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嫡妃 第180章 将计就计

作者 : 凤凰惜羽

单于鹰双手抱拳,答:“是的,陛下。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

皇帝垂目,隐去眼底闪动寒光;心里却有些狐疑,似乎阿布罗大君是曾经有那么一层意思,但那是曾经很久以前的事,若是有心,大君派使团来贺的时候为什么不事先透露风声?向他通通底?

也好让他准备好和亲人选,现在这仓促的一时之间,让他从哪挑个人出来给单于鹰这小子带回阿布罗去?

皇帝那句惊讶的问句,就如一颗大巨投入平静的湖水一样,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单于鹰锵锵有力的回答,更如一把寒光飒飒的剑,一瞬挥出无数风霜飕飕逼面,惊得还在轻言软语谈笑的官员与家眷齐齐呆若木鸡。

惊呆过后,大多数人脸上都浮出了惶惶之色。

他们都知道皇帝的公主要么已经出嫁,要么年纪太小;至于郡主么……郡主,亲王们生的倒多是儿子,有两三个郡主,也是早早便嫁了人。

这帝都中原先还有一个异姓郡主,但是……但是……据说患了重疾,早在数月前就送到别的地方休养去了。

而且就算那个异姓郡主在帝都,也不用送去和亲,因为那个人也早早与别人订了亲……。

官员们个个在下面搜肠刮肚,想着这个合适的和亲人选。

而那些小姐们惊惶过后,大多数花容失色,并开始垂首埋脸,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那体型粗犷的异族王子看中。

官员们想呀想,他们的目光突然很一致地转过东方夜脸上,再而掠过东方语脸上。

眼神有点悻悻,神色又透着几分审视。

他们都很一致在想,刚才若不是东方夜拦着,这会他们东晟已经多了个明珠郡主了,若有了这个明珠郡主,他们不就有合适的和亲人选了。

可恨的东方夜!

官员们悔恨交加,又齐齐转目怒瞪了东方夜一眼。

东方夜坦然迎上他们那责备惋惜的眼神,神情淡淡飞现一抹不屑与轻蔑。

谁家的女儿都是爹娘手心里的宝贝,这些人,凭什么在这里责备他刚才站出来,承担一个父亲应该承担的责任。

皇帝目光在众大臣面上转了转,一下就看出他们心里那小九九。

他皱眉,不悦地低低冷哼了一声。

这些人,关键时候就显出自私的本性来了。

都盼着别人贡献出女儿去和亲,将自己的紧紧护住。

眼神自群臣中掠过一圈,又回转了站在他跟前那体型粗犷的单于鹰身上。

沉声道:“鹰王子,两国缔结姻亲可是大事,这事朕还得回去好好研究,得从长计议,现在么,大家一起到外面玩乐去。”

单于鹰扬起眉头,鹰隼般的眼睛转出锐利光芒,他将手一拱,亮声道:“尊敬的陛下,请稍等。”

单于鹰心下暗笑,皇帝微皱的眉头,显然显示对和亲一事感到为难。

和亲——不外是东晟选个人嫁到他们阿布罗去。既然是人,皇帝为难的自然是这和亲的人选了。

“我知道现在提这事有些不合宜,不过我阿布罗的人,驰聘草原,性格豪爽,习惯了决定什么立刻就去做。”

那些心情忐忑的大臣们听闻这话,立即在心里不满地暗呸一声:蛮子!东晟可是泱泱的礼仪之邦,可不是在你那放牛养马的草原!

皇帝眼神一瞬含了冰,化为点点戾气在空中散开。

单于鹰似是一无所觉的样子,咧嘴笑了笑。

又道:“皇帝陛下,你不必觉得为难;因为大君也知道东晟的公主长大的要么已经出嫁了;还小的咱也不会对一个女乃娃感兴趣;这和亲不一定非得公主郡主什么的不可;大君的意思,只要是东晟的人,哪怕她是什么大臣的女儿也无妨。”

皇帝挑眉,眼光闪烁着明灭寒光,眼神似笑非笑看向单于鹰。

“哦,这么说,莫非阿布罗大君心里早已有人选?”

