱亲笔,千叮万嘱要她亲手将信交到太后手里的。
太后接过来,并没有立即抽出信笺,而是冷冷挑眉,眼神难掩凌厉地盯着年贵妃,“这是……?”
年贵妃勾起一抹难受的笑容,轻声道:“昱儿写给您的,他千辛万苦托人将信交到臣妾手上,臣妾自知事关重大,不敢有所耽搁,所以瞒过顺华宫外面的守卫,亲自到您这来了。”
“昱儿?”太后见她面容泛着苍白,怔了一下,稍稍收敛了凌厉气息,她自是清楚风昱的脾性,外表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是个极有责任心又极孝顺的孩子。
关于皇帝中毒的事,她也不相信会是风昱下的手,一是相信风昱的为人,二是风昱没有下毒的动机。
她之所以一直静观其变,一方面是想看看风昱的能力;另一方面是想看看隐在暗处搅起这片腥风血雨的手究竟属于谁。
而最重要的是,皇帝一直昏迷不醒,这事短时间还能瞒得住,但时间一长,到时势必会引起朝野动荡,偏那群整日宣称医术高超的御医们,个个都是只会吃饭的废物,眼看皇帝身体越来越差,竟然完全无法可施,一点作为也没有。
想到这事,太后便觉额头隐隐作痛,万一……到时只能由太子这个储君登上皇位,而冷氏一族多年来与以皇后和丞相为代表的尤氏一族势成水火。
若由太子登基,对冷氏一族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她心里更明白了。
千般念头刹那转过,太后缓了声音道:“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年贵妃道:“臣妾也不清楚,他只交待,让臣妾将这封信交给您,说你看了信后就会明白。”
太后听她这么一说,随即拆开信封抽出信笺,缓缓看了起来。
越往下看,太后脸色便越冷,即便微垂的眼眸也渐渐溅出凛冽骇人煞气来。
太后看完信,半晌没有说话,原本搁在椅子扶手上的衣袖却微微颤动起来。
年贵妃见她神色肃冷,表情比平常还要严厉几分,纯净眼神不由得溢出一抹担忧,试探着唤道:“太后?”
太后缓缓看过来,凌厉眼神里透着隐隐凝重煞气,看着年贵妃媚色容丽的脸,半晌,才慢慢道:“你回去告诉给你送信的人,就说、就说哀家会慎重处理那些事。”
“太后”年贵妃眼神担忧外露,看太后面色凝重的模样,她暗自猜测着,昱儿一定在信上说了十分重大的事情,否则太后不会表现如此失常,自她进宫以来,她几乎没看见过太后如此激动的模样,想了一下,忍不住柔声道:“臣妾能否帮上什么忙?”
太后静静凝视年贵妃良久,这个表侄女,性子过于柔弱善良,若非平日有她暗中照拂,年贵妃岂能在宫中安然怡得生活。
半晌,太后缓缓摇了摇头,淡淡道:“你只要照顾好自己,不让哀家担心,就是帮了哀家最大的忙。”
年贵妃怔了怔,心下有些黯然,她知道自己学不来太后的本事,也没有什么能耐,也许太后说得对,她不给太后添乱便是帮了大忙。
只是昱儿……,她的昱儿至今还被关在天牢里,如果找不到证据证明他的清白,想到这,年贵妃心下一紧,不,陛下不会有事的,她的昱儿也不会有事。
太后一定不会让他们有事的!
