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至元二十年的福建争夺战中,李恒不仅出兵要稍早于也的迷失,而且开始的时候速度还很快。只是当他的大军进入南剑之后,他才开始变得不急不忙。因为按照计划,他要吸引对方的援军前来。
他指挥元军扫荡了剑浦周围的县镇,攻占了将乐、沙县,前锋一部,甚至迂回攻占了剑浦南边的尤溪,就此形成从三面包围剑浦的态势。
但是,自李恒进南剑以来,他的心情同样不轻松。因为他一样察觉,对方早已有备。他在南剑所驻的第一个城镇是顺昌,这是邵武进南剑的必经之地,可哪里却完全遭到破坏,空无一人。而从下面将领所报来看,其它城镇就更是缈无人迹。
使李恒最意外的是,据探马所报,不过才短短的几月,南剑的城池竟然明显已得到强化,这就说明对方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城池。这符合他事先的预计,因为地理上的原因,不难使他得到这个推断。
宋代的南剑州,是福建路的第三大辖区,它的境内仅银场就有十四个,但整个地区只下辖五个县,剑浦,将乐,顺昌,沙县和尤溪,后世的三明市当时都还没有出现。
南剑州的重要xìng在于它是交通枢纽,从剑浦再向内陆,有通往邵武和建宁的两条道路,往沿海和其它地区,则分别为一路向东南,顺闽江而下通往福州;另一路向西南,经沙县,在后世的永安再分岔,分别通往汀州和漳州。
而福建的另一个重要的交通要道是福州,它其实可以算做是一个沿海的丁字路口。因为从福州,沿着这个“丁字”的一竖,可直奔南剑;而顺着那一横,向下,为兴化、泉州和漳州;向上,则可直达两浙。
当初北元让唆都驻军福州,而不是最繁华的泉州,正是因为地理上的缘故。从控制整个地区的角度上讲,这个布局非常合理。它不仅能控制整个福建沿海,同时还震慑两浙。至于重要的南剑没驻重兵,正常来说,一旦哪里有变,从福州、甚或再加上从江西进兵,拿下它不是什么太大的难事。
所以,宋军先歼灭唆都这支北元在福建地区的看家力量,是最重要的一步,它打破了北元对地区的整个控制。
但从抵御陆地上的攻击上讲,南剑州就变得非常关键,一旦失去了它,福建的沿海就要面临两面攻击,乃至三面攻击。赵?在福州即位,随后在福建难以立足,就是因为如此。
从江西进兵的元军是绕不过南剑州的,他们的确可以全都从汀州进军漳州,但这就会面临来自南剑宋军的侧后威胁。
李恒想不到是,对手对城池的强化,是把它几乎变了个样。因为宋军使用了大量的水泥,用它来筑城,城墙的整体形状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外表上肯定就和过去不同。他没见过,这就让他有点吃不透。
但开出的弓,没有回头箭。要想吸引对手前来,他必须先围困住南剑,甚至还要发起攻击,给对方形成压力。并且对方的这个架势,从好的方面讲,既然他们不轻弃,就很有可能会如他所愿,形成在南剑附近的决战。
李恒还是按原计划行事了。
南剑的宋军确实动作也很大。左大刚进南剑,就当面对手下下令:“翟将军,南剑的守卫,由你全权策划指挥。军中将士,敢有抗命者,军法从事。”
翟国秀“咔”的一个立正:“末将领命。”
好家伙,民团将领成城守大人了。叶大五等江淮军的将领们脑袋才一蒙,左悍将就又来了:“至于你等,立刻出动,抢占周围的县镇,先把那里的工匠、物资等,全给本将抢回来。”
众将胸一挺:“遵令。”
左大之所以在福建之战中如此耐不住,是因为在他的内心里,翁州大战中,守城的张世虎功劳要比他大。但陛下为了办骑军,让“小张”去当了少将骑军指挥使,命他担任了禁军第三师的中将指挥使,故此,他也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干一番。
但这还没“上峰”的指示,左悍将都这么干了,等东二次到福建后,再把坚壁清野的圣旨一下,他就更疯狂了。
南剑州除剑浦之外的其它县镇,人员和物资全被他掠走,该搬城里的搬城里,该撤向沿海的撤向沿海,彻底被他清空。他甚至指挥江淮军一度都“掠”到邵武和建宁府的周围,元军那还能见到什么人影。
但宋军在短期内能使南剑的守卫大为强化,应归功于两个人。
这第一个,自然就是被左大赋予重任的翟国秀。
国秀兄现在有点亢奋,他带着亲兵rì夜奔忙在城上城下,指挥兵士和百姓掘坑、挖壕、安置各种守城器械。只不过这位上下穿梭的老兄,对元兵来说,绝不会是什么带翅膀的天使,只会是鸟人。
