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不是一种对人的蔑称,而是一种性格。
想起刚才膝盖差点一软的黄金荣,偷偷的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心暗暗庆幸,就在刚才,王学谦向他站着的方向招了招手,其实是对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芮庆荣,但黄金荣却非常要命的感觉膝盖就像是被一箭射似的……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了,不然丢脸就丢到姥姥家了。
他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至少在宴会上,又是法国伯爵,又是公使,总领事……在这些大人物的眼,压根就不会看到黄金荣的影。
也只有王学谦,因为和别儒家族的特殊关系,这才落入了这些大人物的眼。其实黄金荣还是低估了王学谦的影响力,罗丹可是来求人的,可不是随便找一个人闲聊几句。
但黄金荣也是上海滩的成名人物,要是被人看到,他还和当年在街头做包打听的时候的那副德行,背后的唾沫星都能把他给淹死。
不过,黄金荣能这么想,但对于芮庆荣来说,完全没有羞愧的意思。他不介意当一个奴才,别看他已经在青帮有了很高的地位,在上海滩的实力,也一点点积累起来。
可是,随时随地都有被拉下来的危险,让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考虑什么尊严。
眼珠贼溜溜的在整个宴会,一直盯在王学谦的身上,深怕错过了什么。宛如就像是被主人召唤的猎狗,一眨眼的功夫,就窜到了王学谦的身边,连喘气都不带的,养着脸,屈膝,脸上尽是讨好的表情:“先生,您叫我?”
王学谦点头表示认同,转而问了徐国梁:“徐厅长。您看这人如何?”
徐国梁担任上海警察厅的厅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青帮在几个月前的惊变当然有所耳闻,芮庆荣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也渐渐的落入徐国梁的眼目之。
但也只是有所耳闻,并没有过多的交往,但并不妨碍他认出来芮庆荣的本人。
徐国梁并没有接着王学谦的话,评论芮庆荣的为人。反而笑着恭维道:“王先生实乃真人不露相。没想到在上海滩如此神秘的大老板,大银行家,没想到手下还有芮老板这样的精干之才。”
芮庆荣歪着脑袋想了想,自己是吗?
可让他更紧张的是,原本以为王学谦只不过是在徐国梁的面前提点一下他,可心思活络的芮庆荣反而从徐国梁恭维的话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消息。
怎么听起来。徐国梁好像要和王学谦合作?
徐国梁本人位高权重,当然可以不认识芮庆荣,但芮庆荣在上海滩混,怎么能不认识徐国梁呢?说起来,芮庆荣还是在徐国梁的眼皮底下讨口饭吃。人家给,是可怜他;不给,他也不敢有所怨言。这就是实力不对等的原因。
掌握着七八千警察的上海警察厅厅长。即便青帮的实力再强大,徐国梁也不会担心青帮会不开眼的和他去斗。
他和徐国梁并不是站在同等地位的,他不过是一个小人物,而徐国梁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他需要仰视,而徐国梁只会俯瞰。再说了,自古民不与官斗的谚语,他拿什么去和徐国梁斗?
“徐厅长真会说话。芮某不过是一个草莽,只不过是尽心尽力的为先生办事而已。”芮庆荣这么一说,也等于是挑明了关系,他是王学谦的人。
徐国梁摆摆手,笑道:“芮老板谦虚了。”但是他并没有看向芮庆荣,反而盯着王学谦看。
王学谦玩味的笑道:“徐厅长不介意我给你介绍一个得力的助手吧?”
“哪里!哪里!王先生介绍的,徐某一定求之不得。”徐国梁一边笑着回答。一边看了一眼芮庆荣。
“你看芮庆荣如何?”
徐国梁一副早知如此的样,赞道:“芮老弟年轻有为,正是需要机会的时候,徐某愿意成人之美。不知道芮老弟是否愿意屈尊来警察厅做事?”
“我?”
芮庆荣吃惊的用自己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惊讶之意简直难以言表。
他的身份是青帮弟,在法租界有些影响力,但是面对像徐国梁这样的大人物,他的身份就有点不够看了。尤其是在他看来,当官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却没想到自己会好运连连,碰到这等好事?
可要是万一当一个不入流的小警察,他心里也犯起了嘀咕,是否要答应王学谦?
