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仪前倾身体,努力睁大眼睛,但是也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片。也是有些郁闷,正好是在晚上,视力受到影响。但是不知道对方的来历,顿时让他有些着急。
模着下巴,眼神还是朝着大路的方向,显然有些不甘心,自言自语道:“要是能抓一个活口来,就好了。”
“团长,你饶了兄弟们吧,这些天风餐露宿的吃洋饼干连屎都拉不出来了,哪还有那个力气。再说,你听……”
咔,咔……
杂乱中有种出乎意料的统一,这只有在大部队行军的时候,才会发出这样的声响。
因为人少,脚步声都听不出来。而在大部队中行军的时候,虽然每个人的抬腿,落脚都不一样,但是上上千人踩踏地面的声音传递出来,就像是滚滚海潮,声势浩大。
“我觉得应该是友军,听着像是皮鞋的声音。”
“不像,皮鞋的话,动静还要更加大一些。”陈仪想了想,摇了摇头,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口中喃喃道:“要是能够抓一个人来问问就好了。”
“团长,听声音至少一个整团的兵力,而且还在跑步行军,您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部下显然对陈仪想了半天却想出这么一个糟糕的办法来,意见很大。
因为陈仪口中的主意,简直就和送死没有多少区别。
但眼下,部队分成两股,因为两个营在道路本来就并不是很宽阔的山间,活动起来动静太大。并不适合隐藏。
不过,他是一个喜欢琢磨的人,眼下也不知道旅长哪里是否已经战胜敌军?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最让他担心的是,由于穿山越岭,他携带的电台已经坏掉了。
“电台修理好了没有?”
“团长,电台那样金贵的东西。在水里泡过之后,怎么可能还能用?事实上,牛逼哄哄的电讯参谋根本找不出原因来。”
陈仪手下的一个营长也模到了陈仪的身边,低声道:“团长,我看应该不是我军,也不太可能是友军,打一下最保险。”
“万一是自己人呢?”
“这可怎么办?要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离开,想要追击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友军话,那么就只能是李厚基的撤退部队。我们眼前的很可能是其线头部队,应该是有特殊的任务。”
陈仪模着下巴说道:“不过我们也有办法。”
说完,他也在心里合计了一下,要是对方是李厚基的撤退部队。那么就不会着急和他交手。
而他说处的位置,非常有利。
“让战士们在阵地的前后,木棍捆上棉布,没有棉布就用军装,军毯。淋上汽油,准备妥当。等再次山路上有大部队经过,听我命令。点燃之后就往大路上扔,不见得要精,但一定要往人多的地方扔,给机枪指明方向。告诉兄弟们,看不清不要紧,听声音,往脚步声大的地方扔。”陈仪想了想,决定放过眼前的这批人。准备埋伏下一批行军的敌人。
“是,马上去准备。”
一个多小时之后,果然如陈仪所料,又一波行军队伍来到了陈仪埋伏的山路。
很快,在陈仪的宿营地里,战士们开始朝着路边的高地移动,机枪已经上好弹药。拉开保险。一切准备就绪,就在这时候,一团团火焰从山路的一侧点燃。
火焰被点燃的时候,双方的士兵甚至还能够看到对方脸上的吃惊。
陈仪惊讶的看到。山道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士兵的影子,而火把从高出扔下来的那一刻,山道上的士兵开始慌乱的骚动起来。
“打!”
这一刻,陈仪手上所有的轻重火力,都全面开火。双方在刚刚相遇的那一刻,陈仪的部队因为点燃火把,显然最先暴露。但随后,双方的地位互换。
福建军撤退的时候丢掉了大部分在前线的给养,部队又是连续行军,又冷又饿。
这倒是和陈仪手下的士兵情况有点相像。
连续吃干巴巴的,一点水分都没有的压缩饼干。不少士兵的嘴上就长出了燎泡,但即便这样,大部分士兵身上的干粮都已经吃光了。而原先,陈仪的打算是在山路边上,伏击一下李厚基的后勤部队,解决一下给养问题。
让他没想到的是,白天,山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可是一到晚上,对方从战场方向退下来的士兵,就像是拥挤在罐头里的沙丁鱼,密密麻麻的都是。
占有先机的二团,首先发起了攻击。
其实,就士兵的情绪来说,双方的士兵都非常紧张。陈仪的部队参加过战斗的老兵并不多,新兵,尤其是在伏击战中,是非常不靠谱的。好在战争打响之后,所有人都被周围的枪声和嘶喊声所震慑。
而陈仪甚至能够清晰的听到,在山路上,敌方的军官大喊的声音:“把火把灭掉。干掉左侧的小股部队。”
陈仪有些感觉被忽视了,他虽然眼下带着的部队不多,但好歹也有一个营的士兵,怎么算也不该是小股部队。
而作为埋伏的偷袭部队,他的这支人马已经不算少了。甚至对方也感觉到,这和之间的后勤遭受伏击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李厚基正好在行军部队中,在惊慌之中,他从马上掉了下来,幸好卫队的队长,眼明手快,纵马向前,伸手在黑暗中捞了一下,才免去了李厚基从马上落地之后,被慌乱的士兵踩踏的厄运。
要是真被当兵的用脚丫子踩死,李厚基也死的太冤了。
但是看着山坡一侧,步枪,机枪在黑暗中射击,枪口的亮光,有的如同流星一般,稍纵即逝;有的如同火舌,吞噬着狰狞的表情。
“顶住,顶住!”
