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语闻言,突然霍一下刹住了脚步,还带起霍霍风声扭头,大步转回到夏雪跟前,面色透着严肃与冰冷,“夏雪,你告诉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见不着宁楚?”
她皱眉,目光透着少见的担忧与焦灼,连声音也急促起来,“宁楚他怎么了?”
她说着,身子却突然无端晃了晃,接着还伸手捧着自己脑袋,满脸痛楚地申吟了一声。
夏雪顿时大吃一惊,赶忙过来扶住东方语,“语姑娘,你怎么了?你不用这么担忧宁公子吧,我只是说你见不着他;并没有说他有什么生命危险。”
东方语慢慢坐了下去,苦笑道:“夏雪,你误会了。是我自己突然感觉头疼得厉害。”
她闭了闭眼睛,努力地回想什么,脑里蓦地想起了昨夜她心烦意乱的时候,有个丫环在她身边打破了东西,她当时并没有在意,让那丫环收拾干净也就算了。
可现在看来,一定是那个丫环在打破的东西里面渗了有毒性的液态水银,她当时在那坐了一会,一定吸进去不少。
所以这会才会感觉头疼欲裂,嗯,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了。
东方语咬了咬牙,暗自发恨道:“哎,都怪我自己太大意了;昨晚居然着了别人的道。”
夏雪一脸狐疑看她,“语姑娘,你现在是?”
“我没事,嗯,先扶我起来,我得先去趟茅厕。”东方语恼恨着,捂着肚子,缓缓站了起来。“对了,夏雪,你去厨房让人给我煮一些韭菜,我等下要吃。”
夏雪点头,却不太放心地看着她,“语姑娘,你不用我扶你去吗?”
东方语半弯着腰,捂着肚子,随意在空中晃了两下手。
“不用,你去忙吧。”
待东方语自茅房出来;夏雪自然已经让人煮好了韭菜;而东方语立即狼吞虎咽般将韭菜一扫而光。
她如此狼狈的吃相还真是惊直了夏雪双眼。
在夏雪记忆中,她从来就没看见过东方语如此这般粗鲁的吃相。
“语姑娘,你要是饿的话,该吃些早点啊,光吃这点韭菜肚子怎么会饱。”
东方语拿帕子抹了抹嘴,又咕噜咕噜灌了大杯水下去,才呼出长气,道:“你误会了,我这么急着吃韭菜,不过是想将体内的水银快点排出去而已;并不是为了填肚子。”
“对了,你刚才说宁楚怎么了?”东方语解释完,又开始努力奋战她的早点,院长说的,不吃早餐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她自认是好孩子;所以她每天必定准时吃早餐。
夏雪皱了皱眉,神色中带着忿忿的味道,“语姑娘,不是宁公子怎么了,而是我们。”
“我们?”东方语更奇怪了,手里拿着一个包子,两眼扑闪扑闪地盯着夏雪,“我们怎么了?”
“我们被人软禁在这里,出不去了。”
“软禁?我们?”东方语眨着眼睛,呆了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们被软禁在这里!”
她放下包子,再没有食欲。
“她到底什么意思呀,不是急着要将我撵走的吗?怎么忽然又改变主意将我困在这里?”
“语姑娘知道是谁将我们软禁的?”夏雪一脸狐疑看她,实在不明白她的肯定从何而来。
东方语懒洋洋挑了挑眉,凉凉一笑,“还能有谁,昨天就皇后来这跟我扯皮,死活不让我见宁楚,今天倒是打算将我困在这里;不知她打算将我困到几时呢?”
她沉吟了一会,在心里默默分析文秋凤这么做的动机。
文秋凤昨天十分积极想要将她撵走,知道轰走她不容易,干脆就将她给困起来了。
可文秋凤这么做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轰她——困她——
少女拿筷子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良久,她脑里忽然灵光一闪。
蓦地欢快地一拍手掌,嘿嘿地笑了起来,“对了,她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让我进宫给那人看诊。”
可问题又绕回来了,难道文秋凤一心想皇宫里那个九五之尊的男人早点一命乌呼,所以才如此煞费苦心招待她。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东方语皱眉瞥了一眼满桌的食物,心下烦燥得紧,旋即一手推开碗筷,站了起来,走出屋外去。
假设皇帝身上的毒是文秋凤下的;文秋凤真心希望皇帝快点死翘翘,好让宁楚早日登大位,她也早日荣升皇太后。
那她现在大可以直接下重毒,让皇帝立刻变成不会说话的死人呀;她为什么还要如此大费周章的阻挠别人去救皇帝。
假如皇帝身上的毒不是文秋凤下的;依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皇后也是个知情的帮凶;既然如此,文秋凤也大可以让那个主谋立刻毒死皇帝不就完事了。
他们既想皇帝死,又不想让他死得这么快,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皇帝中毒的事只有少数人知道,而宁楚便是这少数人之一?