单于鹰被风烈帆那沉压霸气的眼神盯掠,却仍然毫无怯意,他昂直头,眼睛像鹰隼一样晶亮,迎上皇帝那深沉威严自生的目光,干脆利落的道:“回皇帝陛下,是。”

如果说前面单于鹰上呈国书,提出和亲;是一枚投进大湖的巨石;那么这一刻他肯定的答案,便是威力无穷的炸弹;他轻巧吐字,便将一众宾客惊得面无血色。

按照单于鹰的脾气,就是说,阿布罗大君看中的人,当下就在大厅里了。

皇帝心里蓦然缩了缩;因为他发觉单于鹰回答这话的时候,眼角微微往女宾席某个位置掠了掠;而那个位置的少女——。

就是他同意她去和亲,也会有一大群人跳出来反对。

更何况,他打心底里也不愿意她去。

“鹰王子,即使大君早有中意的人选,但这毕竟是关系到两国邦交的大事,朕总得思量思量。”

单于鹰露出十分困惑的神情,皱着眉头,楞是盯着皇帝不放。

“皇帝陛下,请容我问个放肆的问题,难道你们东晟的人都习惯将一件简单的事搞得复杂吗?”

皇帝脸色一冷;大臣们几乎立时人人面涌怒色。

“在我们阿布罗,若是其他部落与我们缔结姻亲的话,只要提出他看上了哪个女人,来使就可立即将女人带回去,哪需要这么多的思量来思量去!”

东方语在微微勾唇,心里却已经笑翻了。

这个鹰王子还真够牛逼的;他如此直白的不耐,也许并不是真心想要讽刺皇帝,只差没直接对皇帝说一句“你真啰嗦”,不过这话在他们耳中听来,对皇帝可是大不敬啊。

蛮子就是蛮子!

大臣心下不齿,有人开始摩拳擦掌,准备站起来对单于鹰大肆说教一番。

皇帝抬眸,眼神透着沉冷的威严往群臣面上转了转。

那些满心不忿的大臣们立时熄了气焰,乖乖坐在座位上。

气哧哧地看着这个跟在牛后面长大的狂妄小子,如何对他们高高在上的皇帝出言不逊。

“皇帝陛下,你放心,大君看中的并不什么公主郡主。”单于鹰无视当场紧张的气氛,朝他的随从招了招手;随从立即跑出来,交了一个画卷给他。“请你先看看这个。”

单于鹰当堂将画卷展开,将画像对着皇帝那边立起。

皇帝随意瞥了一眼,疑惑道:“这是……?”

“这是保佑我阿布罗的雅玛真神。”一脸直率狂肆的单于鹰在看到这幅画像时,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中居然充满了虔诚膜拜,他这般神态还真是看得下面满腔怒火的大臣们一愣一愣的。

“请皇帝陛下你再认真看一看这画像。”

“画像有什么不对吗?”皇帝目光再往那画像上瞄去,这一瞄,差点惊得他失了帝王的威仪。

“这是……这是……?”

皇帝异样的神态,虽未引起下面群臣注意,但坐在他旁边不远的太后却注意到了。

太后心下诧异,随即略略扭头往单于鹰举在手中那幅所谓的雅玛真神画像看去。

这一看,连素来镇定不动声色的太后,脸上也微微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怪异表情。

“皇帝陛下,我知道在场的小姐中,就有一位小姐的相貌与这幅神像十分相似;这是上天赐福显示神迹啊,让雅玛真神现身人间,保佑我们阿布罗世代强盛。”

