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那个容颜绝世的少女看了半天,到了此刻,终于看不下去了。她懒洋洋推了推旁边的妖魅男子。
闲闲道:“喂,墨白,你去帮帮那个傻小子,钱都被人骗光了还傻乎乎的,真是被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如果让原长老知道他将传家之宝都让人骗去了,回头一定打折他的狗腿不可!”
“小语认识他?”墨白没有惊讶,温醇嗓音里语气含着淡淡宠溺的温柔。
“咳,我是认识他,不过现在我不想让他认出我来,所以呢……麻烦你出手救下那个傻小子吧!”
东方语想了想,忽地从身上掏了一粒东西递给墨白,冷冷嗤笑道:“既然那个骗子凭借着一张巧嘴骗人,那我就让他以后彻底的舌灿莲花。”
墨白掂了掂手里的小粒子,随意的瞄了瞄,道:“这是什么东西?”
“嘿嘿,你别管这是什么东西,你只要将这东西直接塞进他嘴巴就好。”
妖魅男子淡淡看她一眼,妖惑眼眸里流漾过浅浅怜惜的心疼,这丫头,是走路累坏了吧。否则以她那爱管闲事又爱捉弄人的个性,怎么可能放过那个獐头鼠目的骗子。
“嗯,那你在这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少女懒洋洋点了点头,看着墨白往威崖那边走去,想了想,从身上掏出点胭脂,往自己脸上抹了抹,她虽然看不过威崖那个傻小子被那个骗子骗得那么凄惨,但她更不想惹上威崖这个大麻烦。
听他的语气,似乎他特意从欢乐谷出来,就是为了找夏雪的。
若让他知道她在这,一直缠她到天涯都不休。
可惜东方语还是错估了威崖这个楞头楞脑的傻小子的缠功,墨白又是不喜多话那种人,暗暗惩罚了那个骗子一通,将银子给威崖要回来后,威崖就开始缠着墨白不放了。
东方语看着那个在三步外站定的楞小子,惊讶地看着墨白,低声道:“你刚才怎么跟他说的?怎么让他给缠上了?”
如雪男子那苍白的妖魅容颜上忽地微微红了红,墨白略略垂下眼眸,小声道:“我实话说了,我说我不要他的钱,还说知道夏雪的下落。”
少女闻言,忍不住当即仰头抚额,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个谪仙一样的妖魅男子也会有犯傻的时候,跟威崖那个楞小子实话实说,不被缠上那才叫怪事呢。
少女在心里哀叹了一下下,立即小心翼翼望了望那边的楞小子,对墨白咬起耳朵来:“你的轻功还可以的吧?以那个楞小子的速度他肯定跟不上的吧?”
“小丫头……!”
墨白还未来得及反应,威崖那惊天动地的叫声忽地炸响在两人中间。
少女有些傻眼地看着墨白,心想她现在已经作了改扮,威崖这个傻小子为什么还能一眼就认出是她来?
“小丫头……,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是你,告诉你,我刚才走近的时候就已经闻到属于你的气味,所以——你还是恢复原来面目吧,你现在的样子实在是丑死了。”威崖指着东方语,十分不给面子在叫嚷嚷。
气味?
东方语傻眼的同时,心底蓦地来气了,丫丫的,你个楞小子,你是属犬的吧?以前怎么没听说你的鼻子还有这项特异功能?
既然装不下去,那干脆就不装了。
东方语拿了块手帕随便往脸上抹了抹,随即在威崖毫不意外的眼神里露出她本来的真容。
“喂,你个楞小子,好好的从欢乐谷跑出来干嘛?”
“我为了找夏雪啊!”威崖搔了搔头,忽地指着静默不语的妖魅男子道:“小丫头,他说知道夏雪在哪?你告诉我,夏雪到底在哪?”
“你别张口小丫头闭口小丫头的叫,我就将夏雪的行踪告诉你。”少女笑晏晏站了起来,闪亮的眼眸里掠过一抹狡黠之色。
“不叫小丫头……?那我该叫你什么?”威崖皱着眉,脸上居然露出为难的表情来。
东方语见状,脚下一个跄踉,差点跌给威崖看。
半晌,见这个楞头楞脑的小子还在困惑地模头,她忍不住翻翻白眼,咬牙切齿道:“你可以直接叫我东方语或者跟夏雪一样叫我语姑娘。”
“东方语?”威崖飞快地摇了摇头,“直接叫你名字,叫起来怪怪的,嗯,不如叫你——小姑娘怎么样?”
