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站着几个清一色的和尚,但当中却有一个是被另外一左一右两个孔武有力的和尚给扭绑住的。
细看起来,这个中间被反剪双臂的和尚与别的和尚又略有不同,因为这个和尚虽然看起来也是光头的,但他的头顶上却没有戒疤。
而东方语一见这个假和尚,几乎立即就认出他是谁,即使他经过伪装,即使他伪装得几乎以假乱真;但这个人那双大眼睛里天生憨厚的神态,根本是伪装也假不来的;此外,便是这个假和尚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她知道,拥有这两个特征的,在她所认识的人里唯独一人而已。
而那个小子,她之前还一直叮嘱让他留在山脚下,不要贸然上山。
但现在,夏雪并没有回来;反而是这个楞头楞脑的小子成了假和尚被普济寺的僧人押到这里来见她,这就说明夏雪一定也出事了。
“我就是东方语,请问两位师傅有何赐教?”东方语缓慢自殿内走出门口,她看着那两个押着威崖的僧人,目光清亮明丽,神态镇定从容坦然,丝毫不见惧色。
两个原本刻意在她面前露出凛然煞气的僧人,看到她这副模样,反倒心里微微惊讶了一下。
右边那僧人才斜睨着眼,十分凶恶道:“这小子竟然胆大包天敢冒充我们普济寺的人,据我们了解,这小子就是你的人,对于这事,你不会否认吧。”
东方语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没错,他的确是我的人;不过这当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两位可否容我先问他几句?”东方语看着双目流露郁愤之色的威崖,心下蓦然漫过一阵寒意。
“要问话,可以!”仍旧是右边那僧人态度骄横道,“不过,你得先跟我们回普济寺再说。”
少女眼睛微转,在威崖脸上扫了扫,随即凉凉勾唇,清脆声音含了一丝愤怒,缓缓问道:“你们是不是已经制住了他的穴道?”
那右边的僧人又是一声极度傲慢的冷哼,道:“这小子竟然敢对佛祖出言不逊,我们自然不会对他客气。”
“好,那请问两位,你们因何要将他扭绑起来?”少女略垂眉睫,压下心头怒气,脸上仍旧一派从容镇定,明亮眼眸幽幽荡出一丝森寒眼风掠过两位僧人面门。
“施主,你问这话,不觉得多余吗?对于这事,你自己最该心知肚明才是。”
少女闻言,心下微微一怔,随即心下一动,似是想明白了什么。
“你想知道个中内情,就请马上随我们回普济寺。”右边的僧人斜眼瞟着东方语,他那神态语气一直都带着一股睥睨的傲慢。
东方语听罢,心里冷冷一笑。
看来她现在不跟他们回去是不行了,夏雪都被他们扣在手里,她无论如何不能对此事置之不理。
“我可以跟你们回去;不过,在跟你们走之前,我想知道,另外一个人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总之死不了。”
东方语淡淡瞥了那态度傲慢的僧人一眼,在心下冷冷嗤笑起来。
丫丫的,扣了夏雪逼她就范;那是他们有本事;但这臭和尚的嘴巴……哼哼,让他那么臭,她非得赏他点东西赏赏才行。
“那在走之前,还请两位容我跟家人先打个招呼。”少女扬了扬嘴角,露出绝美的甜甜笑容,她笑的时候,还不忘朝那态度傲慢的僧人眨了眨明亮眼眸,流露出绝对纯净无辜的眼神。
那僧人一直在深山古刹吃斋念佛,何曾有机会见识到如此令人神魂颠倒的绝代佳人;更遑论眼前这绝色少女如此清纯大方无辜的如花笑靥了。
那僧人很自然的的在她这迷乱人眼的灿烂笑靥里,心神激荡地发起愣来。
少女就在他这一愣之间,施施然迈开莲步往殿内走去,在经过他旁边的时候,很自然带起一片令人沉醉的淡香飘入鼻端。