单于鹰突然来一番如此感性的慨叹,皇帝还真是相当不适应,他虽然感到惊愕,却一下就听出了关键,他垂下目光,在心里暗道:看来单于鹰这小子早托人暗中调查过那个丫头了。

皇帝与太后尚自在那幅画像的震惊中;刚才呈画卷出来那个随从却垂下头,面部不停地抽搐。

他一直在心里默默祈祷:雅玛真神,请你原谅鹰王子,他不是有心撒谎亵渎你的,他只是想要让东晟与我们阿布罗顺利缔结姻亲而已。

大多数大臣在面面相觑,不知皇帝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但这些大臣,可不包括那个目光闪烁着暗芒的尤丞相。

“她——”皇帝抬头,目光有意无意掠过仍在下面淡然微笑的绝色少女,他一看到那双灵动清透的眼睛,就觉得心虚,想起这丫头昔日尽心尽力的模样。

他闭了闭眼睛,记忆中那模糊的影像似乎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他将心一横,态度顿时强硬起来,“抱歉,鹰王子,她已经定有亲事,不能随你到阿布罗和亲。”

对于皇帝的拒绝,单于鹰似乎早有准备,脸上居然没有一点意外的表情。

他抱拳,又道:“皇帝陛下,只是定亲而已;她并没有真正嫁人,不是吗?她与我们雅玛真神如此相似,肯定是真神化身人间来点化我们阿布罗的,这和亲人选不用再挑选,也不用皇帝陛下你再费心思量,就是她了。”

这简直是霸王硬上弓!

这时,太后也从震惊中回神,她眯着眼睛看了皇帝一眼,将心头的狂喜给生生控制住,她立即压着声音道:“陛下,鹰王子说得对,哀家觉得让那丫头去阿布罗和亲最好。”

皇帝垂目,微微抽了抽嘴角,心里却有怒意翻搅。他自然知道太后什么心思。

但那是她的,不是他的。

不说别的;单凭那丫头曾经舍生忘死的救过他,他面对那双明亮透澈灵动秀慧像极她的那双眼睛,他就做不出牺牲那丫头成全这什么邦交。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部族而已;就算不和亲,谅阿布罗也不敢对东晟如何。

太后看皇帝神色沉吟,当即不由得有些不满地皱眉,暗示性地投了一瞥,还低声咳嗽了几声。

皇帝略略扭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太后一眼,深邃眼眸闪动着天子才有的威严气度。

太后心头微微一震,她极少从他眼里看到这种震慑冰冷的眼神。

底下众人虽然没有看到单于鹰手里画卷上面画的图像,但看皇帝那隐忍的表情,再看太后那紧皱起来的眉头,与他们母子二人那怪异紧张的气氛,众人自觉事情不简单。

皆在心里纷纷猜测起来。

如果是一般的官家女儿,皇帝一定不会露出那么为难又隐忍的表情。

不知单于鹰口中提的这个她,到底是哪个她呢?

相较于其他大臣的焦急惶惶,尤丞相倒是淡定得很,看他的神情简直是笃定。

众人都在纷纷猜测的时候,他半眯的眼睛,阴恻恻飞出几缕讥笑,自那眼缝中掠过东方语头顶。

东方语遇上他明显笃定阴森的眼神,心中突然一凉。

视线渗几分狐疑拂过尤丞相,直逼单于鹰手里的画像而去。

可惜她没有透视眼,距离遥远,又是背对着那画像,灯光投射到那画像之上,她依稀可从背面看出那画像的模糊轮廓,大概是一个神态安祥的人。

一个类似于观音坐莲的姿势……,她心中一动,那画像该不会是——?

而墨白一直都在密切注意着众人的一举一动;尤丞相这个笃定阴森的眼神未必飞得太早了,恰恰是他这一记眼神让墨白心里横生警觉。

他的目力自然比东方语要好些,东方语只看到了模糊的轮廓,依稀凭着她作画的技巧,感觉那是一个人的画像;但墨白泛着怀疑的目光却似能穿透纸背,看到正面一样。

当然,他即使看得再清楚,那也是背面,他根本不知道那张画像原本就是有心人照着东方语的外貌描画的。

但他感觉敏锐,主位那两人之间暗自流动的气氛明显不对。

他站起,佯装外出解手。

这样一来,他就有机会看清那张画像的真面目了。

当然,他不能明目张胆靠近去看;不过,就是绕近一点距离,于他而言,已是足够了。

他那状似无意的一瞥,果然瞥清了画像的真面目。

“皇帝陛下,她不过一介臣子之女,我们阿布罗都不介意她的身份,难道你还有什么顾忌吗?”