太后静静看着她神色变幻,脸色一层层苍白下去,心下终究浮出浅浅不忍,道:“相信哀家,昱儿会平安无事的,现在,哀家先送你回顺华宫去,一定不要让皇后的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年贵妃紧了紧袖下的手,勉强露出淡淡笑容,道:“臣妾给太后您添麻烦了。”
太后忽地长叹了一声,幽幽道:“凝雅,无论宫里宫外,你我皆是一家人,以后别再说这么见外的话。”
年贵妃眼底闪过惊愕,不知是被太后的叹息声惊到还是被这句充满感情的话惊到。
太后率了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顺华宫,那些奉皇后之命拘禁年贵妃的侍卫们,自然不敢拦着太后,她们进去后,有人悄悄出去将此事禀告了皇后。
皇后知悉后,急急忙忙赶了过来,现今皇帝中毒未醒,假如太后敢在这时站出来偏袒年贵妃,她便找到好理由狠狠打压太后。
然而,当皇后赶到顺华宫的时候,太后早就离开了,留她蓄了满腔怨气扑了个空。
恼了半天,皇后遥遥望了望落霞宫方向,嘴角慢慢露出一抹诡冷笑意来。
只要络儿能按计划赶回帝都,到时这后宫里的一切都将由她说了算!
皇后瞥了眼团团守卫的顺华宫,慢慢转身往养心殿走去。
太后自顺华宫重新回到落霞宫后,秘密召见了几个人,其中有负责着帝都安全的禁军统领,还有冷氏在兵部任职的族亲。
这些人出去后,帝都在当天便不动声色全城被戒严了。四个城门,一天十二个时辰,明处暗处都安排了比平时多出两倍的守卫把守巡查,对进城的人检查得尤其严格,不论男女老少,只要是进城的,皆须经过像筛子一样的一层接一层的盘查。
其实,不止在帝都四个城门盘查得特别严格;在离帝都还有三十里外的,各条通往帝都的道路上,都设了盘查关卡,所有要进入帝都的人,在前面就已经进行了第一轮筛查。
当然增设这些关卡与帝都城门盘查的人员,一切都按照太后指令,在悄无声息中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皇后及尤氏一族对这些事情暂时还未曾有所察觉。
入夜时分,皇后的凤栖宫迎来了一个身穿抖篷的男人。
虽然皇后贵为一国母仪天下的皇后,但后宫的规矩她依然得遵守,其实她非但得遵守,还要做出表率来。
后宫内苑,除了皇帝,可谓是其他男人的禁地,所以现下这个男人行色匆匆而入,除了依靠夜色作掩护外,还穿了件将整个容貌长相都隐藏起来的抖篷。
他一出现,立时便有宫女上前不动声色将他从小径引到内殿。
“娘娘,他来了。”宫女轻轻敲门,轻声禀报,然后再快捷地将男人带了进来。
皇后朝宫女挥了挥手,在听到门扉轻声关上之后,才悠然转身,看向穿着抖篷的男人。
“大哥,你坐。”
男人解下抖篷,露出一张与皇后眉眼有三分相似的脸,眼底闪动着诡异的光芒,阴阴笑道:“妹妹,若是让他知道我一再踏入皇宫里男人的禁地,他会不会马上摘掉我这颗当朝丞相的脑袋啊?”
皇后冷冷勾了勾嘴角,盯着尤亦健的脸,道:“他得有这个机会才行。”
尤丞相轻轻敲着桌子,眼睛一转,泛出几分幽幽冷光来,“可惜管正不中用,竟然定不了那两个小毛头的罪。”
“哼”皇后冷哼一声,凤目之内毫不掩映她的犀利怨毒,“那就暂且让他们多活几天吧,只要那个人那口气一断,不管有没有铁证,本宫都要他们从疑犯立刻成为永无翻身机会的凶犯。”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为了一幅画,竟然让她独守空房十五年,多少个夜晚她怀着青春绮丽的梦等待他来临,可每一次,她都在等待中失望,最后从失望等成了彻底绝望,她大好的青春年华白白蹉跎在无数失望等待的夜里,直到她美丽的容貌慢慢憔悴苍老……。
皇后狠狠咬了咬牙,眼神闪过凶残之光,那颗泪痣也同时诡亮一凝。
那个企图废掉络儿太子之位的男人必须得死,想取代络儿的人同样也得死,哼,还有那个,暗中拾掇那个男人另立太子的老太婆,这些人,一个一个,她全部都不会放过。
最最该死的是那个丫头,她竟然拥有一双跟那个女人一模一样的眼睛,还有她脸上那种从容自信的坦然神态,不管跟那个女人有没有关系,就凭这两点,那个丫头就该死一千次一万次。
还妄想勾引她的儿子,做白日梦去吧!