他们不想让皇帝一下就死翘翘,是担心皇帝万一暴毙的话,会被其他人看出端睨,引起群臣怀疑,进而导致朝局动荡?
东方语思来想去,觉得这最后一个推理最合符逻辑。
文秋凤又不想让宁楚知道其中真相,所以才一直暗中想办法阻止宁楚带她进宫为皇帝看诊。
东方语冷冷笑了笑,目光忽然闪亮如冰刀。
果然,皇宫的水不分国度,都一样浑浊难见底。
夏雪忽见她如冰似霜的冷笑,突地便觉得心底有些发毛。
“语姑娘,你没事吧?”
东方语不置可否地瞥了她一眼,“我暂时没事。”至于为什么是暂时,她倒是没有解释下去。
夏雪暗中猜想,会不会是语姑娘还在担心着暗中有人加害她们。
“夏雪,我问你,现在院子外面的情况是怎么样?”
夏雪想了一下,才道:“我今天早晨试图往外走的时候,从暗处突然出来五六个武功高手拦住我;嗯,以我的感觉,这个院子四周似乎都被武功不弱的人给层层包围住了。”
东方语垂下眼眸,眼底冷芒闪动,“那墨白那边的情况呢?你知不知道他眼下怎么样了?”
“我早上试图往外走的时候,也暗中留意了一下公子那边院子的动静。”夏雪侧头想了一下,又皱了皱眉,眼里透着困惑,“我看他那边好像还是很平常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人将院子暗中包围起来。”
“嘿,看来这就是低调做人的好处。”东方语忽然兴奋地搓了搓手背,满脸担忧之色也在她这搓手中烟消云散。
夏雪抬头,一脸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这眼神在定定看着东方语。
少女笑吟吟地看着夏雪,目光晶亮晶亮,眼睛转动时,还带起点点狡黠光芒在不住闪动,“夏雪,你忘了;墨白进入太子府的时候,本就是混在五公主那些仆从中进来的;而后来,因为宁楚恼他擅自闯入,也没有向府里其他人作介绍,只是随意的安排他住下,但墨白并没有听从宁楚的安排,反而擅自挑了隔壁的院子。”
“后来,墨白又有意的在众人面前作出了消失的模样;自然就没有人再注意到他。而再后来,文秋凤就急急忙忙过来了;当然,因为她来得急,所以她得到的消息也只是关于我的;在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墨白的情况下,皇后自然也顺带的将墨白给忽略了过去,所以现在,她只记得用层层守卫来困住我,却忘了墨白的存在。”
夏雪闻言,心头一喜,连眉眼都轻松了起来,“这么说来,只要我们想办法跟公子取得联系,就可以从这里月兑困出去了?”