我去!小姑娘?
叫她名字,他听起来感觉怪,听的那个人貎似应该是她吧!这小子八成就是专门从欢乐谷跑出来气她的。
墨白眼神柔柔看着她,那微动的波光里含着淡淡笑意。看来这丫头算是棋逢对手了。
“喂,你要么叫我语姑娘,要么直接叫我名字,二选一,再乱叫的话,小心这辈子都别想见到夏雪。”少女挑了挑眉,不管了,直接甩出最后一张王牌。
听到这个,威崖顿时紧张了,立时就收敛了那楞头楞脑的傻气,慌张中有些气急败坏道:“小——姑娘,你怎么可以这样?”
“嗯?”
“啊,是是是,语姑娘,求求你了,你就将夏雪的下落告诉我吧。”
“你这么急着找夏雪干什么?”东方语难得好奇地盯着威崖,她对这个疑惑,刚才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我找她……嗯,我找她——”威崖那略偏暗黑的皮肤忽地漫起一层可疑的红来,连那双大得惊人的眼睛也在霎时布满了害羞之色。
脸红?害羞?这楞小子?
若非亲眼所见,东方语实在很难将这几种表情联想在这个楞头楞脑的傻小子身上。
这一刻,看得东方语啧啧稀奇的同时,更加好奇威崖追着问夏雪下落的目的。
“到底想干什么?你倒是说啊?”少女凉凉白了他一眼,干脆抱着双臂,懒懒睨着他,那明亮眼眸不时在他脸上瞟来瞟去。
“小语,你就别逼他了,你看不出来吗?”旁边那安静如雪男子终于忍不住了,含笑看着少女,又淡淡瞥了眼憋了半晌说不清楚的威崖。
缓缓道:“我看他,八成是喜欢上咱们夏雪了。”
“什么?你说他……夏雪……?”少女惊愕得连话也说不完整,目瞪口呆里,举着手指对着自己指了指,又指了指那个脸色疑似变红外加眼神害羞的楞小子。
好半天,东方语才从惊愕中缓过劲来,仍旧瞪着明亮眼珠,吃惊道:“威崖,你别告诉我,他说的是真的?”
威崖没有看向少女瞪大得几欲吃人的眼眸,双手捂住脸,却是不停地点头。
好吧!东方语在挫败中垮下笑脸,好半晌才慢慢想像着假如冷冰冰的夏雪跟这个楞头楞脑的小子在一起时的情景。
想着想着,她忽地无端贼贼地笑了起来。
威崖一见她那充满邪恶味道的笑容,顿时机警地退后三丈远。
少女朝那眼神泛着惊恐之色的楞小子招了招手,笑吟吟道:“喂,夏雪就在百里外的东林镇,你要找她,直接往东林镇去就行了。”
“我才不相信你呢!”威崖想了想,大声反驳道:“她要是就在这百里外的地方,你为什么要撇下她?”
不相信?
少女瞪大明亮眼睛,鼓起腮帮子,指了指自己鼻子?难道她长得像故事里那个说狼来了那个孩子吗?还是她现在一脸骗子的表情吗?她说的是实话,老实话呀!
这楞小子为什么不相信她!凭什么不相信她!
