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出奇的顺利,白起没有选择绕开栾崖岭,可栾崖岭上,什么都没发生,这让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孟青夏满面地诧异,她在白起的怀里,憋得差点透不过气来了,无时无刻不警惕着或许两峰夹道随时会有埋伏出没,但这一路,顺利得,连块挡路的大石头都没有,虽然知道白起早有部署,但这一切仍是顺利得出乎孟青夏的意料之外,通过了栾崖岭的时候,白起下令让大军卸马休息,一路上,他们便这样不紧不慢,从容有度地回道禹康境内。
孟青夏曾面满困惑地问白起,为什么栾崖岭上什么事都没发生,白起只是云淡风轻地反问了一句“你希望发生些什么?”,孟青夏被堵了个哑口无言,什么都没发生,的确是件她所希望的事,可这未免也太古怪了吧,她千里迢迢,费尽千辛万苦,还差点丧命地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告诉白起栾崖岭之上或许有埋伏在等着他,结果白起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他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从容有度,一点不好的事都没发生,这不是让她白跑了一趟?
若不是如此,她或许此刻还好好地待在禹康城里晒晒太阳,沐浴着温热的泉水,穿着干净的衣衫,何苦来遭这份罪?况且白起还未必领情,她还因此,平白无故遭了白起一顿训斥……
难不成是微生告诉她的消息出了什么差错,是微生骗了她?可为什么呢,孟青夏想不出微生有什么需要欺骗她的理由,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奴隶,并不能改变大局……
但……就算栾崖岭上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对于他人的劝告,难道白起不应该为了安全起见,直接绕开道不就好了,为什么执意要从栾崖岭走呢?
孟青夏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她不喜欢这种被白起认为什么都没必要告诉她的感觉,诚然,她只是一介小小的奴隶,在白起眼里不过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他的确没有必要向她解释这些,这是常理,但孟青夏仍是忍不住心中郁闷。
似乎是看穿了孟青夏的那点心思,白起抽空空出一只手将她埋得几乎要嵌进自己胸膛里的脑袋给抬了起来,让她的脑袋露在了披风外头,距离禹康城已经越来越近了,经过了漫长的冬季,禹康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和他离开前没有什么两样,前面探路回来的部下告诉白起,得知白起要回来了,禹康城外,挤满了前来迎接他们的子民,人们手中捧着新鲜的食物,擂着鼓,吹奏着凯旋的音律,等待着他们的回来,白起在孟青夏的头顶好脾气地笑了,像对付一个正在闹脾气的孩子一般,白起低声附在她耳边道:“这几日,你在思虑些什么,既然想不通的事,又何苦这样为难自己,你该看看,前面有多热闹。”
孩子无非就是喜欢热闹的东西,白起认为,这样说了,或许会转移孟青夏的注意力,她这一路上闷闷不乐,他虽不说,却也看在眼里。
哪道孟青夏却不领情,仍是闷闷地不吭声,白起倒是被她气得有些没脾气了,便似有若无地提点了一句:“你以为绕开道就没事了?”
果不其然,一直精神蔫蔫的孟青夏闻言,惊讶地闪了闪黑亮的眸子,她抬起头,额头轻轻地擦过白起的下巴,青灰色的胡茬子让孟青夏的额头有点痒,入眼的,却是白起性感的薄唇与弧度俊美的下巴线条,孟青夏一愣,眨了眨眼睛,抱着白起腰间的双手仍没有松开:“那么,姒……你父亲,是真的设了埋伏?”
这一回,白起便再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了,好像能与她说那么多,已经仁至义尽了,在这一点上,白起有些霸道得近乎蛮不讲理,他从来不认为,一个女人,或者是一个孩子,尤其是孟青夏这家伙,完全没有必要操心这些事,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他们作为男人,该担心的事,而孟青夏,这孩子,她唯一需要操心的事,就是该怎样乖巧安分地待在他身边,老实点,不要再给他惹祸罢了。
白起虽然没有再回答孟青夏的问题,但孟青夏也不怎么在意,她垂下了眼帘,若有所思……
或许白起说得对,若是姒纵真的想要白起的性命,就算避开了栾崖岭,又能避到哪去呢?栾崖岭能有埋伏,其他地方或许也有,就像当初她和阿修阿观不也一样遭遇了埋伏险些丧命一样吗?既然绕开道没有用,白起自然觉得没有必要率领着已经经历了一整个冬季的战役的疲惫不堪的部下们再多次一次,徒增疲劳。
孟青夏的心中一跳,好像是想到了些什么……白起看起来,早在她和阿修阿观赶来之前,就已经有所部署,所以他才会如此有条不紊,如此不紧不慢,这一回,他们竟然这样顺利地便通过了栾崖岭便是证据,或许……白起的势力,也早已经渗透到了姒纵周围去……
这个大胆的念头在孟青夏的心中掠过,她仰起头,看着白起那英俊得近乎有些不真实的容颜,这让孟青夏有些迷茫,温柔的白起,发怒的白起,冷峻的白起,残忍地白起,莫测的白起,野心勃勃的白起,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白起……
“白起大人!白起大人!”
“恭迎白起大人得胜归来,白起大人万岁!”
“万岁,白起大人万岁!您为我们所有人带来了胜利的喜悦,您是我们的神,您一定是天神降临到了这世间!”
“这是一个美丽的春季,太好了,我们再也不用担心三苗人的侵袭了,这都是白起大人功劳!”
“白起大人!白起大人!”
