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潭 第二十七回:一发逆转

作者 : 屎蹄分金

()锺安尾随着Simon,沿着来路前往本部大营。Simon一路走得行急,锺安几乎是用跑的在追。

好一会才来到大夥紮营的所在,回头看过去,原来已转过一个岬角,看不到王细奀他们了。锺安有点茫然若失,就似事情未办好那种感觉。

「应该是那块拼图和宝藏的事吧?」她心里忖度。

再往前赶,两三分钟後,远远望到本部大帐那边,有两帮人在对峙。其中一边都是今次到来的青年人,领头的自然是李卓义。另一边则是一位中年人,後边跟着许多五大三粗、穿着工服,手上抄着工具的壮汉。

那些工地大叔们不断对李卓义呼喝谩骂,大都是阻碍别人工作,有如断人衣食、杀人父母之类。然而那些年青人都默然不语,只是人人以手相绕,组chéngrén链,不让那些工人们踏足滩头。

Simon转头道:「Joan,待会的画面,千万要拍下来啊!拜托了!」

锺安应道:「当然了!」心里却骂:「这家伙颐指气使,当本小姐是什麽?」

心里是如此骂着,可是看到有事发生,本能地还是一边整备好摄录机,一边迎头赶上。

果然,人链中的李卓义一见到锺安手持摄录机遥遥赶来,便马上高声呼叫道:

「守护大自然!抗议填海造地!」

和他一起组chéngrén链的年青人,也跟随着一起呼叫号。虽然只有小小的三数十人,场面倒也雄壮。

那些工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喝,倒吓得有点惊惶失措。但站在最前的那个中年大叔倒没有被吓倒,只是以手支额,一面“败给你了”的样子。

年青人们越叫越响,越叫越起劲。锺安也已经走近到人群前。李卓义和中年人都留意到锺安来到。这时,李卓义开口了:

「我们抗议山嘴村村长为求利益,将海湾填作豪宅用地!」

「马上停止!不准破坏大自然!」

这些口号,都让锺安拍了下来。那中年人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只是暗地叫人让自己手下工人安定下来,静观其变。

李卓义见自己一叫口号,对方反而以退为进,心中暗道不妙。难道自己一个劲儿叫上一晚?最好是那乡巴佬自动离开,这样“兵不血刃”嬴了头一场,在其他学生前面也露了脸。

突然间,一阵阵钟声响遍整个滩头。钟声虽不甚宏亮,却清清楚楚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这钟声彷佛有种魔力,能解嗔怨作慈悲、化暴戾为祥和。那些高叫着的年青人,慢慢地闭上了嘴巴;原先抄着家伙的工人们,也放松先前捏紧了的拳头。

钟声敲了一会,众人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敲钟人彷佛正在注视着他们,看顾着众人,越敲越慢,继而静止。整个滩头,又回复了早先那样平静。

中年人似是早预料了会有那阵钟声,待得这梵音一止,马上朗声道:

「各位,今次我不是为工程的事而来!我只是告诉你们,这片滩头并不是公共地方,你们没有权利在这里紮营露宿。请你们马上收拾离开这里。」

李卓义双手背在身後,手指却挠了一挠,打个讯号。人群中某几个年青人登时高呼:

「管你是不是公共地方!总之你填海就是你不对!我们都有权利去反对!」

「先不管你们有没有反对的理由,你们入侵私人土地就已经干犯了本地法律。非法入侵私人土地可以视作刑事罪行,在我报jǐng究治之前,请你们自行离去!」

年青人堆当中,有些胆小的,似萌生退意。中年人这时更加重一脚:

「按本市法律,非法入侵他人土地,如作刑事起诉,最高罚则为入狱三年。在你们大声高呼正义之前,先想想读了这麽多年书,最後留了案底做人,对不对得住你们父母!」

这时,在中年人身後的大汉堆中,有人骑骑yín笑,高叫道:「青年人不必怕坐牢啦!看你们细皮白肉,牢房里的大哥们会好好疼着你们啦!哈哈!」

「呵呵呵!没有女人的牢房,也不会寂寞啦!」

「喂!你们别吓着那些少年仔!」中年人转过来喝停那些大老粗,又回身过来,朗声对李卓义後面的人群道:

「年青人,我们都是斯文人,用斯文人的方法处理事情吧。刚才他们的话,并不是恐吓。他们都曾经在道上混的,坐过牢,明白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道理。某人搞事,他自己出了名,但报纸会刊登你们的名字吗?可是案底你们每人都要背!有了案底,rì後找工作,你认为会有好前途吗?

