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情,只萦绕一人,哪怕万劫不复。一种花,只开在季末,哪怕无人赏识。
在梦里,韩林看见一名修士仰望星河,他奋力冲击,却总有一道道惊雷将他击落。他不甘的嘶吼,不愿认输的向天空呐喊。他立誓要突破这天空,可终究还是败了。
因此那修士开始变得疯疯癫癫,逢人便问,你知道什么是飞升么?
走在田间他询问农夫,走在路上他询问过客,走在荒野他询问土狗,走在溪旁他询问游鱼。
终有一天,有一名白衣老者降落凡间。他问那老者,什么是飞升。
老者笑答:“你心中有魔。故而无法飞升。升者,升华也。为心中纯净,不带一丝杂念。是以超凡月兑俗与众不同。因此身怀江山湖泊,脚踏祥云而走。”
疯癫修士满面憧憬,又问:“究竟该如何才能做到心中无魔?”
老者笑曰:“魔为人心之本性,与生俱来。可化之,可斩之。而人心有千般万般魔鬼,化不尽,也斩不绝。”
疯癫修士变得惊恐起来:“那该如何是好?”
老者开怀大笑:“你问我如何是好。你心中有魔鬼,它是贪念,是愤怒,是固执,也是偏见。你问我如何是好,我该怎样回答?而现如今这问题也已经成为你心中的魔鬼,如连它都无法摆月兑,谈何飞升。试问,你了解自己么?”
老者没了。疯癫修士越发迷茫起来。一人端坐于悬崖峭壁之上去看那茫茫的云海。偶有飞鸟掠过,他便遥遥的指问:“你也是我心中魔鬼么。”
飞鸟不答。
他再低头看草,再问:“你也是我心中魔鬼么?”
青草不答。
“那你们是什么?”疯癫修士疑惑不解:“或许我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闻到的,所想的,都会成为心中魔鬼。那若不看不听不闻不想,是否便可心中无魔?可,我自己呢?我自己是不是自己的魔?我了解自己么?”
内视,他见到自己体内有万千魔鬼。每一个魔鬼都是他,每一个魔鬼性格不同,思想不同,脾气秉性也有不同。
疯癫修士骇然失色,原来自己心中有诸般魔鬼却尚不自知,该如何处置乎。
继而,他开始寻找心中魔鬼的源头,那究竟从何而来。并发现心中魔鬼实力也有不同,有的强,有的弱。让他感到惊恐的是,强大的魔鬼试图一点点残食他的思想,残食他的神智。甚至想要取而代之。
所以他开始关注最强的心中魔鬼,一旦它们有所异动,便毫不犹豫的出手斩之!但奇怪的是,只有魔鬼的实力到达巅峰才可斩杀,否则便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所以他开始等待,等待每一条魔鬼登峰造极,想要取代他位置的那一刻,便毫不犹豫的果断出手。
有那么一天,他突然发现心中来了一条新奇的魔鬼,那魔鬼实力很弱,却给他比以往魔鬼更加强大的威胁感。因为这魔鬼懂得思考,懂得去想自己身处何方。
修士开始焦躁不安起来,他尝试制造一个又一个的路障阻拦此条魔鬼前进的道路,只是那魔鬼也跟着一起变得越发纯净,越发的强大起来。到最后,疯癫修士发现自己居然成了推动魔鬼前进的助手。
沉思许久,疯癫修士终于长叹一声,将自己神念化作战魔的神兵飞入心中,去搅乱那一滩浑水。
那魔鬼异军突起,越发强大,并不为其所控。当修士低头观望时,那条魔鬼刚好也在思考,自己究竟身处何方,这里是哪里?这天又是什么?自己能否突破天空,能否超凡月兑俗。
因此,疯癫修士第一次正式与魔鬼对视,修士面含愤怒。而魔鬼却心中惊骇不已。
“他竟然能看到我!!”修士受到了惊吓,而魔鬼则同样感到恐惧。
那魔鬼的脸,渐渐变得凝实起来,清晰起来,韩林也是好奇的观望,却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这魔鬼,居然便是自己。
一个翻身坐起,韩林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梦境如此真实,触手可及。只是他想不通,那疯癫修士到底是谁,那魔鬼又是否真的是自己。
继而自嘲的一笑,梦境也可当真么?无非是浑浑噩噩间胡思乱想罢了。当意识到自己神智开始变得清明,甚至可以开始思考的时候,这才突然发现开灵劫已经度过了多半。
床前坐着一名美貌的少女,有些面无表情的递来茶水。
韩林长叹一声:“你怎么还不走。”
少女不答转身离去。望着其背影,韩林心中痛苦。这场仇恨竟然演化到如此地步,实在超出掌控。心里究竟是有了报复的快感,还是因为这场仇恨最终将自己也拉入了深渊。
该如何挣月兑,爷爷,你能给我一个答案么?
