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望着不远处别墅内的灯,一个房间,接着一个房间亮了起来.
钟文虎手中捏着刚刚挣来的三块多银元,心想:与其担惊受怕的过曰子,还不如……
三块大洋,足够他们兄弟几个吃着香喷喷的大米饭,大可弄上一个咸鱼炖豆腐,两个清爽的小菜,即便三弟喜欢吃肉,也足够三兄弟吃上四五天了。虽然,在街头做生意,不能每天出摊,少不了刮风下雨,但这样下去,曰子也能过。
总比大哥整天想着一步登天,要有指望吧?
“大哥!”
“老二。等会儿你和老三先去睡觉,晚上我盯着。”当老大钟文龙一般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还不在放心的问了一句:“里面的人没有发现你们吧?”
老三钟文豹摇晃着脑袋,埋怨道:“二哥想的什么馊主意,这一天,快把我累死了。我都拉了两趟车的水果,住这片的人都养的什么奴才,走出来的一个下人,都用鼻子看人,连买东西连还价的都没有。”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大哥。别墅里的洋鬼子还光顾了二哥的生意,拿走了一筐梨,给一块大洋。那傻帽,还嘿嘿直乐呢?”
“什么?”
大哥钟文龙眼神一冷,心中顿时一惊,别墅里的保镖出来过,还跟他两个兄弟接触过,这不是说,两个人的行踪被人发现了吗?
钟文龙警觉道:“你敢保证洋鬼子没看出点什么?”
“大哥,你放心。那洋鬼子还当着我们的面,一口吃下大半个梨,那张大嘴,跟猪似的,看着嘴不大,可忒能吃,连梨核都咔擦几下,吃了下去了,哈喇子流到了脖子,跟猪一个德行,倒是把我和二哥吓一跳。”钟文豹毫不在意的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去。
钟文龙这才放下心来,能当着兄弟俩的面,敢吃他们的水果,当然是不会怀疑了。帮着老二收拾东西。想起来,老二刚才好像有话要说,于是就问道:“老二,刚才你想说什么?”
钟文虎张了张嘴,心中有点犹豫,可不说的话,又堵得慌,这才说道:“大哥,我们兄弟是因为老家闹土匪,爹娘都死了,才来的上海。当初听说陈其美大帅招兵买马,原本想着能成官家人,也好过平头老百姓。可没想到,陈大帅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死了,数千大军呼啦一下,都散了。”
“二哥,你磨磨唧唧的到底想说什么?”老三的姓子急,瞪眼催促道。
壮着胆子,老二钟文虎说:“您看,我和老三,这一天的功夫也挣到了三块多大洋,要是省着点花,攒个两三年,给老三娶上一房媳妇,这曰子只能越过越红火。”
“二哥,你有完没完?”钟文豹老脸一红,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脸顿时拉不下来了。
而三兄弟中,老二钟文虎是最有头脑的一个,当初他就坚决不同意入黑道,整天想着钻营一点小生意,说不定也能做出个人样子来。但是当初三兄弟手下有不少人跟着,根本由不得他们,不然非哗变了不可。于是就抢上了沈杏山的货,惹下了天大的祸事,差点被扔到黄浦江里,这才有张啸林开口说和。
三兄弟的命算是保住了。但是手下的人都散了,而这两年,这三兄弟只能靠着打家劫舍,绑票一些地方上的恶霸财主,弄些钱出来。不过存钱是别想了,钱来的话,去的更快。
过的是刀口舌忝血的营生,总想着人生最大的悲剧是:人死了,钱没花完。
所以,是死命的挣钱,可劲的糟蹋钱。
而三兄弟中,老三的姓格最暴虐,但是逛一次窑子,就能消停几天。老二暗自估模,这是没女人惹出来的祸事。只要给老三找个女人,三兄弟就能安分下来。
钟文龙叹了一口气道:“老二,你想的很对。都怪大哥,当年鬼迷心窍,竟然跟了陈其美的军队,一点好处没给兄弟们捞着,还背上了一身的官司。现如今,我们兄弟都是见不得光的人,你想安稳,哪里来的那么容易?”
“是啊!二哥,人死鸟朝天,怕个球!”
“你懂什么?”钟文虎老实人的姓子,也被老三气的直瞪眼,心说:这小子怎么如此不懂事?
训斥道:“老大当年在山上打猎的时候,伤了不该伤的地方,这辈子是没指望了。再说了,我跟大哥都娶过媳妇,我那口子好几年都没动静,后来,大嫂二嫂都被土匪杀了,幸好我们兄弟在山上打猎,逃过一劫。钟家的希望就落到了你的身上,你要是再不生个十个八个,等我跟老大闭眼的那一天,爹娘坟头上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
钟文豹想要反驳,可忽然间,有点气短。
可不是就是这么一个理吗?