就在此时,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传进了孟青夏的耳朵里,那是闻讯赶来的族人们正在迎接白起和大军的归来,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太壮观了,白起的子民们,是自发地将他奉为了天神,那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海浪一般此起彼伏地正在向白起膜拜,他们敬畏白起,俨然就像敬畏天神一般,就连颇富盛名的巫师大人微生,人们也仅仅是将他称为天神之子,而今天,人们竟然直接将白起当作了天神来膜拜。
春风拂面,放眼望去,整座城池,繁荣富强得,宛若新生在历史长河中的瑰丽伟业,孟青夏眨了眨眼,那双漂亮的黑眸也跟着闪烁不定,好像也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慑到了。
天哪,白起到底都使用了一些什么手段,她仍记得,在不久之前,白起的处境还压抑得很,姒纵的忌惮,让他几乎失去了手中所有的权力,只能占据着一座坚不可摧的禹康城,每日忙于处理度过冬季所需要的准备的这些繁杂小事,可怎么仅仅是经历了一个冬季,白起不仅促成了十二个氏族的联盟,还掌控了夏后氏和氏族联盟大部分的军权,击败了入侵的三苗,将他们逼得四处逃窜,这不仅让白起收获了一大片新的疆土和领域,甚至还让白起赢得了这样的好名声,看那些子民,他们眼中对白起的崇拜几乎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这是否意味着……
白起已经不屑于隐藏他的野心,那么面对甚至想要自己性命的父亲姒纵,白起又会有什么样的打算呢……
“你在担心些什么。”
耳边传来白起那悦耳得让人心颤的声音,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着,蓝眸深邃,满是王者的尊贵和霸气,此刻白起的双眸微眯,如同有一层神秘莫测的薄雾笼罩在眼底的最深处,使得他整个人,都完美得充满了诱惑……
孟青夏一惊,本能地张口否认自己心中竟然也对这样霸道这样强大的白起产生了几分敬畏:“没,没什么,我只是……被这样的场景吓到了,它们太壮观了。”
白起的嘴角带着笑,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吵了,所有人都在热烈欢呼着白起的名字,白起只好轻轻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在她耳边低声地说话,他说话时,那温热的气息喷洒进孟青夏的耳蜗里,让她一度脸红:“这样的机会往后……”
“白起大人!”
正交头接耳地说话间,忽然有一道清脆的好听的充满了生命力的活泼声音打断了他们间的对话,白起松开了捏着孟青夏下巴的手,抬起头来,嘴角也不经意地轻轻向上勾起了一道微微的笑意,那一瞬间,孟青夏脸上的表情很精彩,几乎是瞬息万变,那红透了的小脸霎时间退了色,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
但这样的情绪,很快就被孟青夏抛到了脑后,她也随着白起抬起头来,松开了抱着白起腰间的手,顺着白起的目光看去,今日天气好得不像话,像是为了恭迎白起的归来,那绚丽明媚的太阳之下,只见不远处,一道俏丽的身影闯进了人们的视线中,那是一身七彩裙袍的檀舟,红扑扑的脸蛋已经露出了一些少女长成的尖俏,只是檀舟的性子还是像以前一样活泼好动,见到了白起,便不管不顾挣月兑了侍从的阻拦跑了过来,她跑动时,风扬起了她飞扬的裙裾,编成细细鞭子的青丝也在脑后扬起,让一张光洁得带着灿烂笑颜的脸露了出来,很是夺目。
虽然已经有一个冬季没有见过檀舟了,孟青夏经历了那场冬季,也长高了不少,原本以为都快赶上檀舟了,如今看来,檀舟似乎也长高了不少,仍旧比孟青夏高出了一截,只是孟青夏仍是满脸稚气,檀舟身上,已经满是少女醉人的芬芳。
檀舟见了孟青夏,也很是欢喜,她从她的父亲大人那听说了,白起大人好像是经历了一些危险,还好这个小奴隶不管不顾危险,不怕千辛万苦,向白起大人传递去了消息,为了这件事,檀舟对孟青夏不禁又生出了几分好感来,这一回,听说白起大人要回来的消息,檀舟说什么也要亲自赶来庆贺白起大人的凯旋,霁拿她没办法,便也只好应允了,让自己的亲信随行保护她的安全。
按照霁的意思,待白起讨伐三苗得胜归来,就要将双方已经谈好的联姻的事提上议程,但很可惜,听说白起出发前,微生曾经当着联盟大军的面前卜了一卦,令白起答应了,六年之内将不会迎娶妻子,以此换得了天神的庇佑,得来了如今的凯旋。
霁对此虽然也极为惋惜,但这也算不得白起出尔反尔,白起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答应的,这事霁也没有办法对白起生出怨心来,毕竟这可是他们夏后氏颇有声望的巫师占卜出来的结果,为了大局,牺牲儿女情长也在所难免,霁反而对此更加欣赏白起几分,和彤城氏联姻,对白起本来就是有利无害,若不是为了大局着想,他恐怕也不会拒绝这门联姻。
虽然檀舟那丫头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很是失望,还在霁那儿哭闹了好长时间,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檀舟,你怎么来了。”白起对待檀舟的态度,还是很温和,可那样的温和,就像他对待任何一个人一般,白起并不是个会无缘无故发脾气的人,大多时候,他还算温和的,只是那种令人敬畏的冷漠和威严,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让人无法忽视,这让孟青夏的神情更加复杂,在她看来,白起对待檀舟的温和,简直可以称得上温柔了,他明知自己生了一张蛊惑人心的好皮囊,只要微微一笑,就会让人找不到东南西北,他此举,分明是在俘虏檀舟的芳心,而对待她的时候,白起却总是容易生气或是训斥她,这样的待遇,真是天差地别!
“白起大人,恭喜您得胜归来。”果不其然,檀舟的面颊刷地一红,露出了少女的羞怯,她将目光转而落在了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孟青夏身上,笑嘻嘻道:“小奴隶,我听说了你的事了,你可真厉害,我好佩服你,你不愧是我檀舟承认为朋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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