这个可怜的僧人,三日后便因为用力吸了这股香气,整张脸都歪了三天,而更悲惨的是,他的嘴巴连续半个月都吐不出完整的音符来。不过这都是后话。
“师兄,”左边那个一直沉默的僧人在看到东方语飘然转身的时候,终于开口说话了,“她可是指使手下擅闯我寺禁地的主使,你何必跟她客气,按我说,直接将她带回去问罪便是。”
这时,东方语已经走到大殿内,并且跟夫人禀报着情况;而夫人正要同意她前去普济寺;却不期然听到外面左边那僧人用极度不屑的口吻不紧不慢在说什么问罪的话。
而他的声音听似不高,却足以令大殿之内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下,夫人那平静的神态立时被打破,在众人齐刷刷惊讶的目光里,倏地变得又黑又沉。
那僧人如此高声说话;自是令众人立时对东方语窃窃私语起来;而作为当家主母的夫人,在这种时候自然得挺直腰骨,坚定地站在东方语身边,才能显示出她作为当家主母的气势。
所以,她脸色生变的瞬间,便立时用透着无边冷意的声音,略略急切道:“既然这当中还有复杂的内情;我作为一家主母,自然不能对此事坐视不理。”
“小语,我跟你一起到普济寺那边看看。”
夫人此话一出,东方府其他女眷即时有人不忿地偷偷瞪向东方语。
当家主母的都表示要前往普济寺了,其他的人自然也只能跟着一起去了。
不管其他人是情愿还是被逼,总之,她们最后都在夫人的吩咐下,一起跟随着那两个僧人到普济寺去。
东方语眼光微转,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这一众各怀心思的家人;唇畔微微流漾出一抹透凉笑意来。
一众人到了普济寺,虽说东方语的身份不招人待见,但有夫人这大将军夫人的身份在,普济寺还是不敢怠慢她们,自是让人安排了一个独立的院落让她们住下。
东方语心系夏雪安危,可没兴趣跟普济寺的僧人客气。
夫人领众人到院子去;而东方语则直接叫住那两个押解威崖的僧人,问道:“两位师傅,我已经跟你们到这来了,现在能否先让我见见另外那个人?”
“施主既然着急,那请直接随我们到戒律院来吧。”拘着威崖不放的那个右边的僧人,骤然扭头,冷冷睥睨着东方语,神态仍如一贯的傲慢。
东方语目光微闪,心下缓缓咀嚼起这个名字来。
戒律院?
如此迫不及待要定罪?
少女沉吟之下,脚步却快速跟随两个僧人而去。
弯弯绕绕走了半天,两个僧人才终于缓下脚步,抬头望了望前面匾上的大字,随即又继续往前面走去。
东方语顺着两的视线也仰头望了望,只见那重压横跨头顶的大匾之上,果然雕刻着戒律院这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进入里面,看这个戒律院正堂的陈设,居然就跟官府设来审讯犯人的公堂差不多;唯一的差别只在于,站在两旁的是光着头的和尚而已。
似乎早有人通报她前来的消息,待她走进正堂之时,除了两旁站着神情冷肃的和尚之外,最正中上首那公案之后,亦已有一名和尚危襟正坐,冷目如冰般盯着她走进来。
看样子,这个服饰有别于一般和尚的僧人,定然是这个什么戒律院的执掌主事之类的人物了。
少女施施然缓步而入;即使在这样令人紧张的气氛下,仍旧眼神明亮带笑,神色亦尽显从容镇定,不见一丝畏惧惊慌。
她看着绷直腰身坐在上首的,穿着褐色和尚服的冷面僧人,除了觉得他那两撇斜飞入发的浓眉让人觉得搞笑之外;脑里立时想起了两个字。
装酷!
比他牛逼比他更酷的人,她都见识过了;她还会怕眼下这个小场面?
少女扬了扬眉,转动着明亮眼睛,正欲开口。
那装酷的僧人冷眼一睁,立时圆瞪过来,透着十足寒气盯着眉目镇定的绝色少女,冷冷道:“你就是东方语?”
少女略略动了动眉梢,笑意微微看着他,悠然道:“嗯……这位?”