“我不管了,我只要跟着你,一定可以见到她的。”威崖兀自点着头,为自己做出这么一个聪明果断的决定而高兴不已,“好了,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直至我见到夏雪为止。”
闻言,东方语看着他暗自得意的脸,顿时一个趄趔,若不是墨白眼疾手快在一旁扶住了她,估计这回她铁定倒在地上不可。
就这样,东方语与墨白的两人行,因为威崖这个第三者插足而变成了三人行。
东方语心里那个哀怨那个不甘呀!都快将门牙给暗暗磨平了。
她一路上都在琢磨怎么甩掉威崖这个粘人的楞小子。
这天用餐的时候,机会终于来了。
她用眼神示意让墨白用尿遁这招先从饭馆的后门悄悄溜了出去。然后她又找了个借口到柜台那里结了帐,直接大摇大摆从前门离开了饭馆。
他们到了十里外的地方,威崖那个楞小子还心安理得在饭馆里大吃大喝呢。
“哈哈,这回终于甩掉那个傻小子了!”少女走在人烟稀少的林荫道上,那张狂笑声里,不加掩饰宣示着她内心那股憋屈多日的闷气,终于在这一刻畅快淋漓给一扫而光。
“小语,其实你只要随便编个什么理由让他离开就好,我们何必要偷偷模模的,搞得跟做贼似的。”妖魅男子摇了摇头,温醇语气里虽然不赞同,但那淡淡语声里仍旧一如往昔含着淡淡宠溺的味道。
少女凉凉瞥了男子一眼,气哼哼道:“哼,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有多难缠,若真有那么容易甩掉,我何须如此伤脑筋。”
但是,他们这两人行还未持续两个时辰,就在傍晚,他们准备在一家客栈留宿的时候,那个楞头楞脑的傻小子威崖居然追了上来。
“小丫头……你们为什么走那么快?也不叫我也不等我?”就在他们跟店掌柜要房间的时候,身后威崖那道声音似甩不掉的影子一样缠了过来。
东方语深深地叹了口气,错愕里缓缓回首,挤出一抹十分不情愿的假笑,无奈应付道:“喂,你怎么那么久才跟上来?”
“还说我久。”威崖眨着一双大眼睛,露出那两排令东方语妒忌的白牙,埋怨道:“若不是我鼻子灵敏,差点都找不到你们了。”
闻言,东方语与墨白对望一眼,惊愕里更多了抹匪夷所思的感觉。难道威崖这个楞头楞脑的小子,单单是靠着他们在路上无意留下的气味给直接追到这来的?
若真是这样,这小子的鼻子岂不是比训练有素的警犬还要厉害?
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测,也为了彻底摆月兑这个楞头楞脑的小子。
东方语先是好言安抚了威崖,让他跟他们一道在客栈住了下来。然后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下了重份量的安眠药到他的饭菜里。
看着这个楞小子眉开眼笑将那碗香软的米饭给扒下肚,东方语顿时乐呵呵地笑得眉眼眯成一条细缝。
将威崖药倒之后,她立即买了些药材加紧制作了些可以掩盖气味的粉末,另外再弄了些跟她与墨白身上气味相近的东西。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他们先将自己身上的气味用特制药粉给掩盖起来,然后在每个路口又洒下那些与他们身上气味相近的粉末。
弄好这一切,东方语翘起嘴角,露出森森白牙,愉快而邪恶地笑了。
她就不相信,那个楞小子的鼻子真有那么灵。
“嗯,现在我们可以安心走我们的路了。这次我担保那个楞小子一定再也找不到我们。”少女拍了拍手,眸光明丽流转里充满了自信。
墨白只是淡淡含笑静静凝望着她笑意如靥的绝世容颜,根本不发表任何意见,有没有效,很快就会见真章,他没必要在她高兴的时候泼冷水。
十个时辰后的晌午时分,华城繁华热闹人潮如炽的鱼跃居里,两个长相很普通的少年在角落里安静用膳。
“喂,这个油炸食品,你少吃点。”个子娇小一点的少年转动着那双灵活有神格外明亮的眼睛,拿着一双筷子飞快打落了另外一个少年刚挟上筷的食物“嗯嗯……我吃最合适。”他将东西打落,又闪电般挟起往自己嘴里送。
“小语……”高个一点的少年垂着一双妖惑眼眸,流漾着浅浅温柔的波光,“既然对身体不好,你为何还总叫这些食物。”
“我……”
“小丫头!”
这叫声可比平地炸响春雷还令人惊恐。
那个子娇小的少年听闻这声音,挟在筷子上的红烧肉“呯”一声掉到了地上,连整个人都差点直接从凳子蹦到屋顶上去。
他反应过来后,立时将身子伏低,拿眼角瞟了眼鱼跃居的门口处,这一瞟立时发觉,刚才发出那声震天吼的家伙,可不正是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楞小子吗?
