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待在微生身边时,相当乖巧,白起微微眯眼,显得讳莫如深,那双鹰眸中透出的锐利锋芒,看来微生哄小孩的本事,还真是有一套,至少那个孩子在他面前的时候,可不如在微生那儿服帖。
这个俊美又危险的男人,还没有人能揣测出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只见他微微直起了身子入座,对身旁的人吩咐道:“湛,微生的行动不便,你亲自引微生去他的位置上,顺便……”白起话锋一顿,唇畔似在笑又似非地隐隐向上勾起一个莫测的弧度,这弧度是危险的,却又如蛊毒一样让人又畏又痴:“将那不听话的小东西带到我这来。”
白起这话是对着湛说的,这里那么热闹,甚至有点吵,自然不是他人能轻易听清他说了什么的,可不知为何,原本低着头不知在为难地想些什么的孟青夏忽然头皮一麻,有些心虚地朝白起看了过去,可那个蓝眼睛男人,他正在与身旁的部下谈话,根本没看她一眼,难不成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乌云盖顶都是她的错觉?
正在孟青夏的困惑中,湛已经领了白起的命令朝他们走来了,他先是客气地向微生说明了白起的安排,微生很好说话,他好像一直都是这么温柔的人,牵着孟青夏小手的大手也随之松了开来,对湛道:“多亏了白起大人处处为我着想,我在这里,总是受到最周到的照顾,那就辛苦你了。至于这个孩子……我与她很是投缘,如果有机会,白起大人能带着这孩子去我那儿,或许我会找个机会,为她问一回卜。”
夏后氏最了不起的巫师愿意为一个身份卑贱的奴隶占卜,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事,就连湛都为此表示惊讶,忙代为表达了感激之情,引领着微生入座为他安排好的位置上,然后才带着孟青夏去了白起那。
这一回,人们再见到这个跟随着白起回来的小奴隶破天荒地入座在白起身旁时,已经不再像先前那般惊讶了,看来白起大人很是疼爱这个奴隶,甚至已经是将她疼爱得无法无天的地步了,要不怎么会偏偏就让这个孩子住在白起大人所在的地方,就连到了宴席上,都特意让她坐在自己身旁呢?
但这在别人眼里看来的荣光,放在孟青夏身上可就不那么好受了,不知为何,她这一回再见到白起,总显得特别的心虚,好似一不小心,就会被他看穿,她心中对他的不怀好意一般。她坐在白起身旁,显得特别安分,可这安分,越发显得她在打他的主意,这个问题她已经挣扎了一整路,可是尚未得出一个结论,就让她见到白起了,这对她简直是天大的折磨。微生话中那模棱两可的话,分明是给了她希望,如果白起死了,她说不定就可以回到那座专门为白起铸造的陵墓,回到她该过的生活……可那意味着,她得伤害白起,得杀了他,且不说杀人对她而言就已经是巨大的难关了,光就白起这样的人,她一点也没有对付他的把握……也许她还没得逞,就已经惹怒了他,死无全尸了。
白起淡漠的面容上是难得的慵懒和温和,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支着自己的头,斜斜卧在软塌之上的,可他落在身旁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小家伙身上的目光,则显得意味深长,这孩子出奇的老实,低着头,还未全干的黑发细细软软地搭在肩上,被搓掉一层皮的肌肤显出了孩子该有的细女敕和白皙,她看起来有十分重的心事,像被什么难题给缠住了,一会蹙眉,一会皱着鼻子,对眼前这热闹的场景,竟然也是丝毫不关心,这可不像一个孩子对事事都充满好奇的心性。
“白起大人,这一回您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还为部族里的人立下了大功,微生感到很高兴,也总算放下了提着的心,您才刚从远方归来,甚至还未歇息,就要您费心招待我,微生感到很抱歉。”
微生开了口,白起的注意力这才淡淡地从那低垂着头的小家伙身上扫开,对微生的话报以淡淡一笑,白起是个让人一见难忘的美男子,他微微勾起性感的薄唇,更加显得日月失色:“让你一直为我担心,是我该感到抱歉。”
客气又疏远,滴水不漏,无论何时,无论对谁,白起大人也从未卸下防心,当然,按照白起大人所经历过的事,他正是这样处处谨慎,才能安然无恙活到今天,况且他微生是深得首领姒纵信任的人,白起大人会这样防备他,也是无可厚非的,可微生仍旧为此感到一些失望,眼神也不禁暗了暗,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只是微生不明白,白起大人,您既然为部族立下了这样的大功,却为何……迟迟不将好消息告诉您的父亲?”
这也正是所有人不解的地方,白起大人从远方归来,却不立即向首领姒纵禀报四个部落联盟的消息,而是率先回到了自己的封地,这岂不是怠慢了姒纵?
白起星辰一样的眼睛深沉从容,他本就生得英俊,一笑起来那双深沉的鹰眸竟是十分魅惑,让人挑不出错来:“过阵子就是秋祭了,若是在秋祭上再将这样的好消息禀报父亲大人,那将会是一件锦上添花的事。”
微生的眼睛一闪,当然没有戳穿白起敷衍的回答,白起是个精明的人,他这分明就是变相地告诉姒纵,他能将姒纵迎上联盟首领的位置,同样也能反他。这对父子已经是貌和心不和,想必姒纵欲借那三个强大部族之手将他杀死,已经寒了白起的心,只是令姒纵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年轻的儿子,竟然真的说服了那三个老家伙,尊夏后氏为联盟之首,而没有杀死这个胆敢与虎谋皮的傲慢小子……
微生轻叹了口气,忽然说起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来:“白起大人,您还记得,很多年前您还未来到禹康的时候,说过的一个笑话吗?大地的头狼近来意图将狐狸培养成草原之王,这可真是可笑啊。”
“哦?”白起的反应还是显得那样不浓不淡:“我好像记得,是的,狐狸的下场通常不怎么好。”
“秋天就要到了,天就要变了,恐怕要不太平,白起大人夜里还是将门关严实些,以免着了凉。”微生微微一笑,这样暗藏锋芒的话,他却能如此安静带笑地说出,部族最尊贵的巫师,从来就不是普通人呢。
他这是向白起表明了心意啊,无论是头狼和狐狸的故事,还是这天要变了,无一不是在提醒着白起,这个部族的统治者姒纵,恐怕已经有了要培养比白起更听话更好操纵甚至能和白起一较高下的接班人的打算了,不仅如此,近日恐怕就会有所行动呢,白起大人还是小心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