单于鹰久候不见皇帝回音,眉头挑起,再度当场发挥他直来直去的本性,毫无顾忌地挑明了问。

太后脸上仍在微笑,但她眼神却冰冷如铁,目光也前所未有的凌厉,“陛下,请三思!”

皇帝撑额,掩下眼底深深厌倦。

这个时候,墨白已经再度走回到他的座位上去;他回来的时候,有意无意绕了钟离昊一圈,还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将什么东西暗中塞给钟离昊,并附在钟离昊那张女圭女圭脸旁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他才信步悠然回到他的座位上去。

东方语抬眸,眼神带着疑惑看他。

却恰好看到钟离昊那小子不满地朝她挤眉弄眼,一张女圭女圭脸在他搞怪之下,皱得扭曲。

少女心中微微一愕。

那白衣如雪的妖魅男子正好将眼神转过来,淡淡眸光里含着万般水一样的温柔,那眼神轻淡却肯定,那是让她放心的神态。

东方语见状,还以墨白一个“将事情交给你”的眼神,随即眨眼,挑眉,懒洋洋笑了起来。

看她那闲适从容的模样,还真是放心得很。

前面,皇帝、太后与单于鹰还在为这个和亲人选争相不让的时候。

钟离昊突然优哉游哉地离开座位,佯装出不胜酒力的微醉模样,脚步跄踉,身体也连带的有些东倒西歪。

他晃呀晃,歪呀歪,离单于鹰手里那张画像的距离渐渐便近了。

突然一阵冷风卷过。

众人下意识闭上眼睛自我保护的时候。

单于鹰忽然觉得手上一热。

他再睁开眼睛一看,立时看到眼前红光一片,原本拿在他手里那幅雅玛真神图像竟然无端的燃烧了起来。

这火烧得蹊跷,仿佛凭空而来从天而降。

单于鹰盯着画像红红火焰,竟然发起呆来。

在他一呆过后,那张画像很快在哧哧的大火中烧了大半。

这个突发的情况,就连正面对着他的皇帝与太后都怔了怔。

眼见火苗顺着画像烧到他手上,他才醒悟,慌忙抖了起来,欲要将火扑灭,谁料这火不但没能扑灭,反而在他挪腾闪扑动作的带动下,空气流动加快,而更加剧了火势。

所谓保佑他们阿布罗的雅玛真神图像一下子便在他手里烧了个干净,灰倒是剩了一堆,但很快也被自窗户灌入的寒风盘旋着带了出去。

众人这时才明白刚才单于鹰拿的是什么。

可这会,连渣都没得剩。

众人面面相觑,愣在当场。

而阿布罗使团一行也同样被这诡异的一幕弄得愣住了。

他们不但愣住,每人脸上的表情还相当奇怪;奇怪之中还隐含着某种恐惧。

再看单于鹰的脸色,居然也跟那些随从们差不多。

他低头,看着在指缝处留下的灰烬,艰难地吞了吞口水。

再抬头,原本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含着几分挣扎与惊恐,竟是少见的害怕之色。

“皇帝陛下,我……我同意换和亲人选,绝对……绝对不能让她去阿布罗!”

太后愕了一下,随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皇帝眼底微冷,不过,他面上什么波动也没有,只是略感诧异,问道:“鹰王子,这是为何?”

单于鹰苦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皇帝的问题。

皇帝嘴角微微向上勾了勾,唇畔露出似是而非的隐隐笑意。

那笑意却在他霸气狂放的眼神下一隐而过,随后他一脸为难与踌躇,“那现在这人选可就不可选了,鹰王子可得容朕好好思量思量?”

