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垂下长黑眼睫,遮住眼底闪烁目光,握着她的手,轻轻笑道:“管他是谁呢;反正现在的局面对我们有利,我们就别去管那个丫头了,得抓紧时间布置才行……”
文秋凤抬首,目光蕴含着几分意味不明的闪亮,唇畔挂一抹浅笑,冷清而遥远,她看定他,淡淡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凡事总得遁序渐进,对了,你自己做下那些恶事,自己可得将尾巴擦干净;别将麻烦留给阿楚,你也知道阿楚这孩子什么性情,若是——哎,到时闹开了,对谁都不好。”
宁优脸色微微沉了沉;随即他又淡淡一笑,点了点头,柔声应道:“我知道了,那些事我会处理好的。”
文秋凤看着他变幻眼光,唇畔那一抹浅笑,愈发显得幽远冷清,让人看不真切。
再说,宁楚自凤仪宫走后,便立时安排人手全方位追查东方语的下落。
他自己当然也不会闲着;除了处理政事,探望皇帝,还抓紧时间亲自出去寻找。
而墨白在宁楚忙得似陀螺的时候,他也让自己的人动了起来,四处寻找东方语。
在宁楚与墨白都忙于奔波追寻东方语下落的时候;那个正主东方语倒是一脸悠闲地躺在塔楼那简陋的床铺上。
她闭着眼睛,在床铺上默默回想着医书上的描述,或许能够将某些平时她想不通的医学难题,在这会融会贯通;想了一会,觉得她除了回想,还可以做些别的事情,于是便起来了;她一起来,立时提着裙摆往楼顶上面爬。
虽然她不知道这个设计古怪的塔楼原先是做什么用的;这个塔楼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但她记得最顶层那里却吊有一口巨大的铜钟。
即使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凭着这两天她听聋女模索走来的声音,她都可以绝对肯定,这座古老又古怪的塔楼,一定是修建在郊外某处空旷荒野,有可能方圆百里全无人烟。
因为那人除了将她困在这里,别的一点也没有限制她。
如果这地处空旷又荒芜无人烟,自然是不怕她叫喊了,哪怕她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听到她的声音。
不过,她才不会傻到扯开喉咙跟自己的嗓子过不去。
她的声音没有人能够听到;她就想办法让别的东西发出声音,还要让那声音可以让别人听得到为止。
这不是塔楼吗?
就算再古怪,就算不猜不出它原本修建的用途。
不过按照她对这个时代建筑风格的了解,凡是这种塔呀楼呀之类的建筑,再年代久远,也一样是选址在高处修建的。
既然是在高处,楼顶那口已起了厚厚一层铜绿的大钟,这会终于可以再度发挥它的余热了。
少女挑了挑眉,目光闪亮闪亮,她嘻嘻笑着,提着裙摆,一步一步慢条斯理地爬上了塔楼最高层。
吊在顶端横梁上的巨大铜钟,像一尊沉睡的怪兽般矗立在正中。
东方语没有去看铜钟上面那层层厚厚的铜绿与灰尘;她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悬吊铜钟的绳子;再三确认过那不是普通的绳索,不会轻易就断掉之后。
她才放下心来,然后开始搬椅子,对那口铜钟做起清洁工作。
“哎,铜绿可以不管,但灰尘却不可不擦;我总不能一直让自己吃灰尘。”
她喃喃自语着,手里的动作飞快,将铜钟擦了三遍之后,终于将那层厚厚的灰尘给干掉了。
东方语累瘫般坐在椅子上,瞅着仍冒着幽幽铜绿的大钟,在心里琢磨该怎么样才能让它发出不同的旋律。
“嘿,灰尘都擦没了,敲个钟还能难掉我吗?”