而第二人,就是行朝新任命的南剑郡守,陈?(dá)。陈?是江西人,也是个进士出身。他是谢枋得的好友。不仅年轻时和老谢交往频繁,而且当初老谢刚起兵的时候,还是他的幕僚。
端宗即位后,陈?前来觐见,被任命为宗正寺簿、太府寺丞、领江东安抚使。然后他也率部赴江西上饶,接应周围的郡县,由于所部才千余人,他就驻军在一个叫火烧山的地方,后战败被俘。别人看他有才,又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就光扣押而没杀他,他也的确“有才”,竟然后来能“遁去”。历史上是三年之后他再度聚众起兵,又遭到失败,自杀身亡。
自然,在我们这个时空,这位有点本事的夫子和老谢一样,在得到了?山之战的消息后,也寻机跑到了琼州。
陈?既然和老谢关系好,那他就绝对和老谢是一个路数,喜欢张榜。这位郡守大人一到南剑就贴告示:为御贼兵,现招募百姓修缮城池,朝廷出工钱或粮食若干。
陈?的做法,实际上就是东在流求开始试行的“募”。但当初东在朝堂上提出时,朝中的夫子们对此是嗤之以鼻。
小鬼头你又来了啊,什么“募”,咱们明白,这其实就是“雇”。
因为中国古代的徭役,简单地说,宋以前,主要为兵役和力役。到宋代时,出现了很大的变化,过去的这两件事,主要由专职的禁军和厢兵承担。在朝廷的规制中,只有大的工程才允许调集民夫。但宋帝国的百姓还是有“役”,它主要表现为,官府要百姓为朝廷免费干一些其它的差事。
“使唤百姓”这是历代的老毛病,宋代就算好点,但也绝对好不到那里去,而且百姓的负担还绝对不轻,甚至一个差事干下来,把你都弄破产。《宋史》中提到,当时的百姓,为了逃役,甚至都假借出家之名。这里面内容太多,不细讲,仅举一例。
宋神宗在位时,他曾经看到内藏库奏报:有一个百姓接受差遣,跑了千里路送金七钱到京师。这一路上的花费全是他自己的不说了,等到了京师后,库吏还向他索贿,他给不出来,结果这位老兄就交不了差,在京师待了一年多还回不去。
给皇帝送金子来了都是这待遇,其它的事、其它的地方你就可想而知。难怪宋神宗这个帝国皇室的“愤青”,在熙宁年间要让王安石进行变法。
客观地说,帝国的jīng英当中并非只有“拗相公”想变,另两个“愤青”苏轼和苏辙在这件事上也同样看不过眼。而且恰恰又是这个苏大胡子,极为钟情“雇”,并“极言役法可雇不可差”。
但是,有宋一朝,在这上面争议不断,朝廷的政策是变过来变过去,这个“争”和“变”,最后还演变成了“党争”。所以后世有人大叹“熙宁变法”伤了帝国的元气。
东认为,这里面其实就是反映了后世的“有偿服务”与“无偿劳动”两种观念。作为一个后世之人,他自然反对一般意义上的“无偿劳动”。因为这里面,讲“剥削”难听了点,但绝对可以说“不公平”。
帝国的官员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反对?说白了,不过就是从此没那么容易“支使”百姓而已。现在的行朝不是没钱,话又说回来,就是真穷的叮当响,咱还有招,但这种做法必须要改。
事实上,他已经在前面玩了点花样。宋军东进的时候,民船的征集他就采取了付酬的方式,而后,他又以复国大业急需为名,“募”民开矿。
可他提出的做法,等于是将大宋过去的厢军和差役彻底一锅烩,全变成了“雇”,这就与历代和本朝的做法有区别了。
姚良臣和冉安国在试行过他的提议后奏报:“成效显著”,但在朝堂上仍然形成了争议。
支持陛下比较鲜明的是苏景瞻等人,这自然是因为他早已被他的祖先洗过脑。
“臣以为陛下之议可行。”当着众人的面苏夫子说道。
但反对者同样也不少,因为那些夫子们是火冒三丈。小鬼头啊小鬼头,一开始你说什么要“多拉快跑”,让咱们少在危险的翁州待着,所以给那些船民钱。后你又说,军械制作急需扩大,要给钱百姓让他们多开矿。现在是真好了啊,干脆干活就给钱了。
朝堂上又吵成一片,众夫子的唾沫星子乱飞,好多都是冲着东而来。其实他们最生气的是,小鬼头现在越来越“得寸进尺”。
看到这场面,陆秀夫皱了皱眉头。这个小鬼头怎么这么令人不省心,你就不能汲取点过去的教训?熙宁变法给朝廷带来的混乱你不是不知道。
但他刚准备吱声,就见小鬼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各位爱卿,朕知道,这些事情,按本朝的规矩,都应该由厢军来做。这样吧,哪就再征五万人组成过去的厢军。”
按南宋过去的体制,四、五十万军队配上二十万的厢军,现在行朝水步两军也已达到十万人,哪是不是也应该配上四、五万厢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