待那少女再次进来,手里却捧着一柄长剑:“沈林,你杀了我吧。”
韩林心中发凉。
“你爷爷因我而死,如果你杀了我便能够原谅我,那你动手吧。”
“为什么?”韩林也不知道自己怎会突然问出这种古怪的问题,杀了沈玉,不是最大的希望吗。或许是因为曾经一直以来的梦想突然呈现在眼前,而且变得如此轻易可以实现。反而因为容易便失去了兴趣么?
“你毁了我,你赢了。”沈玉决绝的说,将长剑抵在喉间。
韩林微微抬了一下手臂,不知该阻止,还是该亲自动手。心中也开始愤怒起来,难道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是要被她牵着鼻子走么?
“如果我愿意跟你在一起,你还选择死么?”韩林平静的问。
长剑落地,沈玉开始颤抖起来,难以置信的问:“你可当真!?”
韩林哈哈大笑,终于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当然是假的。你也终于有被人牵制的时候,也终于无法预料到结果了么。”
沈玉转身离去。
“你走吧,仇恨到此为止了。我不愿意再继续下去,那已经没有意义。”
这一个瞬间,韩林突然觉得自己解月兑了。从那场历时三年多的仇恨中解月兑了出来。他开始回想,或许爷爷的死,是自己放不下心中仇恨的一个重大原因。而另一个原因,也许是因为被人看轻吧,心中不忿。
沈玉靠着冰冷的舱门,而后再次转身进来:“逐日帝国已经统一北元大陆。沈家地位不似从前。我知道逐日帝国国王与你交情过命,也知道这个要求你不可能答应。但看在我们同是沈家人的情分上,若有机会,你可否说几句好话。”
韩林笑了:“原来你只是想为沈家求情么,你意识到我是沈林,突然害怕我用自己的身份去欺压沈家。我告诉你,你我之间的仇恨我已经放下了。但是我爷爷的仇恨,我放不下。沈家我还是要去,也要为爷爷亲手挣回他该有的名分,沈临国从爷爷手上夺走了什么,我便要重新夺回来。”
话锋一转,韩林又道:“毕竟爷爷在乎沈家,我不会让沈家覆灭。你可以放心的走了。”
穿云舰半个月后终于驶出暮光大陆进入暴风圈内,按照既定的航道前往罪恶之城。只是沈玉并没有离开。
“你怎么还不走。”韩林问。
“我喜欢你。”沈玉直言不讳。
“你他吗疯了!!”韩林破口大骂,头疼的厉害。知道自己身份她还敢这么说,这个女人真的无药可救了。
“我什么都不图,也不敢多想,因为那会让我觉得自己罪该万死,但我也不会离开。”
面对沈玉一直以来都保持的固执,韩林无可奈何。他感觉两人的感情绝对不能拖下去了,自己一味的驱赶与恶言相向,根本无法让沈玉断了想法,反而会越缠越乱。这种混乱纠葛的关系,韩林是一分钟都不想持续下去了。
“你坐,我们谈谈。”
沈玉忙上前要搀扶韩林,却中途停下,回到原位。
“你爷爷与我爷爷是亲兄弟。你我也算亲人,有血缘关系。虽然算不上太亲,可毕竟属于同一家族。”
在韩林前世里法律规定,三代之内不得通婚。这是一个界限,巧的是,他与沈玉刚好就是第三代。说近也算近,说远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点远。只是关键不在于此。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说过,我不图什么。你就当我是照顾你这个弟弟吧。也算给你死去的爷爷一个交代。你也不必多想,也不用头疼。该想明白的,我都会想明白。”
“你这样理解,我就放心了。”韩林重新躺下,心里只有三个字,真艹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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