尤丞相贪婪的目光从她脸上蜿蜒而下,轻轻一笑,有些心不在焉附和道:“嗯,妹妹说的有理。”
“络儿那边怎么样了?有消息回来了吗?”
尤丞相皱了皱眉,神色忽然有些沉,“这事透着古怪,目前还是没有消息,按道理,太子该早就收到信函才对。”
皇后有些烦燥地站了起来,眼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太子风络就是这股东风,但这股东风目前却迟迟没有着落,甚至没有音讯,皇后按上隐痛的额头,在室内慢慢走动起来。
瞄一眼尤亦健,口气透着暴戾冰冷,道:“你多派几个人出去,一定得尽快确定络儿的消息才行。”
“嗯,妹妹放心,我回头立刻再加派几拔人手去接应。”尤丞相也站了起来,轻步走到妆容精致的皇后身边,目光隐隐透着某种兴奋的气息,一只手缓缓扶上她肩头,道:“妹妹你只要看好皇宫里头的,外面有我和弟弟呢。”
皇后叹了口气,沉沉道:“另外一件事办得怎么样?有好消息了吗?”
“妹妹你尽管放心,我沿途埋伏了无数高手,谅他再如何狡猾,这次也是有去无回。”
“还是谨慎点为好。”皇后缓缓走到床榻边上,男人壮实的手顺势将她往床上轻轻一推,两人同时滚跌到床上,皇后全身微微颤栗着,声音含了一丝媚意,“我们这次一定要一击即中。”
尤丞相翻身压了下来,眼睛里隐隐透着兴奋,笑声里一语双关道:“绝对的一击即中。”
落霞宫。
“太后,那个人进去了。”
又进去了!
太后深深呼吸了一口,拳头无声攥紧,微眯眼眸里闪过极端痛恨嫌恶的情绪。
“依计行事,沈姑姑你带人到凤栖宫外面守着,只要她有什么异动,你立刻……。”太后阴沉着脸,说得飞快。
沈姑姑点头:“是,奴婢明白了。”
太后静静看着她,有些语重心长道:“那宫里暂时就交给你了,哀家还有其他事要亲自去办。”
太后吩咐完毕后,领着几个得力宫人,往禁宫九重门而去。
心下怒火翻腾得厉害,若非为了大局,她今晚一定不会放过那个胆敢令皇室蒙羞的女人。
半个时辰后,太后出现在天牢里。
牢头连忙在太后跟前点头哈腰:“太后,您请,您请。”
太后淡淡瞥了牢头一眼,冷冷道:“你让人打开牢房,哀家要进去单独跟他们谈谈。”
牢头呆了呆,迟疑道:“这……?”不合规矩啊!
“嗯?”太后忽地扭头,眼睛定定盯着牢头,凌厉的目光透着凛凛煞气,光是那份自然散发不怒而威的气势就吓得牢头尿裤子了,“怎么?哀家不能进去吗?”