少女瞅着悬挂大钟,两眼明光闪闪,露出森森白牙,欢快地笑起来。
她笑声如铃,清脆而欢快,这一笑,似乎将荒寂的空气都变得热烈一般。
“当……”悠扬透着古远力度的钟声在她一敲之下,以无限震撼的旋律华丽丽地拉开了序幕。
拉开了少女击钟传音的别致序幕。
东方语敲击了一下之后,居然给钟声的震动力度给惊得怔在当下。
她两眼火花乱窜,瞅着悬挂大钟瞄上瞄下。
丫丫的,这钟的震动力也太强了吧。
要是她敲上一刻钟,先不管别人能不能听到她别出心裁的乐曲;她自己首先就得被这震动力极强的钟声给震成聋子。
不过,轻易认输可不是她东方语会做的事。
震动太厉害,那她就减少它的震动力度。
柔软的东西可以减少反弹力,也可以吸收声音,虽然会减弱钟声,但这总比先震聋她自己要好。
想到便做,这个古老而简陋的塔楼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物品可供她选择。
东方语皱了皱眉,目光定在那张简陋的床铺上。
一咬牙,便上前快手快脚将被套拆了下来。
再然后,拿着被套,蹬蹬地跑上了顶层;拿被套给大钟穿上了外衣。
少女看着被自己包装过的大钟,顿时乐得笑开了花。
然后,她开始按照自己琢磨出来的办法,用轻重不一的手法敲击着大钟,让它发出了浑圆幽远,却极有穿透力的声音。
那声音乍听之下,虽是钟声,可仔若是懂音律的人仔细听下来,便会发觉其中的奥妙。
那是一首乐曲,一首催人奋发的乐曲。
一刻钟之后,东方语将发酸的双臂垂了下来。
“哎,看来敲钟也是个技术活。”东方语悻悻看着悬在头顶之上,又恢复死寂不动的大钟,有些疲惫地喘着气。
一天两顿的粗糙饭菜,果然不能让她在寒冷的冬天挥霍更多热量。
她歇了半个时辰,然后又继续敲钟为乐。
她咬着牙根坚持,也只不过堪堪支持着敲了不到一刻钟。
“不行了,再敲下来我该累死了。还是先下去躺躺,再想办法让聋女帮点忙。”
东方语软趴趴地走到地层,懒洋洋在床上躺了一会,然后就听到了聋女独特模索而来的脚步声,那声音有点似风卷起落叶时的感觉;又有点像脚步蹒跚的小孩一脚深一脚浅,跌跌撞撞踩在沙堆上的感觉。
东方语听闻这个声音,突然便觉得肚子在咕噜咕噜闹革命。
聋女送了几次,开锁的技巧似乎已经熟练了许多,她哆嗦着,没多久就将食物递了进来。
东方语猛吞了一下口水,却没有先吃东西,而是一把拉住了聋女。
她猜测,背后囚禁她那人,一定立了规矩,不允许聋女在这里逗留太久;所以她必须得争取用最短的时间说服聋女,为她做件事去。
聋女被她拦住,还是惊如小鹿般,慌张得立时就想将手缩回去。
不过,东方语早有准备,拉住聋女之后,她便塞了一张银票到聋女手里;然后,在聋女惊愕不解时,又扯了扯自己衣袖,往聋女掌心蹭了蹭。
再然后,她双手合什,搁在聋女手里。
聋女惊愕半晌,后来终于慢慢明白东方语的意思。
东方语又拉着聋女的手,在她掌心画了起来。
当然,她不会再写字,而是改为画形象的图案。
东方语猜测,这个又聋又瞎的姑娘,既然看不到听不到,她平常与人沟通的办法便只有通过实物触模这一途了。
她先在聋女掌心描画了太阳的图案,又画了月亮,直至画到叶子等其他越来越细小抽象的物体。
“姑娘,你是不是想让我替你买衣裳?”聋女收回手,亲切的声音响起,不过听她的呼吸似乎是微微松了口气的样子。
东方语下意识便答:“对,我就是想拜托你替我买两套衣裳。”
她说完,才记起聋女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少女苦笑了一下,无奈地耸耸肩,随即示意聋女将手递进来,她又在聋女掌心画起画来。
画了一会,再三确定聋女明白她的意思之后,东方语将手掌与聋女掌心相对,以表示她的感谢之意;然后,将她戴在腕间的手链顺势捊出,套上了聋女腕间,还替聋女拉下衣袖,将那条珍贵的手链遮住。
聋女没有再逗留,叮嘱她尽快吃东西,然后便走了。
东方语心不在焉地往嘴里送着食物,一边想着聋女那身打满补丁的青灰色粗布衣裳。
还有她刚才骗过聋女,硬将那条紫晶手链套了上去的事。
那条紫晶手链,别人认不出来,但夏雪与墨白一定会知道是她的东西。
东方语吃过饭,小歇了一会,又继续爬上顶层,敲那口悬吊横梁的大钟。
暮鼓晨钟,此刻夜色苍苍,黑暗茫茫。
该是敲响催人归家的皮鼓;东方语却反其道,用力击响了旷野高处塔楼里的大钟,她这一敲,先不说有没有惊到人;但首先惊到了回归巢穴,迎接夜色的倦鸟。
林中倦鸟被钟声惊得齐齐探头离巢,纷纷拍翅飞起。
东方语自然听到了鸟儿齐齐拍翅乱飞的声音;她不禁微微愕了愕,随即哑然失笑地停了一会,再然后,她眨了眨眼,目光晶亮地盯着大钟,随即更加用力将大钟敲是嗡嗡作响。
