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素转眸,便看到一个小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身后紧随的便是许久未见的慕容逸风,他如今越发的沉稳,整个人看起来带着几分清明。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
那小身影越过众人,直接爬上了床榻,抬头,好奇地看了一眼上官谦,接着,便扑倒在南宫夫人的怀里,“外婆,容儿好想念外婆。”
南宫夫人伸手,抚模着眼前乖巧伶俐的孩子,这是玉蝶的孩子,看着他如今的模样,与玉蝶眉眼间有几分相像,南宫夫人心中的思念一闪而过。
上官谦看向身旁的男孩,两人的年龄本就相差不到一岁,必定是有话题的,叶锦素抬眸,看向慕容逸风,他参加了春闱,殿试,如今在刑部任职,虽然是个侍郎,却也是要职。
慕容逸风入内,对着她与上官綦恭敬道,“臣参加太子、太子妃。”
叶锦素看向慕容逸风,他们终究是这般生疏了,不过是淡淡地应道,转眸,看向床榻上的男孩,“他就是念容?”
“正是。”慕容逸风应道。
叶锦素看着眼前的男孩,想着自他出生,她只见了一面,至今,才见他第二面,想起玉蝶临终的嘱托,不免有些哀伤。
南宫夫人看向眼前的外孙,亦是欣慰的,抬眸,看着一众的儿女,她这一生也算值当了,低声地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与你们的父亲说会话。”
“是。”叶锦素点头应道,随即与其他人退了出去。
上官谦侧着头,看着眼前的男孩,拉着他的手,两个人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门外。
叶锦素低眸,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孩,“凤秀,带着世子和小少爷出去玩会。”
“是。”凤秀应道,随即便领着两个孩子离开。
叶锦素转眸,看向南宫玉嫣挺着肚子,眼角还有泪水,上前,握着她的手,“看样子已经六七个月了。”
“嗯,七个月了。”南宫玉嫣看向叶锦素,之前,“表嫂……”
叶锦素轻拍着南宫玉嫣的柔荑,“坐会吧,连夜赶路,身子受不住。”
南宫玉嫣点头,便径自坐下。
上官綦看向南宫霍旭,“臭小子,如今才来。”
“我来晚了。”南宫霍旭从来都是洒月兑不羁的,可是,如今,看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母亲,他的心口泛着疼,回想起这些年来,他一直游离在外,甚少归家,对于母亲的关爱更是少之又少。
上官綦没有说什么,他又何尝不是,这些年来,为自己的母亲又做过什么呢?
众人皆沉默着,诺大的大厅里面没有一丝的回声。
内室,南宫老爷看着夫人,这些日子,显然憔悴了不少,他从来没有想到她会先离开自己,可是,如今,看着她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就像三十年前,她嫁入南宫府时那般明媚的笑容,从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再也不曾有过其他人,可是,后来,她不断地给自己纳妾,他心中气愤,之后发生的种种,漫长的岁月里面,孰是孰非,谁又能说得清楚,他只记得她那灿若星辰的笑容。
“夫人……”南宫老爷似是想起什么,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觉得多余。
南宫夫人看向南宫老爷,“老爷,别怪我。”
南宫老爷听罢,一行清泪落下,握紧南宫夫人的手,“夫人,你为何就不能等等我?”
“老爷,这些年来我知晓你心中所想,但,生在这大宅院中,我做不到像素儿那般的洒月兑,也做不到看着这大宅院中,没有一个能陪伴你的人,当时,我知晓我的身子伤了之后,我只是不想老爷太过于孤单。”南宫夫人幽幽地说道,“这些年来,我知你的埋怨,可是,如今看见儿孙满堂,我也感觉欣慰了,如今,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
南宫老爷再一次地落泪,“夫人,你便这样走了,日后的路谁陪我走下去?”
“老爷,我不过是去找玉蝶罢了,你且安心地活着,好好地照顾我们的儿女。”南宫夫人看向南宫老爷,浅浅地说道,“老爷,可还记得我嫁入南宫府的第一日,你说过什么吗?”