“陛下,鹰王子,臣女愿意到阿布罗和亲。”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处忽然出现一道极为优雅的人影;她的优雅似乎与生俱来,无论是气质还是步子,抑或是她冷淡的面容,无一不彰显着她发自骨子的优雅。

她一出现,里面乱哄哄的人几乎立刻就被她吸引了视线。

她衣袍算不上奢华,但绝对的优雅,因她站在门口,冷风阵阵往里灌,自然带起她重垂的裙裾,随风一浪一浪起伏的裙裾,绣有大朵鲜明的兰花。

众人的视线自上而下,在那朵朵随风翻飞的波浪兰花里,惊艳地凝了凝,随后又急速爬上去,停在那张看不清本容的脸,因为她的脸以薄纱轻遮;众人只看到她那双外露的眼睛,优雅冷艳还带着几分高傲倔强,那目光虽然泛着些许怯弱,但背后却是冷漠的睥睨,是谁也看不进眼里的自负。

她一出现,虽然她脸上覆着薄纱,但在场之中,还是有许多人认出了她是谁。

因为她那似乎刻在骨子里的优雅,是别人模仿也模仿不来的。

那可是她从小苦练,并且刻意保持了十几年才有的东西。

皇帝与太后几乎同时扭过头去,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随即深而冷。

现场气氛太古怪,连慑于雅玛真神图像突然被天火烧毁震惊中的单于鹰,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而随之扭头往门口看去。

这一看,差点惊得他再度脚步跄踉。

就在他眯起眼睛,露出几分怀疑几分古怪的时候,冷风又呼啸而过,盘旋而来,这一来一过之间,居然将她脸上那块薄纱给粗鲁卷了去。

“冷兰若?”

东方语皱眉,磨着牙根轻轻嘀咕了一声。

“啊,是她!”宾客里也有人惊呼。

单于鹰回神,目光再度闪现原本鹰隼般锐利,冷冷地审视着门口迎风而立的女子。

沉默了一会,他懒懒开口,“陛下,请问她是何人?”

“她是……”皇帝吐了这两字,忽然紧闭起嘴皮。

因为坐在男宾席的李昌盛这会也看到了门口那个浑身气度优雅的女子;在看清那人之后,他几乎立即愤怒悲痛地巍巍站了起来。

皇帝眼角一下就掠见了突兀标立的李昌盛,所以在紧要关头将后面那半句话给吞了回去。

李问均那件案子虽然已过了几个月;那对于李昌盛而言,他的嫡孙子就如在昨日刚刚才死亡一样,尤其是眼下看到冷兰若高贵优雅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知道内情的人,都理解李昌盛此刻的愤怒;想也是,他的嫡亲孙子此际虽然还未化为白骨,但早已天人永隔,但冷兰若这个杀人凶手却在外地过了几个月后,又翩然无损地回来了,还如此公开出现在众人面前。

东方语垂目淡然瞥过,只见李昌盛两袖都在不停地震动。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李问均那件案子内情的。

尤其是某些心下酸溜溜光会妒忌人的某些官家小姐。

于是,在皇帝之后,立即有人惊叫道:“呀,是她——幽兰郡主,不是说她到外地养病去了吗?难道她病好了?”

单于鹰耳朵很尖,对于一只在草原飞翔的雄鹰来说,他不但需要有锋利的爪子,还需要有灵敏无匹的耳朵。

他眯起那双闪烁着鹰隼般锐利光芒的眼睛,略略侧头,斜着眼睛将门口那个迎风而立的女人上下打量了个遍。

随即,唇边噙出几分含着古怪与玩味的笑容,低低咀嚼道:“嗯,郡主?”