他当即左瞄瞄右看看,寻思着能不能赶快趁着人多从什么地方溜出去。
“小语……”个子高的少年——墨白按住个子娇小的少年东方语,妖惑眼眸里淡淡泛出好笑的神色,柔声道:“没有用的,你看你都将气味消除了,他还是找来了,再躲下去,他还是一样能够找到我们的。”
“可是……”东方语刚想说什么,远远瞥了眼门口处那个楞头楞脑的小子,顿时泄气地坐在凳子不动了。
现在她不得不相信,威崖那傻小子的鼻子确实比警犬要厉害,居然能够千里追踪。
“小丫头……”见她没有一点反应来表示,门口那个楞头楞脑的小子又开始大声叫唤了。他一边叫着还一边疾步往东方语所在的角落走过来。
在场众多食客一时都对他口中的小丫头感到好奇,道道闪亮的目光齐刷刷跟着他从门口往东方语的位置移过来。
“咦,那边的桌子不是只坐着两个少年吗?他为什么一直小丫头小丫头的叫?”
听闻食客里声音不一的议论,东方语真想蹦出去狠狠捂着那个楞小子不分场合地点乱叫乱嚷的嘴巴。
在道道闪亮充满好奇的目光里,东方语欲哭无泪地将头埋低在桌子底下。
别告诉别人她认识威崖那个楞小子!
就在东方语埋头躲避的瞬间,在威崖身后,忽地转出一行十分俊俏的公子来。
墨白眼角掠见那几人,眉梢不由得沉了沉。
他看着那个埋头的少年,含着一丝无奈淡淡道:“小语,威崖将他们也带来了。”
“他们?”东方语怔了怔,霍地从桌子底下拱出头来,“谁?”
墨白以眉梢往门口处略略示意,优雅地呷了一口茶,淡淡道:“你自己看看吧。”
东方语闻言,转过头去,只见门口处果然来了清一色的俊男们,可惜,都是姓风的。
风络、风情、风昱,再后面是夏雪他们几人。
东方语顿时抚额,目光略略偏移,有点咬牙切齿地瞪着威崖,这个楞小子为什么每次见面都没给她带点好的。
没等她恼完,威崖已经来到她面前,大眼睛懒洋洋的目光里含着一丝得意,指着她道:“小丫头,你再改头换面也没有用,我说过我能凭借一个人的气味准确地认出一个人来。”
认认认,认你个头啊!
东方语透出绝对凶狠的目光死死瞪他!
如果另外那几个姓风的不是跟在后面鱼贯而来,她一定先揍一顿这个楞小子再说,什么小丫头小丫头。没看见满堂食客都在向他们行注目礼吗?没听到他们都在看猴戏般窃窃私语吗?
“嘿嘿……威崖,你真厉害!”东方语讪讪扯出一抹干笑,狠狠使劲拽着威崖胳膊,将他硬拉到凳子坐下。“不过,你的眼睛似乎有点小毛病,现在我跟你是一样的……”
威崖傻了三秒,然后大眼溜溜地转了几圈,忽地以手掩嘴,露出尴尬的表情瞄了瞄那满堂朝他们行注目礼的食客们,他身后那姓风的几人也在这时逐渐步近过来。
风络最先过来,看了看东方语旁边的空位,不动声色将威崖扯到旁边去,然后一像尊佛似的坐了下来。
后面那几人见状,除了暗自含恨咬牙之外,别无他法,他们总不能也像风络扯威崖一样,将风络这尊太子爷给拔到一边去。
“东方——公子”风络略略挑起那幽深隐晦眼眸,凝定娇小少年,沉沉道:“说起来,我们还真得多谢你的刻意款待。”用无色无味的安眠药款待他们几位东晟最有身份的青年才俊,也只有这个丫头敢做。
若非有她的刻意款待,他们几个也不可能在同一时间睡得跟猪一样沉,连他们两人私奔了也没察觉一点风声。
“嘿嘿,我体谅你们连日劳碌奔波,不用客气不用客气。”东方语扯出十分敷衍的假笑,拿眼角瞟了瞟三个同样面色不太好看的风家皇族子弟,
“不知白公子对于连夜离开东林镇之事,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风络将视线一转,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墨白。