东方语沉吟了一会,才慢慢道:“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可我们不能就这样从这里一走了之,我们还得设法先了解宁楚眼下的情况,然后再作下一步打算。”
“那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少女扬眉,目光晶亮如雪,她缓缓一笑,笑意如墨染的空花在寒风摇曳的冬日里弥漫,让人无端生出阵阵入骨的寒意来。
“我们出不去,那就想办法让他进来。”
“想办法让他进来?”夏雪轻轻咬唇,昂头望向院子上空,一瞬流露出若有所思来。
东方语低头,目光微微闪了闪,然后她忽然快步走进屋去,拿起还摆在桌上的瓷碗,使劲往地一上砸。
“哐当”一声,瓷碗应声而碎。
她却突然扬高声音,恶狠狠地骂起人来。
她撒泼的架势,就连素来稳重的夏雪见了,都被惊得楞在原地;更别提那些不熟悉她的下人。
在她口沫横飞的叫声中,那些下人自然个个垂首屏息缩着双肩,浑身发抖地站在一旁噤若寒蝉任她指责。
东方语骂了一会,似乎终于骂累了。
她气呼呼为自己斟了一杯水,然后半那只杯子也使力往地上一摔;再然后,她漂亮地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身,大步流星般走了。
当然,她这一走,不能往外;自然是往她的卧房走去了。
她一开门,才刚踏了一只脚进里面,立时就有一双修长洁白精致的手伸过来,将她狠狠一拉,再然后用脚尖将门一勾,门立即密实地关上。
而她也狠狠地撞进了某人结实温暖的怀抱。
她抬头,微笑,露出森森白牙,随即便要朝着男子精致如玉的颈项扑去,狠狠撕咬上两口来解恨。
这混蛋,无时不刻不想着占她便宜。
真是越来越过份了。
不过,墨白怎么会真让她的恶念得逞,自然将身体略略往后仰了仰,再然后便是朝着少女红艳诱人的唇迅速地俯下头去。
微温透着华艳清凉气息的薄唇立时毫无意外地吻上了少女那馨香甜蜜的绛唇。
当然,他只是轻轻一琢便放开了。
这个时候,占便宜也只能蜻蜓点水式的。
否则,她真该恼了。
少女得了自由,立时又嗔又怒地瞪了他一眼,才恨恨道:“你倒是来得快。”
墨白微微一笑,温醇嗓音含着浅浅揶揄的味道,“你呼唤我过来,我怎么能慢呢,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事。”
少女气哼哼地磨了磨牙,决定强大地忽略掉这人温柔得可以溺死人的眼神,“你来得是快了,可你知不知道宁楚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墨白淡淡地看着她,目光含了几丝温柔,温柔之外,似乎还冒着隐隐寒光,“他现在好得很,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觉呢;里里外外还有那么多人侍侯着,你说他能怎么样。”
东方语闻言,忍不住凉凉地笑了起来,她一边笑,还一边乐滋滋地朝他眨眼睛。
这人的口气,分明是赌气。
哦,说错了;他是在吃醋。
不过,这会她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也就大度地不想跟他计较了。
她是关心宁楚安危没错;可她对宁楚的关心,跟她对他的关心那是绝对不一样的。
就像她对宁楚很信任;但那种信任是建立在一定限度之上的。
但她对他的信任就不同,那是完全开放式,没有任何限度的全心信任。
不过,这会,她可不打算跟他说这些,也没必要让他知道她这些心意,免得这人傲娇起来,把尾巴翘上天去。
也就是说,宁楚从昨天皇后过来之后就一直昏睡到现在,而且,皇后连宁楚也给软禁起来了。
东方语这么一想,又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墨白,你说文秋凤她到底想干什么?毒杀亲夫,迷昏儿子?难道她还想自己上位当皇帝不成?”
“小语,你刚来这里不过两天,而且一定都在与文秋凤周旋,有些事情你一定是不知道的。”墨白执起她双手,拉着她坐了下来,语调淡淡,但却隐含了莫名担忧。
“什么事我不知道?”东方语挑眉,心头竟突然狂跳了一下。
“我暗中打听了一下,了解了一下皇帝中毒之前的情况;据悉,皇帝的弟弟周德亲王近年来野心勃勃,不但暗地里招兵买马,还大肆吞占原本该上缴国库的银两,又与地方多地官员有勾连,做下不少贪污受贿的事,而皇帝最近似乎对这些情况有所掌握。”
东方语挑眉,目光一瞬冰冷起来,“你这么说,该不会是有证据证明给皇帝下毒的就是这位什么周德亲王吧?”
“他为了逃月兑惩罚,这么做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妖魅男子淡淡接口,眼神冷漠如冰,只是流转时微微带起耐人寻味的芒动。
东方语想了想,又问道:“那文秋凤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帮他?现在居然还迷昏自己的儿子来帮他?”
“小语,一个女人若是肯不顾身份地位冒险去帮一个男人,你说这是为什么。”
东方语怔了怔,她当然不是因为墨白语重心长的口气而发怔。
而是墨白所提出的这个问题。
她心里一紧,目光似有碎雪卷过,她看定妖魅男子病态苍白的容颜,“你是不是还听到了什么传闻?”
