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元二十年秋,当李恒接到忽必烈的诏令,准备出兵福建之时,他内心里的计划和张世杰实际上是有相似之处的,哪就是他们都想到了迂回。
当初李恒刚得到南剑失守的消息时,他就怀疑这是琼州兵所为,因为对手在哪里的战法,显然是这几年琼州惯用的水陆并进。随后,建宁、邵武等地陆续传来的消息,以及军中斥侯所探的情况,均证实了他的判断。
他和也的迷失说道:“琼州兵极善水陆并举,而泉州、兴化、福州均临海。故此,不仅是南剑,就是占据泉州、兴化、福州这些地方的,也肯定是他们。漳州的草寇,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也的迷失应道:“大帅,末将认为,我军可先全力攻下南剑,再顺流而下,扫荡沿海。”
李恒却摇了摇头:“以十万大军取南剑,这并不难。但假如他们战事不利,琼州兵随后即可从海上溜走,难以对其重创。”
“本将认为,与其形成赶羊,不如攻南剑吸引他们的注意,诱其前来增援。另偏师出汀州攻漳州,与刘兴、钱之荣一起先击破哪里的草寇。然后从那里扫荡沿海,断南剑之琼州兵后路。”
李恒其实对刘兴、钱之荣是很看不上眼的,如果要他选择,他更愿意使用另一人,聂祯。因为聂祯率张弘范所部就驻扎在隶属于cháo州治下的cháo阳。
但是,李恒也知道,张弘范所部在?山受创太重,几乎可以说是全军覆没,否则当初根本没必要再让刘兴进cháo州。而张弘范随后又去世,这连续的变故,对其军中士气打击太大,让这样一支残破的队伍出动,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另外,如果张弘范还在,由他来指挥从广南进军的刘兴、钱之荣等人,这是很自然的事。可现在让聂祯来指挥这两个“老滑头”,仅从他的官职上讲,就不太合适。
再考虑到cháo州沿海也需要有人守御,所以李恒琢磨来琢磨去,决定还是用钱之荣和刘兴。对付琼州兵,这两个家伙未必靠得住,但对付草寇,总应该还行吧?
李恒的第一个失策,就在于他没有想到,刘兴和老钱溜过来溜过去,把也的迷失溜成了孤军深入。
他看了看也的迷失:“据查,南剑之敌为左大,此人为张世杰爱将,一旦他被困,张世杰定不会弃之于不顾。而琼州兵被吸引到南剑,泉州和兴化必将空虚。这两处如遭我军攻击或围困,张世杰得知消息,定然回师救援,如此他必进退失据。我军随后掩杀,重创深入内陆的琼州兵则不难了。”
“本将的打算是,由你率偏师出汀州,本将亲自坐镇南剑。”
也的迷失一躬身:“末将遵令。”
李恒的眼中闪出了冷意:“万一张世杰真的置南剑于不顾,本将就集江西、邵武、建宁之兵,一举拿下南剑,直扑泉州、兴化,与你在漳州形成两路夹击。大汗已严令范文虎进福建、夺福州,即使他不能消灭福州的宋军,也应该形成足够的牵制。如此,宋军只能回窜于海上。”
李恒的这个计划,实际上已经和他原来的作战风格有所区别。当年他亲率jīng兵偷袭文天祥,以及挥兵直下广东之际,其气势如泰山压顶,那还需要什么吸引对手前来。但现在,唆都的败亡,使他的内心已经有所jǐng觉,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对手。
事实上,就是李恒也感到遗憾,假如拥有水师,元军再从海道攻击福州、泉州、兴化,不仅他不必像现在这样有点缩手缩脚,就是彻底歼灭在福建的琼州之兵,在他看来也都很有可能。
但他在此战中的第二个失策是,他没有考虑到南剑未必好攻。如果他知道真实的情况,他就会先全力攻下关键的南剑州,那么,在这场争夺整个福建的战事中,他可进可退,就不会输得太惨。
其实这些问题都可以归结为,在至元二十年北元争夺福建的战事中,他们的三路攻击计划,实际上只有江西之军在唱独角戏。另两路不仅没有发起像样的攻击,连牵制的作用都没有起到,全成了爬。而且爬着爬着,竟然还有人爬了回去。
再顺便说一下,前面所说的哪个郑先生和李将官的失踪,就是在这次出兵前发生的。
翁州战后,范文虎也发觉了手下有点离心,故此,他借着忽必烈的诏书,以商议即将举行的福建战事为名,下令新附军的将领赴临安议事。范大帅准备在这个议事上,来个杀鸡儆猴,既为翁州战败找个替罪羊,又顺便整顿一下“军纪”,而且他的目标就是李将官。至于理由,yù加之罪、何患无词?再说,李将官的“罪行”许多人都心知肚明。
当然,他也准备收拾一下哪个“狡诈”的郑师爷。什么用粮草换回来下面兄弟们的命,用咱的粮草换“宝贝”去了才是真的吧?