“要说特别么……”墨白刻意将声音拉得老长,他乐于看到风络那泛黑的俊脸。
“咳,其实我们连夜离开东林镇,是因为我急着到繁华的地方找一味药为他治病。”东方语有些看不下去,她担心墨白再如此这般轻描淡写吊着风络,那个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真会当场暴走给她看。
“你撒谎!”那个楞头楞脑的傻小子一出声,绝对立即就能将东方语给气个半死。“我之前遇见你们的时候,你们一直都在山区里打转。”
站在东方语身后那面容冰冷的少女,差点想直接一脚踹死这个祸端,带着太子殿下他们找到公子与语姑娘就算了,还一味在这拆语姑娘的台。
天,她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东方语有些同情地扭过头,默默看了眼脸色冰冷在极度忍耐的少女。
幸而,风络并不对这个问题真假加以深究,他静静凝望着那个完全掩埋了本来倾城绝世容颜的少女,幽深眼眸搅动着诡谲波光,淡淡问道:“哦,那么你们两人到此良久,想必白公子的病也治得七七八八了?”
好了,就再没借口四下开溜,得老老实实乖乖跟他们一起回帝都!
久么?不过几个时辰而已!
东方语垂首微微扯了扯嘴角,悄然睨了眼墨白,旋即晏晏笑道:“谁说他的病快治好了,还远着呢!”
“嗯,对吧?白——公子?”她将声音拖得老长,还从众人看不到的角度朝墨白挤眉弄眼半晌。
墨白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即垂下妖惑眼眸,略略掩唇配合着轻轻咳嗽了起来。
东方语立时笑眯眯道:“看吧,这咳嗽听着虽似轻而清,但其中的问题可容不得忽视。”
一直沉默的风昱,这时忍不住眯起桃花眼,泛着幽幽光芒淡淡看过东方语与墨白,他怎么觉得这里面那么假。
“哦,你刚才不是说来此地是为白公子寻找一味珍贵的药材么?”风络扬出三分温雅假笑道:“看白公子的样子,我猜你们大概没在这寻到那味珍贵的药材吧?不如一起回去,帝都乃天子皇城,什么样珍贵的药材都有;而且——”
风络略略顿了顿,换了口气,却没有给东方语任何说话的机会,双目泛着幽深诡谲波光,似笑非笑看了看墨白,“我看白公子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坚持回帝都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才对。”
东方语沉吟了一下,眯起明亮眼眸,凉凉地睨着风络,半晌,幽幽轻笑道:“是,公子你双目如炬,就是八百里外的事物,都被你看得一清二楚,白公子当然可以坚持回帝都再治病。”
风络很直接忽略掉她眼底那抹飞闪的恼恨,淡淡道:“既然如此,用过膳后,就赶快安排马车回帝都吧。”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东方语脑海里还是她与墨白,被威崖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楞小子以媲美猎犬的嗅觉追踪到鱼跃居的情形。
想到威崖,东方语忽地抬头,目光闪闪盯着夏雪,笑眯眯道:“嗯,夏雪,那个楞小子是怎么找到你的?”
夏雪迎上她闪亮却明亮不怀好意的目光,脸不知怎的微微一热,略略避过少女那透澈的目光,淡淡道:“我听说是公子告诉他,说我在东林镇……嗯,其实我认出他,是因为当时他在追着一个目光闪烁的中年男子在叫嚷什么骗子。”
东方语愕了愕,随即两眼放亮,好奇道:“后来呢?”