墨白懒懒勾唇,隐隐透了一丝艳光灿绝的笑意,目光却是温柔夹着赞赏,“以你的敏锐聪慧,你会猜不到吗?”
少女抱着双臂,重重往椅子一靠,目光似恼似怒,又似冰尖上晶亮的凉。
“现在,我总算搞清楚文秋凤这么做的理由了。那么接下来,就是怎么弄醒宁楚了。”
墨白淡然看着目光闪闪,却怒意翻腾的少女,微微含笑问道:“你打算怎么做呢?可别忘了,除了外面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宁楚那边也是一样的情况。”
少女笑眯眯挑起眼角,意味不明地朝外面呶了呶嘴,“诺,首先得让我顺利去见一见宁楚,这事当然就靠她和你了。”
墨白顺着她视线往门外看去,随即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来。
墨白的武功自然是够牛逼的,所以即使他带着一个人,从空中嗖一下就消失到另一座院子里,也没有任何人发现;而夏雪的轻功也不赖,自然也可以躲过那些护卫的眼睛。
好在夏雪除了轻功不赖,另外一项技能也不赖。
半个时辰后,身穿便服的文秋凤携着一御医出现在宁楚所在的院子。
“皇后娘娘,你怎么来了?”高姑姑一直留在太子府,此刻突然看见文秋凤,目光往她那身平民服饰上转了转,眼底有说不出的惊讶,惊讶之余还微微有些戒备,她眼角略略往文秋凤身后那御医瞟了瞟,却发觉那御医一张脸都陷在暗影里,让人实在看不清他的长相。
便服式的文秋凤自然是东方语;而那个让人看不清长相的御医当然非墨白莫属了。
东方语学着文秋凤那标志式的浅笑,道:“本宫放心不下,这就出来转转了;阿楚可不同别人,本宫为策安全,连御医也一同带了来。”
“高姑姑,你在外面守着,本宫带御医进去给阿楚看看。”
东方语说着,便要往里走。
高姑姑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了她一下,半晌,觉得这个人就是皇后娘娘没错;可她怎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东方语可不会给她机会再继续怀疑下去,一声吩咐之后,端着架势迈着标准的莲步,施施然往屋里走去。
有了东方语的吩咐,高姑姑自然不敢造次,坚决的站在了屋外,做好她的看守工作。
宫女夏雪一入屋内,立即占据了窗户的位置,将高姑姑的视线狠狠用她的背部隔开。
东方语与墨白则快步走进内室。
床上,宁楚面色如常,莹泽生辉,呼吸也平稳有序,就是双眼紧紧闭着,看眼皮那紧合的样子,大概拿根铁棒来也撬不开。
东方语盯着床上容颜艳绝少年,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坐下为他把起脉来。
其实不用把脉,她也知道文秋凤不会真对宁楚做什么不利于他身体的事,顶多不过是给他吃了点什么蒙汗药**药之类使人昏睡的东西。
把脉,不过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让自己放心。
脉象跳动得平稳有力,看起来就像在深睡眠的样子;不过东方语知道,若无一定量的时间,宁楚是不可能从这种睡眠中苏醒过来的,就是别人在他耳边再吵闹,也没办法驱散药力给他带来的安眠作用。
墨白虽不曾学医,不过有句话说久病成良医。
他可是真真正正的久病,这成不成良医虽还两说;但宁楚目前的情况,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他没看东方语,直接自身上掏了一颗药丸出来,粗鲁地撬开宁楚嘴巴,就将那颗药丸塞了进去;末了,还十分粗暴地将宁楚下巴狠狠叩响,他这一开一合的手托之下,竟然一下就令宁楚下巴出现了一道红印子。
东方语抬头看他,目光透着指责的味道。
“喂,你别太过份了,免得惹人生疑。”
墨白看着仍在呼呼大睡的某人,目光似有万千冰柱转动,冒着森寒气息直逼宁楚面门,末了,他垂眉,却凉凉勾唇逸出一声冷笑。
确定宁楚没有什么问题,东方语又坐了一会,然后便走了。
他们出了太子府,又换了一身行头,再度溜了进来。
“语姑娘,我们为何非要在这时候去见五公主?我看她也帮不上我们什么忙吧?”