“这……这,不、不是。”结结巴巴说了半天,牢头也说不到重点上来,末了,自己狠狠刮了自己一巴掌,连声点头道:“太后您当然能进去,当然能进去。”
一转身,牢头立刻装腔作势大声喊:“周伍,还不赶紧去打开牢房,找死啊你小子!”这一喊,顿时让他感觉自己的威风又回来了。
周伍立刻颤颤应声小跑过去开了牢房。牢头见状,立时雄纠纠挺胸迈着霍霍大步在前头领着太后。
太后挑了挑眉,冷冷吩咐:“把他们的镣铐也除了。”
牢头动了动嘴唇,想说句按规矩得让他们戴着的话,然话到嘴边,瞄见太后那凌厉森冷的眼神,立时大气不敢喘,回头便让周伍快手快脚将东方语风昱二人身上的手镣脚铐全给摘了。
“行了,你们都出去外面守着。”太后声音淡漠,那甚为压迫凌厉的眼神轻轻往牢头面上一划,牢头立时敛首屏息,率着两个狱卒转身快步离开。
太后看了一眼牢房的状况,极快地蹙了下眉梢,最先进入到风昱所在的牢房里。
“孙儿参见皇祖母。”风昱见到太后,脸上居然露出恭敬又隐含着畏惧的表情。
东方语在隔壁漫不经心看着,心下微微吃了一惊,不由得挑了挑眉,斜眼看着风昱,心道:就算太后严厉,这厮也不至于畏怕成这样吧,看他那是什么表情啊,简直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
太后淡淡环视着风昱,道:“免了。昱儿,他们没给你吃苦头吧?”
眼下的风昱,完全不见往日风流不羁的姿态,对着太后竟微垂着头,毕恭毕敬道:“大概是霍大人交待过了,他们并没对孙儿怎么样。”
太后点了点头,语气透着一丝赞赏:“嗯,霍大人为人严谨,但正直无私,且不赞成对犯人用刑罚,担心会屈打成招,有他主审这件案子,他们的确不敢对你私下用刑。”
“皇祖母,父皇他——怎么样了?”风昱略一犹豫,才将这话问出口。
“你父皇他——”太后强硬的脸上莫名露出一丝倦色,眼里飞快闪过一抹焦急担忧,却又转瞬即逝,“唉,那群没用的庸医,不过是一群只会摇头的废物,每天除了摇头就是摇头,他的情形怕是不太乐观……。”
风昱那双勾魂的桃花眼里闪过明显惊愕,眼前这个一贯强势严厉的女人,居然会在他面前叹气,这个人还是他的皇祖母吗?还是父皇的身体已经坏到不容乐观的程度?
惊愕过后,风昱满脸随即漫起担忧,急急问道:“御医院那么多御医,难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太后闭了闭眼眸,半晌,再睁开,已完全寻不到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倦色与偶尔流露的脆弱;现在的她,完完全全又是那个严厉强势的太后。仿佛之前那些情绪不过是风昱眼花看错而已。
太后目光幽幽瞥了眼隔壁的东方语,冷冷道:“你以为,若非御医们束手无策,哀家今晚会到这来吗?”
风昱悻悻垂着头,双拳无意识握紧。他知道要改变太后对东方语的看法,绝非一朝一夕的事。但他听到太后以这种轻蔑的语气对待东方语,心下仍旧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太后幽幽瞟了瞟东方语,皱着眉头,充满怀疑又道:“你说那个丫头能替你父皇解毒,这事可靠吗?”
“皇祖母。”风昱缓缓抬头,严肃地望着太后,慢慢道:“你可以不相信孙儿,但——不可以怀疑她的医术。孙儿在信中已经说得很明白,她曾经解掉被下在自己身上积了十年的毒,当然,孙儿并不是为这事打包票,毕竟父皇中毒那么久,已错过最佳的解毒良机。”
太后略感意外地挑起眉头,斜眼看着他。这个孙子在她面前,从来连直视她都不敢,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从来不敢顶撞她半句的,现在居然为了她一句怀疑那丫头的话,竟不再惧怕她了!