“后来”夏雪想了想,依旧淡淡道:“威崖说那个男人欺骗了他的银子,我当时就顺手甩了他几下鞭子,大概那个男人一双手以后再也没有用了。”
东方语怔了一下,随后露出了然的目光吟吟笑开了。这世道果然不是不报,顶多是时候未到而已。她之前已经让墨白弄哑了那个骗子,没想到他还撞到了威崖,还碰上了作为他骗钱那个幌子姑娘夏雪。
唉!发出第一百零八声无聊的叹息声之后,东方语百无聊赖地懒懒倚躺在软垫上。
想起那个妖魅如雪的男子在威崖找到前,刚刚才问过她,不如他们俩远离帝都的是是非非,一起踏遍天涯,看尽夕阳美景……。
想着想着,少女脸上泛出淡淡的甜蜜之色。
马车忽地一个急刹给停下了,东方语没有防备之下,额头直接撞到了车柱上,她伸手模了模,感觉那里在缓缓冒出一个包来。
她皱着眉头,挑起车帘,有些困惑地望了出去。
赶车的车夫见她探出头来,额上还现了个红色大包,立时诚惶诚恐道:“对不起,东方姑娘,小的该死……”
“钟叔,别说该死不该死的,你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方姑娘,是他们突然从马路旁冲过来,奴才这才紧急停车。”车夫指了指拦在骏马前面跪地的一对母子,急声解释道。
东方语往他所指的地方望过去,只见那对母子衣衫褴褛,两人皆面黄肌瘦,跟极度营养不良的乞丐没什么区别。那一直低着头的母亲紧紧搂住大约只有五六岁大的孩子,一味低声恳求道:“求求你们,载我们母子俩一程吧,求求你们啦,好心人载我们母子俩一程吧……”
东方语侧着头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对夏雪作了一个眼色;夏雪随即走到那对不断哀求的母子跟前,扶住那个妇人,轻声问道:“这位大嫂,你们先起来说话。”
“哎,好心的姑娘,载我们母子俩一程吧!”那妇人搂着几乎站也站不稳的孩子跄跄踉踉站了起来,那布满哀求与焦急之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夏雪,嘴里反复一个劲地哀求,只说着这么一句话。
夏雪敛去全身自然流散的冰冷气息,放柔了声音问道:“这位大嫂,你想让我们载你去哪里?为什么如此着急?你总得跟我们说清楚了,我们才能帮你呀!”
“好心的姑娘”那妇人哆嗦着一只手搂着孩子,一只手激动地扯住夏雪手臂,急声道:“我儿子得了急病,这附近的大夫说过了,只有到南化城找仁德堂的金大夫,我儿子才有救,可是这道上……姑娘你看,根本雇不到马车,就算雇得到,我们也雇不起……所以,求求你了,好心的姑娘,帮帮我们吧,你一定好心有好报的。”
骑马走在前面那几个姓风的男子,见东方语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一时间,俱回头齐齐来打听发生什么事。
墨白最关心东方语,所以他那匹马最先跑到夏雪旁边,他正好听到妇人后面说雇不到马车那段话。
他自马上跳了下来,走近那妇人,欲要看看她怀中那得急病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妇人护得极严密,他根本窥不到什么端睨。
他淡淡看了看妇人,不动声色道:“这位大嫂,你儿子得了什么急病?你可以跟我们说说,我们这里就有医术不错的大夫,兴许你不用赶到南化城,我们也可以治好你的儿子。”
妇人似是对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谪仙般的男子有些吃惊,惊慌中急急搂着孩子往夏雪旁边躲了几步,两眼警剔地看着他,紧张道:“你不会是什么骗子,想要骗走我儿子吧?”
骗子?
东方语在马车上听到妇人对墨白的形容,感觉既觉新奇又好笑;若是那妇人知道跟她说话的人是谁,指不定当场给吓死过去。
嗯,她如此紧张她的孩子,难道是以前曾有人借看病为由拐骗过她的儿子?
她略略沉吟了一下,冲那一脸紧张神色的妇人扬声道:“这位大嫂,我就是大夫,你将你的孩子带过来让我看看吧。”她想了想,露出似笑非笑的眼神远远瞥了眼那个白衣如雪妖魅如仙的男子,声音含着淡淡揶揄道:“他那人天生长着一副骗子相,不像我内里表外都老实诚恳,你绝对不用担心受骗。”
天生长着一副骗子相!