就算这钟声惊不到人;惊到鸟也是一样的。
鸟一惊,自然会到处乱飞;若是一只鸟到处乱飞,那可能不会引起别人注意;但若是一群受惊的鸟到处乱飞;肯定会引起某些人注意。
只要有人注意,就会有人传播,有人传播消息,事情就好办了。
东方语一面当当敲着,一面笑眯眯想像着美好的未来,似乎可以看到前景已经光灿灿笑着向她迎来了。
东方语并不知道,自己这个近乎赌运气的行为,第一天惊飞了宿在林子里的倦鸟;而这些被惊飞了鸟儿,果然成群结队扑飞,亦惊到了离此地最近的居民。
不过,她料不到的是,这些居民除了生活比较困苦之外,还是一群信奉上天,信奉神佛的虔诚百姓。
他们将冬天入夜,大群飞鸟扑翅而来的举动,看到是上天震怒的表示;既然是上天震怒,他们自然不敢将这事到处乱说;鸟飞得越多,他们越发的守口如瓶,将这事死死闷在心里。
东方语自然估算不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偏差,所以,她一面使劲敲击,一面美滋滋想像着,她大概需要多少天才可以离开这座古老又古怪的塔楼。
当然,那震耳欲聋的钟声也持续不了多久;因为东方语被钟声震得耳朵隐隐作痛,自然不敢再敲下去。
她爬回到地层,因为疲倦,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酣睡到天亮。
聋女这天来得比平常要早,她将食物递进来之后,便紧张道:“姑娘,我娘说了你这条手链太过珍贵,你还是自己保管吧,我担心戴在我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就丢失了。”
东方语闻言,眨了眨眼,又抓住聋女的手画了半天,才终于说服聋女,让那条手链继续戴在她手里。
聋女叹了口气,声音有意地放低了些,“姑娘,既然如此,那我先替你保管着,等我今天替你买了衣裳之后,傍晚再一起归还给你。”
东方语点头,用那令她抓狂的方式表达了她的感谢。
聋女之后没说什么,便离去了。
东方语听着她远去的声音,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在他们找到这里之前,她务必要确保那条手链一直戴在聋女手上。
那可是传递消息的一个重要渠道,她怎么能轻易收回那条紫晶手链呢。
吃完早饭,有了力气,东方语又开始她捣乱式的敲钟乐曲。
这一天的钟声,似乎令周围隐约听到的居民们,从心里更加害怕起来。
而东方语对这一切自然是毫无所觉的。
她被人关在这座古老又古怪的塔楼,光线微弱得如荧火,差点都令她日夜不分了,而除了聋女每日定时给她送两餐外,再没有任何生物靠近过这座塔楼。
敲钟累了,她便休息,休息的时候,又在心里默默总归一些医学心得;日子倒也过得充实,不至于让她觉得度日如年。
傍晚很快又来临了,聋女抖抖索索的脚步声又响在了塔楼外头。
东方语在里面听着她开锁,开机关,再抠砖块;默默计算着她所用的时间。
聋女的动作果然越发熟练了,时间也越来越短。
食物,在第一时间被聋女递了进来。
东方语以为接下来会是她让聋女买的衣裳。
不过,她讶异挑眉的时候。
聋女那亲切轻和的声音在外面轻轻响了起来,“姑娘,真是对不起,你要的衣裳我帮你买来了,不过……这些饭菜都是他们准备好的;我自己是不能带任何东西到这来的,所以——”
聋女停了停。
东方语可以想像得出,她在外面一定是带着歉意微微笑了笑。
而接下来,东方语听到了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声音。
她愕然挑了挑眉,突然醒悟过来。
那些人不允许聋女带任何东西到这来的,是担心聋女会帮助她;每日聋女过来之前,一定会被他们检查过的。
如今,她要聋女替她买衣裳。
聋女只有一个办法将衣裳带来给她,又不会引起那些人怀疑。
东方语趴在地上,两眼定定盯着外面。
只见聋女果然在月兑自己衣裳。
“姑娘,对不起啊,我人笨,只能想到这个笨法子将衣裳带来给你;你别介意我先将它们穿过了。”聋女轻声说着,满怀歉意将衣裳从那个小洞递了进来。
东方语趁着这个时候,很认真地瞪大眼睛,盯着她手腕里那条紫晶手链看了一下;只见那条原本泛着几分柔光的手链,此际已成了灰扑扑的普通链子。
她心下一暖,随即又是一酸。
聋女虽然眼瞎耳聋,可她却是极聪明细心的姑娘,知道自己手里的链子价值非凡,若贸然露在别人眼里,一定会引起别人觑觎;才会抹上了灶灰,掩去手链原本的光华。
顺带的,也掩埋了它的价值。
东方语模着那套粗布衣裳,心中突然掠过一丝犹豫。
聋女感觉东方语沉默了这么久,便期期艾艾地略带紧张问道:“姑娘,你是不是不喜欢这套衣裳?”