“他是我们戒律院的首座,人称明非大师。”在少女嗯嗯哼哼疑惑的目光下,立时有人冷然出声纠正她。
“哦,明非大师,”少女透澈目光流泛出一抹惊讶,随即垂下眼睫掩去她的闷笑,道:“我就是如假包换的东方语。不知你让座下的师傅们将我从观音庙请来,为的是哪桩呀?”
哼,叫你装酷!
本姑娘也揣着明白装个糊涂给你看看!
首座上端坐的明非大师闻言,立时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眉梢冷色一时大盛。
“你的人擅自闯入我寺禁地,你说我请你来这为哪桩?”明非大师冷眼一挑,随即沉凉眼风便无声削向少女绝色脸庞,他看着仍然镇定坦然的少女,又冷冷道:“而且,你的人擅闯禁地可不是一次。”
“头一次,本座以为她受铜人阵所阻,会识相离去。不曾想,她竟然敢去而复返;不但如此,她自己闯了一次还不够,还要再叫多个同伙来闯;你说,本座该不该请你来戒律院坐一坐?”
“该,当然该!”少女忽然一正神色,十分严肃回答。
明非大师闻言,当即被她的态度给唬得发懵。
少女眸光闪动,神色凛然里,立即又道:“你们不但该请我来这坐,而且还应该将他们两个不懂事的东西给牢牢的绑了捆了,再顺便点了他们穴道,嗯……或者再顺手废了他们武功什么的!”
明非大师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在讽刺他们。
当即禁不住勃然大怒,便在当场发作,但他冰冷的目光落在少女绝色容颜上转了转,随即又强压下心头愤怒,呛声道:“本座虽然让人绑了他们,但并没有废了他们武功;至于点他们穴道,那是因为他们太吵了;不但在我佛面前出言不逊,还满口污秽,实在令人不堪入耳。”
“而且,施主你今天最好弄清楚一件事,本座让人请你来戒律院,可不是请你来欣赏风景的。”
“这个我知道,你用我的人要胁我前来,若说没有不良企图,这话说出去谁信呢!”少女笑眯眯接口,丝毫不觉得她这话对于明非大师来说,是多么的不敬与讽刺。
明非大师强自压抑着心头起伏的情绪,暗咬牙根,冷目盯着少女,道:“你少在这逞口舌之能;本座请你来,是想告知你一件事,你的人不但私自擅闯我寺禁地;他们还在佛门净地做出苟且之举亵渎佛祖,玷污佛门圣洁;按照我寺律例,他们该被施以绞杀之刑,以期用他们的鲜血洗刷留下的罪孽。”
“绞杀?”少女目光一凉,满脸皆是惊愕之色,她看定明非大师,困惑道:“你们佛家子弟,不是号称不杀生不见鲜血的吗?”
少女眉眼上挑,笑意晏晏露出明显的讥讽之意,道:“难道你们整天宣扬的慈悲为怀,其实只是口头上念念而已?因为他们无意闯去了你们的什么禁地,便要被残忍绞杀?”
“哦,难道佛祖告诉你们众生平等,便是这样平等的?”
“还有,你口口声声说我的人在佛门净地做出苟且之事,那敢问大师,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什么样的举止在大师眼前才谓之苟且或者正常?”
“还有,自我进来戒律院到现在,一直便只有你一个人反复地说,他们是如何如何的罪不可恕,那你这个戒律院首座做得也未必太不称职了。”
明非大师向来以公正无私自称,闻言,当即怒不可遏,但他仍旧强忍住心头怒意,冷声问道:“我如何不称职?”
少女淡然一笑,然明亮眼眸却充满讽刺之色,“就是要定罪,你也起码得让他们自己来说两句吧?可现在,他们连自辩的机会也没有,就被你定下了死罪,你不觉得你太武断了?官府办案尚且需要反复追查核实,才能最后定案,倒是大师你手段过人,仅凭一张嘴就能断案了。”
“这等威武的场面,倒是让我扎扎实实开了眼界长了见识。”
“哼,你要证人还不容易;你以为本座会平白无故冤枉他们不成?”