“你错了,夏雪。”东方语十分严肃地看着她,“幸好文秋凤只顾着阻挠宁楚和我,没有顾得上非逼着五公主回皇宫里休养;相信我,她会有大用处的。”
妖魅男子懒懒挑了挑眉,唇角含一抹隐约浅笑。
他觉得文秋凤不是顾不上将宁姿然带回宫中;而是被她给气得忘记了还有个女儿落在太子府。
也幸好,宁楚与这个妹妹的感情还不错;否则他们还不能利用那个丫头呢。
几人一路低声交谈着,十分顺利地到了宁姿然休养的院子。
她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天真活泼爱新奇喜热闹,住的地方自然也布置得十分调皮活泼,以满足她的喜好。
入到宁姿然住的地方,东方语立即恢复了原貎。
她直接让夏雪放低宁姿然的侍女,只身英姿飒飒就里闯。
宁姿然正在床上躺得怏怏的,觉得快要闷出病来了,突然看见她如此英勇的姿态奔进来,一时惊得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连话也不会说了。
“五公主,你的腿现在不觉得疼了吧?”东方语笑眯眯走近她,随手拖了凳子坐下,一脸诚挚地看着这反应过度的小姑娘。
“师……师姐?你怎么……你怎么……?”宁姿然看着她笑意嫣然的脸,这才惊讶地想起,似乎她的人一下都隐形不见了。
她这么问的时候,连笑容也有些不自然的戒备,而眼角还不住地往外瞄,企图找到她的人。
“五公主这是怎么了?嗯,看起来好像不太欢迎我?”少女笑眯眯凑了头过去,利用自身的绝对优势,眼神逼迫地盯着宁姿然。
她笑容如花,目光清亮,眼神透澈,但却透着渗人的威慑力度,就是宁姿然这样娇纵的公主之尊,也受不了她那种极具威迫力的眼神,很快,宁姿然就偏头,避过她的目光,完全败下阵来。
五公主的声音放软了些,眼底戒备神色不减,她僵笑着,道:“哪有的事;师姐你多想了,我只是想看看,哥哥他为什么没过来看我。”
东方语自顾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一边呷着茶一边懒洋洋地盯着宁姿然半晌,才幽幽道:“那你不用看了,你哥哥不会过来的;不但今天不会过来;就是明天、后天、大后天……他都不会过来;我可以明确地跟你说,他短时期内都不会过来看你。”
宁姿然被她这种幽怨带着无奈的语气与神态给吓到了,下意识月兑口就问道:“为什么?哥哥他又离开太子府了?那他又去哪里?为什么不过来跟我辞行呢?”
“他没有出去;他现在就在太子府里;在他的床上舒舒服服地躺着。”东方语幽幽接口,眨着眼睛,带出一片明亮目光,但她的眼神却透着欲言又止的意味。
她的神态更明确向宁姿然传递了这样一个信息,你别多问;问了我也不能告诉你。
宁姿然一看她这样的神色,当即着急得不行。
她一把抓着东方语的手,连声催促道:“师姐,你快告诉我,我哥哥他怎么了?为什么他在府里也不来看我?”
少女缓缓摇了摇头,眼神半含无奈半浮点点悲伤。
末了,还狠狠往宁姿然焦急的心口上加了一把柴;她幽幽地张着嘴唇,轻轻地叹起长气来。
这下可真把宁姿然给急了半死。
宁姿然似乎什么也不记得了,猛地扣住她的手拼命在摇,“师姐,哥哥他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快告诉我啊。”
东方语眯着眼眸,淡淡地看她一眼,张了张嘴,在宁姿然瞪大墨白分明的眼珠,满含期待中,又吐出一声幽长的叹息。
直把宁姿然急得要从床上蹦起来。
“公主,你可千万别起来,你的腿骨还裂着呢。”东方语见状,急忙一把将宁姿然按了回去。
随即她咬了咬牙,眼睛不时地瞟向外面,半晌,似是终于做了决定一般。
她凑近宁姿然,压着声音低低道:“五公主,我可以将你哥哥的情况告诉你,不过在告诉你之前,你得先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宁姿然立刻道:“你快问你快问,不管你问什么,我一定老实回答你。”
东方语看她急切的神情不似作假,知道她是真心为宁楚担忧,当下放下心来。
但她随即敛了笑意,一脸严肃地盯着宁姿然,透着无形威慑力度的眼光,直直对着宁姿然黑白分明的眼珠,似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将她的震慑力透进宁姿然心头里去。
“我问你,如果你哥哥有生命危险,需要你冒险去帮助他,你会不会义无反顾地去帮他?”
