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杜维能够管束好自己的学生,今后少了口角与争端,又能对季崇宇多留意照顾一分,那自然是最好的。
就是打着这样的想法,季重莲才找上了杜维。
所以事前她让碧元去打听了一番,这杜维如今与寡母一同生活,才干是有的,为人也正直,却因着父亲去世守孝之故错过了科考,可谓际遇起落,她这一番话想必亦能触动他的心弦,若是令他对季崇宇产生那么一点惺惺相惜之情,那今后有他在学堂看顾着季崇宇,想来她也能少操一分心了。
季重莲离开良久,杜维仍然怔怔地杵立着,脑中回荡着那番话语,仿若醍醐灌顶。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匆匆转身,哪里还有季重莲的身影?
或许正是因为季重莲这一席话,让杜维反复思考,这才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立学先立身,在后来竟然成为了他教导学生的先决条件,也为他今后成为一代名儒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以至将来名气震九州,桃李满天下,这自然是后话,此处暂且掠过不提。
再说季重莲主仆匆匆赶回翡翠潭时,红英已经是坐立不住了,见着碧元为季重莲解下斗蓬,竟然含泪扑了过来,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她跟前,泣声道:“姑娘救我!”
“这是怎么了?”
季重莲脸色一变,示意碧元将红英给搀扶起来,她不过才出去一会儿,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柳姨娘……柳姨娘要卖了婢子!”
红英咬了咬唇,泪水已经扑簌而落。
“发生什么事了,你一一给我说来。”
季重莲一怔,碧元也是一惊,随即利落地回道:“红英姐姐,那柳姨娘自己还只是半个主子,她凭什么卖你,你别听她胡诌!”
季重莲瞪了碧元一眼,“去沏壶热茶来,顺便看看咱们离开这会儿有没有人知晓,打听清楚了再来回报。”
季重莲这明显是要将碧元给支开,这丫头性子急又泼辣,留她在这里红英好似有些不好启口。
碧元瘪了瘪嘴,离去时还给了红英的一个鼓励的眼神,这便撩了帘子出屋去了。
“姑娘离开时,本让婢子看着屋子,柳姨娘那边让水灵传婢子过去……婢子便唤了个小丫环守着屋,谁料到途中遇到柳家少爷,他……他便要……”
红英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半晌才道:“婢子不从……咬了他一口,他便说要告诉柳姨娘说婢子……说婢子勾引他,让柳姨娘将婢子给卖了,婢子这才慌乱地跑了回来……怕是不多会儿……柳姨娘那边便要来人了……”
季重莲手一紧,这事可大可小,柳姨娘欺负她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让柳姨娘随意发卖了自己身边的人,以后还有谁敢留在她身边,谁又敢对她尽忠?
那柳家少爷不是别人,正是柳姨娘的弟弟,那是在季明宣赎回柳姨娘,她又在季家站稳了地位后,这才将自己唯一的弟弟也接了过来,俩姐弟无所依仗,自然是一门心思将季明宣哄得服帖。
如今季家回到丹阳,这柳家少爷也跟着住到了这里,只是他如今有十七岁了,不便再住在内院,这才被季明宣安排到了前院厢房里住着,今日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来找柳姨娘,怕是碰巧撞见了红英。
这一想,季重莲不由细细打量起红英来,今年红英便十四了,她出落得好,身材纤瘦窈窕,模样也是文静中不乏俏丽,少女芬芳如花蕾初绽,自然便引得柳家少爷心猿意马。
“刘妈妈呢?”
季重莲回到翡翠潭便没见到刘妈妈,她挂心季崇宇,所以如今让刘妈妈管着季崇宇一应事务,可此刻出了这等事,刘妈妈怎地不见人影?
“妈妈一早便被大太太使人叫去了,说是针线上有些活计要补漏,让她去帮忙!”
红英渐渐止了哭声,一脸企盼地看向季重莲,若是季重莲肯为她出头,那么这一关说不定就过了。
季重莲沉吟道:“快去使个小丫环请大姐姐过来!”
季芙蓉如今跟着大太太学管事,府内的婢女仆役她自然也要管,虽然当初红英与碧元是她母亲沈氏买回来的,但卖身契如今却被捏在柳姨娘手中,人自然不是柳姨娘的,但她就怕柳姨娘仗着季明宣的势无法无天,她自然要找个压得住的人。
大太太想必是不屑搭理的,大姑母那边隔着有点远了,相信她也不好出面,唯有季芙蓉才是名正言顺。
“是!”
红英眼睛一亮,已是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她是关心则乱,怎么忘记还有大姑娘,大姑娘向来嫉恶如仇,最看不惯那起子腌臜事,若是知道原由,也定会帮她一把的。
想到这里,红英心中不由多了一分欣喜和希望。
季重莲极快地换了身家常的衣服,对着靶镜抿了抿微微有些散乱的鬓发,这才坐在软榻上兀自沉思起来。
从前的季重莲或许还没意识到,但如今柳姨娘那边竟然敢明目张胆地欺上她的人,调戏不成,动则还以发卖来威胁,柳姨娘以为她自己是什么人?
沈氏留下的嫁妆毕竟是死物,如今她是没想着要立马拿回来,但是人却不同,有思想有感情,就是念着红英与碧元她们几个对她的好,她也不会任由她们的命运摆布在别人手中。
季重莲微微眯了眼,眸中晶亮的光芒若隐若现。
这次请季芙蓉来是一个契机,或许她能借着季芙蓉的手将红英几人的卖身契要回来,就算暂时到不了她手里,放在公中也比在柳姨娘手里要强。
季重莲缓缓握紧了拳头,既然打定了主意,那么接下来她便要好生盘算盘算,坐等着柳姨娘一行闹上门来。
碧幽阁里,柳家少爷向柳姨娘诉苦一通后便退了出去,在前院坐等好戏。
而柳姨娘此刻却已经收拾好了人马,正要出门,却是遇到了刚巧赶来的季紫薇,问明了缘由,俩母女再一合计,将两股力量拧成一根绳,气势汹汹地向翡翠潭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