那么多的粮草被这个郑师爷给卖了,而且还分文不落地全进了他的口袋,范大帅想想就心痛。
但心中已有疑虑的郑师爷和李将官等人早就在暗中将家属搬到了定海,一见到范大帅的公文,哪个郑师爷就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既然如此,他和李将官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立刻召集手下宣布散伙。而且后来差点将范大帅气个半死的是,这两人不仅一边直接通知翁州的宋军前来接受定海,另外还在军中散布:“范文虎为人不义,你等还是投琼州了吧。”
随即,这两人和周大宝、陆德源,以及一些亲信手下,连夜扬帆出海,就此销声匿迹。
这两个“狼心狗肺”的家伙如此一闹,范大帅不仅整顿军纪没整好,下面的人心思更混乱。再加上一些将领又早就暗中得到“苏先生”来信,以及外部的刘尚武不断地给范大帅找“麻烦”,新附军兵是出了,但出到闽浙边界,就开始和乌龟比慢了。
李恒计划中最大的潜在缺陷,还是他和也的迷失都没有过多的考虑军需问题,这除了前面所讲的汀州、邵武、建宁均在他们的手中,可以就地给予元军以支持外,从根子上讲,是他们劫掠的习惯所造成的。
北元下江南之时,它的整个南伐大军有二十万,兵力一分为三,阿里海涯领兵四万守鄂州,屏卫长江中上游,阿术引另一军略扬州等两淮之地。其主力由伯颜率领,顺江而下,直奔江浙。
这个过程起于至元十一年的九月,各路人马会聚襄阳,然后开始入长江,到当年的十二月,渡江成功。伯颜随后做的事,除了向老忽报捷,就是抢粮。“遣万户也的哥、忽都列入奏。分命阿剌罕先锋黄头,收寿昌粮四十万斛,以济军需。”
再接下来,就是吕文唤的部下在沿江相继投降,大批的军械粮草落到他们的手中。如果仅仅依赖北元后方的供应,以北元当时的国力,那就不知道是拖到猴年马月的事了。
李恒和也的迷失的习惯,使他们还同样认为,在秋收季节,就地劫掠或征集粮食并不是多大的问题。
事实上,李恒出江西、经邵武、奔南剑,不仅路途上要近许多,而且有邵武、建宁两地为其提供军需,条件的确要好点。但也的迷失就麻烦了许多,因为他的第一个目标、漳州,对他来说,其进军距离是要远于李恒的。
哪个时代山区道路交通条件之差是显然的,唐末黄巢进福建,强行开山路达七百里。而且宋代的漳州只辖有四个县镇:龙溪、漳浦、龙岩、长泰,其中长泰是“太平兴国五年,自泉州来隶。”在这四个城镇中,更因地理上的原因,有三个在近海地区,只有龙岩孤零零地处于整个漳州的北面。
当时整个福建地区,如果以后世的眼光,人口非常稀少。“(福建路)绍兴三十二年,户一百三十九万五百六十五,口二百八十二万八千八百五十二。”也就是当时整个地区的人口,还没有后世漳州一个市的多。再加上是在战乱后,人口更大量地减少。
因此,只要兄弟你敢于下决心,在这个时代转移百姓,于中间制造大规模的无人区,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难事,更何况其中还有大量的山区。
话又说回来,您要是怕城里容纳不下那么多百姓,没地方安置,咱还拟订了一个预备方案,将这个时代还没有开发起来的厦门岛、以及金门岛全用上,那也是完全可以滴。
宋军根本就没犹豫,有陛下的圣旨在,又有张老大这个北地猛人和陈大胆这个悍匪指挥,他们做的更彻底,所有周边地区的百姓、所有的物资,全被他们统统撤走,就差来个“焦土政策”了。
也的迷失的杯具在于,整个龙岩地区,包括部分和龙岩接壤的、属于汀州的地方,全成为了渺无人烟的区域,这就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当他发现这种情况后,在内心里不仅仅产生了不安和急噪,还有了点无措。
这个无措,是因为自他下江南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眼下这种情形。
急噪,则是他按计划本应早点抵达漳州城下。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直奔漳州城下先与刘兴会合,只不过钱之荣的表现,使他不敢确定刘兴也会同样迅速地赶到。
他的内心里更有强烈的不安,看到龙岩的情况,再结合沿途所见,他早有种“别人早有准备”的看法。如果这样,他越向前,就越有可能成为了孤军。
有鉴于此,他决定让部下稍加休整,等待一下钱之荣,顺便也催促一下汀州的粮草。
但是,无论他停与不停,张世杰都认为已经差不多了,他要最后再耗一耗,并就地解决对手。
关于也的迷失的败亡,后世的史书是如此记载的:宋景炎八年秋,元主遣兵趋福建,入汀州,进龙岩。张世杰引兵与之战,稍却。后数rì,元兵粮尽,走汀州。世杰伏军山路邀击之,元师大溃,斩其将也的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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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在外.权做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