宁姿然瞪大眼睛,几乎连想也没想,直接便点头,连声道:“这个哪里需要问,他可是我亲哥哥,别说是冒险去帮助他,就是拿我的命去换,我也绝不会含糊。”
东方语赞赏地笑了笑,目光晶晶亮亮地看着她,又道:“如果你帮助他的时候,可能会损害到别人的利益,而那个人也是与你关系密切的血亲,你会怎么办?”
这么复杂的问题。
宁姿然听完,疑惑地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看着东方语。
半晌,才呆呆答道:“师姐,你这个假设很奇怪呢;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你别担心了。”
东方语眨着眼睛,忽然冷冷一笑,神态一瞬变得冰凉,“五公主,你若是不能老实回答这个问题,那你就别想知道你哥哥眼下的情况。”
宁姿然听闻她半调子透凉还带着威胁的话,心底的公主的骄傲血性一下就被激了起来。
她冷下脸,气哼哼地盯着东方语,有些恼怒道:“师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敢暗中挟持我哥哥?你还准备阻止我?还是打算连我也一块挟持了?”
东方语凉凉一笑,笑意灿烂表情却透着轻蔑,她一边笑一边摇头,道:“五公主,人有适当的想像力是不错的;但这东西一旦过度那可就是不好了。你哥哥可是我师兄,你说我挟持他做什么,我不过就是……”
“就是怎么样?”宁姿然皱眉,眼神充满防备,她眼角再三往外掠,却一直没看见她的人,当下银牙一咬,道:“这么说,你是准备挟持我干什么坏事了!”
东方语皱了皱眉,这公主怎么将事情越扯越远了。
她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搁。
随即冷冷道:“五公主,你听好了,现在是你哥哥有危险;但他的危险却是你这个妹妹可以解除的;若是你没有决心为他冒险,就当我没有来过这里。”
“当然,你若想去看他,我也不会阻拦你;但有人却不会让你见到他的。”
她说完,冷下脸,甩着袖子转身就要往外走。
宁姿然被她的决绝姿态给惊得呆了呆。
“师姐,我哥他到底怎么样了吗?你今天来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的?”
东方语在门口顿住了脚步,但她却没有回头,只是幽幽道:“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假如你帮助你哥哥,会让你母后生气;我是说很生气,她大概会十分恼怒,也许会将你关起来毒打,也许会从此限制你的自由;你好好想一想,你到底还愿不愿意帮助你哥哥?”
“嗯,我不着急,你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东方语还真不着急了,她也不转身重新走进屋里,而是直接从门旁边拉了张凳子,就这样似一尊门神般坐在门口,吹着瑟瑟冷风,完全沉默了下来。
宁姿然看着门口少女那微昂头,却平越冷静镇定自若的姿态,心里不知怎的,竟忽然觉得安心,觉得她可以信任这风姿卓绝的少女。
“师姐,从情感上来说,我打心眼里不希望哥哥与母后发生什么冲突;可如果……如果情况真发生了,还非到了让我选择的地步,我想,我会义无反顾地帮助哥哥;因为哥哥他从来就没做错过一件事,而我也宁愿相信,他现在也不会做错事。”
她说着,原本沉重的语气居然略略有些轻松了起来。
似是为自己遵从了心底天秤倾斜而觉得高兴。
“我希望哥哥他永远都不会做错事;我记得以前父皇常说,哥哥不仅是他的骄傲,哥哥还是我们蛟玥的骄傲,是我们蛟玥未来的希望;所以……”
宁姿然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而她的头也往衣襟埋下去,黑白分明的眼珠竟微微染了濛濛一层灰。
东方语见状,轻轻挑了挑眉,在心里落下一声幽幽叹息。
被逼着在两个至亲当中做出选择,这确实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但今天她若不能逼出宁姿然的心里话,她是不可能拿宁楚冒险的。
眼下见宁姿然这样子,东方语倒是放下心来;觉得可以放心大胆开展下一步的计划了。
公主便是公主;即使生来娇纵些,但一旦面临抉择的时候,她身为公主的决断魄力便立即显现出来了。
东方语稍觉欣慰地看了宁姿然一眼。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宁姿然已经不是一个只有十三四岁大,只会整天贪新奇胡闹的孩子,而是一个有勇气有担当的皇室公主。
一个懂得以大局为重,敢于大义灭亲的公主。
虽然眼下说大义灭亲还为时过早;但就凭刚才宁姿然说那几句的神态与语气,她便可以断定,一旦真需要宁姿然作出这样的决定,即使痛苦,她相信宁姿然也会做得很好的。
