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茶凉了,烟丝淡了,但气氛并非安详,男人之间暗藏的刀光正在乍现,仔细听上去还有刀锋狰狞的声响。年柏彦熄了烟后重新倚靠在沙发上,唇角泛笑的弧度很清浅,近乎不见,“奥斯顿一心想要抢滩中国市场,M100-2对他来说至关重要,所以他必然拼尽全力,那么或你或我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能做出绑架这种事也不奇怪。我等到最后就是很想看看,救我出去的人到底是谁。”“年柏彦,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纪东岩眯了眼。“男人跟男人,不可以吗?”纪东岩忽而讥笑。“亨利不是什么信守遵约的人,换句话说他可以被称之为小人,这样一个人却甘心来听你的话,并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你,只能说明你手中握有他的把柄。”年柏彦的眸有暗光跃过,“但我实在想不出这个把柄究竟是什么。”“进来吧。”不远处的年柏彦张口,语气已恢复平日的淡定。书房的门被他拉开,紧接着映入两个男人眼的是素叶惨白的脸!年柏彦目视前方,语气清淡却是一字一句清晰,“如果她爱我,就要接受全部的我。”“是你太心急了,人在情急之下总会失去些理智这很正常。”年柏彦缓慢道,“我从不相信你很想跟我来场正面的比拼,因为你跟我一样,只要能扳倒彼此的,无论任何手段都在所不惜。你费劲心力无非是想看着我一无所有,所以重头戏就在竞投当天,你怎么可能准许我不能出现在竞投现场?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不管浪费多少人力物力你也得把我找到。之前我一直在怀疑你跟亨利的关系,直到你出现在绑架现场,我就彻底相信你在背后下了多少工夫。南非这个地方我熟你不熟,想要找个人谈何容易,能帮你的就只有亨利,因为他跟昌图一样是南非通,很显然,你跟昌图不认识。”“我也曾怀疑过,当昌图告诉我是空矿时,当纪东岩宁可冒着露出破绽的危险也要我出现在竞投现场时。”年柏彦丝毫不掩藏,他知道这一路上她都在憋着问题,她心情不好他看得出。“没有人会相信M100-2不是空矿,因为有开矿经验的人在看过钻矿后都会抱有质疑,我也一样,最开始真的没看出倪端,直到上次我们在M100-1时的那次河道改道我才发现,当抽干了河道里的水后,有个薄弱的位置是直接连着M100-2毛矿,而这个位置给我的感觉很特殊,凭着经验,我总感觉这会是一个大矿,当然,前期我无法估算具体的钻石存储量是多少,没人会知道这点,因为他们进不来精石的钻矿。M100-2的独到之处就是在于它有个空层,所以骗过了很多人。我迟疑过,也犹豫过要不要得到这个矿,到了最后我决定放手一搏,赌矿这种事,有时候拼的就是一个决策。”zVXC。所有的正义或是良心,都可以在利益面前瓦解,她从不予置评这种行为是对还是错,因为商场如战场,身在玲珑棋局之中的人,哪还有退路?只是,当她被作为一枚棋子最终定了乾坤后,为什么她的心会痛了?这下子年柏彦才明白,半晌后摇头低笑,“纪东岩啊纪东岩,你可真卑鄙。”素叶静静地看着他,闻言他的答案后轻轻点头,又问,“你说你在绑架现场确信了纪东岩的用心,那么之前呢,让你彻底试探他的原因是什么?”纪东岩眸光一敛,“你这么聪明,想不到原因吗?”“彼此彼此,别忘了,还是你教会我如何卑鄙的,是你告诉我,无歼不商。”纪东岩笑着沉浮淡凉,起身,“年柏彦,在你打算秋后算账之前最好想想怎么安慰你帐内的女人,你说,当她知道你利用了她以低价成功购回巨矿后会怎样?哦,我差点忘了,也许她早就反应过来了,当她看到许桐那么及时地出现在原本被认作是空矿的地方,我想她的心都凉透了。”良久后,素叶才开口,嗓音轻柔地像是刚刚年柏彦手指间的烟丝,随时随地都能随风飘散似的。“我无心偷听你们在讲什么,原本是打算进来问问你们要不要吃夜宵。”她确定年柏彦不是上帝的宠儿,否则怎么会让她鼓起勇气来质问他、折磨他?