明非大师一声冷哼重重喷出,随即只见他扭头对旁边的僧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他才又转头,定定透着压迫的冷光盯着绝色少女,道:“本座一定会你心服口服的。”
“来人,将他们两人传到这里。”
随着明非大师一声压抑的恼怒冷哼,他大手一挥,目光冷冷掠过少女脸庞,却已命僧人出去将夏雪与威崖带到堂上来。
少女微昂着头,笑意微微迎着他冷觉压迫的目光,丝毫没有退让。
然而,她坚定清亮的目光里,却飞闪过一抹凉意。
他们最好没有对夏雪做出什么伤害的事情,否则——她一定要让这普济寺的和尚们吃不了兜着走!
很快便有僧人去而复返。
随着他们渐近的脚步声,两个被反翦押到堂上的假和尚也赫然现身。
东方语略略扭头望去,这一望,登时惊愕得瞪大眼珠。
威崖这小子的和尚装她是早见过了;但夏雪——那个平日话不多,总寸步不离守在她身旁的冰冷少女;眼下除了那双倔强冰冷带着忿忿之色的眼睛外,她实在看不出这个假和尚竟然会是夏雪所扮的。
她目光一转,心底却莫名的凉意漫生。
以她对夏雪的熟悉程度,都不能在第一眼认出夏雪的真容来;那普济寺这些和尚们,究竟是怎么发现夏雪是个女子改扮的假和尚?
虽然刚才明非大师也说过,他在夏雪第一次闯入铜人阵的时候就已经发觉了夏雪;但她仍然觉得这事有想不通的蹊跷处。
夏雪一见少女那双明亮清澈眼眸充满疑问,张了张嘴,半晌,却发不出声音来;但她的眼神却向少女深深表述着浓浓歉意的三个字:对不起!
除了夏雪这双眼睛外,东方语在心惊的同时却同时愤怒了;因为她看到了夏雪的嘴角处仍旧渗有未干的血迹。
“明非大师,既然我人已经在这,不管他们犯下什么过错,首先都是我这个主人的管教不善;现在你能不能先让人替他们松绑,还有解开他们的穴道!”
少女这用词似是在询问请求;但她清亮的目光定定盯着明非大师,语气却是绝对强硬的不容质疑。
明非大师听着她这语调,心下自然大为不悦;但他随即想了想,却朝旁边的僧人示意;随后便有人给夏雪他们两人松绑;在夏雪他们二人手脚获得自由之后,他突然抬头,自指尖发出一缕凌厉指风,分明击向夏雪与威崖身上的穴道。
只听得细微的“哧”声,夏雪与威崖几乎同时晃了一下,随即却见二人露出微松口气的神色。
东方语默然看着这一切,脸上虽然仍旧平静镇定,但她心下却这明非大师这刻意露一手震慑的手法里,果然的震惊了一下。
能够做到如此气定神闲的隔空点穴手法,这说明这个戒律院首座的武功实在非同小可。
少女眼眸略垂,心念电转之间,几乎立即便笑道:“明非大师果然是明非大师;不愧于是戒律院首座。不过,眼下,在讯问他们之前,请大师暂容我上前为她诊治一下。”
少女眸光一转,却是定定落在夏雪身上。
既然人家早识破她的伪装,她自然也不必卖力去掩饰。
“本座只是命人将他们二人擒下,并没有伤他们;你大可以放心。”
少女挑眉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明非大师,道:“我当然相信大师所言非虚;但我也眼前所见的,她有没有受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难道大师要告诉我,她嘴角上沾的并不是她自己的血?”
明非大师转目盯了夏雪一眼,目光在她嘴角那鲜红的液体上凝了凝。眼神一瞬阴沉冰凉下来。
东方语见他沉默,自顾的当他是同意了。
如果按时间来推算,夏雪与威崖被他们擒下早超过三个时辰了;而三个时辰的功夫,即使当时受伤流血,血液也该早就凝结了。
明非大师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但他仍旧没有反对东方语靠近夏雪为她诊治,大概是绝对自信,当着他的面,东方语根本不可能瞒着他做什么。
“语姑娘,对不起!”少女一靠近,夏雪立时声音沙哑充满愧疚道歉。
少女朝她眨了眨眼,却高声道:“你放心,你受的伤并不重,只要好好休息几天就会好了。”
却又随即低声飞快道:“别说废话,我知道你让我靠近的用意,你听着我下面跟你说的话。”
“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逼迫你和威崖承认,是我指使你们去闯禁地的;你听着,他们这样问的话,你就直接承认,如了他们的意。”
“可是,语姑娘?”