“皇帝陛下,请问她是不是郡主?”低喃过后,单于鹰突然扬眉看着皇帝,并高声询问。

“她……”皇帝冷眼瞥了冷兰若一下。

眉头皱起,却再度沉默下来。

这会,他既不能否认也不能承认。

太后幽幽转头看了看神色沉吟挟几分憎厌与恼怒的皇帝,又掠望了那怯怯迎风而立的冷兰若一眼。

道:“鹰王子,她是郡主,名号幽兰;前段时间在外养病……”

太后声音未落,已引得下面站起的李昌盛一脸怒色。

但太后是何许人,这会事情已到了这份上;她明白冷兰若的心思;面对一个她疼惜了十几年的孩子,她心里终是舍不得看冷兰若受苦,这或许是让冷兰若翻身的唯一机会,虽然这个机会她也说不清到底是好是歹,但这既然是冷兰若自己争取的,她唯有在眼下能够伸手的时候帮冷兰若一把。

太后横眉竖脸,那种沉浮权力几十年所摄取的经验威压,可不是忠勇侯能比的;她只一眼,冷冷淡淡不带任何情绪与温度的眼神,凌厉中透几分怜悯,怜悯中还带着浅浅警告。

悄然越过上空,横扫过李昌盛那张因盛怒而青筋勃发的脸。

她声音微歇,一掠过后,立即道:“不知鹰王子对她可满意?”

单于鹰抱起双臂,以打量一头牲口的目光,嘴角含一抹玩味的坏笑,将那腰杆挺得笔直的女子来回打量。

随即点头,哈哈笑道:“满意,简直是太满意了。”

太后闻言,无声在心里长长吁了口气,冷峻凌厉的眼神略有缓和,爱怜地瞥过冷兰若,凝回单于鹰脸上,“鹰王子满意就好,好和亲人选就是她——幽兰郡主冷兰若了。”

事已至此,皇帝除了将嘴巴紧闭得像蚌壳一样之外,他也不便再发表什么不同的意见。

当然,他可以沉默,让太后全权作主这件事;但他却不能对李昌盛的愤怒放任不管,忠勇侯可是元老,他若不管,势必会冷了一大批老臣子的心;所以,皇帝闭上了嘴巴,深邃的眼睛却活跃了起来,天子荣光,似乎生来就比别人具有穿透力与震慑力,当然还有安抚的力度,亦远非常人可及。

他那波光明灭,让人难窥深浅的眼神微微往李昌盛面上打转,只轻轻一个含了歉意的眼神与微微点头,便让那愤怒欲狂的忠勇侯安静下来。

李昌盛眼神嗟叹,却渐渐平息了浑身难止的抖动,他深深回望皇帝一眼,随后缓缓坐了下去。

单于鹰这一声满意,可谓皆大欢喜。

战战兢兢害怕着和亲人选会落到自己女儿身上的官员们彻底松了口气;而太后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就连站在门口一直迎风喝冷意的冷兰若,那极佳面容上也微微透了一丝高傲的暖色。

一声满意,等于皇帝间接重新恢复了她郡主的身份。

也不枉她当初在凉县苦练那羽衣霓裳舞。

单于鹰托着下巴,环视了大多数露出松口气感觉的官员与小姐们,那鹰隼般的目光,忽闪过一丝恶趣味的狡黠。

“好了,大家现在可以到外面去听戏了。”皇帝觉得终于解决了这件麻烦事,也乐得浑身一轻。

御花园里早准备了各种可供小姐公子们游玩的东西,有猜字谜对对子,有泛舟游湖;太后最喜的是听戏,戏台搭在御花园一角,陪她听戏的自然用不着所有人。

她让人准备那么多东西,图的便是热闹,当然,她也有意为那些年轻的未婚男女们提供机会。

所以这会,皇帝一声既出,他语气虽然轻松,但也相当于圣旨,在场之人莫敢不从。

一众年轻的小姐公子们更是在各自的家长之后,争先恐后站起往门口走去。

东方语无意去御花园凑热闹,所以她懒洋洋坐在位子上,半晌也没兴趣起来往外挪步。

不过,她不着急,有人可是着急了。

百霓虹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小姐们一个个转身往外走,可她旁边这位姑女乃女乃却半天不肯挪窝。