年柏彦终于转身,身子倚靠在窗台,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等着她开口询问。素叶深吸一口气,轻吐止于唇畔,再开口气息化作坚决,“你一直都知道钻矿不是空的?”“没想到奥斯顿有心的绑架竟帮了你。”年柏彦原本噙笑的唇角缓缓拉直,微微眯眼,眸底的光令人不寒而栗,良久后他起身,双手插进裤兜里,有逐客的意味了,“多谢你的提醒。”年柏彦推开窗后没回头,始终站在窗前眺望远处夜幕下被长灯燃亮的城市,月光吸走了室内本就微弱的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射在了素叶脚下,她低着头,顺着地上的影子慢慢抬眼,目光最后落在了年柏彦的背影上,有些疏离,还有些落寞……“不好意思,可能正如你说的,上天太偏爱我了。”年柏彦冷笑,又甩出了个问题,“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亨利怎么可能为你所用,并且跟你说出了钻矿的秘密?”从钻矿的A区来看的确是造成了空矿的假象,这个假象蒙蔽了昌图,自然也蒙蔽了亨利。素叶不知是先迈了左脚还是右脚,总之是踏进了硝烟未散的战场,透过朦胧的烟雾,这样离得他近一些,至少可以感受到他是真的。年柏彦看了她一眼,眼角眉梢有些恻隐,转身推开了窗子,有清晰的夜风吹了进来,带着夜下霓虹的低迷气,顿时驱散了室内的烟味,但素叶觉得,被吹散的,还有原本属于年柏彦身上的木质香。“想好了,四个问题,不多不少,我想你可以回答上来。”书房里安静极了,对面有霓虹熄灭,夜已深了。但年柏彦有一句话说错了,他说一个成功的心理咨询师顶上半个商人,他是那么庆幸她没有从商。他太抬举她了,她顶不上半个他,甚至,连他的一根小手指都不如。纪东岩向后移了步子,脊梁挺得僵直,盯着年柏彦了许久后冷笑,“年柏彦,咱们来日方长。”话毕转身离开。年柏彦没回身,只是淡淡扬起一句话,“那么,你现在想好要问我的问题了吗?”素叶的肩头猛地一颤,再抬眼,纪东岩已抽身离去。纪东岩勾笑,“很简单,他跟当今南非政坛上的某一位议员有染。”纪东岩却是走近他,探身,近乎贴靠了他的耳才罢,压低了嗓音道,“年柏彦,如果她是我的,我绝对不会让她承受这种心理落差!”“是你。”年柏彦叹了口气。应该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处心积虑获得90亿克拉钻矿的男人吗?他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可能跟她一样落寞呢?这话引起年柏彦的怔愣,微微蹙眉,“据我所知,现在政坛上的议员都是男人。”直到现在,素叶才真正懂得他的自信何在,深谙市场游戏的他早就练就了揣测对手的火眼金睛,他这种人,在盯着前方目标的同时也自然会警惕身边每一位可能出现的对手,并步步为营不动声色下逐一铲除。曾经在赌桌上他输得那么惨,还有纪东岩,两条大鳄纷纷落网,幸存的就只有她这么个小虾米,结果到了今天才发现,真正会赌博的人是他们。她赢了纯属侥幸,他们输了,不过是不屑于玩赌约甚小的游戏。因为作为心理咨询师的她,从头到尾赌的只是人心。纪东岩吓了一跳,而书房内的年柏彦也愣了一下,还是纪东岩先反应了过来,看着素叶语重心长,“爱到最后,你会发现自己是彻头彻尾的傻瓜!”鼻腔只剩下淡淡的烟草味,是纪东岩的,也是室内年柏彦的,她抬眼看过去,空气中还缭绕着烟雾,像是布了一层薄纱似的隔住了不远处的男人。他就站在那儿,颀长的身影被窗外的光亮映衬得忽明忽暗,一时间让素叶突然觉的有些陌生,他是那么真实地在她面前,可为什么,她会觉的有些碰触不到了。而作为商人的年柏彦或是纪东岩,从头到尾赌的都是人性!素叶眸光一怔。“在与文森打赌的当晚,你曾经问过我,信不信纪东岩的底价是四亿。”年柏彦看着她,目光柔和,“也许你并不知道,当你心有质疑的时候就会写进眼睛里,当时你的那句话,让我对纪东岩有了警觉。”素叶“呵”地一声无语地笑了,原来连她都不曾注意到的细节他都尽纳眼底,这个男人的眼睛真不容小觑。锋很浅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