少女又在夏雪疑惑反对的目光里,特意放大声音,含着恼怒道:“我说了让你实话实说,你怎么就不听话!你到底还当不当我是你家小姐!”
“听着,只有你们认了,我才有办法保全你们。”
“可是,他们诬蔑我和威崖苟、苟且!”夏雪一脸焦急与愤怒。
“哎,在他们眼里,牵个手什么的就是亵渎佛祖了,你在意这个干什么!”
少女凉凉睨着夏雪,语气里透着一贯的不以为意,又飞快道:“关键是他们将你和威崖擒住,若你们不指认我的话,他们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夏雪愣了愣,却仍旧疑惑道:“你有什么办法月兑身?”
“你忘了,我还有一个护身符呢。”少女笑眯眯瞄了瞄自己袖囊。夏雪半晌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
“可是……我一旦承认这事是你指使的,我……”
东方语看着夏雪犹豫的眼神,一瞬便明白她的担忧,随即正式道:“夏雪,只要我知道你是忠心的就够了,难道你觉得虚名比性命来得重要吗?”
明非大师见东方语在那里搭脉沉吟,相看了半晌,也没看完,顿时不耐道:“东方施主,看这么久,你还不能确定她的伤势吗?那不如让本座唤本寺的僧人来给她看好了。”
“就行了。”少女拍了拍手,随即便转身离开夏雪身边,然她却又突然回首,道:“记住我说的话。”
“很好,这位女施主,还是请你先恢复原来的样貎再来回答本座的问话吧!”明非大师冷冷开口,目光直直盯着夏雪。
夏雪闻言,眼光隐忍闪动了一下,随即点头。
一会之后,她已换回一身女装出现在众人面前。
“现在,我来问你,你昨晚是不是曾两次闯到本寺的铜人阵?”
明非大师略略垂下眼睛,那两撇斜飞入发的浓眉还真让他看起来有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
夏雪抬头看他,对他仍具威迫性的眼神一点也不避不让,径直与冰冷的眼神对视着,点了点头,道:“是。”
都被你们抓个正着了,她再否认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
“你既然闯了一次,明知闯不过铜人阵,而且还受了伤,为何后来还要执迷不悟再邀多一个同伙,前来再闯一次?”
夏雪沉默了一下,眼睛微垂之余,眼底微泛出一抹心疼的忧色来,“我反复闯铜人阵,自然有我非闯不可的道理。”
明非大师冷眼盯着夏雪看了一会,突然转了视线,望着威崖,问道:“原施主,那么现在你来说说,你又是为什么非要跟她一道前来擅闯铜人阵?”
“你不用问了,她的理由就是我的理由;她说要闯,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会陪着她去。”
夏雪听得脸上一红;东方语目光微微转过来,凝着威崖露出一抹欣赏来。
想不到这楞头楞脑的小子,对夏雪还真到了一往情深的地步。
明非大师闻言,那本就透黑的脸色一瞬直接黑如墨汁。
他狠狠盯着此刻仍是一身和尚装扮的威崖,怒声道:“不知羞耻!”