东方语沉默着,看着聋女递进来在小洞乱晃,却仍布满伤口的手,差点就应声说自己很满意。
她深深吸了口气。
知道有些事情,绝不能在这时候因为一时心软而半途而废。
她闭了闭眼睛,随即睁开,也在这一瞬间,狠起心肠来。
她拉着聋女那伤痕叠加,皮肤粗糙的手,缓缓地比画了起来。
聋女怔了半晌,才缩了手出去。
“姑娘,你是不满意这衣裳的料子吗?”聋女似乎有些无措地苦笑了一下,“对不起,都怪我太笨了;我去买衣裳的时候,一心在想着,这样的衣裳已经是我过年时穿到的最好的……”
“不过,这样的料子在姑娘眼里看来,一定是属于最下等的。”
东方语没有作声,尽管她心里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这个时候,她需要聋女有这种误会,接下来的事才会好办。
聋女听得她沉默,又苦笑了一下。
然后,果然便接着说道:“姑娘,请你将刚才那套衣裳卖给我吧;我是说,我很喜欢那套衣裳……,哎,我会给你银子的。”
聋女说得有些语无伦次。
东方语在里面听得心里涩涩的,不过,这个时候,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心软。
她拉住聋女的手,思索了半天,才将自己要说的话给比画了出来。
最后的结果,东方语以报答她帮忙跑腿为由,将那套衣裳分文不取转送给了聋女;而聋女会在明天早饭过后,再到街上为她添置一套好料子的衣裳。
好料子么?
东方语想着这个问题,在心里微微笑了起来。
好的料子,自然得离开一般贫苦百姓集中的地方,到富人聚集之地才能买到,以聋女如此突显的特征,估计一出现在那样的地方,势必会引起轰动。
东方语默默笑了一阵,随即又有些惆怅起来。
她在心里幽幽叹了句:你们,希望不要全都将目光转到别的地方去才好。
这一天,东方语继续孜孜不倦敲那口大钟,附近林子的鸟几乎都被她惊得飞光了。
就连枝桠上那些摇摇欲坠的枯叶,也被她连续震憾的钟声震动得簌簌落了下来,只剩条条秃枝在寒风中呜咽低吟。
即使她再心灵手巧,要利用一口大钟敲出悠扬动听的乐声,仍是太为难了。
又一天过去了。
除了聋女早晚来一趟送食物,又匆匆离去之外,东方语除了听到那呼啸来去的风声外,几乎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不过,即使这样,东方语也没有丝毫气馁的心思;她仍旧保持着乐观欢欣的心态,安静地困在塔楼里度日,除了敲钟,她大多数时间都在静坐,沉思。
在塔楼有限的物品里,她确信着自己一定能将消息传递出去。
而办法,她已经在实施,还是针对性地实施了两种办法。
她相信,只要她坚持下去,用不了多久;她被人关在这里的事,一定会被人发现。
这天清晨,没有阳光,外面吹着呼呼北风,凛冽的寒意自那巴掌大的通风口阵阵猛灌进来。
聋女将食物送进来之后,东方语发觉那些东西已经完全冷掉了。
聋女依旧用了老办法,带了一套新衣裳来给她。
东方语注意到,聋女将衣裳递进来的时候,她的手势显得十分珍惜,生怕会弄脏或弄皱那套在她眼中,已是十分好的衣裳。
东方语接过来,随手便往地上一放,她甚至没有抬眼看那套衣裳一眼;她的目的本不在新衣上面。
聋女将衣裳递给她之后,在外面忐忑地等了半晌,却仍旧等不到东方语的反应。
“姑娘,这衣裳你还满意吗?”聋女忍不住紧张中透着小心翼翼在外面问了起来。
东方语执着聋女手心,皱着眉头,慢慢比画着她的意思。
衣裳很漂亮,不过这两天天气愈发的冷了,我还想劳烦你再替我多买两套来,不知方不方便?