“既然如此,那姑且让她进去试试。”太后这么说,显然是抱着死马当活马的态度来的,当然,但凡还有一分机会,她也不会肯轻易放弃的。
皇帝若就此沉睡不起,墨白眼下又生死未卜,得到最大好处的只能是皇后与她背后的尤氏一族。
风昱悄悄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太后会坚持要东方语立下生死状呢。
眼下听太后的语气,无论东方语救得了救不了皇帝,都不会追究东方语责任了。
“语丫头她,一定会尽力救醒父皇的。”想了想,风昱只好如此安慰道。
太后不带情绪看了风昱一眼,淡淡道:“嗯,但愿她有这个本事。”
说完,太后转身跨入了东方语所在的牢房。
太后直直盯定东方语明亮眼睛,沉沉道:“时间紧迫,闲话少说,丫头,但愿你别令哀家失望。”
东方语不避不闪迎着她凌厉眼神,淡淡笑道:“太后放心,臣女就算不为任何人,只为证明臣女的清白,也一定会尽力救醒陛下的。”
太后轻轻点了点头,凝定少女流丽如许的目光,道:“这就好。”
随即她手一扬,道:“你们进来,给她换妆。”
太后走了出去,两名宫女拿着包袱走进了东方语的牢房。
“太后金安。”东方语懒洋洋的语调没多少恭敬的成份,只是很随意地拱了拱手。
这嚣狂的态度!看得太后眉头皱起,心底生寒。
少女笑微微直视着太后凌厉透凉的眼神,丝毫不见惧怕之色,对视半晌,还笑嘻嘻问:“太后愿意来这,就是表示您相信臣女是无辜的,臣女想请问太后一句,您凭什么如此肯定陛上的毒不是臣女下的呢?”
太后掀起眼皮,冷冷盯着少女脸上那即使身陷囹圄,仍旧不曾失去光彩的笑容,淡淡道:“你没有动机。不管一个人是聪明还是傻子,他所做的事情一定可以找到动机。”
她知道这丫头,虽然聪慧顽劣,但心地善良得很,要是内心奸恶之人,是绝对没有那样清澈明亮眼神的。
听着太后冷静中肯并且一语中的的话,少女眨着明亮眼睛,悻悻然搓了搓手背,心里再次生出无限感慨: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太后的眼神不但凌厉,还很毒!
一眼就看穿她和那洁癖男之间没有什么,管正所谓那套你为他,他又为她的杂七杂八的暧昧情事。
朝太后行过礼,东方语朝其中一名宫女眨了眨眼,轻声道:“夏雪,辛苦你了。”
夏雪微微一笑,“语姑娘吩咐的,夏雪无论如何都会完成。”让她进宫送个信而已,谈不上辛苦。
说话间,东方语将身上的囚服换了下来,随后与另外一名,跟她身形差不多的宫女互换了衣服,夏雪将事前做好的面具戴在那名宫女脸上,再看,那个宫女就成了东方语。
从今晚起,那个宫女就将成为东方语的替身,代替她关押在天牢里;而她则会随后直接跟着太后回宫,前往养心殿为皇帝诊治。
两人调换完毕,东方语走到风昱跟前,笑眯眯道:“以后我就劳你多多照顾了。”说着,她意有所指看了看另外一个她。
风昱唯有在她面前,才会流露出最真实的情绪,扬出邪肆笑容,懒洋洋道:“嗯,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那我走了,你自己要保重哦。”少女调皮地做个鬼脸,嘿嘿邪笑着,明亮眼眸四下瞄了瞄,随即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贼兮兮道:“嗯,其实呢,我觉得这间牢房真的不脏,昨天我看你在这地上滚得挺舒服的,对吧?”
她竟然好意思提!还不是她出的馊主意!
看她贼笑兼眉眼飞飞的模样,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丫头是不是故意考验他的耐受力,才想出这种苦中作乐的主意捉弄他!