“大师,她未嫁我未娶,我真心爱慕她,这怎么就羞耻了?”威崖听闻他这句怒斥,愣了一下,立即便愤怒反驳,道:“若没有男女相爱结合,这世上哪来的明非大师你?我觉得你说话也太奇怪了,难道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威崖被斥这句,顺便将满肚子的怨气也撒了出来;想昨晚,他与夏雪被他们一伙凶神恶煞的和尚擒下,居然直接就点了他们哑穴,连让他们说话的机会也给剥夺。
现在,他不好好教育纠正这个什么戒律院首座的观念,以后指不定还有多少人遭殃。
“哼!你少在这扯远了;你知不知道,在本寺里,在佛祖面前做出有伤风化苟且举止,不但是亵渎佛祖的可耻行为;你们先是擅闯本寺禁地;再是做出这等玷污佛门圣洁的放荡行为,按本寺的律法,你们该被施以绞杀之刑,用你们的鲜血来洗刷你们留下的罪孽。”
“绞杀?这就要绞杀?”威崖瞪大他原本就大得惊人的眼珠,皱起眉头的同时,更是直接露出他洁白如雪的牙齿,恼吼道:“你们还有没有人道?你们还是不是佛门中人?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我们不过就是闯进了你们的铜人阵,过了几招而已。”
威崖说着,拿眼角瞟了瞟夏雪,见她脸色黑里泛红,目光还含着一丝尴尬,这才不满地住口,没继续质疑明非大师指控他的什么苟且放荡行为。
他就想不明白了,他当时不过是拉了夏雪一下,顺便的凑近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怎么在这些剃了头发的男人眼里,就成了苟且的放荡行为?
“本座且不管你们为什么要一而再的闯铜人阵闯禁地。”明非大师冷眼瞥了威崖一眼,却不耐地转头,冷冷打断了他,对着夏雪道:“本座问你,夏施主,你不顾自身受伤,却坚持要闯入本寺禁地,是不是受了什么人指使?”
“当然,如果你不明白擅闯本寺禁地与在佛门苟且是何等重罪的话,本座可以不厌其烦再复述一遍,你要知道,这可是要被施以绞杀之刑的。”
他话音一落,目光有意无意往东方语的位置掠了掠,此刻,任谁都明白,他对夏雪如此明显的暗示了。
夏雪微微扭转头,往那笑意微微,神态从容镇定的绝色少女看去。
半晌,在明非大师紧张而期待的眼神下,她缓缓道:“没有,没有人指使我,我之所以一再闯入贵寺禁地,完全是出于个人好奇心驱使,跟其他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就在这时,夫人在僧人的引领下,也来到了戒律院正堂。
她朝明非大师略略颔首,旋即便安静站在旁边听着。
明非大师听了夏雪这番强硬的否认之后,低低地冷笑了一声,道:“夏施主,我想你一定还未弄明白,刚才我所说的,你们昨晚所犯下的两宗罪行,那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不容抵赖的事情,若你执意不肯说出幕后真相,到头来,你和那位原施主,就会被施以绞杀之刑,那可不是儿戏的事。”
“大师要杀便杀,我没什么可说的。”夏雪垂下眼睛,语气强硬而冰冷。
东方语闻言,忍不住飞快地蹙了蹙眉;在场的人,除了夏雪外,谁都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明非大师也皱起了眉头,双目冒着冷光盯着她一瞬不瞬;夫人也露出了惋惜的神情,皱起眉头,看了看夏雪一会。
她终是忍不住劝道:“我说夏雪,既然大师给你坦白的机会,你可一定要珍惜才是;你想想,你还如此年轻,而旁边这位,嗯……原施主,他也如此年轻,你这一承认,害的可是两条人命,你可千万要想清楚了。”
夫人听着在苦口婆心的规劝夏雪;眼睛却不时地瞟过东方语镇定脸庞。
夏雪抬起眼眸,缓缓看过众人,半晌,仍旧紧抿着唇,并没有改口的意思。
明非大师见状,压抑着心头不耐,冷冷道:“本座可不相信你说的这套,什么纯粹因为好奇而不要命,这简直胡说八道。依我看,指使你一而再去闯禁地的人,一定是……”
“明非大师,”夏雪沉默了一会,忽然定定看着那个危襟正坐在公案后的铁面和尚,神色严肃地缓缓道:“我想问你,是不是我说了实话,你们就会放过我和威崖?”