这话,墨白作为当事人,只淡淡飞了一记无奈又宠溺的眼神落在笑意嫣然的少女身上,其他人闻言,无一不吃惊地瞪大眼珠,一时间,张开的嘴巴都忘记合拢了。
众人都知道那个风姿绝世的少女口无遮拦惯了;一时为她担忧,一时又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那个白衣如雪的妖魅男子;却见他眉宇安静淡漠,根本没任何过激反应的表示,顿时又有些失望,又悄悄松了口气。
那个性情冷漠的妖魅男子居然没有因为少女那调侃,听起来有些大不敬的言辞而生出一点点恼怒,那双妖惑醉人的眼眸反而还隐约荡漾出两分无奈三分宠溺四分温柔的目光;众人一见,顿时心中又开始各自有了想法。
也许在两人悄悄离开他们众人视线的几天里,他们之间曾发生了些绝对成为他们俩秘密的事;瞧这眉宇柔情流转,就是瞎子,不用眼睛去看,也能感受得出来他们之间那种气氛跟以前已经不同了。
众人各怀心思里,只见那恣意悠然的少女提着一袭纯净如碧天的裙摆,自马车上跳了下来。
大概是少女那绝世容颜打动了妇人,又或许是她那真诚而亲切的笑靥令妇人完全放下了戒心;那妇人只看了东方语一下,就护着她的幼儿急急脚往东方语走过去。
“小语……”墨白那温醇嗓音淡淡语气里,透着一丝不赞同。
少女笑吟吟朝他眨了眨清澈的眼眸,并且无声做了个嘴型:你放心!
妇人很快带着她的孩子走到东方语跟前。
东方语示意她放开孩子,好让她为孩子诊治。
“大嫂,你先放开他吧,你这样我根本没办法给他诊治。”
她想了想,又微微笑道:“嗯,你放心,你可以就在旁边看着,我还有些事情得详细询问你呢。”
妇人略略抬起迷蒙看不清深浅的眼眸,看了看笑意嫣然的少女,慢慢将怀里的孩子往少女面前推了出来。
东方语定睛一看,顿时心下沉了沉。
孩子被妇人用黑巾从头到脚蒙着,她缓缓揭开黑巾,在看清那孩子脸上满满的疱疹时,立时挥手阻止了其他人靠近。但她只看了一眼,那个妇人立时又紧张地慌忙替孩子拉上黑巾蒙好。
东方语皱了皱眉,心情当即变得沉重起来。
这孩子是——得了天花。
这种传染力极强的疾病在这个时代根本无法可治,被传染到的人最后即使不死,也会落得终身残废。被传染到的人要么失聪要么失明要么感染上其他的破坏免疫系统的疾病,比如结核病。
东方语暗暗心惊的同时,快速而详细地询问了妇人几个问题。
随后,她垂下眼眸,沉吟了一会,才慢慢道:“这位大嫂,你知不知道附近有没有人养牛?”
那妇人在她期望的目光里,焦急地摇头,道:“这附近没有人养牛啊!可是姑娘你不是替我儿子看病,有没有人养牛跟他的病有什么关系?”
“大嫂,现在没时间跟你细说,嗯,那你知道南化城里哪里有人养牛的吗?”
妇人想了想,焦急又紧张地连声道:“这个我知道我知道,那间仁德堂附近就有一家养牛场。”
“真的,那太好了。”少女露出惊喜的笑容,飞快道:“麻烦大嫂将你的孩子扶进马车,我们立刻加快速度赶往南化城。”
那妇人闻言,立时含泪带笑朝少女猛躹躬,“谢谢姑娘,谢谢姑娘;我儿有救了,我儿有救了……!”
“大嫂,快抱孩子上去吧。”
墨白见状,不顾东方语动作阻止,暗中用劲将她略略拉远一些,压着声音问道:“小语,你告诉我,那个孩子身上到底患的什么病?”
少女眼珠滴溜溜转了转,刚想开口。就被墨白抢先一步道:“小语,我要听实话。”
“实话呀!”少女淡淡叹了口气,略略敛了笑意,望进墨白那双妖惑透着忧心的眼眸里,缓缓道:“那个孩子得了天花。”
“天花?”妖魅男子略略皱了皱眉,凝定少女清亮的眼眸,慢慢地一字一顿道:“你是说,他得了那种谁被传染到,谁就会死的天花?”