“记得。”南宫老爷硬朗的容颜上第一次蒙上一层化不开的忧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南宫夫人慈祥地笑道,缓缓地闭上了双眸。
南宫老爷看着眼前的容颜,岁月的流逝,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可是,他们的依旧如初见般,心中有的只有彼此。
古藤老树昏鸦,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南宫府内,异常的安静,如同床榻上安睡的南宫夫人一般,万籁俱寂。
院子内,上官谦与慕容念容并排坐在老槐树下,抬头,看着斑驳的云彩,不知在想些什么,年仅不到两岁的孩童,却有着比同龄人更成熟的沧桑感,这让一旁的凤秀和采莲都能感觉出他们由内而发的悲伤,这便是亲情吧。
夜已深,不知过了多久,南宫老爷缓缓起身,温柔地看向床榻上的南宫夫人,“夫人,累了,便歇息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叶锦素倒在上官綦的怀中忍着泪水,这样的生离死别,让她心里倍感难过,当初,慕容怡情死时的惋惜,南宫玉蝶似是的遗憾,如今,南宫夫人死时的骨肉亲情,这样的疼痛,让她觉得生命是何其的可贵。
南宫玉嫣倒在南宫霍旭的怀中抽泣着,慕容逸风抬眸,看着内室,不知在想些什么,也许,现在的他在思念着九泉之下的南宫玉蝶吧。
“世子,小少爷,外面风大,还是回屋吧。”凤秀在一旁提醒道。
上官谦转动着圆溜溜地眼珠,“不去,女乃女乃在这里。”
凤秀听着上官谦的话,心下一紧,想着少主怎么这么通透呢?
慕容念容看向上官谦,“我也看到外婆了,父亲说,母亲在天上看着我,现在外婆也在天上看着我。”
“嗯。”上官谦点头,两个孩童之间,只是用手指着天空,说着彼此能听懂的话。
凤秀看着两个孩子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可是,两个人看着天空,泛着明亮的光芒,就知道他们此刻心里是难过的。
自南宫夫人病逝以后,南宫老爷变得沉默寡言,亲自将南宫夫人的灵柩送往宗祠,自此,便不再回南宫府,将南宫府家主之位让给了南宫霍旭。
南宫玉嫣自然留在了京城,三个月后,生下一名女婴,取名南宫无忧,顾名思义,是想让她未来的生活过得无忧无虑。
对于这位南宫家新降临的孩子,给南宫府增添了不少的欢乐和喜气,叶锦素亲自来看望了自己的小侄女。
上官谦第一眼看到襁褓中的小女孩,便欢乐地握着她的手不放,叶锦素看着上官谦人小鬼大道,“谦儿,这是你的表妹,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好好保护她哦!”
上官谦不停地点头,拍着小小的胸脯,保证着。
他的动作逗笑了众人,叶锦素看着眼前的上官谦,宠溺地模着他的小脑袋。
自那日之后,慕容念容便时常入太子府,与上官谦一同玩耍,上官綦亦是很少缠着叶锦素,此举,却让上官綦是欢喜的。
转眼,上官谦已经三周岁,这期间并未发生大事,南麓和北芪的战乱还未平息,南宫老爷不愿出世,南宫霍旭收敛了放荡不羁的性子,如今,南宫府在他的掌管下,亦是有条不紊,而上官谦和慕容念容的关系变得甚好,隔三差五便跑去南宫府看他们的表妹。
这样的生活,对于叶锦素来说是最好不过的,越是如此,她反倒过得越安逸,但是,心中始终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这一日,上官綦下朝回府,叶锦素正陪着上官谦温习功课,身旁还有两个同样可爱的孩子,慕容念容和南宫无忧。
慕容念容虽然年仅三岁,但是,心智却比得上五岁的孩童,继承了慕容逸风的温润和煦,对任何人都是温文有礼。
南宫无忧则是随了南宫玉嫣和南宫霍旭的性子,张扬洒月兑中带着天真可爱,叶锦素很是喜欢南宫无忧。
相反,自个的儿子确是变得越来越深沉,而且,在外人看来甚是难以捉模,除左在她与上官綦的面前,才会表现出孩童的一面。
叶锦素径自起身,拿出绢帕为上官綦拭汗,“怎得回来的如此急?”