“表妹,我们也出去走走吧?”百霓虹站起,露出一脸羡慕的神态不时瞄向那些小姐们。

她本欲伸手去扶东方语起来;但她伸手伸到一半,忽然觉得背后有道冰冷透着沉重力度的视线在冷冷粘着她,她忽地受到惊吓,手便不自然地缩了回去。

在背后盯着她的自然是夏雪。

东方语略略抬眸,目光自她那僵在半空似缩非缩,似伸非伸的手凝了凝。

眼神含一丝耐人寻味瞟过百霓虹的衣裳,随即勾唇一笑,才懒洋洋站了起来。

笑道:“我忘了,表姐大概是第一次来皇宫,还没看过宫里美仑美奂的景色,那我们就到御花园去走一走吧。”

百霓虹听着她漫不经心的语调,却微微透着几分炫耀的语气,顿时心下一阵苦涩,苦涩过后立时漫上了无边的妒忌。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原本还想伸出手去挽住东方语装亲昵的,但在夏雪那气场强大的目光下,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这个念头。

抹着瑰色胭脂有瓜子脸微现几分娇弱羞怯,道:“是呀,听说表妹你经常出入皇宫,稍后还劳烦表妹你多多指点。”

指点?

东方语在心下冷冷嗤笑一声。

百霓虹这个用词也太奇怪了,要逛御花园,也只能在皇帝允许的特定范围内逛而已,有没有她,百霓虹也不会迷路,周围可还有无数的宫人在看着呢。

东方语自座位站起,她目光微微一转,见百霓虹有意让她先行;她便也不客气,便先百霓虹一步而走。

她迈步的时候,眼角有意无意掠过了百霓虹那身艳丽的衣裳。

宴会大厅很宽敞,人也很多,按照东晟不成文的规定,宴席要分开男女宾客,离去的时候,男宾客亦需礼让女宾客先行。

所以这会,虽有一部分春心荡漾的小姐们迫不及待往外奔去,但大厅里仍有大部份人在。

东方语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落后她几步的百霓虹突然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也不知她是身体羸弱还是脚下绊到什么东西的缘故,她这脚步一加快,却快出问题来了。

只见百霓虹脚下一个跄踉,她身体自然前倾,不过因为她这时距东方语极近,所以她这一倾,当然不会狼狈倒地,只是略略倾到了东方语身上而已。

她倾倒依附东方语身上的时候,满脸露出惊惶之色,小手也似是为了稳住身体而下意识攀上东方语,不过,她右手却转过东方语身侧某个特定的位置,然而,谁也没有看见她长睫低垂下的眼角,微微飞溅着一分冰冷忌恨。

“哧拉”一声,声音原本不算得响亮,尤其在眼下这个脚步混杂的大厅;但这声音却够特别,特别在于它一响起,别人便会很自然联想到衣帛被外力生生拽裂的情景。

于是,很自然地,那些还留在大厅里的宾客们,一时齐齐顿下了脚步,还似受到命令们,一致扭头往门口那两个少女望去。

这一望,还真是让人心脏受到不小的惊吓。

百霓虹满脸通红地垂着头,右手拼命在拢自己的衣袖,想要将左臂上那处裂开的口子给遮住。

而站在她旁边那个绝色少女,在接收到无数惊吓的目光之后,才作出意外惊讶的表情,探头俯身关切问道:“哎呀,表姐,你的衣裳怎么裂开了,瞧里面的……都露出来了。”

她的声音本来十分悦耳动听,这会她的音量虽并不高,但却在众人聚集的情况,她这番一惊三叹的话可就大有误导别人的趋势了。

本来已羞红满面的百霓虹,此际更是慌得手足无措。

觉得左臂上那道裂开的口子,似乎有越裂越大,怎么也拢不住的迹象。

她扯呀扯,表情都快要哭了,垂下的双眼还真的在她拼命拢衣裳的时候泛起水光点点。

当然,这种令她尴尬羞愤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有宫女匆匆拿了披风过来暂时给她遮挡。