明非大师见她口气有松软的迹象,心下自是暗喜,然脸上仍旧维持着他的铁面冰冷表情,双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瞄了瞄堂上那笑意明媚的绝色少女,有些迫切答道:“这是当然,你若说明受谁指使,那你和这位原施主顶多也只能算是听命于人的从犯,自然用不着追究绞杀刑罚。”
“你确定,我说实话,就不会再追究我和威崖的责任?”夏雪似是不放心般,又迫不及待追问了一句。
明非大师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道:“自然,我是戒律院的首座;我最清楚本寺的律法;我说了不会再对你们施以绞杀之刑,那自然就是不会再追究了。”
夏雪缓缓点了点头,深呼吸了几下,道:“谢大师,那我明白了。”
她脸色微变里,缓缓转过头,看着那容颜绝世的少女,带着一丝愧疚,道:“语姑娘,对不起……,我死无所谓,可我不能连累威崖,他是无辜的,请你原谅!”
夏雪的声音虽然不够,但堂上之人俱清晰可闻。夫人听闻她这番告罪的话,心下大喜过望;只要夏雪指证是受东方语主使,那今天……。
明非大师目光微动,这一刻,他只是带着无比威压的眼神看定夏雪,并没有再开口说话催促。
东方语则露出一脸震惊之色,惊愕了一下之后,她有些慌张道:“夏雪,你……你可别胡说;他们的话你千万别相信。”
“语姑娘,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出卖你;可——我不说,威崖他就得死……”
夏雪说着,双目垂下,露出十分为难的挣扎神情;威崖这时再也忍不住了,他看着满脸为难的夏雪,急急道:“夏雪,你别乱说话,我不怕死;真的!”
“再说,他们凭什么对我们施以绞杀之刑?他们不过是一间寺庙,他们无权处决我们,要定罪要问罪那也是官府的事!”
明非大师听闻此话,忍不住当场冷冷地笑了起来,眼含讥讽瞥了威崖一眼,道:“原施主,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准确了,在我东晟境内,在本寺犯了法的香客,本寺自然有权处置他们;更何况,你们犯的两宗都是死罪,你别在这说笑话了,因为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够了,你们别再争论了。”夏雪皱起眉头,一脸冰冷决绝地打断威崖,又深怀愧疚地看了看东方语,忽然将头一昂,看定明非大师,道:“我说,指使我闯入贵寺禁地的人,就是我家小姐东方语,至于她为什么非让我闯禁地,这个就请明非大师你亲自问她吧。”
夏雪此话一出,威崖惊得身体也跟着晃了晃;满目皆是不敢置信之色。
东方语的反应跟他差不多,一直从容镇定的表情此刻全然变成了震惊,她瞪大眼睛看着夏雪,脚下也跄踉得倒退了几步。
明非大师露出了然的眼神,冷冷地盯着堂下那满目失望与震惊之色的绝世少女,不带一丝温度,道:“东方施主,其实这件事,本座一直便猜测是你授意他们做的;如今你的婢女亲口证实;你还有何话可说?”
良久,那仿佛全身都在夏雪的背叛里失了力气的少女,才冷然苦笑道:“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错,的确是我指使他们闯贵寺禁地。”少女目光一转,将那冰凉失望的眼神缓缓收敛起来,看着明非大师,道:“那大师接下来想要对我说什么呢?”
“该不会是说,他们作为只听命于我的从犯可以月兑罪,而我却要被施以绞杀之刑吧?”
明非大师直视少女那讥讽森凉失望的眼神,唇角微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道:“不,你只说对了一件事;你作为指使者,就该为他们的罪行承担一切后果;但是他们——”
“他们在佛祖面前做出有伤风化苟且的举止行为却是属实;所以他们,死罪虽可免,但活罪却难逃!”
东方语听着明非大师这番模棱两可的话,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但随即却见她低垂的目光里,飞快闪过一抹冰凉。
丫丫的,非逼得她使出杀手锏不可!
“哦,不知明非大师还将对他们做出什么样的惩罚?”
“东方施主,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命运吧!哦,我这么说也不对,你的下场已经注定了,你再担心也无用,你还是赶紧说说你有什么未竟之言吧。”
------题外话------
头疼,小语该怎么从这件麻烦里月兑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