“皇上下旨,泾河有乱民起义,特命我明日前去平息。”上官綦看向叶锦素说道。
“我怎不知泾河有乱民?”叶锦素想着此事不简单。
“泾河当年亦是他的福地和旧巢,让我前去平乱,这其中必定有诈。”上官綦径自说道。
“看来他是要动手了。”叶锦素想着这三年的时间,各国都在修养生息,而上官敬表面上看无常,实则是在暗中部署。
上官綦看向叶锦素,“这里面定然是有问题的,但是,我如今必定是要去的。”
“我陪你一同去。”叶锦素看向上官綦,低声说道。
“为今之计,是要将谦儿送到安全的地方。”上官綦转身,看着上官谦,着实地不放心。
“送去哪里?”叶锦素看向上官綦,想着他似乎已经有了对策。
上官綦看向叶锦素,“送去山中,隐世本就神秘,上官敬自然不会查到那个地方,而且,父亲也在那处,我如今乃是南宫府的家主,他身为我的儿子,三岁是要送去隐世受训的,这几天,我便有打算将他送去,不曾想,上官敬的动作如此之快。”
“可是,前去那里路途遥远,我怕他在半路上遇到什么事情。”叶锦素想到这里,不免担忧道。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待我明日出发之后,他便会召你与谦儿入宫,到时候,将你母子二人扣押,如此的话,我只能束手就擒。”上官綦紧接着说道。
“今夜我亲自去送他。”叶锦素低声说道。
“好,明儿个我出行,便说你身子不适,不易送行。”上官綦看向叶锦素,“我先拖他一时半刻,你且准备一下,跟慕容逸风和南宫霍旭说一声,他们三个都送回隐世,如今,他们皆是我们的牵挂,上官敬知晓你的性子,拿着他们三个其中的一个,都是危险。”
“好。”叶锦素心中叹了一口气,该来的终归是来了,看向上官綦,“等我送他们安然到达山中,我便去寻你。”
“好。”上官綦点头应道,二人连忙商量着布置,随即,叶锦素便命采莲与凤秀准备行囊,凤锦前去调动人马,秋意与秋雨二人准备快捷的路线,不到夜深之时,叶锦素带着三个孩子自秘道离开。
“你万事小心。”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别,真正的分离,已经习惯了彼此在身边的温暖,如今,却是万般的不舍。
上官綦伸手,将叶锦素揽入怀中,“好好照顾自己。”
“父亲请放心,孩儿会保护好娘亲的。”上官谦一副小男子汉的气概,信誓旦旦地说道。
上官綦半蹲着身子,伸手模着上官谦的稚女敕的脸颊,举起拳头,在他的胸口抵了一下,“我媳妇就交给你了。”
“父亲尽管放心,你的媳妇跑不了。”上官谦人小鬼大地说道。
叶锦素在一旁本来是要触景伤情一番,可是,生生地被这两父子给逗乐了,顿时有些无奈地笑道,“好了,趁他反应过来时,我们得赶快离开。”
“嗯。”上官綦点头,如玉的容颜上,透着皆是不舍,他浅笑着,凝视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却是无限惆怅,该来的总归会来,上官敬已经布下了死网,这一场生死决战在所难免。
为了躲开上官敬的眼线和追堵,叶锦素特意易容了一番,带着三个孩子,一行人向隐世世家赶去。
皇宫内,上官敬端坐与龙椅上,听着暗主的禀报,冷声道,“一定要将年儿和她的孩子带来。”
“是,皇上。”暗主应道,想着皇上筹谋了三年,如今,是该收网的时候了,不过,夫人果然是夫人,差一点逃月兑了他们的布置。
“若是夫人反抗呢?”暗主想着夫人的武功不在他们之下,若是夫人反抗的话,定然是没有把握的。
“即便伤了她,也要将他们带回来。”上官敬眸光一沉,“只要不死便是。”
“皇上。”暗主听闻,心中一寒。
“如今,朕什么都不怕,她的心不在朕的身上,但是,即便如此,朕也不会让他们如愿。”上官敬想着这三年的折磨,看着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模样,心中的那根刺就像是毒药,将他的整个心都毒害,如今的他,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暗主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太子府内,上官綦准备着前去泾河的事务,这一次,凶险参半,那边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如今,他最担心的还是叶锦素和孩子。
叶锦素带着三个孩子成功的离开了京城,继续前行,没有走管道,走的乃是小道捷径,上官谦没有任何的倦意,看着眼前的情景,叶锦素抱着上官谦,凤锦抱着慕容念容,采莲抱着南宫无忧,采莲打前路,秋意和秋雨断后,一行人运用轻功,穿梭在密林之中。