出名无望,坐牢有份,何必为了成全一两个人的名声,白白的做了炮灰?」

这几句话,倒是打动了一小片人。李卓义心感不妙,正要想法扳回一城的时候,一把声音横插进来:

「非法占用私人土地是刑事罪,受人邀请来游玩又是什麽罪?」

众人转头一看,却见另一人带着十来人来到。这领头说话的人也是个中年人,这人看上去十分醒目,只因头顶上滑不溜手,光可监人,一根毛发也没有。

这人走到工程中年人身前,哼哼冷笑,道:

「村长,你是村里的法律顾问,村民有法律问题,你应该回答。」

「张rì发,你又来搞什麽?」

「张rì进,你少在搞噱头。这一次我可查足了书本才来的。」光头人“张rì发”道:「这片沙滩,到目前为止,还是村子的土地财产。只要是村子的合法村民,都有权使用。至於如何使用,旁人无权过问。这些孩子们都是我邀请来的宾客,我请他们在村子的土地上搞野营派对,有什麽好犯法的?」

「呵!凭你这家伙也是这些大学生的“朋友”,能让法官信服吗?」

「嘿!你这狗眼看人低。」张rì发道:「难道“友谊”是可以用学历来做评估的吗?难道只有大学生才配做大学生的朋友吗?」

「好啊,你说他是你朋友,请问这位年青人叫什麽名字?在本市哪一所大学读书?读的是什麽学系?」张rì进步步进逼:「这程度的问题,你答得上来吗?」

「呃……」张rì发哪懂得这些?他只知道本市有大学,可是有多少所大学,那可考起他了。

张rì进得势不饶人,转身逼向李卓义:

「年青人,这位大叔是你朋友吗?你对他了解多少?他是什麽人?干的是什麽工作?」

「……哼!交友在乎交心,酒逢知己千杯少,何必斤斤计较两人身份和过去?」

「嗯,那麽,我们倒猜猜看,法官会相信谁的说词?在合理猜想下,正常人的行为,会不会让一个连对方名字身份都不知道的“朋友”来自家滩子里大规模的野营旅游?」

「哼!一次生,两次熟。现在是初交,rì後便是老朋友了。」张rì发道。

「不错,一次生,两次熟,三次就上路了。」张rì进道:「可是,请你别忘了,那边那位美丽的小姐,正正录下了你们所讲的一字一句。在法**,“一见如故”的**,是行不通的。」

「……这,可恶!」李卓义心里暗骂,扭头过去瞄了瞄锺安,打个眼sè示意,猜想她能否会意,当面把带子毁掉,做给这乡巴佬看。

可是,锺安似乎很热衷纪录双方的言词交锋,还把镜头凑近,对村长做大特写。

李卓义暗呼好运。要是自己打眼sè的一幕给拍下来,再配合刚才那老头说要做上庭证据的言词,自己暗示别人“销毁证据”可就“证据确凿”了。

「好了!你们闹够了就好回去!最後一班出市区的公车在一小时後就经过村口公车站,要动身的可快一点了!」

「且慢!谁都不用动身!」

一把年轻的声音划过滩头,众人眼光聚处,却是张rì发那帮人当中,一个矮小的身影。

「我,张中坚,本市第一大学学生。我和李主席是很谈得来的朋友,是我邀请他和他的朋友们来这里玩的。」小矮子道:「我已经成年,是本村堂堂正正的村民,我有权利用这沙滩接待我的“朋友”吧?」