“承蒙先生和徐长官的看重,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芮庆荣想了想自己的尴尬境遇,如果有一个官面上的身份,倒是能说得过去。再说,他也不敢忤逆王学谦的决定,同时也不认为王学谦会让他吃亏,就爽快的答应下来,免得让人不舒服。
想着万一要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所长,他是否也要应承下来。
其实,很多青帮的弟,尤其是黄金荣的手下,都有在法租界当巡警的经历。不过地位都不太高,再说了,法租界的巡警人数也不多,华人巡警也只维持在一百多人,加上西人和安南人,总数也在三四百之间。
别看黄金荣风光无限,手下也就百十来号人,要不是有官面的身份,谁认他?
芮庆荣没有心理负担,但徐国梁并不是没有,上海的赋税是让江浙两省大佬都要眼红的地方,要不是上海的地位特殊,洋人的势力实在太强,当年的李纯和卢永祥早就争夺的死去活来了。
但是上海的赋税重,也要分地方。
就像是徐国梁刚才轻飘飘的说出来,上海县和闸北两个地方,任选其一。别指望在上海的税务所正能够收到税收,大部分税收其实都是由军队和警察厅分了去。尤其是上海县,挨着法租界,拥有港口的便利,尤其是鸦片的分销,都是从上海县出去。
仅仅上海鸦片税就能够养一支两万人的大军,相比上海县。闸北虽然同样重要,这里商铺林立,商业渐渐的重要起来,市民也一再的增加。但是地位和上海县可不能比,尤其是在税收上,更是如此。
一口唾沫一口钉可不是政客该做的事情,政客早就习惯于撕毁合约。出尔反尔。
但是徐国梁是有求于王学谦,自然不能说话不算话,沉吟了一会儿,对芮庆荣说:“芮老弟,上海县和闸北县的警察局长的位置,都已经空出来了。不知道贤弟更喜欢那个地方?”
这算是一种试探,如果芮庆荣真的不知好歹,伸手要上海县,那难免徐国梁难免会反悔。
毕竟,没有了钱的支撑,他的警察厅长也不过是一层老虎皮,吓的了小孩。却糊弄不了猎人。
芮庆荣心猛然一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上海县,更让他兴奋的,他竟然能够成为一个县的警察局长,尤其是这还是在上海。这等于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幸运的砸在了他的头上。
正准备要答应的时候,芮庆荣这才想起来,这应该是王学谦和徐国梁之间的交易。
说明看重自己。这等鬼话也只能骗骗初出茅庐的小孩,根本蒙骗不了他。
其实芮庆荣眼神刚才流露出的一丝贪婪,已经让徐国梁非常紧张了,眼神也冷了不少。尤其是法租界是上海进入鸦片的码头,但是上海县是三鑫公司发往各地鸦片的出口。这等于是一个巨大的金矿,也是徐国梁手里最重要的资源。
他虽然说要让出来,但诚意本不是那么足。
当然徐国梁也不是没有考验一下王学谦的用意。毕竟合作是双方的,要是王学谦是一个贪婪成性的家伙,徐国梁就要担心王学谦在获得了巨大的利益的同时,得陇望蜀。继续谋求他警察厅长的位置了。
只有把上海的七八千警察都掌握在自己的手,才能获得更大的好处。
徐国梁甚至都已经准备,在和王学谦合作之后,如果王学谦选择了上海县,那么就怨不得他最后翻脸,虽然他也不见得愿意这么干。
可眼看芮庆荣要开口的时候,却想起来王学谦。抱歉的对徐国梁笑笑,扭头看向王学谦,像极了一个忠臣的狗腿的一切表现:“我听先生的。”
王学谦一挑眉,还以为自己高看了芮庆荣,以为他把持不定,无法选择,才让王学谦帮着替他选,可看到芮庆荣眼神的贪婪,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芮庆荣还是太女敕了一些,或许他已经是一个老混混,但在政坛,他连个‘雏’都不是。
“既然你无法决定,我替你选也好。”王学谦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在徐国梁和芮庆荣紧张的注视下,终于开口道:“上海县紧邻法租界,有港口便利,加上人口稠密,商业繁荣,是上海华界的首重……”
说道这里,王学谦瞥了一眼脸色骤变的徐国梁,继续说:“不过芮庆荣还没有过从政的经历,在如此重要的地方,一旦犯错,就是小错也会酿成大错,影响上海的安定。再说,他是黄老板的门徒,难免引起黄老板的想法,在上海县任职多有不便。但闸北就没有这些问题了,我看闸北就不错,不知芮庆荣你心下如何?”
芮庆荣虽然有些小失落,但能够当上警察局长,已经是喜出望外了,虽然不是上海滩最肥的警察局长,可辖区的人也是仅次于上海县,位置相当重要:“我听先生的。”
“徐厅长?”王学谦转而又问徐国梁。
徐国梁在愣了愣神之后,苦笑道:“王先生考虑的很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