李厚基的声音中已经都带点哭腔了,但是他也非常纳闷。先头部队平平安安的过去了,一点事都没有,凭什么对方专门逮住了他打?
难道对方已经知道了他在部队之中?
李厚基越想,越是心寒。这一刻,他甚至认准了,自己要归位。神色有些颓丧的坐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走了。从后队伍赶来的周凤岐看到眼前的景象。顿时大吃一惊。立刻命令士兵道:“将路边的火把全部踩灭,在附近的是那支部队?”
李厚基看到周凤岐的时候,像是见到了主心骨。颤颤巍巍的喊道:“恭先老弟!”
“大帅莫慌,这不过是小股部队,正好在我军的行军路线上,只要组织反击。打退他们没有大问题。”周凤岐脸色铁青的看到,有几个士兵去踩灭火把,反而引燃了军装。痛苦在地上鬼哭狼嚎。
他想到了,对方点燃火把的阻燃剂可能是用了油料。
不管是汽油还是煤油,蘸透点燃之后,就不容易被踩灭。
“让士兵用军装包土,压在火把上。”
周凤岐想到一个办法。很快,山路上的火把都被一一熄灭了。双方重新回到了各自相同的起点。其实一开始,福建兵也想将火把扔回树林,但陈仪怎么可能让对方的毒计如愿呢?
在黑暗中,谁先暴露,就等于把先机留在了对方的手中。
而拿着火把的士兵,宛如黑夜中的萤火虫,是那样的鲜明。很容易成为射击的目标。
但是当战场恢复到原来漆黑一片。虽然有月光,但在山林中,本来能见度就要比平原上差的很,月光不仅不能帮得上忙,反而会坏事。
在失去了目标之后,陈仪下达了部队撤退的命令。让他庆幸的是,他的果断下令后撤。至少让他的这个营免于被包饺子的威胁。但也失去了扩大战果的机会。
怎么办?
是咬住敌人不放,还是等待再一次的机会?
想来想去,陈仪还是认为的敌人的目标应该是龙泉,而龙泉作为浙南沟通江西和福建的重要边镇。地理位置非常重要。而李厚基很可能把龙泉当成物资的中转站。
那么,李厚基在回到龙泉之后,肯定会休整一段时间,可能是半天,可能是一天。
而福建军队逃出浙江,也就在这两天之内。
但是陈仪已经断粮了,他的手下能否支持下去?
“告诉兄弟们,福建军已经被我军主力击溃,正在逃往福建老巢,这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最多两天时间,我们就能吃上香喷喷的大米饭,还有红烧肉。”
陈仪的话其实没有起到很好的作用,部队之所以听从他的命令,是因为战士们发现,除了听从陈仪的命令之外根本就没有更好的选择。部队开始在山梁上行军。
不过幸运的是,陈仪在半夜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在山中的自然村。村子的人可能因为害怕,逃去了山里。但是几户人家的地窖还是被发现了,满满的一地窖红薯,让他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
也是他们几天来,吃到的最为香甜的一餐,红薯汤。
天亮之后,追在福建兵身后的追击部队,发现了昨夜陈仪伏击的地点。路边甚至还有正在哀嚎的伤病,没人管。
蒋方震听取参谋询问伤病的结果,也将目标放在了龙泉。
显然李厚基把前线部队作战的物资仓库设在了龙泉,而龙泉距离仙霞关,最多也就两天的行军路程。
蒋方震暗暗盘算,是不是陈仪的部队已经到了预定的目标,昨晚的伏击就和他们有关?
答案应该就在龙泉,如果他是陈仪的话,也会想到是龙泉。这下,蒋方震也不敢让士兵多休息,命令部队马上启程,目标龙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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