聋女先是怔了怔,随即有些不知所措地缩了手出去。
天气冷是真的;她揣测着,东方语大概并不是真的喜欢那套衣裳,只是不想让她难堪,所以才如此郑重拜托她。
聋女在外面犹豫了一下,才道:“姑娘,我可以替你多买两套厚一些的衣裳来;不过,你能不能将你想要的那种衣裳,明确告诉我?”
东方语沉默了一会,随即取下贴身的匕首,自衣摆处割了一幅下来,然后将那幅碎布放进了聋女手里,再引导聋女摩娑着上面的纹式与刺绣。
聋女过了一会,才道:“姑娘,我明白了,明天我就去替你买像这种料子与样子的衣裳。”
东方语自然作出高兴的样子,郑重其事对聋女再三道谢。
聋女走后,她才拿起刚才那套衣裳,轻轻地抚触着柔软的衣料。
她确实不喜欢这套衣裳,不过,她也不会再将这套衣裳转送到聋女;她知道聋女是个极有骨气的姑娘;如果她坚持这么做,只会引起聋女反感,认为她在借机施舍。
东方语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将衣裳轻轻搁下。
吃了东西,有了力气,她又继续卖力爬上顶层敲大钟去;连续敲了几天,她是越来越有心得了;从最初敲得令自己也感觉耳朵难受,到现在,她已经掌握其中窍门,既可以令钟声传得远,又不至于令自己感觉不适。
所以这天,她敲钟的时间也比平日长了些。
钟声激荡而悠扬,似是古远沉寂的袅袅梵音,又似是激越人心的铿锵乐曲。
这激越悠远的钟乐声,传出去的范围也无限扩大开去。
某条道路上,一个骑着骏马的锦衣男子,只是隐约听闻这古怪含着旋律的钟声,顿时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致地听了起来。
他越听,心中惊奇便越甚。
他想了想,突然策马往钟声传扬的方向奔去。
那一骑一人,在北风呼啸的光阴里,穿梭如烟,锦衣在寒风里猎猎张扬,而他俊脸之上,隐约可见似有若无的笑意;他一双寒若星眸的眼睛里,精光闪闪,光洁的额头上,被风掠了几丝黑发,随着他奔驰的速度,不时飘过他弯如柳条的黑眉。
他一路马不停蹄地往某处空旷荒野外的古老塔楼而来,听着空中那隐约的钟乐声越发明显,他脸上的那若隐若现的笑意也越发深了起来。
再说,聋女拿着东方语一块衣片,走在人潮如炽的热闹大街。
瘦黄的脸上,微微现出紧张的神色来。
这个地方,她很陌生,因为这里属于富人的消费区,以她的身份,平日根本不会踏足到这种地方。
可是,她悄悄捏了捏手里那块布碎。
这种料子与样子的衣裳,只有这种地方才有得卖。
她娘亲本来不放心她,打算陪她一起来着;但她娘亲腿脚不好;所以,她便说服了娘亲,自己一个人慢慢模索到这里。
好不容易,在路人的指引下,聋女终于到了一间很有档次的裁缝店。
不过,这世道,多的是以衣以貎取人的家伙。
那家裁缝店的伙计,一眼看见聋女那身打满补丁的青灰色粗布衣裳,眼角一扬,眼睛斜斜盯着聋女,上前便是充满鄙夷轻蔑的目光将聋女打量了一遍。
“去去去,这种地方的衣裳,哪是你这种穷酸买得起的,你赶紧出去,别阻碍我们做生意。”
他那似是嫌恶苍蝇一般的语气,顿时令聋女瘦黄的脸一红。
就在这个时候,夏雪正巧从店外经过。
------题外话------
天气寒冷,手指僵硬,浑身在哆嗦,好想躲进被窝暖和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