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微冷风转暖,得而复失,失而复得,情途坎坷难言,心守忠贞,几度寂寥尘封,此刻与眷恋之人再会,却是莫名悸动雀跃。
然而笃直性格作祟,思绪纷乱如麻的傲笑红尘一时思考无解,听问径直摇头作答:“苍白奇子被嗜血者所擒,营救之事刻不容缓。吾须速速与卧江子等人商量后续。”
“嗯,我会在此等候公子。”
数十年不曾消磨之情,也无须急于一时。较之母亲愁月仙子,袁冬曲更为善解人意,体贴入微。
明白自身武功低微,只是借着流星靴与无忌天子所赠发明,之前才能使得大意的禔摩措手不及,助傲笑红尘两人月兑身,袁冬曲轻轻颔首亦不强求,关切道:“观嗜血者常物难伤,还请公子注意安全。”
“吾省得。”
见袁冬曲如同所料不曾逼问,傲笑红尘胸中烦躁之气稍舒。有些一直期待向往的人事,临头却又不能放开。傲笑红尘致意回身,此刻倏尔发觉,手中的剑、心中的情,均遭重重无形困障,难以踏出所限。
和风忽转萧条瑟缩,傲笑红尘默然走出听韵小筑,无言无语。等候在外的剑君十二恨,见得傲笑红尘复杂神色,道:“前辈的心乱了。”
“唉,便如你前日所言,人在江湖,能够不为仇、恩怨、苍生,单纯为剑而挥剑,太难了。”
“那是吾之目标,并非前辈所愿。心系苍生、刚正不阿的傲笑红尘,才是众人期望的傲笑红尘。”
剑君十二恨摇了摇头,又问,“前辈只是习惯将事情埋在心内而已。当年之事吾亦有所耳闻,此生虽不涉男女情爱,亦知冬曲姑娘当已取代那人在前辈内心位置。前辈,同样的错误,不可一犯再犯。”
“……反是劳你安慰吾了。”
一句一步离开听韵小筑,杂乱心绪有所平复,傲笑红尘忽而停步,轻拍了剑君肩头,方才继续前行,口道往事:“愁月数十年的欺骗一朝揭破,愤怒令吾几近丧失了狼。今日再见冬曲,不由联想忧惧旧事重演。”
“前辈,你之剑也是如此吗?”。
“嗯……”
不同的剑者,有不同的道路。虽是敬重傲笑红尘高义,追求剑道之巅、一路迈进的剑君十二恨,却不甚喜其性,口锋一转道:“人之一言一行能见其心,由心自可观剑。曾经的错误,不该成为固步自封的理由。剑如是,情亦然。”
“固步自封……”
剑君短短几句话,说得傲笑红尘心头一阵恍惚,良久无语方才叹道:“剑君,你愿意随我去一个所在吗?”。
“自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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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招红尘轮回,一则心魔故事。
当年怒火之下的不慎,致使夕月村几近屠灭,铸成一道难以跨越的槛。而今再见故人,却又因愁月仙子前因存在,无法直言心意。
岁月流逝,荒芜废墟已复繁华,人烟来往不绝。两人漫步途中,傲笑红尘脑有所思,心有所悟,不知不觉间,竟已来到埋招之地。
血誓岩前驻足,傲笑红尘追忆道:“当年吾与仇家争斗来到夕月村,不意对方早设阴谋暗杀。满目宵小杀之不绝,吾一怒之下使出禁招,虽是成功剿灭群敌,却也使得夕月村化为废墟死伤无数,悔之晚矣。”
“所以前辈将剑招长埋此地,血誓永不动用?”
“不错。”
“可惜了……就算是错,错的也是人,与剑何干?”
傲笑是傲笑,剑君是剑君。剑君十二恨言露惋惜,反持不同意见,“世上谁人无辜?只将剑招封禁,无异逃避不见,于事无补。何况前辈当年出招本属无奈,不正视错误,又谈何开悟?”
往年避居荒漠,孤苦独居,栽种植被倾诉愁绪,只为坚守情贞。然至此时此刻,傲笑红尘不由垂首深思,在面对袁冬曲时,单纯将愁月仙子作为退避的借口,是否与血誓岩埋剑之举一般,确是己僧错?
世途不顺,情路坎坷,心路崎岖。名为“傲笑红尘”,却难身傲天地,淡看红尘。但仅将一切苦楚独吞,将己心埋葬过去,避之无视,是否当真不对?
意外得见魂牵之人,沿途又惊废址重复繁华聚落,人世起伏,沧海变迁,竟是半点不由人,难免使得傲笑红尘,颇生感慨之思。
心绪生变,傲笑红尘默然不答,右手忽而按在胸口,不自觉地将忆秋年所留信函拿出,迟疑须臾终是果断将之拆开,细细阅览。
“当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就代表你终于能够正视心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所差者,只在于人能否克服与面对。夕月村因你而毁,却也能重起繁华。红尘轮回,红尘轮回,有灭有起方是轮回。天下间,无不可解之心结,无不可赎之罪愆,而你将心捆绑于过往之中,不寻救赎,郁郁失志。不放下,无提起,但不提起,又如何放下?道理是普通的道理,却须个人切身感受。只有彻底明悟此理,你才能突破自我界限。自此之后,红尘禁招已解。唯可虑者,此招威力巨大,伤敌三分,自伤七分。亢龙有悔,盈不可久,记之,慎之。”
天道苍茫不可捉,红尘轮回亦难止。人在俗世,不过沧海一粟,轮回往复之道,何时因人更改半分?
“提起、放下……红尘轮回,无有止休,忆秋年前辈,多谢你。”
松手任由白纸黑字随风去,萧萧冷风之中,唯留——傲笑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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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篙棘居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从闍城取回《宁暗血辩》,闻人然与茶理王各自分道,一人赶回血堡准备,一人则是赶往篙棘居援助。
不过终究是迟了一步,等闻人然来到现场,除了一片打斗痕迹,嗜血者已然退去,只剩下卦算不利赶来的卧江子。
已经详细查看过周遭情况,卧江子劝慰道:“此地无活人鲜血,傲笑红尘与剑君均非寻常高手,或已安然月兑身。”
“希望如此……不过卧江子,现在叶口月人已失逐鹿天下之能,不如你和银狐回转天外南海,免得再卷入中原风波。”
“啧,你这是卸磨杀驴?”
“我是认真地。”
卧江子摇扇之手一停,神色一肃道:“吾亦不是说笑。中原曾助天外南海消弭兵祸,卧江子又怎能在正道危急之际抽身不顾?”
“我是怕你有命来,没命回……”
卧江子摇头道:“吾明白你之顾虑。前日红色流星从南划落,是吾命劫将至之兆。”
闻人然无奈摊手:“你要是出事,那只冷面狐可是会变疯狐狸。”
“卧江子有那么容易死吗?”。
卧江子轻笑怡然,豁达淡对,顿了顿回归正题,道,“好了,兵来将挡。当下关键,还是弄清众人下落,再思后续布置。”
“嗯……阴阳师没有来过这里。”
“阴阳师?”
“这……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将阴阳师可能被嗜血化的事转告卧江子,闻人然见此地并无邪能术法残留痕迹,又无活人血迹,对傲笑红尘几人安全,倒是放心不少。
只是阴阳师未与禔摩合作擒人,那他又是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