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毕竟是爵士,见识多,认识广。
在远东生活了这么多年,虽然都不是一直在上海担任英国驻华外交官,但是长期处理远东事务的他,想到了一句东方的谚语,‘无风不起浪’。
打铁还要自身硬的道理,杰弥逊爵士还是知道的,要不是在盐税稽查所的英国人霍克自身出现了问题,也不会引起这么大的麻烦。不过现在,最大的困难是把人先找出来,只要霍克在英国人手,或者在公共租界,那么一切都好说。主动权也将在英国政府这一边,反之……
从公使大人从燕京传来的消息,民国外交官顾维钧的说话语气听得出来,他本来就对英国人很不放心,或者说带着一种敌视的情绪。
关于这一点,杰弥逊爵士很好理解,顾维钧是代表过民国政府参加了《巴黎和会》的主要外加官之一。但是在和会上,因为英国人和法国人的背信弃义,将民国的在山东的利益,卖给了日本。当然英国、法国和日本三国也有私下的决议,就是日本出兵远东。
只不过,这些私下的条款根本拿不到明面上,那么表面上的理解就是,英国坑了民国。
好吧,既然是仇人,那么见面眼红也怪不得民国。
霍克是英国人不假,但同时又担任了民国的盐业稽查所的主要官员。按照善后大借款,以及之后签订的五国银行条款注明,盐税是民国为主导,而五国银行团作为监督的机构存在。但实际上的运作,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五国银行控制下的民国盐税稽查所,将权力死死的控制在自己的手,反而民国政府面对本国最大税收来源之一的盐税,只能干瞪眼的瞧着。
这未免让有识之士看到之后,暗暗在私底下咬牙切齿。
可恶的英国人。说话不算话。
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要灭一灭,这帮英国毛的威风。
……
种种反对的情绪,让英国在远东,尤其是在民国境内的声望大跌,反抗情绪持续升温。不仅如此,连代理英国商品最多,英国在民国最大的商业合作伙伴,以及租界内部纳税最多的群体,都已经开始偷偷的在和美国的企业洽谈。
要是让这种明面上,暗地里的动作继续下去。很快,长江流域将再也不属于英国的势力范围。美国人的介入,或许立原则下的美国拒绝和任何势力的碰撞。但那是没有好处的情况下,但如果每年有超过十亿美元的工业品将进入远东呢?
在欧战时期,美国都能和德国人做军火生意,怎么就不能和民国成为最密切的贸易伙伴呢?
一旦美国的商品大量冲击民国市场,那么英国在民国的市场将被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古板的英国人,也知道该讨好一下民国的高层。不过在此之前,先得把自己的**擦干净。
而找出当事人霍克。重之重。
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就落到了英国驻沪总领事杰弥逊爵士的身上,而杰弥逊爵士也这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交给了巡捕房重巡捕。詹姆斯少校,而少校也是一脑门的官司,他想来想去,将这个任务转交给了在巡捕房的华人巡捕。而华人巡捕交给了青帮小弟,青帮小弟……总之,躲都来不及躲的黄金荣忽然发现。他好像管的很宽。公共租界根本就不是他一个法租界巡捕能伸手的地方,竟然有大事情求上来。
黄金荣在自己的公馆的花厅里,一个劲的摇头叹气,也在琢磨,这个忙,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杜月笙急匆匆的来到‘钧培里’黄公馆的时候,还有些纳闷,这段时间法租界内部风平浪静,风调雨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主要是,三鑫公司的业务节节攀升,收入越来越多。
眼下的时局,乱的很,都不是青帮能够搀和的,反倒是挣钱才是王道。
杜月笙低头瞄了一眼黄金荣脸上的麻,每次见到这一脸的黑麻,他总要紧张不已,他的势力还不足以让他在上海滩另立门户,只能仰仗黄公馆的庇护,虽然随着势力的不但膨胀,早晚有一天他也要飞出去,但眼下黄金荣的召唤,他还真不敢怠慢。
“老头,您看我把账本都带来了。”杜月笙小心翼翼的将近期三鑫公司的账本递了上去。
但没想到黄金荣双手团在宽大的衣袖里,根本就没有接杜月笙递过来的账本,反而瞎嘀咕道:“你说洋人求上咱们爷们,是不是说明在上海滩,我们青帮也能替洋人做主了?”
杜月笙心猛然一紧,捧着账本的双手有些发颤,差点把账本都给扔出去,忙点醒他的大老板:“老头,洋人虽然有时候会求我们,但是毕竟他们是当权派,掌握了租界百万的市民。而我们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说道这里,杜月笙偷偷的看了一眼黄金荣。
“是什么?”