一听在地上打滚这几字,风昱浑身一阵颤抖,脸色煞地惨白如纸,这种事——他发誓,以后打死他也不会再做。
少女看着他俊脸上晦暗变幻的神色,嘻嘻笑着,在空手挥了挥手,转身跟随着太后离开了。
当然,要跟在太后身边接近养心殿为皇帝诊治,东方语少不得再戴上面具,扮作太后落霞宫里的宫女,才能大摇大摆堂而皇之跟着太后在皇宫里自如行走。
入夜后的皇宫,因为少了人气走动,四下显得阴森森的,连绵起伏的宫殿在幽静的夜色下看来,就如一尊尊巨大的怪兽般蹲着不动,却张牙舞爪冷冷看着你步步走近。
这种异常诡怖的感觉,随着树梢晃动发出低闷的沙沙声而达到了极致。
东方语瞟了瞟那些在静谧夜幕下幽幽散发着黄晕的宫灯,一只只随风摇曳,实在很像暗夜幽灵闪烁的眼睛。
各种天马行空的念头一起,她自己将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来。
“机灵点,前面就是养心殿了,那里现在到处都安插了皇后的人,你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记得千万不要露出什么马脚来,否则——这番苦心将全部白费。”
太后冷淡的声音低低飘进耳里,东方语撇着嘴角嘿嘿干笑几声,连忙收敛了心神,老老实实跟在太后身后。
她们一行人刚刚靠近养心殿,四面立刻有无数暗影掠动。
东方语睁大眼睛一看,朝她们涌过来的全是清一色执着利剑的内庭侍卫,像一支有序的蚂蚁队伍一样,人多但动作迅速。
为首的侍卫统领相貌眉清目秀,从他全身上下都感觉不到一点戾气,唯独他那双鹰隼般猎利的眼睛,森冷地望过来的时候,令东方语心下莫名涌出一股抵触感。
“什么人?赶快站住,这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乱闯的地方!”统领的声音冰冷中不带一丝人的温度,距离太远,光线又太暗,他显然没看清太后的面容。
太后冷哼一声,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径直往养心殿大门缓步而去。
“站住。”又是一声冷喝,这回的声量提高了不少,显见那统领有些发怒了;把守在养心殿门前那些侍卫在听闻统领的叱喝声后,立时紧张地拔出利剑防卫性地拦在那里。
“怎么,许统领好大的气派,连哀家也不能进去吗?”清清淡淡的语气,端的透出一股无形的凛凛煞气来。
许统领快步走过来一看,立时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拱手道:“原来是太后,都怪卑职有眼无珠,这光线……居然没认出太后您来。”
太后淡淡瞥过他眉清目秀的脸,目光凝针般定在他略垂的眉梢,幽幽道:“嗯?那现在哀家可以进去了?”
许统领躬身,微微前倾,右手向前作出请的姿势,恭谨道:“太后,您请!”
这情形,东方语看得心下泛沉,养心殿确实是被皇后牢牢把控了,不过在事情未有定论之前,皇后尚不敢完全与太后撕破脸面而已。
厚重殿门徐徐拉开,东方语混在太后的宫女堆里缓缓跟着进入深深大殿里。
张目一看,里面的情形差点吓了她一跳,原先在养心殿侍侯的宫人,居然全被赶到偏殿去了,养心殿里一重二重各处要道,全部布满了皇后的人。
听太后话里嘲讽的意思,因为当时是皇后最先发现皇帝不对劲,然后抢在第一时间调来了侍卫与她的人将养心殿层层牢牢禁锢起来。
东方语挑着眉头,一路沉默不语,跟着太后直入皇帝休息的内殿。
然,她们刚靠近内殿门口,里面立时有一个太监与一个嬷嬷快快走了出来,也不看来人是谁,直接往门口处一站,张开双臂就拦,两人的身量与姿势,简直就像两尊凶恶的门神一样,将门口堵了个密不透风。
东方语一见,眸内冷光微闪,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定定睨过去,她等着看太后发威,这些没眼色的东西待会怎么倒霉呢。
------题外话------
太后:哀家是人又不是老虎。
小语:咳,我觉得老虎比你可爱多了。
太后:小丫头忒口无遮拦。
小语:嘴巴一大功用就是说话。
太后:哀家记得,你也是母的!
小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