东方语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幽幽道:“嗯,大概是的。”
“我不同意你将他们送去南化城,这太危险了。”墨白淡淡的语气里透着三分难以掩饰的担忧与七分决绝的坚持。
“我更不可能让你跟他们坐在同一辆马车里!”
“墨白”东方语略略挣开他的手臂,垂下眼眸淡淡道:“我首先是一个大夫,一个大夫学习医术的时候,最先需要学会的就是有一颗仁爱之心;有句话叫医者父母心,既然是父母心,那病人就等同是大夫的孩子。”
少女微微叹了口气,略略侧头望了马车一眼,继而轻声道:“你说我能对自己的孩子做到见死不救吗?”
“那并不是你的孩子;况且他那个病你也治不了!”东方语淡淡的语气里有着执著的坚持,而男子同样毫不退让地固执着他的坚持。
他不能让她冒险,绝对不能!
少女有些无奈地转了转眼睛,她真想告诉墨白,其实在另一个时空里,早在几个世纪前,人类就已经知道怎么对付天花这种疾病了。
“墨白,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你阻止我是为我好。”少女略略放柔了目光,放轻了声音,凝定男子那柔情流转的妖惑眼眸,慢慢道:“但是,若我为了一已安危而将那个孩子置若罔闻,就算我真的平安无事可以长命百岁活到老,我想起这个孩子,心里一定会觉得内疚自责,难道你忍心看我一辈子都活在这种时刻折磨良心的内疚里吗?”
“不”妖魅男子闭了闭眼睛,艰难地摇着头,缓缓道:“小语,你别这样……”
“墨白,你放心吧。”东方语忽地用力反握上男子那白皙精致的手,柔声道:“我保证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她说完,也不给墨白再阻止的机会,径直转身飞快往马车走去。
另一头的风昱见状,有些迟疑地策马过来,看着怔怔有些沉吟失神的妖魅男子,担忧问道:“墨白,怎么回事?”
“哦,有一个病人,急需到南化城去,小语决定载他们一程。”
“就这么简单?”风昱狐疑地盯着墨白,“那你这么失魂落魄的为哪般?”
妖魅男子垂下密密长睫,温醇嗓音里透着一股莫名的森寒,缓缓道:“昱,别太靠近小语他们。”
这话太叫人奇怪了!
风昱闻言,蓦地眯起了勾魂的桃花眼,清冽声音含着一丝焦急,轻声而快速问道:“墨白,你给我说清楚,语丫头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墨白声音淡淡,不动声色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总之你听我的没错。”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间里,东方语已走到马车旁边,扶着车辕就往车内走去。
“大嫂,我们一定会尽快赶到南化城,救治你的孩子……”东方语一边安慰着妇人,一边扶着柱子在妇人对面坐了下来。
“谢谢你的好意。”那妇人忽与她怀中紧紧护着的孩子以电光火石的速度站了起来,并用了眨眼不到的时间,蹿到东方语跟前,母子俩手里均拿着利器一个正面一个侧面包抄着东方语。
那妇人与那个全身都包裹在黑巾里的诡异孩子,在做完这一切动作之后,这才嘿嘿冷笑着,她那幽冷含煞的声音就像在地狱里飘出来的一样。
“嘿嘿,不过不用了……”她一个了字未完,在东方语惊讶得完全不及反应里,只觉眼前一亮,车内无端划过一道冰冷的亮光,倏地便发觉自己脖子上前胸心脏处,皆被这对可怜的母子用冰冷锋利的薄刀给指着。
“大嫂,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少女声音里有惊讶,但绝对没有半点惊慌,绝世容颜仍然流露着淡淡笑意与一贯的镇定从容,那长睫遮掩的眼底一瞬飞快闪过一抹森寒的冷芒。
“干什么?”那妇人低声桀桀笑了笑,那双低垂的眼睛里闪烁着狠厉的冷光,她看了看镇定自若的少女,冷冷笑道:“都这时候了,你说我们还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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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语:哎,这世道,天下乌鸦一般黑。
洁癖昱:当然,白色的都变成天鹅了。
小语:还是你有眼光。
昱:嘿嘿……你也挺有眼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