黄金荣知道杜月笙的嘴里可能没有好话,于是多说了一句:“你我都是最亲近的人,说话不用忌讳。”
“夜壶。”
“夜壶?”黄金荣一时间脑没转过弯来,想着夜壶是什么东西,好像长的和茶壶差不多,但是口很大,晚上放在床下,方便的很……
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让黄金荣在痛苦终于明白,哪个玩意,真的和青帮在当权者的眼的地位非常像。
虽然心里面是非常不甘心的,但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黄金荣掩饰的说了一句:“夜壶好啊!至少还有用。”
杜月笙的心里却还在担心黄金荣不死心,询问道:“老头,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黄金荣不在乎道:“是一个英国人失踪了,英国人求到了法国人这里,你知道的,法国总领事魏尔登是个贱骨头,他虽然眼里只有钱,但有时候还会想着在英国人面前表现一把。”
“是那个在扬州盐税稽查所的那个英国人?”
面对杜月笙的惊讶。黄金荣却大大咧咧的点头道:“你也听说了?”
杜月笙心气的差点没缓过神来,也不敢用眼睛瞪黄金荣,心说:“你一个法租界的华人总巡捕,怎么操心的好像都是国家大事?这霍克的失踪,明面上是一次最平常不过的绑架案,但实际上这里面的水深着呢?是你一个小人物能够搅合的动的吗?”
别看黄金荣在上海滩是一个人物,但放眼全国,他就那么千、八百门徒,算个屁啊!
“老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里头的门道深的很,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触及的,一个不好,要出大乱的。”
其实,黄金荣在找来杜月笙商量事的时候,他已经得到了消息,但是他就是心里无法定夺,这件事该不该捅出去,因为他知道。一旦捅出去之后,就是天也要出个大窟窿的。
黄金荣见杜月笙唯恐避之不及的样,顿时心索然无味,叹气道:“本来我这个老头。年纪大了也不准备管街面上的事了,将来的天下,总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杜月笙听到这里,双眼微微的眯起。
他知道。随着他的实力不断的壮大,黄金荣对他有了忌惮之心。但明着也不好压着他,只能找机会。既然模清了黄金荣的路数,杜月笙也不着急,干笑道:“老头,您多心了。不管过去还是将来,这上海滩街面上的事,还是你老说了算。”
黄金荣略显烦躁的摆摆手,道:“不说这些没用的了。至于英国人失踪,我倒是有点消息,应该是王亚樵的斧头帮的人做下的,他可是你的老对手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法?”
杜月笙脸色突变,这才明白,黄金荣的心里头竟然是让他当出头鸟,可是王亚樵?
和王亚樵接触的时间越长,杜月笙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对手也是非常头痛。要是有机会能够让对方损失惨重,他当然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但现在是一个两难的境地,一个是他直觉告诉他,将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漩涡,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卷入其。
而另外一个,是打击不断和自己争夺地盘的王亚樵。
本来两难的选择,但对杜月笙来说,变得非常简单,他选择安全。
“老头,我觉得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嗯,也罢。就让他们去闹腾吧!”
黄金荣懒洋洋的打了哈气,也等于是变相的告诉杜月笙,他该走人了,黄金荣要准备过鸦片瘾了。
走出黄公馆的杜月笙,在寒风里一吹,全身都是冷飕飕的。后背更是让他有种感觉湿透的黏糊糊的难受。
放着这么一个报仇的机会,杜月笙当然知道风险天大,大到了让他承受不住的危险。仅仅在杨树浦码头上的一战,就让他付出了上万大洋的抚恤,受伤战死的兄弟。只不过,可惜的是,这个仇,短时间内不可能报了。至少,这个‘霉头’,他杜月笙绝对不会去触。
可同时,他也非常好奇,‘斧头帮’说白了,都是一群苦哈哈的帮派,还不至于不知天高地厚的和英国人对上。那么王亚樵的背后肯定站着另外一尊大神,而这个人是谁?就值得推敲了。
想明白这些,对于杜月笙的脑来说,并不难。难得是,连王亚樵都有靠山了,这个世界还能再疯狂一些吗?
有心回去问一下黄金荣,王亚樵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其实黄金荣也是偶然的机会,知道有一艘船从运河上抵达苏州码头之后,形迹可疑,可能是绑架了大人物。但是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在扬州被绑架的那个英国人。而南下的船,基本上已经能够肯定,背后的那个人和卢永祥逃不了干系。(未完待续……)