※※※

带领着一众工友的,是山嘴村村长张rì进。本来滩头上零星来了四五个年青人在野营,他已感不妙。不料最後还是来了一帮子後生。後生不可怕,可怕的是万一连传媒也来了,那可让人头痛。

果不其然,在年青人来这里野营之後不久,就有报章、电视台的人来采访。这些场面张rì进在国外见得多了,先是按兵不动,之後来个先礼後兵便可。反正自己手上有理有据,打官司也不怕。要动手赶人,由jǐng察和公权力去办即可,犯不着自己污手。

更重要的是,打铁应该要趁热,打人当然是把事情放凉了才干。

於是,隔了一个星期,传媒看没甚搞头,纷纷撒走。心急如焚的李卓义才忙召人在大学生堆里招揽人手前来襄助声势。

就这样,角力的双方就这样把一件重要的事情忘掉了。

“为什麽会有大学生前来抗议填海?”

答案就是张中坚。

村子要搞开发,本来以为是生财大计的张rì发,匆匆赶回来分肥,没料到肥肉吃不上,反倒被喷了一面屁。

张rì发的儿子张中坚,瞒着父亲,在学校里透过主张环保的学生社团,张罗了一批人马,带到村子来反抗村长张rì进。

张rì发向来拿这个儿子没法,对他头痛不已。虽然心知是自己有亏於他在先,害他失去母亲、兄长,但这也是自己干这行无可奈何之事。父子两人向往形同陌路,只靠祖母七婶从中联系着。今rì却仗着儿子这一步棋,反客为主,占了先机。

当然,同时来到村子里的,还有李卓义。

这人来到沙滩之後,俨如主人自居,倒把张中坚挤兑在一旁,成了供水给食的仆役。然而,李卓义安排各种行动,头头是道,张中坚也没有不服之理。

然而,如今主客逆转,整个行动,就因张中坚的一句话,由非法变为合法,大学生们的抗议行动也就立得住脚。

「咳。占用“我们村子”的沙滩,这就算了。可是,你们妨碍我们司工,这又是怎麽回事?」张rì进似乎明白到张中坚这步棋下得巧妙,转攻另一点:

「我们进行的填海工程,已经有官方认可的批文。我们的工程是合法的,你们无故阻碍,算是什麽道理?」

一听到事情的瞄头转到这里,李卓义有如咸鱼复生,弹了起来,道:「当然有道理!」

「嘿!什麽道理?」

「你获准的批文,是规划局、海事局和土木工程局的吧。你是否忘了……」

「环境保护局?费心了。那儿的批文早在工程开始前已发下来了。」

「我有看过环保局的批文。可是,这只是针对这个海湾地区的生态。大自然是息息相关的,做环境评核又岂能只局限在这个地区?」李卓义自信全回来了:「我们已经找人在做一个更全面的、包括附近海域、水文系统的生态评估!你想动工?先过得了这关才说!」

「我管你什麽地区。按本市法律,要有权威认可的专业报告,入禀本市的环保局,由环保局出面向法院叫停,才能将前一份批文无效化。」张rì进道:「你们的“认可专业人士“如今又在哪里?」

「在这里!」

因为大夥在集中在滩头土地上,没有人留意海里发生什麽事。只见在一波又一波的海流的护送中,一位长发俪人分水踏浪,一步一步行上沙滩。水滴沿着发丝、肩膀,缓缓流下,rì光折shè中,似是无数宝石,为她闪着光晖,墨黑sè的比基尼泳衣,拘束着她那骄人无比的身栽和白晢的肌肤。

一直在录制的锺安,镜头自然而然的转到那女子身上。只见她伸手一甩,月兑下头上的潜水镜;肩膀轻摆,背上的氧气筒俐落地坠地。全程并无半丝涩滞,动作顺畅得如同寻常女子梳发理妆一般。

「维纳斯的诞生!」锺安不禁想起波提切利的名画,那幅标志着文艺复兴开始,艺术大师们将眼光由“神”变为“人”的大作。

那俪人袅袅走近,轻轻举起右手,伸向正在争执的众人,作握手状,道:

「我是第一大学生物系的,水岛萤。请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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