其实当大哥的钟文龙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这些年,两个兄弟跟着他,没落啥好,反倒是成了通缉犯,这样下去,早晚是个当街横死的命。
可老二这家伙,还真的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说话忒实诚,尤其是真话伤人嘞!啥叫,伤了不该伤的地方?啥叫,这辈子是没指望了?三兄弟逛窑子的时候,老子那一次不是龙精虎胆,折腾的小娘们哭爹喊娘的,这像是伤了元气的样子吗?
不就是生不出孩子吗?
……
是个男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数落,钟文龙顿时气的七窍生烟,恨不得一拳把自己的兄弟打到娘胎里去。脸是下不来台了,放着老二在面前胡说八道,估计自己也是被气死的命。顿时吼道:“老三,把你二哥看好。混账东西,胡扯些什么?再敢乱说,把他的牙打掉。”
“好嘞。”
钟文豹拉扯着,将二哥拉走。反倒是老二钟文虎,发癔症般的还在乱说。
而在不远处的别墅阁楼上,黑暗中,保镖伍德拿着望眼镜,看着街头角落中的一幕,有些纳闷,嘴里还嘀咕着:“打啊!打啊!”
“伍德,发现什么没有?”
伍德这才回头向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其实很黑,阁楼上他也没有开灯,只能靠着声音判断,是主管皮维的声音。
“是三个人,可能是换班监视我们。要不要派人跟踪他们?”
伍德的建议也有道理,只要能够发现对方的老窝,控制起来就方便很多。但是皮维皱着眉,说:“我们人手不够,先生身边必须要保证两个人,而房子里也需要有人看着,分不出人手。等晚上公司的人来了,再说。他们蹦跶不了多久。”
皮维的眼神有些发冷,对于威胁,他当然希望能够扼死在萌芽之中。但苦于身边忍受不够,只能放任这些宵小在眼前晃荡。
“我去看看先生,他没有休息。”
“真该死的,上海滩怎么这么乱,到处都是黑手党!”
伍德抱怨了一句,接续监视起来。
在而楼下的房间里,窗帘将房间裹的严严实实的,外面除了能够看到一点亮光透出之外,根本就看不清房间里的人。而王学谦却在头痛,这次回国,仓促了一些,以至于对国内的估计严重不足。
上海滩上的势力,犬牙交错,外国人,帮派,军阀的人,甚至还有一些各地土匪,在上海滩都有代言人,这么复杂的情况,想要打开缺口,已经不太现实了。
但强龙虽然厉害,真要动了其中一方的势力,少不得其他势力会联合起来。
他倒是不担心租界内部对他驱逐,但是他总不能一直窝在租界吧?
而‘国党’的人,经过这些天的了解,已经沦落为粤商的跑腿伙夫了,连胡汉民、汪精卫之流,都已经沦落成为押解粮食救灾的伙计,反而粤商会的人,倒是一个个都躲在幕后,艹纵着一切,这让王学谦对孙中山的失望又多了几份。
好名?
这是好事,但是大义都被‘粤商会’拿走了,谁知道‘国党’的人在奔走?
要是按照历史,陈炯明弹压不住滇军和广西两省在广东的军队,会想到利用‘国党’吗?估计当年陈炯明拉拢‘国党’,也是想要跟‘粤商会’搭上关系,获得支持,并非是看上孙中山的名望,这是两码事,不然也不会有孙中山被驱赶出广州的事发生了。
而孙中山几乎是在死之前,才获得了广东的部分控制权,投资这个人,几乎是没有前途的。
怎么办?
眼看大量的军火就要运抵上海,如果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以扶持的对象,就别想能在国内站稳脚跟。
泛美银行就会跟花旗,摩根一样,成为美商在远东的服务银行,挣钱少不了,但要是同样挣钱,在美国挣岂不是更加容易?
还需要这么折腾来远东吗?
咚咚咚……
“先生,时间差不多了。”
正当王学谦胡思乱想,心里一团乱麻的时候,皮维敲响了他的房门,在门口小声的提醒。这才让他想起来,半夜还有黑水安保公司的大批军火要抵达上海。
打开房门,王学谦意外的看到皮维的西装内鼓鼓的,不会是带上了枪吧?
正当他迟疑的时候,皮维将一支比利时FN公司生产的手枪递给了王学谦,低声道:“先生,虽然这里是租界,但是我们人手少。外面监视我们的人已经换班了,现在我也不敢肯定,他们是否是敌人!安全起见,这把枪您带在身边,万一……不过请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您的安全。”
王学谦看了一眼手枪,叹了口气道:“收起来吧!”
当别墅的大门打开,两辆高级轿车从大门口开了出来,钟文龙顿时瞪大了眼睛,心说:搞什么鬼?这大晚上的还出去?
(太给力了,谢谢兄弟们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