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四周静寂无声,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月色清冷,叶锦素此刻的心却已经提到嗓子尖,她知晓,不一会便会有人追来,故而,如今,她们不能太过于疲惫,想到这里,叶锦素飞身落于密林之中。
几人见状,连忙落下,上官谦抬眸,看向叶锦素阴沉的容颜,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慈爱的母亲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
“娘亲,谦儿什么都不怕,会保护好你的。”上官谦靠在叶锦素的怀中,一动不动,乖巧懂事地说道。
“好儿子。”叶锦素低头,在上官谦的额头落下一个吻,感受着四周扑面而来的气息。
叶锦素看向凤秀,“凤秀,我会在这里设下迷阵,你待会将毒药洒上,要那种一旦沾染上,便即刻毙命的。”
“是。”凤秀连忙应道,叶锦素看向上官谦,“谦儿,先去凤锦姑姑那边站着。”
“是。”上官谦听话地应道,接着来到凤锦的身旁。
凤锦怀中是慕容念容,他看向上官谦,两个人非常有默契的相视而笑,在这个时刻,两个孩童都能如此淡然,凤锦不免觉得他们长大之后,更是非池中之物。
叶锦素屏气凝神,将内力聚居在自己的掌心,四周笼罩起一抹白色的雾霭,她移步换影,转瞬间,那雾霭散去,凤秀趁势将毒药洒下,叶锦素收功,转身,行至上官谦的面前,将他抱入怀中,“我们继续赶路。”
“是。”几人应道,也不敢懈怠,随即,便飞身离开。
叶锦素改变了策略,几人行至管道旁,寻找到一个客栈,随即,换了一身贵妇的装扮,雇了马车,行驶在管道上。
天色已然大亮,上官綦只是带了五千人马,便赶往泾河,从京城到泾河少说也要有半月的路程。
暗主带着暗卫追寻着叶锦素的痕迹,行至密林之中,看着眼前的迷阵,连忙止住脚步,“停!”
“暗主,这处设了迷阵。”身后的暗卫说道。
“嗯,这是死阵。”暗主冷声说道。
“那如今该如何?”暗卫想着他们不能被困在这里。
“等等。”暗主说罢,飞身,拔出宝剑,三尺青锋,剑起剑落,大片的树枝射向眼前的迷阵,紧接着,便看到面前白雾皑皑,将那些树枝尽数卷了进去,须臾间,便成了粉末。
暗卫见状大惊,再看向暗主此刻面色冷厉,便知此死阵若是真的进入,那便是有去无回。
“依照我的方法,还不快行动?”暗主沉声道,想着夫人当真厉害,这死阵当年亦是独步天下的,如今,她竟然不惜用此阵,看来,夫人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想到这里,暗主觉得此去乃是凶多吉少,但是,皇上的命令,他不敢不从,身后的暗卫已经尽数将身旁的树枝挑起,齐齐飞向前面的迷阵,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眼前的白雾散去,暗主看向身后的手下,“走。”
“是。”暗卫领命,随即便跟着暗主一同继续追赶。
叶锦素算着时日,就算她们不吃不喝,连夜赶路,也是要五日赶到,可是,到时候,一旦被他们追到,那便是疲于应战,如此的话,更是得不偿失,陷入险境,如今,还不如慢慢来,储备体力,不过,最快也要十日,从隐世那边赶去泾河的话,快马加鞭也需要五日,这样的话,她便可以和上官綦会合了,想到这里,叶锦素心中对他不免地担忧起来。
上官敬能有此举,必定是做了万全之策,若是如此的话,泾河那边定然是做了最周全的准备,凶险不已。
她想到这里,眸光再次镀上了一层冷色,如今的她,恨不得即刻飞奔到他的身边,可是,低头,看着他们的孩子,终究是忍下了,这是他们的希望,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上官谦安静地靠在叶锦素的怀里,南宫无忧一夜未眠,如今正靠在一旁睡觉,慕容念容双膝盘坐,小小的身影做的很是平稳。
叶锦素看着眼前的这三个可爱的孩子,嘴角难得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马车外面是城镇的街道,也是闹市,耳边传来熙熙攘攘的叫卖声,脚步声,叶锦素已经许久没有走出京城了,她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情景,真希望不要打仗,这样的安宁来之不易,但是,上官綦终究是上官敬的死敌,他们必定是水火不相容的。
“阁主,前面有情况!”凤锦坐在马车上,低声说道。
叶锦素能感觉到浓浓的杀气向他们袭来,她连忙将三个孩子安置在马车内的暗格中,握着手中的剑,感觉到那气息越来越近,她冷厉的凤眸碎出一抹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