东方语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清亮中含着隐隐安慰。
道:“五公主,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哥哥他的确舒舒服服躺在他床上睡觉;但是,这并不是他自愿躺在床上的;而且,他从昨天你母后来过之后,就一直躺到现在,连眼皮也没动一下。”
“他从昨天一直睡到现在?这怎么可能?”宁姿然一听,当即又激动得要跳起来。
东方语立即眼明手快奔过去按住她,略略挑了挑眉,目光带三分试探七分凉意定定看着她,却沉默下来,没有说一句话。
宁姿然感受着她突然沉默透来的压力,激动的情绪平稳了下来,她似是忽然便想通了其中一些事情。
随即缓缓抬头,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珠,定定盯着东方语,艰难开口,却突然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接下来想说的话却踌躇几次,都说不出口。
东方语也不逼她,只是像尊超卓的塑像般站在床沿边,静静看着她,等着她。
宁姿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半晌,才慢慢睁开,闭眼睛之前她眼里还含着一丝犹豫,但她再睁开的时候,却只有清明与坚定,她张了张嘴,试图调整自己的心态,然后才缓缓道:“你敢说这是母后对哥哥下了药,那你一定是潜去看过哥哥,手里还握有证据了,对不对?”
东方语眼神一亮,却轻轻点了点头。
宁姿然这句话虽不长,但其中包含的信息可不少。
“师姐,那眼下你希望我怎么做?”
东方语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转过头来,直直盯着她,道:“五公主,想必你一直住在宫里,自是清楚你父皇眼下的情况怎么样了。”
“父皇?”宁姿然忽然低下头,咬着嘴唇,低声道:“我只知道他得了重病,宫里所有御医都对他的病束手无策,所以哥哥他才会到东晟找你过来。”
东方语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她没必要让宁姿然知道事实的真相;但皇帝重病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让宁姿然担忧的了。
她听说宁姿然与那皇帝的感情还不错,也许真有几分父女真情在。
“你看,你父皇重病,躺在龙榻上长病不起;大概连政事也处理不了;而你哥哥身为太子,这个时候也突然倒下,若是这两个消息被有心人宣扬出去,你觉得会在蛟玥引起什么后果?”
宁姿然脸色忽然白了白;她虽然身为公主,但她出身皇家,这些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她却不比一个皇子知道得少。
东方语微微一笑,笑意却含着几分寒凉的味道。
“想必公主你应该很清楚;所以眼下当务之急,必须要尽快让你哥哥出来主持局面;不管你母后有什么原因,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这么对你哥哥;因为这事一个处理不好,便会引起整个蛟玥国的动荡。”
宁姿然颓然地点了点头,她知道东方语这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同时,她心里也在怀疑起来。
真不明白母后为什么会犯这种糊涂,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虽然哥哥还不是国君,但他身为储君,便是在必要的时候出面主持朝局,而不至于因为父皇一时犯病令到朝局不稳,全国动荡。
五公主咬了咬嘴唇,抬头,目光一霎变得冰冷而明亮。
“师姐,你说吧,接下来该怎么做?”
东方语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缓缓道:“你确定真要做接下来这件事吗?这一步迈了出去,可就再也回不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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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识:液态水银极容易粘附在家具或衣物上,假如清洁的时候,一定要戴着口罩,还有记得通风。
或者洒上硫磺,让水银生成硫化汞。
除非大量吸入,一般轻微的话,不会发生急性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