要换衣裳,还得出了这个大厅,到旁边的偏殿去。

百霓虹咬着嘴唇,低着头,在宫女的引领下,又羞又惊地往外走。

她走的时候,生怕披风会没落下来,所以一路都抓得死紧。

但她走的时候,眼角还不忘飞出一记茫然的恼恨。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月兑了她预计;还酿变成自己成了出丑的人。

东方语看着她纤弱的身影没入偏殿,才微微勾唇,淡淡一笑,她这一笑,顿时有如春风拂过,满堂瑟瑟扑面的寒风有如冰雪遇上烈火,瞬间便被无声消融。

那些跟在她后面的宾客们,几乎都被她这温然随意从容的一笑给惊艳了眼珠。

她想这会百霓虹一定很失望,失望到想要找块豆腐来将自己一头撞死。

原本百霓虹刚才那临门一脚的跄踉,要扯裂的本来是她的衣裳。

东方语想到这个,忽然勾唇又悠然笑了笑。

她原本并没有疑心百霓虹的;但她素来谨慎,进宫前特意让夏雪准备了两套同色系的衣裙。

百霓虹在马车上奇怪的表情令她心生怀疑,她便忽然想起自己身上穿的衣裙,在挑选那天,正好遇到了百霓虹;虽然罗妈妈亲自检查过裙子,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但百霓虹那奇怪的态度,眼里明明对她忌恨得要命,却又在拼命对她装亲昵,令她不得不起疑。

所以在宴席开始之前,她便暗中趁着上茅厕的机会,将衣裙悄悄换了。

因为颜色相近,款式又相似,百霓虹一直都没有发现她穿的衣裙已经换过。

在门口,百霓虹那意外一倾,她立时明白了百霓虹的打算与用意。

于是干脆来个将计就计。

不过,将这出丑的主角换成了百霓虹自己而已。

她虽然没有事先在百霓虹的衣裳上动手脚,不过要在当时临急的情形下,划破百霓虹的衣裳却并非什么难事。

甚至没有任何人看得出是夏雪动手,因为夏雪只须动动手指头,那么近的距离,出那么一点内力就可以将衣裳撕裂了。

想起百霓虹那张楚楚可怜的瓜子脸一瞬转过青橙黄绿的颜色,东方语就觉得心情愉快。

她不会主动招惹任何人;但某些不长眼的人喜欢招惹她,那她也不会介意抬抬她的贵手,对某些不长眼的人略施惩戒。

经过这段小插曲之后,很多人开始记得百霓虹的名字。

当羞愤欲死的百霓虹换好衣裳出来的时候,所有宾客都出了大厅。

官员们与皇帝一道陪太后听戏去了;而其余年轻的公子小姐们,都成群结队往御花园走去。

东方语有心想要问一问墨白刚才那画像起火是怎么回事,所以她出了大厅之后,便在边上站住,等墨白出来。

墨白一走出大厅自然看见了那俏立寒风的少女,他略略对旁边的人交待了几句,但举步往少女所在的位置走去。

他过来的时候,衣带当风,飘逸自许,眉宇间那冷漠高贵的气质氤氲着独特的睥睨,妖惑眼眸目不斜视,望着少女隐隐含笑,他面容冷淡,眼神却透着如水般温柔的浅浅笑意。

这个时候,百霓虹正从偏殿出来,抬头,迎面,便正正撞上男子那温柔深情专注的眼神。

这一碰撞,她立觉自己心如鹿撞,呯呯的乱跳,似乎要跳出嗓子来。

她下意识越过东方语,欲要迎往那目光温柔的妖魅男子而去。

百霓虹一动,立时引得东方语侧目,还当即微怔。

一怔过后,东方语嘴角勾起,懒懒噙出一抹隐约讥讽。

既然百霓虹如此迫切,她很乐意帮百霓虹一把。

东方语笑眯眯地眨了眨明亮透澈眼眸,在百霓虹背后倏地抬手,伸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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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小语要做什么呢?

这动作活像表演八爪鱼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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